第二书包网

收藏备用网址www.dier22.com不迷路
繁体版 简体版
第二书包网 > 矫龙惊蛇录 > 第十回 冻云暗淡横塘残

第十回 冻云暗淡横塘残

如此三番五次地攻入,又被城内守兵一次次杀退。

双方均是踏着同伴的尸体浴血奋战。待城墙修复之时,内外尸骸,好似山积,双方死伤均甚惨重。

陈友谅只得暂时收兵。邓愈遂传张无忌和赵敏至营中道:"两位武功高强,怎地从前未见过你俩人?"只见邓愈年约三十上下。身披战袍,英气勃发。张无忌和赵敏却化装成年约四十许的一对兄弟。方才一番殊死激战,此刻身上兀自血染战袍。

张无忌见问,便道:"在下兄弟俩新近才投奔义军。"邓愈曾见过张无忌数次,两人脾­性­甚是相投,但赵敏易容之术甚高,再加张无忌放低了声音,邓愈竟丝毫未曾发觉,当下又道:"请问二位好汉高姓大名?"张无忌道:"启禀将军,在下名唤李冰,敝弟名叫李火。"邓愈道:"今日二位奋勇杀敌,立了大功,便请二位好汉屈居本将卫队如何?"邓愈见二人武功实在太高,是此语气甚是客气。张无忌与赵敏对视一眼,赵敏微微摆头。

张无忌遂道:"在下盛感将军厚意。实不敢相瞒,在下兄弟俩与陈友谅有不共戴天之仇,此次投军,仅为了能手刃仇人,若大仇得报,在下兄弟俩便欲退隐江湖,尚祈将军见谅。" 邓愈闻言,脸上一副失望之态。知不可勉强,只得道:"今日多亏二位好汉相助,祝二位早日得报大仇。"张无忌和赵敏躬身退下,自回城墙之上守卫。

陈友谅却休兵数日,知抚州门有邓愈驻守,极难攻破,遂转而突袭新城门,张无忌和赵敏看得清楚,疾奔新城门。

谁知陈友谅督军尚未攻至城墙,忽然城门大开,城内突出一支人马,似龙似虎,锐不可挡。首将便是薛显,提刀突阵尤为凶猛。张赵二人紧随其后,发步疾冲中军,要擒杀陈友谅。

陈友谅见状大惊,只得撤退。薛显率众追杀一阵,方始收兵回城。一回城,薛显便令部下传张、赵二人,但回报不见。原来二人又回到邓愈手下。

陈友谅大怒,遂攻城不已,而自己只在后军督阵,不敢再向前靠。张无忌只远远地看得见陈友谅的大旗,却无法挨近得了。

陈友谅见久围不下,遂分兵攻陷吉安、临江,抓了几名明教头领,押至洪都府城墙之下开刀,并威胁洪都府守兵道:"如再不降,以此为例。"守兵自是不为所动。

陈友谅遂又猛攻不已。

守将朱文正情知洪都之重要,亲上城墙激励士卒坚守。又恐陈友谅不耐烦了,撤围自去攻击应天,朱文正遂不时大开城门,猛冲猛杀一会。

陈友谅围困洪都府月余,尚未破城。愈是攻不下,愈是恨得牙痒痒,不肯离去。朱文正遂佯装遣兵纳款,令陈友谅缓攻,暗地里派千户长张子明,悄悄越过水关,赴应天告急。

却说张子明扮做渔夫模样,荡起一叶小舟,唱着渔歌,竟给他混了出去。昼夜兼程,半月之后他始达应天,禀报了朱元璋。朱元璋始知洪都被围,急问道:"陈友谅兵势如何?" 张子明道:"陈友谅倾国而来,号称雄兵六十万,兵势虽盛,战死者却也不少,锐气已被遏住。现今江水日涸,巨舰转驶不灵,且师久粮匮,蹙以大兵,不难立破。" 刘基喜道:"恭喜皇天保佑将军。"朱元璋奇道:"请刘先生详解。"

刘基道:"陈友谅既倾国而来,便当直捣应天,但他却围住洪都一座孤城,构兵数十日,弄得­精­疲力竭,将军只须如此如此,定然逼得陈友谅无路可逃。"朱元璋大喜,遂对张子明道:"你先归报朱文正,再坚守一月,吾当亲自来援。" 张子明领命自回。谁知去时容易回时难,将至水关之时,竟给巡逻卒拘住,送至陈友谅帐中。陈友谅喝问道:"你是何人,竟敢如此大胆!" 张子明道:"我是张子明,至应天求援而归。" "陈友谅惊然问道:"朱元璋能否前来?"张子明道:"不日便至。"

陈友谅颓然落座,沉吟良久,又道:"你若出语朱文正,便说应天无暇来援,令他速降,我包你富贵万代。" 张子明脸现犹豫之­色­,半晌不答。陈友谅早瞧在眼中,遂又力下说辞,张子明狐疑道:"公休欺我!" 陈友谅当即正­色­道:"大丈夫言出如山,岂会言而无信"遂将张子明押到城下,一箭之地,呼朱文正相见。

守兵飞报朱文正。不一刻,朱文正已至城墙之上道:"下边可是千户长张子明?" 张子明道:"正是。朱统帅注意听了,子明已使应天而回,主上令我传谕,坚守城池,援兵不日即至!"陈友谅惊怒无已,长剑一挥,将张子明腰斩为二。

朱文正看得分明,厉声道:"陈友谅,楚庄王尚不杀解扬,以你这等狭窄胸襟,安得成霸?援军到时,定将你碎尸万段!" 陈友谅愈怒,遂督军日夜攻城,陈友谅用尽百计攻扑,城中亦百计固守待援。

张无忌初时尚担心陈友谅也掘地道破城,赵敏道:"洪都府临近江边,稍一挖掘,地下便即渗水,此计定然不成。" 张无忌闻言大慰,整日价提了一张硬弓,专候陈友谅。谁知陈友谅并不近前,只远远地督战而已。张无忌无奈,只得­射­杀几名陈友谅将领泄愤。如此神技,明教义军俱皆佩服不已。(浪客按:陈友谅曾诱逼宋远桥之子宋青书,杀了武当七侠莫声谷,又亲自暗杀了明教义军首领徐寿辉,篡夺了明教西路义军的指挥权,是以张无忌深恨此人。详情请参阅金庸先生的《倚天屠龙记》)却说朱元璋惊闻洪都告急,飞调徐达、常遇春回军,共集师二十万,克期出发。不日即至湖口,遂派大将分屯泾江口、南湖嘴,阻住陈友谅退路。又传令信州兵马,守武阳渡,防止陈友谅逃路。安排妥当,这才挥舟驰进鄱阳湖,亲自前去解救洪都之困。

鄱阳湖位于赣境之内,湖口乃鄱阳湖出入长江之通道,朱元璋扼此要地,自是要与陈友谅一决雌雄了。

此时陈友谅围困洪都府已有八十五天,城墙虽被多次攻破,但城内守军殊死激战,终于补好。此刻闻得朱元璋率师前来,陈友谅无奈,只得撤了洪都府之围,掉头进入鄱阳湖,迎战朱元璋。

洪都守军亦备有数十艘战舸,但与陈友谅相比,力量悬殊太大,只得进入水关,暂避其锋。此时陈友谅退入鄱阳溯,水师遂出迎朱元璋。张无忌和赵敏亦混入水师之中,进入鄱阳溯。

但见烟波浩渺,茫茫一片。湖水风拍浪惊,比之大海虽有不及,但战舸微小,依然如同漂浮于惊涛骇浪之中的小舟。不一会。战舸便与朱元璋大军合兵一处。

赵敏遥见朱元璋坐舰左侧一艘战舸之上,高悬着一面大旗,上书一个"常"宇,右边一艘战舸的旌旗之上却书写了一个"徐"字,当下低声道:"无忌,常遇春将军便在此间,我们便过去如何?" 张无忌心头沉吟难决。赵敏又道:"你与常遇瑃情同手足,私下相见,并不碍事,见面之后,诸事或可大白。" 张无忌心忖也对,如常遇春翻脸,自己抢一艘战舸自行逃走便是。当下要了一只小舟,二人向常遇奉座舰划去。到得近前,张无忌只道求见常将军有事禀报。战舸上见是明教中人,遂放下绳梯,二人攀上战舸,一名士卒前去禀报,但听里面传来一声张无忌熟悉至极的声音道:"请进来!" 张赵二人进入舱中,抬眼看去,但见一年约三十五六,虬髯虎目,威风凛凛有若天神的将军端坐舱中,正是张无忌的生死之交、常遇春将军。数年不见,常遇春神勇更胜于当年。

常遇春却因张无忌易容之后,未能认出二人,问道:"你二人有甚事情?" 张无忌见常遇春身侧尚立有卫士,跪地晋见之后,却不言语。常遇春一挥手,卫士退出舱外。赵敏退后立于门口,谨防有人偷听。

张无忌低声道:"常大哥,蝴蝶谷口以死相救之情,小弟终身不敢相忘,今日特携拙荆前来拜访。" 常遇春脸上陡现喜­色­,继而疑惑不解地看看身前这两个明教义军小卒,显是尚未认出。张无忌微微一笑,几把将脸上的石膏等物一一抓落,露出本来面目。

常遇春大喜过望,高声道:"无忌兄弟---"话未说完,张无忌急忙作个手势,让他轻声言语。

常遇春依旧莫名其妙,却放低了声音道:"无忌兄弟,这数年可想煞大哥了---哦,弟子参见教主!" 言毕就要跪下,张无忌急忙将他扶起道:"常大哥休要折煞小弟了。这位是拙荆,名叫赵敏。"赵敏认袂作礼,常遇春亦躬身为礼。张无忌见常遇春喜悦之情确乎出自衷心,心头立时迷雾重重,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赵敏道:"常大哥与无忌叙话,我到外边看看风景。" 常遇春急道:"弟媳不须客气,便请坐下共叙别来之情罢!" 张无忌亦道:"敏妹,常大哥不是外人,你便坐下罢。" 常遇春因张无忌曾任过教主,便要请他坐在主位。

张无忌坚辞不允,常遇春无奈,三人便分宾主坐下。常遇春忽道:"无---教主,你突然辞去教主一职,数年间毫无音讯,却是为何?" 张无忌道:"常大哥,我既已辞去教主之职,我二人还是兄弟相称罢。" 常遇春乃­性­情中人,闻言爽抉地道:"行,无忌兄弟,可否将原因见告?" 张无忌见他如此,顿时心头狂跳,脸­色­变得煞白无比。此时真相即将大白,常遇春要不便是一个背信弃义、两面三刀之人,要不便是素往那个豪爽仗义的英雄。

但不论哪种结局,对张无忌来说,都将是一个沉重的打击。当此之时,你让他如何还能够自持。

常遇春见张无忌脸­色­倏变,急道:"兄弟,可是身体不爽?" 张无忌摇摇头,赵敏却道:"无忌,你不妨对常大哥直言罢。"赵敏已然看出常遇春实乃耿直之人,是以有此一说。

张无忌道:"常大哥,小弟之命,可说全仗大哥相救。

若不是碰巧遇上你,我张无忌只怕早已尸骨都化成泥土了。" 常遇春哈哈大笑道:"兄弟何出此言,当年如不是你出手相救,我便早死在蝴蝶谷了。这些过往之事,兄弟便不用再提起了。" 张无忌道,"小弟这些年来早已不理教中之事---"遂将自己远赴波斯数年之事说了。常遇春啧啧称奇,并恭喜二人得了一女,说日后有暇,定上武当山看望一下这位小侄女。

张无忌接着道:"冷面人一事,常大哥可否知晓?" 常遇春脸现忧­色­道:"此事数月之前,韦蝠王已将详情告诉了我。但在见到韦蝠王前一日,大哥已接到不准调动军队的命令。先还只道有甚军情,后来月余之内,却无甚战事。大哥此后每当思及此事,均感对不起总教诸王。听说那日明教伤亡惨重,情况到底如何?"赵敏遂将详情讲了,常遇春听到五散人竟只剩张中一人,不由惆然喟叹,良久不语。

张无忌道:"尚有一事,涉及教中事务,小弟虽已不理明教中事,但此事与小弟大有­干­系,尚请大哥直言相告。敏妹,请你到外边看着点。"赵敏应了,转身出舱。

张无忌道:"昔日濠州城的地牢之中,常大哥和徐大哥,还有朱大哥曾商议过要处死一人,此人是谁?" 常遇春笑道:"此人关系与你极好,我和徐大哥原本要向你禀报的,奈何你一去波斯数年,竟然找你不---" 张无忌失声道:"此人不是---"常遇春道:"当时教主有所不知,我们大家都几乎被他骗了。他暗中勾结元朝之事,我和徐大哥手中确有证据,到也并未冤枉了他。只是兄弟多年,毕竟令人感慨良多。" 张无忌颤声道:"此人到底是谁?"常遇春奇道:"韩林儿呀。听朱元璋大哥说,你当日曾到过濠州城,此事已向你禀报过了。" 张无忌但觉脑袋中"嗡"的一声,便即瘫在座椅之上,昏迷过去。

常遇春大惊道:"兄弟,兄弟,你怎么了?"赵敏听得常遇春大声呼叫,急忙推开舱门进去,看了一眼便道:"常大哥,没事,他只是昏迷过去,一会便会好的。"言毕用指点住张无忌人中大|­茓­,透入少许内力,张无忌便即醒转。

赵敏见张无忌如此,已知他昔日退位定是中了朱元璋的­奸­计。此事在她预料之中,此时心中反到觉得坦然。

见张无忌醒转,便急忙使个眼神,让他冷静一些,别莽撞行事。

常遇春却道:"怎么。你不知此事么?"

张无忌叹气道:"人既已死,夫何复言。随他去罢。"神情甚是凄苦,当下Сhā开话题,问起常遇春别来详情。

常遇春轻描淡写地说了会,不过尽是些行军打仗之事。

便这缓得一缓,张无忌已回过神来,道:"常大哥,小弟此番前来,只为莫七叔报仇,若能手刃了陈友谅这厮,也可告慰莫七叔在天之灵。"莫声谷之死与陈友谅有极大­干­系,常遇春尽皆知晓。

听了此言,长叹一声道:"既有你在此,陈友谅这厮定然难逃了。贤弟二人稍候,我这便去请徐大哥前来相见。" 张无忌急道"大哥请坐。小弟此番前来,只为报私仇而已,是以这才易容改装。徐大哥军事繁忙,便不用惊扰了。"常遇春正待置言,见张无忌神情坚决,只得作罢。

却听张无忌又道:"小弟夫­妇­二人实有难言之隐,便请常大哥不要对任何人提起见到小弟二人之事。如若方便,我二人便留在大哥这艘战舸之上,待此间事了,来日再与常大哥相会。"常遇春自是答应了。

当下赵敏依然将张无忌易容成原先的大汉模样。常遇春在一旁看得惊奇无比,赞道:"弟媳真乃好手艺!" 张无忌道:"启禀将军,小的名叫李冰,这位乃在下兄弟。名唤李火!" 常遇寿笑声直震得船舱微微发抖,道:"行,就依你!" 张无忌道:"小弟初学医术之时,用药太过霸道,竟将大哥阳寿折了四十年。这数年小弟如同闲云野鹤,心无旁鹜,思得一法,练了二枚丹药随身带着,便请大哥服下,当可挽回昔年失误。" 常遇春知他对此事一直内疚不已,当下笑道:"昔年如不是贤弟相救,我已早死了,折几年阳寿又打甚么紧,到让兄弟费心了。"言毕接他药丸,张口便吞下。

张无忌却正­色­道:"常大哥乃明教义军之大将,肩负重任,自当爱惜身体才是。"常遇春见张无忌突然严肃,神情之中,竟有一股教主的威信,当下凛然而尊。

张无忌素来头痛这等军国大事,当洞晓朱元璋的野心之后,难免心如死灰,唯愿常遇春和徐达二人能够身体康健,只要有此二人,朱元璋便不至于太过放肆。转念却又想到,以自己一教之主,尚且被朱元璋暗算,徐常二位却是朱元璋的部下,若他要除了这二人,想来也不过举手之劳。不觉替徐达和常遇春二人深感忧虑。

常遇春道:"可惜军中有令,不许喝酒,要不咱兄弟俩该好好庆贺一番才是。" 张无忌道:"来日方长,待打败了陈友谅再喝不迟。" 常遇春道:"说得也是。"便在此时,一名小卒禀报道:"将军,统帅发出令旗,请将军前去议事。" 常遇春道:"你将这两位兄弟领去安置了。"小卒应了,将张无忌和赵敏带走,常遇春自去议事不提。

小卒将二人领到底舱,给二人准备了二张地铺,权充做休息之用。张赵二人谢过,遂走上前甲板,向前望去,不觉暗自心惊。遥见前面陈友谅舰队樯如林立,舰若云连,每几十嫂就用铁索联结起来,端的气势非凡。

朱元璋的舰只比之陈友谅巨舰,小得实在太多。便道:"李火,我看这仗可不好打!"赵敏道:"我初时还道陈友谅如何英雄了得,今日一见不过尔尔。"张无忌道:"不过尔尔?"赵敏道:"曹­操­当年便败在数十艘船连在一块,陈友谅定然重蹈曹­操­全军覆没之辙!"张无忌道:"我说李火,别卖关子好不好?"赵敏道,"巨舰相连,虽然其声势吓人,但是转动甚为迟缓,殊难灵活。只要一用火攻,陈友谅便只好跳入湖中了。"张无忌道,"只怕烧不完罢?"赵敏道:"大哥可想再赌一次!"

张无忌猛然想起武当山上,赵敏曾打赌说自己定会前去刺杀朱元璋,此刻扪心自问,虽然极恨朱元璋狡诈­阴­毒,但却并不想去杀他。正想说甚么时,赵敏已经接口道:"此时若除了此人,定然于光复大业有碍,可不能凭了一己之恨,而坏了国家兴亡之大事。" 张无忌见自己心事竟全给赵敏说出来,但不感惊奇,夫人聪明绝伦,类似之事,他经历得实在太多。当下便闭口不言,只望着远处陈友谅那众多的巨大战舰,显是默认了。

赵敏哼道:"等到明教高手一个个被杀光,那些出生入死的战将也死绝时,张大侠才会出来收拾残局。可那时故人俱亡,张大侠未免要落得个凄凄惨惨,只好领了老婆孩子,到那个山洞中躲起来,唉声叹气直至死日。" 张无忌给她说得心惊­肉­跳,心知结局不定便如赵敏所说一般也未可知。心中惶惑难安 便道:"敏妹,你替我想个法子成不成?" 赵敏道:"这有何难办,屠龙刀一挥,不就得了!" 张无忌道:"可、可此时正要交战。岂可如此!" 赳敏苦笑道:"我原也没指望你做个皇帝甚么的,你既然管不了,便别­操­这份心,没得伤了自家身体。"二人无语,俱向辽阔的湖面望去,默默出神不已。

良久,常遇春回舰,命士卒准备火器。

少顷,朱元璋坐船之上升起红旗,全部水师,分作二十队,扬帆向陈友谅舰队驶去,决战开始了。

常遇春命令道:"待驶近敌船,先发火器,次放硬箭。"张无忌转身看去,只见数百名士卒均手执各式各样的火器,站在船边,人人脸­色­肃然,准备激战,竟无一人稍现惧­色­。

火器有火炮、火铳、火箭、火蒺藜、火枪、将军筒、铁炮等等。张无忌在洪都之围中,均见过这些武器。果不出赵敏所料,朱元璋决定用火攻。张无忌敬佩地向赵敏望去,赵敏却撇撇嘴角,做了个鬼脸,又转身看着前边。

此时陈友谅亦麾舟迎面驶来,巨舟相联,行驶虽然缓慢,却有排山倒海之势,明军战舰十分矮小,但行动却甚是迅速。眼看双方便将进入­射­程,对面那艘迅速靠近的战舰上面已密密麻麻站满了手执弓箭标枪的士兵,只待一声令下,便要开战。张无忌不由担心地向赵敏身侧走近一步,左手扶着赵敏纤腰,右手拎着那张硬弓,准备为她挡开箭矢。

赵敏低声道:"无忌,你也小心了。"

"了"字甫毕。呐喊暴起,众士卒依计而行,数百枚火器向靠近的敌舰齐发。一阵震耳欲聋的响声过后。那敌舰已燃起火。此时士卒已扔下火器,­操­起弓箭与敌舰士兵对­射­起来。

张无忌挥弓挡开如飞蝗般­射­来的长箭,只待船只靠拢,便即跃上厮杀。双方全面开战,宁静的湖面上,顿时硝烟弥漫。火攻之计甚是大妙,霎时之间,陈友谅便有几十艘战舰起火。常遇春坐船冲入敌船阵中,张无忌和赵敏正待跃上对方巨舰时,不料已有敌人从高处跳入坐船。当即短兵相接,刀光飞舞,直杀得昏天黑地,血染湖水。一番厮杀之后,张无忌和赵敏背贴着背,一跃而上敌舰。张无忌见脚边有根燃烧的木棍,乘机捡将起来,一边砍杀,一边大纵其火。常遇春恐二人有失,早紧随而来。三人合在一处,往来冲杀,竟无人能挡。常遇春和张无忌将赵敏护在中间,赵敏却双手各执一根火把,专事放火。三人从这船跃到那船,竟点燃了数十面船帆。顿时浓烟滚滚,火焰冲天。常遇春忽然道:"快随我来"言毕向西北方向奔去。此时双方舰队正进入混战时刻,舰与舰之间,相近不过两三米。常遇春一跃过,遇有敌兵碍挡,并不恋战,只杀开一条血路,依旧向西北向疾奔。张无忌和赵敏紧随其后,不知出了甚事。

赵敏忽道:"朱元璋有难!"张无忌放眼望去,透过浓浓黑烟,依稀可见西北方向有一条白 ­色­战舸被数艘红舟围在其中。白­色­战舸正是朱元璋的坐舰。陈友谅水师均是一律红­色­。原来徐达始一交战,便身先士卒,夺得一艘巨舰。 俞通海等四处放火,焚毁敌舟二十多艘,连徐达所夺得之巨舰亦被殃及。徐达只得一面忙命士卒灭火,一面奋力再战。眼见徐达前后左右的敌舰尽皆着火燃烧,朱元璋唯恐徐达有失,忙遣舟往援。徐达得了援舟,越发奋勇,竟鼓帆直冲杀入陈友谅舰队深处。 却不料敌兵见徐达神勇,俱皆避开,反而争先恐后 地前来围攻朱元璋。

朱元璋身边已无护卫舰只,便急命鼓船前行,欲向部下靠拢。谁知未驶多远,坐舰忽然搁浅。 陈友谅的骁将张定边见状,一声号令传出,率水师拚命摇橹,摆开朱军纠缠,齐向朱元璋搁浅处云集。

朱元璋的大将程国胜、宋贵,陈兆先等率兵抵住,以一当十,拼个你死我活,真杀得天昏地暗、日­色­无光。

张定边煞是悍勇,四面麾军重重围裹朱元璋。朱元璋的部将宋贵、陈兆先奋身力战,身中数十刀,浑身浴血,终于力竭而倒毙在朱元璋跟前。朱元璋素来勇武,见此情景,也不觉失­色­仓惶。此时常遇春,张无忌、赵敏三人已杀至最后一条敌舰。但却与朱元璋相距甚远。三人发声喊,抡起兵器乱砍乱杀,欲夺了此舰。

这艘巨舰共有三层,此刻听到张定边召唤,急忙调转般头,数百名橹手奋力向朱元璋搁浅处划去。张无忌等三人早将顶层的敌兵杀死数十人,余下的见三人神勇,发声喊,全部跳入湖中逃命去了。可笑下面两层之敌人在这喊杀声陈天响的战场上,竟末发觉头顶之上已发生变故。直向朱元璋坐船驶去。

常遇春心急如焚地站立顶层,已看清对方的指挥乃陈友谅手下第一骁将张定边,更是惊惶万状。张无忌回头看去,见徐达等已然退出敌阵,疾速驰援,但距离尚远,只怕来不及了。 此时敌舰士卒呼噪愈急,声势汹汹之中,隐约有"速速投降"等言语。却见朱元璋从舱中走到船头大声道:"陈友谅听了!为你我两人,劳师动众,糜烂生灵,有何益处,吾今日让你威风,休得再行杀戳!"朱元璋言毕,纵身跳入波涛汹涌的湖水之中,竟是自杀了。

张无忌急得"啊呀"一声,大叫起来。赵敏却道:"无忌放心,此人不是朱元璋。"常遇春亦道,"听声音倒不像!" 原来朱元璋有一裨将,名韩成,见情势危急,便入舱禀道:"敢请主公袍服,与臣易装。臣愿代主公以死缓敌。" 朱元璋沉吟不答。此时敌兵鼓噪之声更响,朱军显有不支之象。韩成不遑再待,呼叱道:"主公快听臣言,否则同归于尽,有何益处?" 朱元璋到了此时,已别无他法,只得卸下衣冠。韩成两把夺过来穿上,复把冠戴在头上,道:"主公自重,韩成去也"言毕不待朱元璋置言,到船头说了几句话,便即投湖而死。

敌兵见状,攻势便少微缓了些。唯张定边尚不肯退,兀自督兵进攻。张无忌眼见势危,取下一直挎在身上的硬弓,张弓搭箭。正准备­射­,却听赵敏声音异样地叫道:"无忌!" 张无忌略一沉吟,"飕"的一箭,向张定边疾­射­而去,力道之大,绕是张定边已有知觉,却如何避将得开。

这一箭正中其右额。张定边自己负创,又见徐达、俞通海等人杀到,只得麾舟撤退。便在此时,湖水骤涨,将朱元璋的坐船,涌托而起,随着湖浪,自在游行。朱元璋趁势杀出,命余将追击张定边。张定边且战且退,竟身中数十箭,所幸不至殒命,轻舟逃脱。张无忌三人见朱元璋之危已解,翻身而下,将这艘巨舰下面两层的士卒或杀伤,或逼其跳入湖中,正逼着橹手行船冲杀时,朱元璋已鸣金收兵。时正日暮,三人遂回舰归队。此一役,陈友谅虽然失败,但朱元璋亦损失惨重、正拟休兵数日时,刘基道:"陈友谅大败,必将息兵休整,主公今日可于军中挑选敢死士,趁夜­色­驾轻舟驶入敌阵。轻舟之上,内贮火药­干­柴。此乃疲兵之计。" 朱元璋闻言大喜,遂命常遇春督办。常遇春领命,选得敢死士数十人。入夜,众敢死士看准风向,分驾装载易燃物品轻舟七艘,闯敌阵,纵火焚烧。霎时间,风烈火炽,烟焰弥天,湖面之上火光冲天。直将鄱阳湖水映照得血红一片。陈友谅军因激战一日,早已疲惫不堪,又因舰队互 相联结在一起,逃跑甚是艰难,将士被烧死和落水溺死者不计其数。陈友谅无可奈何,只得麾军后退十数里, 将一应起火舰只抛弃不理,才得以抛锚休整。 数日之后,陈友谅稍事休整,复联舟迎战,旌旗帆穑,遥望如林。

此次陈友谅有了防备,不待朱元璋舰队近前,便命士卒居高发弩而­射­。明军预定的策略是,先发火器,次­射­弓弩,最后便白刃战,短兵相接。陈友谅这番居高临下,不让朱元璋舰队近前,而明军火器­射­程太短,难以对陈友谅战舰,构成威胁,被迫以弓箭对­射­,但因坐船矮小,接战半个时辰,多半败退。朱元璋大怒,亲自斩了十多名百夫长,尚是阻止不住。陈友谅巨舰联舟,却是排山倒海般压来。朱元璋无奈,只得麾军后退,心中却忿恚难平。刘基道:"主公息怒,敌舟高大。我舟卑小,敌可俯击,我却须仰攻,劳逸不同,胜负自异,愚认为欲破敌阵,仍非火攻不可!" 朱元璋沮丧地道:"前日亦用火攻,却未见大胜,如之奈何?" 刘基道:"如此交战,我军粮草无缺,自有洪都供给,而陈友谅却已被主公围困鄱阳湖,时日稍长,粮食不济,军中定然大乱。到时主公乘势一击,陈友谅必败无虑。"朱元璋依然愁眉不展道:"先生之言虽有道理,但却要熬到何日方罢。如张士诚乘隙而犯应天,却是两难顾全。如此罢,便请徐达回镇应天,先生以为如何?" 刘基道:"主公英明,如此甚好。" 当即传了徐达,令他自回应天镇守不提。 刘基又道:"臣仰观天象,知主公有天神相佐,只须如此如此。"朱元璋益喜,遂传令常遇春诸将入舱,授与密计。诸将领命散去。到傍晚时分,湖面忽起狂风,从震坎方位起势,呼 啸着直扑西南方位。陈友谅正率卒巡视,忽见江中遥遥驶来七只小舟,满载士卒,乘着风势,须臾便近。陈友谅知明军来犯,急令弓箭手猛­射­。此时湖上骇浪涛天,浓雾弥漫,隐约只见明军士卒兀自稳立船头, 箭簇­射­去,竟无一人摔倒。小舟愈来愈近,遂改用槊遥刺,数千只槊飞掷过去,明军依旧直立不倒。待到近前,却见这些士卒全部是戴盔环甲之草人。陈友谅怀疑万分。便在此时,舟中所藏明军死士,各将硫磺火药等物纷纷抛至陈友谅的巨舰。霎时间烈焰腾空,风急火烈,四面燃烧。常遇春和张无忌等人复又杀到,陈友谅叫苦不迭。知不能敌,陈友谅便欲向西逃遁,怎奈大船连锁,转掉不灵。待砍断铁索各自逃命之时,焚死溺死被杀士卒,已不计其数。除友谅军惊恐逃遁之中,又有几艘战舰互撞而沉。

此一役,明军大获全胜。陈友谅逃出一程之后, 回首望着兀自燃烧得火红连天的战舰,恨得咬牙切齿。陈友谅部下见火攻厉害,纷纷出谋献计。怎奈陈友谅已给这几番火攻弄得暴跳如雷,诸将之议,一概不听,只命令道:"朱元璋这厮狡狯无比。朕见他座船之樯乃白­色­,明日出战,但望见白樯,便合力进攻,不必与诸将纠缠,非得杀了朱元璋,方泄寡人之恨。" 翌时清晨,陈友谅诸将鼓船前来,到得近前,却见前面所列明军战舸,船樯均已变成白­色­,竟无甚分别。诸将愕然不解之时,朱元璋已麾师攻上。陈友谅军无奈只得接战。好一场混战,直从清晨打至傍晚,亦相持不下。朱元璋正全神指挥之时,忽然坐船被炮弹接二连三地击中。亏得部下舍死相救,才将朱元璋和刘基等人送到别舟。

诸人身后听得一阵巨响,那坐船又同时被数炮击中,竟给炸得稀烂,转眼便沈入湖中。 原来陈友谅高坐舵楼,辨出朱元障坐船,便命令集中炮火,将该船轰沉了。陈友谅正高兴万分之时,却不料朱元璋又督军冲来。陈友谅惊骇无比,如见鬼神,还怎敢接战,且战且退,却一时摆脱不了明军的缠斗。多亏张定边舍命相救,才得冲出重困,退守鞋山。

朱元璋追至罂子口,因水面甚狭,亦不敢轻进,遂泊舟口处。如此相持数日,陈友谅竟不敢出战。朱元璋左右无事,便修书一封,尽情奚落陈友谅道:

公乘尾大不掉之舟,顿兵敝甲,与吾相持。以公平日之弓虽暴,正当 亲决一死战,何徐徐随后?若听吾指挥者,无乃非丈夫乎?唯公决之!

如此又过数日,不见使者回来。却忽报左金吾和右 金吾率所部来降。原来双方相持日久,陈友谅军粮草不济,军心已然浮躁。诸将请命前去洪都府抢粮,却给朱文正一阵烧杀,所乘船只尽数烧毁,逃得­性­命的,无不狼狈而归。左金吾将军主张继续战斗,右金吾将军主张烧掉战船,直走西境,以求后图。却见陈友谅犹豫不决,二人知陈友谅难成大事,便相约来降朱元璋。

朱元璋大喜,善待二人。忽有人来报,道陈友谅因左右二金吾叛降朱元璋,恼怒之下,将信使和所有被俘之明军将士一概杀了。朱元璋怒道:"好个陈友谅,心胸如此狭窄。他杀我 将士,我偏放归他的将士,且看他如何?"遂命将所有被俘的陈友谅将士全部放回,有伤的细心治疗。并颁下严令,此后如获友谅军,优待勿杀。

吩咐既定,又致书陈友谅道:

昨吾舟对泊渚矶,尝遣使赍书,未见使回,公度量何浅浅哉?江淮英 雄,惟吾与公耳。何乃自相 吞并?公今战亡弟侄首将,又何怒焉?公 之土地,吾已得之,纵力驱残兵,来死城下,不可再得也。设使公 侥幸逃还,亦宜却帝名,待真主。不然,丧家灭姓,悔之晚矣!丈夫 谋天下,何有深仇?故不惮再告。

陈友谅读得愈忿,遂率军来战。奈何朱元璋放归俘虏,陈军早失斗志,而明军士卒,均知陈友谅残杀俘虏,是以人人宁死也不愿降,个个奋勇冲杀。陈友谅连败数阵,知大势已去,遂冒死突围,明军迎头痛击。陈友谅逃命要紧,竟连家眷都无暇顾及,只带骁将张定边易船 潜渡湖口。

张无忌和赵敏早已瞧在眼中,遂亦乘舟追去。陈友谅堪堪将近湖口,忽见前边清一­色­的明军水师早已严阵以待。部下惊告陈友谅,陈友谅从窗中探头察看,不由得心胆俱裂,张口结舌,竟说不出话来。张无忌瞧得清楚,当即弯弓搭箭。"飕"地一箭­射­出,长箭正中陈友谅右目,其势甚急贯睛及颅,陈友谅立即毙命。

张无忌一声长叹,将硬弓扔在湖水之中,道:"七叔,孩儿今日替你报得大仇,愿你在天之灵安息吧!" 此时张定边依然冒死冲杀。张无忌心灰意懒,便即回舟,寻到常遇春。战事已息,休整数日,朱元璋即率大军回应天。张无忌本欲离去,赵敏却道:"冷面人之事尚未查清,既已来了多日,便­干­脆到应天走一遭,难说便会发现甚么端倪,也未可知。" 张无忌依了。

二人仍旧易容,待在常遇春军中。不一日,便到了应天。张赵二人明查暗访多日,竟毫无结果。张无忌心中,竟有种说不出的愉悦,赵敏看在眼中,亦不多言。陈友谅战死,其残部不久便被消灭。此时东面的张士诚整日价提心吊胆,不知朱元璋何时便要来攻打自己,直吓得局促自守,竟不图发展。

北方一带,库库特穆尔与李思齐等正打得不可开交,根本不理朱元璋之事。朱元璋疆士日广,手中雄兵,何止百万。因李善长、徐达、常遇春等屡次进表劝晋,朱元璋便已心痒难奈起来,遂决定称王。但称甚么王,却大费了一番脑筋。张士诚早已自称为"吴王"。应天正巧是历史上孙权吴国的都城,况且几年前就有童谣道:"富汉莫起楼,贫汉莫起屋,但看羊几年,便是吴家国"(沧浪客按:此童谣摘自《庚申外史》上,《元史》卷五十一《五行志》二。)看起来要得天下,非得称吴王不可了。

至正二十四年,朱元璋在应天称为"吴王",设置百官,建中书省,以李善长为右相国,徐达为左相国,常遇春、俞通海为平章政事,汪广洋为右司郎中,张昶为左司都事。立长子标为世子。

此时世间同时有两个"吴王",民间叫张士诚做东吴,朱元璋作西吴。朱元璋岂能容得了张士诚,遂檄书天下,起兵讨伐张士诚。

张无忌但见檄书道:

盖闻伐罪吊民,王者之师,考之往古,世代昭然。……近睹有元之末, 主居深宫,臣­操­威福,官以贿成,罪以情免,宪台举亲而刻仇,有司 差贫而优富。庙堂不以为虑,主添冗官,又改钞法,役数十万民,湮 塞黄河,死者枕藉于道,哀苦声闻于天。致使愚民,误中妖术,不解 偈言之妄诞,酷信明教之真有……

张无忌看到此处,脸­色­愤怒难挡,双手发颤,赵敏急忙凑过来,但见檄书接着道: ……冀其治世,以苏困苦,聚为烧香之党,根据妆、颍,莫延河、洛。妖言既行,凶谋遂逞,焚 荡城郭,杀戮士夫,荼毒生灵……

张无忌直气得浑身发抖,大吼一声道:"一派胡言!" 遂几把张檄文撕成碎片,犹不解心头之恨,"啪"地一掌, 将一张木桌击得稀烂。常遇春闻声赶来,手中亦拿着一张檄书。进屋之后,见到地上被撕成碎片的檄书,已然明白张无忌为何发怒。常遇春一声长叹,颓然坐于椅中,手上檄书,滑落于地。三人脸­色­凝重,默然不语。良久,张无忌道:"常大哥,多保重。小弟告辞了!" 言毕拉着赵敏之手,转身向屋外走去。却听常遇春 沉声道:"且慢!"---

黄易迷OCR 黄金社区扫校

第十三回血雨腥风总是戕

张无忌和赵敏回身站定,常遇春道:"贤弟,方才听探马回报,有一部人马正在围剿殷野王部。" 张无忌大惊道:"大哥可知何人所为?" 常遇春道:"据报是一位武功高强,叫冷面人之人所为。" 张无忌欲言又止,赵敏道:"常大哥可知冷面人有何来头,他背后有何人指使?" 常遇春道:"这却不知。" 张无忌道:"大哥,常言道。伴君如伴虎',请大哥多加保重!" 但见常遇春伫立中堂,其状犹如天神,但神情之间,却掠过一丝黯然之­色­,双手慢慢作揖,与张无忌夫­妇­无言相别。张赵二人不再多言,转身掠去,直奔浙东。明教至三十二代教主阳顶天失踪之后,紫衫龙王首先反叛出教;范遥隐迹江湖,探查教主下落,金毛狮王谢逊因成昆所激,在江湖中大开杀戒;余下光明左使杨逍,白眉鹰王殷天正、青翼蝠王韦一笑,五行散人等,为争夺教主之职,互相之间结怨。

白眉鹰王殷天正一怒之下,远走东南,自创天鹰教,自命为天鹰教教主,其声势之大,在江湖之上竟远远超过明教。随后其余诸位头领,均愤而出走,只留下杨逍一人。尚呆在光明顶上。明教诸头领如此一闹,部下失其管束,便杀人放火,滥杀无辜,手段之毒辣,令人骇异,终于激起武林共愤。遂由少林寺出头,联络武当,蛾嵋,昆仑,华山,崆峒五派,共同围剿光明顶,以希将明教一网打尽。

却说明教诸王闻此消息,各人虽对杨逍心怀不满,但见明教危在旦夕,便齐上光明顶。不料互相一见面,便又打得不可开交,终于给六大派乘隙而入,攻上光明顶。明教高手或死或伤,眼看便要全教灭亡,不想忽然冒出个张无忌,连败六派高手,救了明教。明教诸王遂一致举张无忌为明教第三十三代教主,白眉鹰王殷天正遂撤去"天鹰教",重新投入明教,服从张无忌调遣。明教至此才重新兴旺起来。教众之中,便出了朱元璋这等帝王之材。

张无忌的母亲名叫殷素素,乃白眉鹰王殷天正的女儿,殷野王的妹妹。故白眉鹰王便是张无忌的外公,殷野王却是张无忌的亲舅舅。

白眉鹰王死后,部下教众便交给殷野王管辖。当初天鹰教虽已投入明教,但其势力在沿海一带甚是宠大,故其组织并未改变,只是严厉约束教众,不再­干­那等伤天害理之事。故在明教之中,除朱元璋之外,便数殷野王势力最大。所不同的是,朱元璋乃行军征战的将军,殷野王却是叱咤风云的江湖高手。殷野王继任父职,任了明教东南分舵舵主,其组织结构依然末变,仍分为天微、紫微,天市三堂,神蛇、青龙、白虎,玄武五坛,各堂主和坛主、均是身负绝技的武林高手。

天鹰教在闽南濒海之处的天鹰山经营数十年,倚占天鹰奇险,再加教中高手云集,偶有少林、武当等高手前去挑战,均大败而归,端的声势不凡。一般江湖帮会谈起天鹰教,无不骇然­色­变。张无忌继任教主之后,明教教众虽已收敛恶迹,但夭鹰教数十年来恶名昭著,明教之人行事又往往与众不同,江湖中人,一旦提起天鹰教,无不将之视为龙潭虎|­茓­,无人敢轻易前去招惹。张无忌虽知此情,但一提起冷面人,心下大是忌惮,殷野王乃自己的亲舅舅,如何能不心急。当下二人离了应天府,便兼程赶往闽南天鹰山。数日之后,二人已至闽南。问明天鹰山所在,二人在群山中急掠而去。

傍晚时分,已达天鹰山脚。仰夭望去,但见峰顶高耸入云,山上却黑墨黝黝的无一丝光亮,亦无半点声音,不知冷面人是否得手。张无忌拉了赵敏,向山上奔去。未行几步,便见路旁卧着儿具身穿黑衣的尸体,胸口兀自Сhā着几枝长箭。张无忌一摸鼻息,知已死多时,遂直身而起,向山顶疾奔。沿途之上,尸体渐多,间杂以身穿白袍之尸体,显是明教教徒。愈往上行,山路愈窄,尸体愈多,但大都身穿黑衣,想是明教依占地势险峻,伤亡甚少。未几,便到了一座石门之前,尸体遍地皆是。

张无忌抬头看去,但见石门之上,刻有二个苍劲古朴的大字,玄武门。张无忌向两边看去,但见左右俱是悬崖峭壁,如欲上山,便须经过此门。玄武坛在三堂五坛之中,位居最末,是以镇守第一道关卡。

张无忌拉着赵敏之手,进入石门,触目之处,俱是尸体。两旁屋檐之下,却是身穿白衣的尸体较多。张无忌初略一估,明教徒大约死了二百左右,不禁骇然心惊。玄武坛人数最少,看情形竟悉数战死于此。张无忌不及细看,二人疾掠而上,半个时辰之后,已过朱雀门、白虎门、青龙三门,情形大抵同玄武门一致。只是山路渐陡,黑衣尸体更多。原来这天鹰山乃是群山之中突兀而起的一座万丈高峰,四周均不与它山相连,三面俱是陡峭山岩,毫无触手着脚之地。唯东面向海,山势比之其余三面微缓,山脊之上己凿了数万级石阶,如同天梯一般,直伸入高耸入云的峰顶。石阶愈往上愈窄,二人过了青龙门之后,但见石阶宽处仅容二人并肩,两旁俱用铁链圈住,以防行人不小心摔入深谷。夭鹰教便因此山得名。狭窄的山道上,戒备森俨地驻扎着三堂五坛。张无忌自忖若单枪匹马,自己决无能耐驱上山去。冷面人此举实以攻城作战无异,全凭人海战术而已。张无忌于冷面人的来头,更添三分惊疑。此时山道之上,已无尸体,想山道太过狭窄,死亡之人,均给抛入深谷之中了。便在此时,忽听前边传来打斗之声。群山之中,回荡着坠入深谷之人的惨呜,其声凄厉万状。张无忌心中顿宽,只要打斗之声尚在,殷野王便当无恙。遂拉着赵敏回到青龙门中,剥了两件­干­净的黑衣穿上,易容之后, 复又向神蛇门爬去。

爬到近前,才得知神蛇门亦被冷面人占领,此时相斗,却是天市堂趁冷面人等休息,乘机偷袭而来。二人混入人群,正想向上挤去时,天市堂已经败退回天市门。冷面人却未追赶,只派人守望,复回神蛇门休息。 天鹰教三堂五坛设关之处,俱是山脊上稍微宽敞之地,倚险而建,堂口正对狭窄的山道,当真有一夫当关, 万夫难过之势。却不料冷面人依然攻破五坛,端的厉害。张无忌在夜­色­之中,估计神蛇坛内约有千余人,自然均是冷面人部下。张无忌心想,冷面人攻下五坛,所失人手已不下二千,此刻想仅凭这千余人进攻地势更为险峻,守卫之人武功更高的天鹰山顶峰,只怕不能。此时千余人俱皆席地而卧,张无忌从其中已辩出十数人的武功极为高强,想是冷面人竟将所有高手带到此间。张无忌心中不由大费踌躇。自己若想悄悄摸上山去,只怕尚未摸到天市门前,便会给一阵乱箭­射­成刺猬。若在此间发难,仅凭一个冷面人,自己便未必对付得了,更何况还有这千余人和十数名高手环伺其周,自己二人绝非对手。左思右想,不得其法,便用手肘捅捅赵敏。赵敏亦不敢出声言语,只用手指往他脑门上轻轻按去。张无忌自然知道赵敏在嘲笑自己不动脑筋,但见她在此险恶的环境中兀自如此亲昵,心知赵敏定然已有了主意,遂放宽了心,倒头欲睡。不防耳朵被赵敏拎住,张无忌吃痛,只得又坐直身子。赵敏拉过张无忌手掌,用手指在他掌心中划了几划。张无忌已知赵敏之主意,遂抬头周遭看了一下,起身离去,故意将脚步放重,装出起夜的样子,隐入一间书房似的房子中。

不一会回到赵敏身侧,将纸和笔墨递给赵敏,自己坐在赵敏身前,挡住了众人的视线。 赵敏就着暗淡的星光,草就了几封短笺,上面写到: 今夜三更时分,我于神蛇坛内起事,盼接应。 张无忌。二人将短笺绑在几支长箭上,这才闭目养神。天明时分,众人吃了­干­粮,冷面人一声令下,玄武坛内便竖起十儿面门板。门板之上均有把手,两名壮汉抬一块门板。冷面人一挥手,门板在前,其后跟随二十名手置弓箭,腰佩刀剑的武士。这拨人出发不久,其后亦是如此,张赵二人跟随其后,一行人缓缓向天市堂爬去。

此时山势愈来愈陡,山道仅能俩人并肩,后排之人的鼻子正凑在前排之人的ρi股上。赵敏自是大皱其眉,却是无可奈何。便在此时,头顶上一声炮响,紧接着便是巨石砸将下来,早有数十人坠入深渊。人群却不惊慌,依然往上爬去,边爬边放箭不已。张无忌和赵敏亦将绑有信笺的长箭­射­出。此时二人却无法退下,只得随着人群蠕动不已。好在二人几乎排在最后,一时之间,尚轮不到二人挨石块。 进攻之人明知此法难行,不得撤退命令,依然默不着声地向上爬去。眨眼间又有十数人坠入深谷,惨叫之声不绝于耳,却听不见坠地之声,想是悬崖太高之故,竟连坠地之声亦听不到。

眼看伤亡过大,却无一人摸到天市门前,冷面人无奈,只得命令撤退。张赵二人这才松了口气,退回神蛇坛内,依然回到原地坐下。张无忌看了看藏在石缝中的屠龙刀尚在,便无言坐下,将背脊贴在墙上,遮住了屠龙刀刀鞘。原来张无忌怕冷面人从屠龙刀上认出自己,是以适才将屠龙刀藏了。好在神蛇坛内兵刃甚多,张无忌随便捡了把大刀Сhā在腰间,冷面人自然认将不出。只见冷面人、红发老者、玄冥二老等人在一间石屋中商议了一会,便有两人下山而去。当下传出命令,道今日休战,不再进攻了。张无忌向众人看去,但见人人脸­色­木然,殊无喜意,心知这些人定然受了冷面人之药物控制,不得已才替他卖命,早晚均是一死,得多活一日,自是不关紧要。

抬眼望将出去,此时虽尚在天鹰山半山之上,但远观诸峰,均已在脚下茫茫云海之中。抬头望去,山顶隐入云端,已然不能辨出,不禁暗自咋舌。心道昔日白眉鹰王殷天正不知何故,竟在这千山万壑之中,找到了这一峰独秀的天鹰山峰,当真独具慧眼。众人默默看着日出日落,月上枝头,之后倒头便睡。张无忌二人全神贯注,看清了冷面人的歇处,便闭目养神,等待三更到来。此时只听天市堂上隐隐传来"梆梆"两声更声,已是二更时分。

寂静。张无忌紧紧握着赵敏冰凉的小手。过了一会,赵敏又在张无忌手掌心中写了个:"乱"字。张无忌点头示意明白。良久,忽闻三声更响,张无忌暴起身形,双掌运足十成功力,向冷面人击去。赵敏抽出双剑,向另一个方向杀去。 冷面人早已惊觉,未及看清对手,身形已经立起,双掌向袭来之人拍出。张无忌见冷面人应变如此神速,自不敢与他对掌。 陡地身形一转,展开游动身法,在人群之中窜来转去。神蛇坛内顿时大乱。张无忌此时九阳神功遍布周身,再加上杨冰输给他的九­阴­内功,所到之处,无人能敌。他掌缘、手肘、肩膀、膝盖,浑身上下,无一处不是兵器,刹那间被他撞飞了数十条人影。

赵敏双剑倏出,十数人亦倒在血泊之中。冷面人不知到底来了多少敌人,亦不知敌人身在何处,但觉神蛇坛内人影晃动,一片喧哗之声,当即运气护住身形,沉声喝道:"都站着别动!" 此言一出,喧哗之声稍弱。张无忌怎敢让众人静下,当即展开身法,将一个壮汉抓起猛向冷面人掷去。冷面人如何敢接,只得挥掌击开。霎时间,半空中尸体横飞,又大乱起来。红发老人和玄冥二老等,拨出兵刃护在冷面人身侧,但有黑影飞来,不管好歹,诸般兵器齐往黑影身上招呼。神蛇坛内人人自危,各将兵刃舞开,罩住全身要害。谁知如此一来,黑暗之中不辨敌友,再加上张无忌和赵敏这一番冲撞,竟有数十人互相斗了起来。但闻一片兵刃相撞之声,间杂以伤亡之人的惨叫。张无忌却暗自心焦,怎地天市堂上毫无动静,莫非未收到信笺么?念及此,不由大骇。如是天市堂不来夹击,自己和赵敏只怕难逃。遂掠到赵敏身边道:"往上冲!" 言毕旋又分开,各自从不同方向向神蛇坛后门冲去, 欲逃往天市堂。冷面人因有护卫,遂定下心来细看。此时场中一片混乱,但大多是自己部下在互相打斗。看得一会,忽然发觉一人身法游动迅急,诸般­骚­扰,皆因他而起。冷面人心中己料到三分。待那人又窜至他跟前时,冷面人突然腾空而起,凌空扑来。张无忌虽在满场乱窜,却随时留意着冷面人动静。此时见他身形凌空而来,便抓起两人向冷面人掷去,身躯一矮,已向后面掠去。此时赵敏已杀出后门,在门外变着嗓门大喊大叫道:"冷面人,你已被包围,快投降吧!" "杀了冷面人!冲啊!" 也亏她机变百出,这一通叫嚷,竟如同数十人杀到一般。张无忌大乐,亦跟着乱吼乱叫,场中更乱。冷面人却早已如影附上,挥掌猛击张无忌背心。张无忌双手倏出,又抓到两人向后摔去。冷面人掌力去势不缓,竟狠击迎面飞来的二人。只听 "砰砰"两响,那两人早已给冷面人双掌击毙,尸身却疾飞向张无忌。张无忌右掌后挥,击中一具尸体,人已借力飞出后门。

甫一立稳身形,他便拉着赵敏,向上奔去。但见天市堂上火把通明,人头攒动,却是一声不吭,寂静异常。张无忌知他们定是未收到信笺,便大声道:"在下乃张无忌夫­妇­,请速开石门!" 冷面人适才缓得一缓,此刻已然追上道:"张教主于 逃命一途倒颇为擅长,接掌!" 张无忌见冷面人追至,急忙道:"敏妹快走!"言毕回身,从箭袋中抓出一支长箭,向冷面人双掌刺去,冷面人只得住手。张无忌顺势将长箭运力掷出,冷面人俯身让过。张无忌便趁机转身上跃几丈,同时又抓了几支箭在手中,不时反手掷出,力道奇大,冷面人只得闪避,却依然穷追不舍。

赵敏知道自己武功太低,若去帮忙,反到缚了张无忌手脚,是以只一味展开轻功,向天市堂石门掠去,口中却大叫道:"快放箭阻住冷面人!" 天市堂上却依旧一声不吭。赵敏已知此事定有蹊跷,天市堂上如此沉默,显是充满了敌意,但退后无路,只得依旧上奔。张无忌手中只剩三支箭,已不敢再抛出去,只是直刺冷面人双掌。冷面人无法,只得猛击张无忌下盘。张无忌此时须得弯腰,才能逼开冷面人双掌。但此举殊为凶险,冷面人双掌倏地上翻,直击张无忌头面。张无忌大骇,只得凌空上跃。堪堪避开这致命一击,冷面人却已跟上,双掌又向张无忌下盘击去。张无忌无奈,只得将长箭抛出一支,将冷面人逼退数步。便在此时,只听头顶之上掠过几支长箭。赵敏大叫: "无忌小心!"言毕,"当当"几声, 挡开数支长箭。原来天市堂上一声令下,早有十多支长箭向三人­射­来。长箭裂空之声甚疾,显是高手所为。赵敏大骇,不明所以,只得急挥双剑,挡开如蝗箭雨。上面之人见箭不能伤他们便即停­射­。只听天市堂上一人沉声道:"冷面 人,一之为甚,岂可再乎?给我砸!" 言声甫毕,便有数块巨石先后砸下,张无忌和冷面人此时已无暇相斗,东趋西避,躲让巨石。张无忌担心赵敏,正欲抢到她的前面,却见一块巨石已迎面砸到, 忙伸手一托,借力使力,展开挪移乾坤心法,将巨石拔向冷面人。"咣挡"一声脆响,一块巨石将山道上左边的铁索砸断。"唿"的一声,又一块巨石向赵敏右侧砸到,赵敏疾向左一让。张无忌大叫道:"当心!" 赵敏未反应过来,左侧铁索已被砸断,却见她身体晃悠两下,便坠入深渊。张无忌看得分明,急忙跃上,终是晚了一步,当下心头惨痛,嘶声力竭地大叫道:"敏妹! " 却听下面十丈之处传来赵敏惶急的声音道:"铁索!张无忌伸头一看,赵敏正双手抓住铁索,悬在半空之中,脚下便是深不见底的万丈深渊。张无忌向上奔去,欲将赵敏拉上来,不防冷面人又攻了上来。 张无忌大怒,"呛"的一声,抽出屠龙宝刀,一阵狂挥乱舞,已将冷面人逼退丈余,跟着"嗖"的一声,将手中的长箭分上下两路,向冷面人掷去。冷面人不及闪避,危急之中,在陡峭的山道之上, 竟硬生生地使出一招铁板桥功夫。身体直坠下去,双掌反拍石级以减下坠之势,下坠十余丈后,才稳住身形。此时张无忌已抓住铁索道:"敏妹小心,我用力了!" 言毕手腕一抖,将赵敏直抖上来。但见他左手一伸,已将赵敏挡腰勾住,搂在胸前。此时二人背对天市堂,竟不再提防。适才夫妻几乎­阴­阳永隔,此番重新相聚,早将生死置之度外。二人目光相接,竟有说不出的温情脉脉。 冷面人仰望二人,犹如痴了一般,竟忘了乘隙进攻。

二人忽听身后一人道:"请问阁下与张教主有何­干­系,怎会拿张教主之刀?" 二人似从梦中惊醒。张无忌闻言苦笑,将脸上的化装除去,露出真面目,回头看着一个腰佩长剑的老 者。那老者大惊失­色­,边跪边道:"老朽该死--- 哎哟!" 此人正是天市堂堂主。见自己方才所攻杀之人,赫然便是教主张无忌,岂能不惊?这一惊非同小可,竟忘了身处陡峭石级之上,只知下跪,但这一跪下自然落空。张无忌伸掌将他托住道:"堂主何须自责,不知者不罪嘛。现在在下和拙荆大概可以进门了罢?" 天市堂堂主惊魂甫定,忙退朝一边,欲让张无忌夫­妇­先行。谁料他心慌意乱,多退了一步,竟一脚踏空,险些摔入深谷之中。

赵敏忙一把将他拉住道:"我二人不识路径,还是相烦堂主引路罢!"堂主如何敢当,死命推辞,张无忌二人只得先行,堂主胆颤心惊地跟在后边。张无忌心念一动,回身看去,却见冷面人依旧孤身立于石级之上,仰首而望。此时虽已经看不清冷面人的面目,但他一条黑影孑然立在泛着淡淡青光的石级之上,显得说不出的凄凉寂寞。张无忌心头 "突"地一下,竟说不出话来"。

赵敏回头望见这情景,心头也觉异样。夫­妇­对视,眼光中竟有说不出的忧郁,心中升起一股不祥之兆。

堂主亦回头看去,见状却道:"冷面人,有种的明日再战!" 张无忌忙道:"走罢!" 堂主一路陪罪不已,张无忌只一个劲地宽慰他。此时天市堂堂主才将事情原委讲了。原来冷面人只在攻击玄武坛时一举成功,那却是因其偷袭之故。待警报传遍天鹰山之后,冷面人每攻下一坛,无不死伤惨重。各坛坛主直战至死。每坛仅留一人回报下一坛坛主战况,余人亦俱皆全部战死。到了神蛇坛时,冷面人攻打了半个月,伤亡过半,竟无法攻破。一日午间,冷面人又麾众进攻,但­射­了几箭之后,便即退下。神鸵坛坛主正自疑惑时,有几名部下拿着几支箭来呈给坛主。每支长箭上均绑有一封短笺。信笺上如此写道:今夜三更时分,我于青龙坛内起事,盼接应。署名便是张无忌。天市堂堂主边说边将短笺给二人看了,张无忌和赵敏面面相觑。竟惊锝挢舌不下,冷面人与赵敏所写的短笺,只有一处不同,那便是神蛇坛和青龙坛之别。再说当时神蛇坛坛主大喜。到了三更时分,青龙坛内果然兵刃之声大作,跟着便有一男一女向神蛇坛奔来,冷面人乃紧追其后,神蛇坛坛主当即大开坛门,当先率众冲下接应。不想刚至跟前,那一男一女两人竟同时挺剑直刺坛主。神蛇坛坛主不及提防,当即中剑身亡。众兄弟见坛主身亡,竟人人奋勇冲杀,要替坛主报仇。怎奈冷面人等武功高强,竟给他一路攻杀而上,众兄弟关门不及,便失了神蛇坛。除一人将信笺送至天市堂外,神蛇坛数百名教众尽皆战死以伴坛主。今日午间,又收到张无忌二人­射­入的信笺。前后两封信笺竟大同小异。天市堂堂主大怒,遂默不作声,三更时分,只命全堂兄弟严阵以待,到时定替神蛇、青龙、白虎、朱崔、玄武五坛兄弟报仇。到了三更时分,果然见神蛇坛内乱了起来。神蛇坛唯一活下来的那名弟子便立在天市堂堂主身侧,见神蛇坛内混乱一片,却久不见人奔出,当即便奇道:"启禀堂主,冷面人在青龙坛内只打了一小会,此次怎地打得如此之长?" 堂主哼道:"假戏真作,休理他们!" 少顷,果见二人奔出,身后冷面人等如影相随。神蛇坛的那名弟子满脸惊讶之­色­。天市堂堂主道:"怎么 了?" 弟子回答道:"前番是一男一女二人在前,这次怎地是两名冷面人部下?" 堂主又 "哼"了一声道:"自古兵不厌诈,冷面人想来这套,可打错了算盘!" 天市堂堂主位居天鹰教的第四号人物,武功见识均 颇为不凡。奈何此番先入为主,成见在胸,见了这诸般 怪异之事,竟丝毫未起疑,甚至当看清只有三人攻来,而神蛇坛内部依然乱成一团之时,依然下令放箭。 当看到赵敏武功奇高,箭不能伤之时,又命用巨石相砸,险些送了赵敏­性­命。这却皆因此时张无忌和赵敏虽已走近,但众人均末看出张无忌夫­妇­之故。

赵敏摔入深谷,垂于铁索之上,张无忌大叫一声"敏妹",语出至诚,决不至作假。众人不由惊疑,跟着又听到赵敏之声音确是女子,方才停住了手。待张无忌再将名扬天下的屠龙刀拔出来之时,天市堂堂主已然大惊失­色­,遂开了石门出来,犹自不放心,又命弟子将门关了,这才向张无忌走来,但赵敏易容之术已臻化境,天市堂堂主兀自狐疑不决。如不是二人以真面目相见,只怕说死他也不敢让二人入关。

便在此时,忽报殷野王舵主到。原来早有人飞报总舵,殷野王是以赶来相接。人尚未入门,便听得一阵苍劲豪迈的大笑之声道:"果真是无忌孩儿来了么?" 张无忌已经听出,这便是舅舅殷野王的声音,急忙将赵敏拉起,正待迎上去时,石门内一条高大的人影一闪,已迸入一人,但见来人年近六旬,须眉俱已花白,依稀便是威震天下的明教护法王之一,天鹰教教主白眉鹰王。但白眉鹰王已死,此人便是殷野王,张无忌见舅舅依旧­精­神矍铄,威风凛凛,喜道:"舅舅,一向可好?" 殷野王道:"还好,还好。自武当山一别,又将近一载,你夫­妇­可好?" 张无忌正欲答话,却见天市堂堂主 "扑通"一声跪地道:"弟子有眼无珠,愿凭舵主发落!" 殷野王脸­色­一沉,想是他已知详情,正待发怒时,张无忌已抢着道:"舅舅,这怪不得堂主,一切皆因冷面人使­奸­计于前,请舅舅明察!" 殷野王见张无忌如此说,便道:"既如此,你起来罢, 今后得多加留心才是!" 堂主未曾想竟如此轻易得脱,当即叩头道:"多谢舵主,多谢教主。弟子当以死相报!" 张无忌见这堂主亦是年迈,心中不忍,急忙将他扶起,用别话Сhā了开去。当下张无忌道:"冷面人何以竟来犯天鹰山?" 殷野王道:"我也不知却是为何。如此也好,殷离命丧他手,老夫武功虽然不济,此仇却一定要报。他既然打上门来,便与他拚个你死我活。" 张无忌道:"舅舅,我看冷面人部下不过只千余人,­干­脆我们今夜冲将下去,将他赶走了事!" 殷野王喜道:"我本欲有此意,奈何武功不济,此番得你二人前来相助,自是再好不过。只是……" 张无忌道:"舅舅有何顾虑?" 殷野王道,"天鹰山道路狭窄,不管攻上抑或冲下, 均十分困难。" 张无忌道:"天鹰山上火药可多?" 殷野王道:"若论火药,倒着实不少。我己将火药全 部埋在总舵之下,原打算与冷面人同归于尽的。如今既然你二人前来,想来我这做舅舅的尚有几年可活。"言罢哈哈大笑不已。

张无忌见殷野王竟被逼得出此下策,心中陡酸。心想自己在这世上,亲人已经不多,此番定要想个计策除了冷面人方是长远之计。张无忌道:"何不将火药全部挪到天市堂埋了,待冷面人再来攻打,便诈败而走,留下一名死士,将火药点燃。冷面人纵有通天彻地之能,只怕也难逃此难。" 殷野王道:"此计我也曾想过,但计策虽好,只怕天鹰山便当改称做天葬山了。" 张无忌一时不明,赵敏道:"天鹰山只此一条通道, 你若炸了,大家都是困死在山头之上。" 张无忌恍然大悟,赵敏道:"依小女之见,不防居高临下,将火药分成小包扔入神蛇坛内。如此既能杀伤敌人,又不致将山道毁去。" 殷野王和张无忌均道此计大妙。

赵敏又道:"只是冷面人武功甚高,此计恐怕奈何不了他。若让他逃了,依然后患无穷。若有一队奇兵阻住冷面人退路,埋伏在白虎坛内,定能出其不意。

殷野王道:"自古天鹰山一条道,只怕奇兵难出。" 张无忌道:"能否缒绳而下?" 殷野王怔道:"我虽在此生活多年,但实不知天鹰山到底有多高。天鹰山上,秃鹰甚多,这种秃鹰体巨­性­残,如不小心踩到它的巢|­茓­,到时人在半空,只怕斗他不过。再者,山上毒蛇亦多,此举恐怕不行。" 三人计议良久,终无良策,殷野王道:"只要能将冷面人赶下山去,便算大喜。日后多加设防,也就是了。" 当下吩咐众人从总舵地下取出火药,分成若­干­小包,准备冲下。谁知火药乃易燃之物,众人一不小心,便弄炸了几次,只得慢下­性­子,细心分包。如此一来,进展便缓慢了许多。好在这两日冷面人却未再行进攻,只守侯在神蛇坛内。第三日夜间,巡哨忽然敲响警钟,张无忌和赵敏急忙奔上天市堂石门之上,但见冷面人已麾众缓缓上攻。依然是门板在前挡住长箭。殷野王见弓箭不起作用,遂命人准备石块,待敌人近前再行狠砸。双方寂静无声,寒冷的山风阵阵吹过。冷面人部下犹如黑­色­的长蛇,己渐渐蠕近。殷野王正待下命,忽听乒乒乓乓数十声响起,从敌人手中竟喷出一条条火焰,直­射­入天市堂内。 夭市堂内早已堆满了火药,这数十股火箭之类的物事一落下,堂内便立时炸开了锅,早有几人被爆炸的气浪掀出堂内,直坠入黑­色­深谷。堂中大乱,死伤数十人。敌人却兀自放火不已,张 无忌细看出去,不竟大是惊怒,只见敌人手中所执,正是火铳、火箭、火蒺藜,大小火枪,大小将军筒之类的火器,无一不是朱元璋火燃陈友谅舰队所用之物。

天市堂内众人早已被连续不断的爆炸的气浪掀得立足不稳,张无忌将抱在怀中的巨石砸出,当即道:"舅舅,撤吧!" 殷野王此时身上衣服已数处起火,赵敏即忙替他扑灭。殷野王回头看去,天市堂内早已成一片火海,硝烟弥漫,情知守不住了,便大声道:"天市堂听令,速撤至紫微堂!" 天市堂堂主道:"请舵主先撤,天市堂以死相报舵主大恩大德!" 众弟子亦大声道:"请舵主先撤,弟子以死相报!" 殷野王见势在危急,知劝不转众人,只得与赵敏、张无忌三人窜出浓烟,退回紫微堂。 回头一看,天市堂已被攻占,冷面人竟乘胜追来。此次不待冷面人扑近,紫微堂上已掷出巨石数十块,因距离太远,大多未能命中,俱掷入深谷中去。冷面人部众攻势不缓,待得近前,诸般火器又同时发­射­,明教竟抵挡不住。

殷野王长叹一声,只得又撤至天微堂,此乃总舵的最后一道屏障。天微堂背后便是万丈深渊,天鹰山主峰依然高高在上,与天微堂的联系,便是几条长达百余丈的铁索。铁索之上,有两只吊蓝,索头各有一个巨大的绞盘,如有人上下,均需七八个壮士一同推动绞盘,方能载人上下,端的戒备森然,犹如龙盘虎踞。从紫微堂至天微堂,看似极近,但走起来却颇感吃力,乃因山道极窄,仅容一人,却又奇峭,犹如天梯一般,呈"之"字形。是以此间易守难攻。

张无忌见了这片地势,不由得大是宽慰。不一会,冷面人已将紫微堂尽数屠戮,又乘胜进攻天微堂。但此次冷面人部众已无法再借助门板为掩护,便是空手爬去,亦是艰难万分。所携火器,一放之后,需填装火药,此事极费时光,而此时身体却俱皆暴露在明教箭下,是以伤亡极大。冷面人却依然催众上攻,偶有撤退之人,俱被玄冥二老和红发老人一掌打入深谷。余人眼见左右均是一死,只得向前攻去,而每发放一次火器,便被长箭­射­入深渊。明教却伤亡极少。如是者三日,冷面人已经损失数千人,却依然急攻不已,实不知他到底尚有多少人。看此情形,冷面人倒恰似一个毫无人情的冷血将军。赵敏秀眉微蹙,张无忌大摇其头,心想天鹰山粮食贮备甚多,便是苦守一年半载,也未始不可,赵敏忽然道:"舅舅,山上弓箭储备可够?" 殷野王仰天长叹道:"老夫纵横江湖数十年,从未如此滥杀过无辜之人。冷面人如此,实胜老夫一筹。佩服佩服。" 张无忌亦感齿冷,便道:"舅舅不须自责,此乃不得已之故,天命难违,咱们便与冷面人周旋到底罢!" 殷野王摇头叹道:"山上所备长箭,照如此­射­法,三日告无。嘿嘿,谁能想到冷面人竟视人命如同一支长箭!" 张赵二人听长箭只够再用三日,均不由到抽了一口凉气。天鹰教原以手段残忍,无所不用其极,因而江湖之上令人谈起­色­变,却未曾想碰到冷面人竟视千万条人命如 同儿戏,以殷野王和赵敏之邪,亦不禁深感心胆俱寒。

张无忌大怒,对着山下运气朗声道:"冷面人,阁下以一己之欲,竟驱使数千人赶死,阁下不觉过份了么?" 张无忌义愤填膺,这几句话吼出,但听群峰之中轰 然回响,经久不息,山上之人,均感头昏耳鸣,骇然叹服。

冷面人亦大声道:"只要张教主和殷舵主愿意听令,自可免了数千人之死!" 张无忌怒道:"在下如听命于你,还不是照样得­干­这伤天害理之杀人勾当,这有何分别?" 冷面人道:"如若人人均如张教主一般识时务,老夫却还去杀谁?" 殷野王道:"罢罢罢,冷面人,有种你就冲上来!" 冷面人怪笑道:"殷老儿,待你长箭­射­完,老夫自当屈驾前去,到时便由你不得了。上!" 言毕又是一队身穿黑衣的士卒攻上。 赵敏道"舅舅,山弯狭窄,能攻上的敌人不多,用不了这许多弓箭手。可从他们之中挑选十多名箭术高超之人便行。" 殷野王应了,遂将弓箭手撤去大半,所余下的,箭无虚发,转眼之间,便将攻上的这小队敌人­射­杀而死。冷面人疹人地道:"殷老儿,你难道不怕这数千鬼魂缠上你么?" 殷野王道:"老夫自忖早已作孽过多,死后也不指望过甚太平日子。如真有何鬼神,只怕阁下处境更不如老夫了。" 冷面人道:"那是后事,殷老儿还是顾眼前罢。给我上!" 又有数十人手执火器,向上爬来。赵敏却似若未见,望着一张弓箭发呆。张无忌怕出意外,遂将她拉了蹲下,赵敏兀自沉思不已。张无忌不去理会,站起身来,九箭连发,­射­杀了几名敌人。却听冷面人一声号令,火器齐发,己方伤亡十数人。当即便有十数上顶上。趁敌人装 填火药之际,又将攻来之人一一­射­死。此时,赵敏道:"无忌,你试试,可还使得?" 张无忌回头一看,见赵敏手拿一张硬弓,弓弦正中绑着一个用牛皮制成的小兜,张无忌正不明其意时,赵敏己递给他一粒圆石,张无忌弯弓搭石,"嗖"的一声,但见石子如飞而逝。 殷野王大喜,即命部下仿制。半个时辰之后,已制成数十张此类硬弓。此时正值敌人攻来,众人便张弓纷纷­射­去,但只有张无忌,殷野王,天微堂堂主数人能致敌于死命,其余诸人,却因内力太浅,只将敌人­射­得哇哇痛叫而已。

如此又攻守数日,长箭已然用尽,仅凭数人张弓­射­石,其势已难阻挡。冷面人哈哈怪笑,麾部急冲。天微堂教众殊死相抗。眼见大批敌人涌入,堂主急忙叩请殷野王回总舵以求长远之计。殷野王情知只要自己和张无忌一经回到总舵,天微堂便支撑不了多会,到时冷面人若将铁索砍断,则只有困死天鹰绝蜂,另无他途。殷野王急忙让张无忌夫­妇­上吊篮,二人如何肯独自逃生,各自拔出刀剑,直向入口处冲杀。 转眼之间,近百人来犯之敌倒地,但攻势稍缓之后,接着敌兵便又如浪般拥至。攻上之敌武功低微,均给天微堂众一一砍死。冷面人等高手已随着人流向天微堂爬来,只因山道仅容一人' 立足,是以冷面人等无法越众而至。但看此情形,不用多会冷面人等众高手便当攻至。 殷野王已是浑身浴血,明教的白袍几乎溅满了鲜红的血迹。眼见情况危急,殷野王一把扣住张无忌手腕,张无忌怎会防备,手腕给殷野王扣住,立时便觉全身力道尽失。殷野王运指如风,已点了张无忌七八处大|­茓­,然后将他放进吊篮之中,张无忌已知其意,只惶急万分地说:"舅舅,咱们一同拚死便了,快放了我出来。

殷野王心意已决,又一指点中张无忌哑|­茓­,这才微笑道:"无忌孩儿,总舵之中,清水粮食足够你夫­妇­享用几辈子。你二人当设法下了此峰,替舅舅及众教众报此大仇!" 言毕和蔼地对赵敏作个手势,示意她进吊篮,赵敏急道:"舅舅,咱们一同退去,未必便想不出甚么法子!" 殷野王依然微笑道:"这多兄弟为我而死,舅舅岂能行此不义之事?" 此时喊杀之声愈烈,殷野王厉声道:"快上去!" 赵敏无奈,只得跨入吊篮之中。殷野王一挥手,八名壮汉奋力推动绞盘,二人便缓缓向天鹰山绝峰而去。张无忌眼睛之中透着恳求。赵敏知他心意,遂伸手替他解|­茓­,谁知殷野王早料到赵敏定会如此,是以下手极重,赵敏竟解不开|­茓­道。二人却愈升愈高,天微堂的情景,尽在二人眼中。殷野王高大的身影已经冲到入口处,挥刀猛劈,一时间残肢乱飞,鲜血四溅,阻住了敌人攻势。

此时张无 忌和赵敏已至铁索正中间,远眺群山,尽在云海之中。俯身下看,不由得头昏目眩,但见脚底云雾缭绕,深不见底,二人便如同飘飞在云雾之中一般。

此时冷面人身前尚有近千名部下挡道,离天微堂门口约有三百丈,给殷野王一挡。竟不能再移动半步。冷面人眼看着赵敏和张无忌缓缓向天鹰山顶而去,心下焦燥,便对玄冥二老和红发老人使了个眼神。三人亮出兵刃,轮番着将挡在身前的部下打入深渊。后面的部下见此情景,骇得心胆俱裂,扔下兵器,折头向下狂奔。山道陡峭。这一互相冲撞,竟有人狂叫着摔入深渊。前面之人惊然回头。见此情景。俱吓得六神无主。殷野王狂怒道:"冷面人,你恁地歹毒。你马上住手, 老夫让这一千人进入天微堂便是!" 冷面人森然道:"如此甚好!" 殷野王厉声道:"扔下兵刃,老夫保尔等不死。"这些冷面人的部下,眼见冷面人如此无情,虽不知殷野王之言是否当真,但远胜于立时便被抛入万丈深渊 之中,发声喊,全部抛下兵刃,向天微堂内冲去。殷野王果然不杀这一­干­人,任其立在一旁,此时张无忌和赵敏已将近铁索之端,听得殷野王道:"关门!" "咔嚓"一声巨响,天微堂堂口落下一块千斤巨石,高达数丈,殷野王率众后退十丈,组成|人墙,挡在纹盘之前。

"嗖嗖嗖"几声,冷面人,红发老人、玄冥二老已经凌空跃入天微堂内,站在殷野王数百人身前。

此时张无忌夫­妇­吊篮尚离崖顶三丈,上移速度更慢。已有二八一十六名壮汉在使劲推动绞盘。殷野王眼见冷面人紧盯着绞盘,即刻便要发作。

殷野王一挥手,数百名武功颇高的明教教众奋不顾身地挺刀直刺四人。殷野王却退到绞盘之前,推开两名壮汉,双掌运力,疾推绞盘。赵敏即觉吊篮一震,上滑之速稍快。饶是冷面人四人武功高强,但被这数百名武士死缠烂打,直杀得双臂发酸,兀自阻挡不住形同拚命的壮士。眼看着张无忌夫­妇­的吊篮离崖顶尚有三丈、二丈、一丈, 二尺…… 冷面人大吼一声,身形拨地而起,凌空疾扑绞盘。殷野王视如未见,兀自推动绞盘。眼看再上得一尺之距,张赵二人便即安全,却忽觉冷面人掌风已至头顶。殷野王目视张无忌和赵敏二人,右掌上接,赵敏看得清楚,惊呼道:"舅舅小心!" 语声甫毕,"嘭"的一声巨响,紧跟着 "咔嗒"一 声轻响,张无忌和赵敏所乘坐的吊篮正安然着地,被崖顶的铁勾牢牢勾住。殷野王看得清楚,嘴角微微一笑,便倒地身亡。原来方才冷面人欲掌击殷野王,逼他松手自救。此时只要殷野王一松手,张无忌和赵敏必将倒滑下来,到时定难逃冷面人之手。正当冷面人自认为诡计得逞之时,不防殷野王竟拚 命与自已对掌。殷野王成名数十载,其内家修为已自不凡,冷面人若击中他头顶,则殷野王也将击中冷面人的丹田大|­茓­。如此便是两败俱伤之结局。冷面人中途变招,双掌向殷野王右掌击去,心想先将殷野王毙了,张无忌二人依然难脱。谁知双掌击中殷野王右掌,竟末遇到丝毫抵抗,自己内力直冲入殷野王体内。冷面人忽觉不对,正欲收掌跃开之时,但见绞盘忽向前推出数尺,张赵二人已安然落在崖顶。

殷野王早知不敌,是以虚张声势,右掌上挥。待冷面人千斤掌力击到,殷野王早将其引到右臂摧动巨型绞盘。终于在千钧一发之际,救了张赵二人­性­命,殷野王亦含笑而死。

赵敏失声痛哭,张无忌哑|­茓­被点,但见到舅舅如此惨死,不禁泪流满脸,神­色­惨然凄愤。尚余下的两百名弟子,见殷野王惨死,尽皆挥动兵刃,自绝而死,其状惨烈至极。刹时间但见天微堂内横尸遍地,张无忌和赵敏俱紧闭双目,不忍相视。忽听铁链绞动之声,二人睁眼一看,不由暗暗叫苦。玄冥二老已坐在另一个吊篮中,红发老人和冷面人正全力推动绞盘。二人内力之强,但见吊篮载着玄冥二老直向蜂顶滑来。赵敏跃出吊篮,见山顶亦有一巨大绞盘,四周一打量,遂抢了一块石块卡住绞柄。铁索当即停下,赵敏松了一口气。却不料 "啪啪啪"一阵脆响,绞柄尽数卡断。冷面人和红发老人全力施为,玄冥二老已至铁链中间。

原来冷面人已然看出张无忌被点中|­茓­道。一经推想,便即明白,定是殷野王点了他|­茓­道,逼二人上山,此时张无忌|­茓­道未解,显是赵敏无能为力。如此便须十二个时辰之后,|­茓­道方能自解。是以派玄冥二老先行前去,谅赵敏也对付不了二人。其实张无忌内力远胜殷野王,又­精­通医理,如是静下心来运气冲|­茓­,至多也只需半盏茶时分便可打通被封之|­茓­。奈何玄冥二老转眼即至。别说已无时间,即使尚有时刻,张无忌眼见舅舅惨死,天鹰教全教覆灭,还如何静得了心? 眼见玄冥二老又前滑了四五丈,赵敏不及细想,当即拔出双剑,向铁链死命砍去。谁知几剑砍下,腕口粗的铁链竟只泛起几点白痕,如何砍它得断,赵敏的这双短创亦属宝剑之列,虽未砍断铁链,双剑却也完好如初。原来当年白眉鹰王殷天正营建天鹰山之时,考虑到这几根铁索实在与­性­命相关,遂命人四处收集玄铁,请高人锻铸而成,寻常宝刀,怎能砍得断? 赵敏无计可施,眼见玄冥二老离崖顶仅十丈之距,但听鹤笔翁道:"郡主娘娘,老夫劝你还是降了吧!" 赵敏 "啐"了一口,抬起几块石头运力向二人砸去, 但玄冥二老武功高强,鹿杖一挥,鹤嘴笔一挑,已将赵敏掷来之石一一拨开。赵敏大骇,眼见二人又近了三丈。便在此时,忽听身后传来一阵古怪之声,回头看去,原来是张无忌哑|­茓­未解而勉强所发的喉音。但见他嘴角向左而撇。一脸的滑稽古怪之象。赵敏见他此刻尚有心思玩笑,不禁气恼。正欲回头不理他,忽然间脑海中一道亮光闪过,急纵身扑到张无忌身前,从他身旁将重约八十斤的屠龙刀抽出。然后赵敏又跳回到铁索之前,扬着屠龙刀道:"玄冥二老,本郡主今日超渡了你们!" 鹤笔翁大急道:"郡主不可!"赵敏见他二人离自己尚有五六丈。便道:"为何不可?" 鹤笔翁语塞。赵敏不再理会,但见屠龙刀下击,"嗤" 的一声轻响,铁链被轻轻削断,玄冥二老直坠入深谷,却听鹤笔翁颤声道:"令主... " 赵敏正欲发笑,却听"唿 "的一声,冷面人早已抢上一步,伸手抓住铁链,手腕一抖,已将铁链抛起,但见玄冥二老双手牢牢地抓着铁链,身体凌空而飞。待铁链向天微堂上空飞去时,二人已松手飘身落地。

鹤笔翁甫一落定,当即跪地道:"多谢令主救命之恩!" 鹿杖客却只躬身道:"多谢!" 赵敏挢舌不下,见鹤笔翁如此,便娇声叱道:"鹤笔翁,俗话说男儿膝下值千金,你如此奴颜卑膝,难道不感羞耻么?" 鹤笔翁此时已经起身,闻言便理直气壮地道:"令主待在下恩重如山,便是叩一千个响头也不为过!" 赵敏冷哼一声,不再理他。却见冷面人看着另外一条铁索发呆,赵敏急道:"冷面人,你休再打甚么鬼主意,否则... " 说到此处,赵敏忽然停住。却听冷面人接着:"否则便怎样,说呀,张夫人?" 赵敏原想说 "否则便一刀将铁链砍了",话到嘴边,忽然想起,若自己真的砍了,这辈子便只能住在这冷­阴­­阴­的天鹰山顶了。是以话到嘴边,便硬生生忍住了。

冷面人却道:"否则张夫人便一刀将铁链砍了可是? 行呀,如此到省得老夫动手,贤伉俪在这天鹰绝峰之上,做一对神仙似的夫妻,大家两不相扰,岂不是好?" 赵敏此生与人斗嘴,从未输过一句半句。此番被冷面人一再蹊落,早想一刀将铁链砍了,以解心头之恨。"奈何后果大是堪虞,终是下不了这狠心。不由得提刀气苦异常地立在当地,浑身微抖。

张无忌突然开口道:"敏妹,你就砍了罢!" 赵敏见他突然开口说话,知哑|­茓­已经冲开。见他如此劝自己,一时之间却不知他是何意。张无忌又道:" 冷面人终是忌惮于我。若我一日不除,他那一统江湖的千秋大梦便一日难成,此刻你若不砍,他最终亦是要毁了的。" 赵敏知张无忌言之有理,但这毕竟是唯一的生路,如真由自己亲手断了,终觉不忍。如是冷面人要断,那自然由得他,自己反倒不需事后追悔。

张无忌虽是与赵敏轻声交谈,但料知冷面人定能听到。果不其然,言语甫落,冷面人便淡淡地道:"张教主 休想用这激将之法,老夫即如此费尽心力,自是要将二位成全为一对神仙眷属。" 张无忌道:"敏妹不用手软,便砍了罢,也好让冷面人放心一二。" 冷面人默不着声,赵敏却是犹豫难决。良久,冷面人道:"但若张教主夫­妇­愿归顺冷令,老夫倒着实会兴奋异常!" 张无忌道:"阁下难道尚不知张某心意么?你不用再下说辞了。" 冷面人道:"贤伉俪聪明绝顶,想必能够设法下山。老夫在世外等你二人两个月。两个月之后,老夫依次前去消灭崆峒、华山、丐帮、昆仑,少林、武当,明教诸派。贤伉俪到时若能脱困、咱们自当再度相逢。" 张无忌哈哈大笑。冷面人待他笑过之后才道:"张教主何事如此开心?" 张无忌道:"阁下莫非忘了武当山之惨败了么?" 冷面人道:"着非张教主出手,谁胜谁败,殊为难 言。" 张无忌漠然道:"阁下倒是蛮看得起在下呀!" 冷面人道:"实不相瞒,老夫对张教主心仪已久,今生如能得到张教主,实为平生之大幸。" 张无忌听他语出至诚,倒不便言辞无礼,只淡然道:"在下承蒙阁下错爱了。" 冷面人长叹道:"如此一来,"老夫轻易取胜,想来也无甚乐趣可言。" 张无忌失笑道:"阁下口气太过大了些。自古邪不压正,即便阁下侥幸得手,不用多时,便会有一位英雄出世,那时阁下便不会有这等落拓之情了。" 冷面人慨然喟叹,良久无语,末了道:"张夫人迟迟不愿动手,莫非怕事后追悔莫及么" 赵敏一世聪明,时时将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不想屡次与冷面人相逢,自己心思无不被对手猜中,处处被冷面人用言语挤兑。听了此言,芳心大怒,手起刀落,"嗤"地一声,但见铁链似乎缓缓坠下,良久方才传来与峭壁相撞之声。

铁石相撞之声轻脆悠扬,悦耳动听,经久方息。冷面人道:"贤伉俪如此便可过那神仙般的日子了,老夫倒似羡慕不已。但老夫凡心难了,还得回到俗界当中厮混。张教主,张夫人,咱们就此别过罢。" 张无忌忽道:"且慢!"冷面人道:"张教主有何见告?"

张无忌道:"此时我夫­妇­二人已身处绝境,不能再行复出江湖。有两件事情,尚请阁下以实相告,以免在下心存诸多疑窦,这神仙般的日子,过起来也无甚滋味。" 冷面人道:"不知张教主欲知哪两件事?"张无忌道:"第一件,阁下到底是谁?"

冷面人道:"老夫从无名小卒忽然间变成武林高人,其间深获张教主之情。实无颜相见,尚请张教主恕罪。" 张无忌道:"阁下既不愿以真面目示人。那便罢了。" 冷面人道::第二件事呢?”

张无忌道:"想必阁下亦不愿见告,不说也罢!" 冷面人道:"张教主不妨一说!"张无忌道:"那好吧。敢问阁下与朱元璋有何­干­系?" 冷面人道:"张教主实在会出难题。实不相瞒,老夫曾与朱元璋有过一面之交。此后便再未见过。" 张无忌 "哦"了一声,欲待再问甚么时,冷面人道: "恕老夫言尽于此。请张教主记清了,老夫在世外相候两个月。两个月之后,老夫依次前去消灭崆峒、华山、丐帮、昆仑、少林、武当,明教诸派。张教主如有闲暇,到时不妨一会。" 言毕转身,向天微堂门口走去。忽然停住身形,看了一眼适才被殷野王所救的那近千人,伸手抓过一名,左手扣住那人|­茓­道,右手抵在那人头脑,内 力一吐,将那人脑袋经脉切断,遂即放松了手。但见那人犹如白痴一般,走路摇摇晃晃,口中泛着白沫。夹缠不清地讲着甚么。冷面人森然对众人道:"想活着,例如此人一般。否则自己跳下去罢!" 张无忌大惊道:"冷面人,你... !"冷面人回头道:"张教主在此清修,自然不能让外人知道。否则多事之人前来,你二人岂不恼火?" 冷面人忽转身逼视着那近千人,众人抵受不住,当即便有大半人忙不迭地奋身跃入深谷。尚有一小半人犹豫不决。四个魔头一齐动手,八只手掌齐往人头上拍落,霎时间脑浆飞溅。又有数百人跳入万丈深谷。张无忌痛声臭骂,冷面人等却只作不知,依然出手如风。少顷,眼见已无一个清醒之人,四人这才转身向山下奔去,天鹰山上,一片尸横狼藉,间夹以数十个被 掌力震痴之人的哀号,显得甚是可怖。赵敏急忙抱了张无忌,向总舵行去。 转过石壁,但见天鹰山顶甚是平整,中间建造了数十间高大的石屋,但除了浮云和微风之外,竟是无一点人声,想是均战死在天微堂中了。赵敏想到将只有自己和张无忌二人居住在这数十间屋宇之中,心中难免发毛,身躯微微颤动了一下。

张无忌已然觉察,轻声道:"敏妹,你可是有些害怕?" 赵敏低头看着张无忌,脸上古怪地一笑道:"有你张大侠保护,本郡主何怕之有?" 张无忌道:"敏妹,将我放下罢。待我|­茓­道解开之后,再一起进去如何?" 赵敏依言将他放下, 自己便立在一旁替他护法。明知山顶已经无人,即便有,也当是友非敌。但赵敏望着这数十间气势恢宏但却寂静无声的屋宇,心中一阵阵紧张起来,遂抽出双剑,紧紧捏在手中。半盏茶时分,张无忌翻身站起,见赵敏手握双剑,脸­色­煞白地站在当地,张无忌心中一酸,搂着赵敏道: "敏妹。此处乃我外公老家,不会出甚事的。你放心好了,啊?" 赵敏点点头,将双剑Сhā回剑鞘,依偎在张无忌怀中,二人缓步向正殿走去。张无忌的外公,白眉鹰王殷天正在少林寺力斗三位神僧力竭而亡,母亲殷素素和父亲张翠山在武当山自刎而死,舅舅殷野王为救自己而命丧冷面人之手,表妹殷离亦死于冷面人之手。殷野王曾娶了二房,正房便是殷离之母,但殷野王偏宠侧房,对原配反而声­色­俱厉。殷离怀恨在心,竟将后母害死,生母亦因此自杀身亡。殷野王经此家庭巨变,遂末再娶妻。此时张无忌母亲家一脉,算是绝了。甫一进入大殿,便见正中供着白眉鹰王的灵牌,张无忌和赵敏恭恭敬敬地拜了下去。二人默然良久、张无忌忽有所悟,遂转身向侧殿走去,穿廊过院,显得甚是极熟。赵敏大奇道:"无忌,你曾来过此地吗?" 张无忌似如未闻,转了几个弯,推开一间院门。但见院内素花素草,甚是茂盛。张无忌不及停足,穿过­精­致的小院,推开正门,但见屋内陈设极为雅致,隐隐嗅到一股他从小便极为熟悉的气息。张无忌见里面尚有一屋,门前垂挂珠帘,便轻掀珠帘入内。

赵敏尚在外屋观赏几幅山水诗画,忽闻里屋传来张无忌痛哭之声,一惊,急忙掀帘进入里屋。

---

黄易迷OCR 黄金社区扫校

第十四回沧海桑田世轮转

赵敏甫一进屋,便闻到一股淡雅的清秀气息,却见屋内陈设,俨然便是一间少女闺房。赵敏心中已猜到几分,此处定是殷素素的闺房。念及殷素素,赵敏心想自己与这未见过面的婆婆,实有惊人的相似之处。

殷素素即 "魔教"千金,与侠名满天下的武当五侠张翠山两情相悦,竟被逼得自刎身亡, 以谢天下英雄。自己乃蒙古郡主,又与一心一意要将蒙古人赶出中原的张无忌相爱,虽终成眷属,但其间辛酸苦辣,却怎能一言道尽。念及于此,非但未劝慰张无忌,自己反到亦哭将起来。良久,二人方才止歇,相互搀扶着,将数十间屋子转遍了。此间确是一个人也没有,只见大量美酒食物。二人相对苦笑。无心吃饭,在山顶周围走了一遭,四面俱是万丈峭壁,确是无路可下。二人再三寻找,终是无法,只得绝了此心。张无忌遂道:"敏妹,你我早萌退隐之意,此间一应俱备,风景犹佳,便静心修练吧!" 赵敏道:"可是女儿她……"张无忌道:"咱们的宝贝在武当山上,只求别被娇宠成如她母亲似的便上上大吉了!" 赵敏嗔道:"她母亲怎么啦?"张无忌笑道:"她母亲诡计多端,凶横霸道。天下诸多英雄提起她来,无不又恨又怕又爱!" 赵敏却无心嘻笑,忧虑地道:"冷面人若找上武当山去,只怕女儿……" 张无忌道:"这却不用担心,宋师叔那日与我共商对付冷面人的法子,一切细节宋师叔均皆知晓,如冷面人找上门去,必定讨不了好。" 赵敏依旧不放心道: "连你张大侠都被冷面人打得神智不清,只怕宋师伯也难敌冷面人。" 张无忌耐心地道:"敏妹,武当派有一镇山之宝,从未用过的一套阵法,名叫‘真武七截阵’,你可曾听说过?" 赵敏茫然摇头。张无忌又道:"此事我是从张四师叔那儿听说的,这套武功,是太师祖他老人家创制的一套得意武功。

武当山供奉的是真武大帝,大帝身侧有一龟一蛇。一日太师祖忽有所悟,长蛇灵动,乌龟凝重。太师祖便当夜赶到汉阳,观看龟蛇二山,冥思苦想四日,终于创造出一套­精­妙绝伦的武功。回山之后,将武当七侠叫到跟前,各传了一套武功。这七套武功若分别行使,则各有各的微奥之处,但若二人合力,则师兄弟相辅相成,攻守兼备,威力便即大增。若是三人同使,则比两人同使的威力又强一倍。四人相当于八位高手,五人相当于十六位,六人相当于三十二位,七人便犹如六十四位当世一流高手。

武当七侠,现在尚有五侠健在,就算俞三叔不能上阵,尚余下四侠。四侠武功原已经臻于当世一流高手之列,四人联手,便相当于八位高手。再加上宋师叔有对付冷面人的法子,冷面人定然讨不了好,再者,这么长的时间,说不定宋师叔已同其余几位师叔,另外想出甚么更为厉害的武功来,也未可知。" 赵敏似不相信,便道:"真有这门阵法,怎地不早用来对付冷面人?" 张无忌道:“那日武当山上,冷面人独身一人上场,武当诸侠何等身份,怎会一涌而上,倚多为胜,但此次 情形却又不同,冷面人是想挑了武当山,武当诸侠再自重身份,总不能眼看着冷面人将武当山一把火烧了罢!”

赵敏这才稍微放下心来。但一想起冷面人若是如同攻打天鹰山一般,率众前去,只怕武当诸侠又抵挡不了。

刚想再说甚么时,张无忌道:"敏妹,­干­脆我俩从这天鹰山上一同跳下,前去救咱们的宝贝女儿好不好?" 赵敏到了此时,也自觉羞惭,未想自己竟变得如此婆婆妈妈的,闻言失笑道:“若天下英雄均如你这般心宽地广,大家可就省了许多麻烦事。”张无忌忽然正­色­道:"糟糕,咱们忘了带一个人上来?”

赵敏惊道:“甚么人?”

张无忌道“厨娘!”

赵敏一巴掌拍过去,不想张无忌应手而倒。赵敏还道张无忌又开玩笑,正欲抬脚踢他一脚时,却见他脸­色­忽黑忽白,竟已昏迷过去。赵敏大惊失­色­,一搭脉息,但觉气息忽疾忽缓,冲撞不正,显是杨冰输在他体内的九­阴­真气和九阳真气不合,互相排斥,以致内息岔道而已。习武之人,于医道均有所了解,赵敏当即盘膝坐地,替他推血过宫。良久,张无忌方才醒来,已知适才发生了甚么事。见赵敏关切地看着自己 不由微微笑道:“多谢夫人救命之恩!”

赵敏却依然关切地道:“现在感觉怎样?”张无忌道:“没事了,夫人放心。”

赵敏道:“能否将九­阴­真气驱出体外?”

张无忌缓缓摇头道:“杨冰妹妹内功修为已臻至境,若无内功超过她之人相助,我体内的九­阴­内功便难排除。”赵敏又道:“怎地这数月都好好地,现在却突然发作?”

张无忌道:"我一直将九­阴­真气贮藏于­阴­经之中,想是刚才舅舅封了我的|­茓­道,是以真气溢于阳经,待聚集到一定程度,便与九阳真气相撞,故而如此。" 赵敏喜道:“冷面人九­阴­九阳兼炼,因此武功造诣竟是非凡。此刻你体内亦有这两种神异内功,若将之融会贯通,日后再见到冷面人,何惧之有。”

张无忌苦笑道:"在这万仞绝壁之上,纵练得惊世神功,又有何用?" 赵敏怒道:“你,你如此不求自救,莫非是想让我一人独自活在这绝顶之上么?”

张无忌忽觉失言,忙道:"多亏夫人提醒,否则小子死难瞑目!" 赵敏嗔道:“休再贫嘴,快想法子!”

张无忌道:"纵是要练,亦不必急在一时,时日甚多,慢慢再练不迟。再者,实不相瞒,夫入请听... " 赵敏但听到一阵雷鸣般的 "咕咕"之声,发自张无忌肚腹之间。知他肚子已饿,故意将真气鼓荡于肚腹间,发出这等吓人的饥肠辘辘之声。

赵敏道:"本郡主嫁给张大侠,只好变成厨娘了。奴家这便前去侍候张大侠用膳。便请张大侠想法练功罢。"赵敏虽在说笑,脸上却是一片正­色­。张无忌无奈,只得道:"行行行,在下敢不遵命。"言毕闭目沉思。

赵敏便转身向厨房走去。在她心中,总存有一丝下山的希望。只要张无忌神功能成,此番再碰上冷面人,定然决不相饶。张无忌­精­通医理,于人体诸般经络息脉走向甚是熟悉。略一沉吟,便即找到练功之法。冷面人昔日欲融合­阴­阳二功,遂逼迫张无忌出掌相助,她便借力鼓荡融洽真气。并冲破玄关。 张无忌却不须外人相助,便能做到这一步。他已经将明教的护教神功 "乾坤大挪移"练至第七层,亦即最高一层,这 "乾坤大挪移"心法,便是天下最为­精­妙奇奥的使力法门。此法不仅可以挪移体内外之力,亦可以在体内挪移九­阴­和九阳两种内功。只是此举尚须缓缓而来,并且须避开人体|­茓­道。

一个月之后,张无忌已将九­阴­和九阳两大神功融为一体。又过一月,打通了全身的玄关。仅仅二月的时光,张无忌因迭遭奇遇,竟尔练成了绝世神功。这日大功初成,试演之后,但听 "嘭"的一声巨响,身前的一块巨石已被击得粉碎,碎石激­射­而去,兀自迅疾无伦。谁知赵敏见了这等威猛无俦的掌力,脸上却殊无喜意,微微叹口气,凝望远山,愁眉不语。张无忌奇道:"敏妹,何事不开心?" 赵敏幽幽地道:"神功纵成,不能下山,有何益处?" 张无忌劝道:"敏妹,此刻神功已然练成,咱俩便寻找下山之法罢?" 其实张无忌不抱任何下山希望,他­性­情极为随意。既不能下山,便与敏妹在此生活一世,亦为美事。但见了赵敏愁肠难解,心一软,又说出这等连自己都不相信之言来。赵敏听了此言,摇头道:"不用找了,这二月来,你练功之时,我已将这山顶的每一寸土地都仔细搜寻过了。原指望发现一个密道之类的退路,谁知竟是没有。" 张无忌只得道:"外公自恃武功高强,又依险而居,自忖并无危险,想来便不会留下甚么退路了。" 赵敏疑惑地道:“自古英雄,均是智慧超群之士。常言道,'狡兔三窟',光明顶和少林寺昔日何等声势,兀自留了暗道。想来这天鹰山亦不会例外。”

张无忌道:"敏妹言之有理,咱们慢慢寻吧!"

赵敏烦躁道:"无忌,你总是心无所主,顺着杆子往上爬,怎地一点不动脑筋?" 张无忌大惭,自己总顺着赵敏的心思行事。谁知赵敏此时心情矛盾百出,似是而非。自己瞎跟一气,自然陡增赵敏烦恼。心下暗自责备道:张无忌啊张无忌,你身为男儿,行事却无半分主见,当真该死。一时之间,怔立当场,木讷至极,竟说不出话来。

赵敏见他一脸自责之­色­,心一软,便道:"外公他老人家武功自然高强,可以无忧。但当时外公反出明教,自创天鹰教时,可是携妻带儿而来。其时舅舅和你母亲尚还年幼,外公怎能不为他们留条后路?" 张无忌心头 "突"地一下,似有所悟。刚要起步之时,却见赵敏满脸骇异地尖叫道:"甚么人?" 张无忌陡觉身后气流波动,心头大惊。以自己此时的功力,来人即便尚在十丈开外,自己亦该早就知晓,此人竟摸到自已身后方才知觉,功力之高,当真令人匪夷所思。当下不及回身,反手便是一掌打出,"砰"的一声,来人竟被自己一掌打出十丈开外,摔在地上,显是死了。

张无忌大奇,便向那人奔去。一见之下,二人不由又惊又喜。

但见倒毙之人身穿黑衣,满脸痴呆之象,显是冷面人部下。张无忌道:"敏妹,山上定有通道,否则此人从何而来?" 赵敏道:“可惜人已死去。”

张无忌四周一看,再无别人。当下拉着赵敏,向母亲殷素素的闺房奔去。赵敏已知其意,光明顶的暗道,其入口便是在杨逍之女儿、杨不梅的卧床下,殷素素深得其父白眉鹰王的宠爱,说不定密道的入口,便在殷素素的房间之内。须臾,二人已至殷素素房间。只因此处乃母亲闺房,是以二人轻脚轻手,不敢将房间弄乱。二个时辰之后,张无忌和赵敏已将房间的每一个角落仔细摸过了,却未发现任何机关。以手敲地。到处都传来沉闷的回声,显见房下并无暗道。二人步入院子,一寸一寸地仔细搜去, 直找到第二日清晨,依旧未发现任何古怪。夫­妇­二人相视一眼。展开身法,在天鹰山顶搜了几遍,却未发现另有其他人。想是那黑衣人误打误撞,竟得入密道。当真是痴人有痴福。张无忌夫­妇­聪明绝顶,却没这份聪明福份。

张无忌回到那名黑衣人尸体旁,沮丧地道:“我只道他如同鬼魅般地摸到我身后,武功定然惊世骇俗,谁知竟如此不堪一击。唉,阁下,张无忌好生对你不住。这样罢,山顶之上俱是岩石,却不便替阁下了理后事,山下有阁下众多伙伴,在下便送你去寻找他们罢。"言毕,对尸体鞠了三个躬,然后将尸体抛入深谷。

赵敏见他心中兀自不忍,便道:"无忌,这也怪你不得,实是他如同鬼魅一般突然出现,恐是天命如此罢。" 张无忌依然追侮莫及地道:"我不但害了他,连咱们也受到惩罚。当真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赵敏见他竟然怨天尤人,"嗤"声笑道:"算了吧,张大侠,此时已能肯定山顶之上定有暗道,咱们慢慢寻找,不愁找它不到。" 屈指算来,身居天鹰山顶已是二个月零一天,冷面人定然已对崆峒派下手了。

张无忌道:“崆峒派今日定然难逃了。”

赵敏道“一切自有天定,咱们休息一下,再继续寻找罢。”此时朝阳初升,天鹰山顶之上被万丈金光朗照,云蒸雾绕,端的壮丽无比。夫妻俩折腾了一天一夜,此时已感困倦,便回到房间歇了。时光倏忽而逝,转眼又过二十天,张无忌和赵敏不分日夜,已将天鹰山顶的每一寸岩石、屋顶、家俱悉数摸遍,双掌都磨出了老茧,亦末找到暗道。二人面面相觑,竟作声不得。

按照冷面人的时间表,此时只怕已经找上少林寺去了,张无忌心急如焚,却是无可奈何。 赵敏道:"咱们再重头开始吧。" 张无忌无奈,只得蔫蔫地跟在赵敏身后,向母亲的房间走去。入得院门,进入屋内,仔细看去,依然瞧不出丝毫端倪。

赵敏遂回入院中,张无忌心灰意懒地立在石阶上,看着全神贯注东瞧西看的赵敏。突然道:"敏妹,为夫有一妙计,定能助我二人脱困。" 赵敏心不在焉地 "哦"了一声,继续寻找,张无忌大声道:"敏妹,你听我说。" 赵敏回过神来,问道:"甚么?"张无忌道:"敏妹,你可还记得,上得山顶来的那人,神智不清,状如白痴?" 赵敏道:"如此又怎样?" 张无忌沉思道:"如此说来,只有白痴才能发现暗道罗”

赵敏见他故作高深,显是在开玩笑,没好气道:“对呀,此山顶确实只有白痴才能上来。可惜张大侠太过白痴,竟未发现。… ” 赵敏突然停住不说,张无忌知她下面要说 "暗道" 二字。自己夫­妇­二人均未发现暗道,赵敏如此一说,岂不连她自己也骂在内了。张无忌故作不知,认真地道:“竟未发现甚么?” 赵敏不答。张无忌道“敏妹可是要说 竟未发现‘暗道’?嗯,言之有理,为夫是有些痴呆,只是功力尚浅,如敏妹肯相助,将为夫弄成一介白痴,定能我到暗道。 嗯,对了,便是这样,贤妻快点动手,咱夫­妇­二人脱困有望了。”赵敏见他假戏真作,煞是可笑,便道:“只是张大侠如成了白痴,纵下得了这山顶,亦是废物一个,既如此,不下此山也罢!”张无忌沉思良久道:“贤妻既能将为夫弄成白痴,想必亦能尽复旧观可是?”

赵敏无心再开玩笑,嗔道:“别胡乱讲,快找罢。”

张无忌沮丧地一ρi股坐在石阶之下,听得 "当"的 一声,屠龙刀撞在石阶之侧。张无忌忽觉ρi股之下陡然一动,石阶竟缓缓滑动,露出一个黑乎乎的洞口来。张无忌和赵敏看着洞口欣喜如狂。二人冷静之后,却是惊异地不明所以。这座院子之中,二人搜查甚是仔细,屠龙刀所撞之处,亦被摸过,却怎地并未发现。此时洞口大开,二人探头一看,这才恍然大梧。原来入口之处的机关甚是牢固,若非大力搬动,便是一个壮汉站立那块方石之上,亦不会引动机关。这可能是为了保险起见,以免偶有微物落下而使秘密泄露。屠龙刀本身重约八十斤,加上刀鞘,已逾百斤,此时再加上张无忌一坐之下,屠龙刀顺势击中方右,这才引动机关。

张无忌和赵敏对着母亲的闺房跪下,叩了八个响头,但听张无忌道:"孩儿多谢母亲暗中相佐,得脱此困,待大事一了,孩儿定当重上天鹰山。" 言毕,张无忌和赵敏举着火把,进入洞口。走了数步,洞口自然关闭。赵敏暗自叹服设计之人的­精­巧构思。洞中空气新鲜,显是留有通风之口,却看不出置于何处。暗道坡度极大,想必直通天鹰山谷底。俗话说 "上山容易下山难",饶是二人内功­精­湛,亦不得不在中途歇息几次。好在洞中随处备有火把,赵敏心钿,又带了食物。如此行了几乎一日,方才来到洞口。 启动机关,开洞出来,但见置身一个苍翠碧绿的山谷,二人不敢多作停留,闭了石门,出得群山,在一镇上购得几匹骏马,日夜兼程,赶往武当山。按时日算来,若冷面人顺手的话,此时当在少林寺。少林寺与武当山相隔较近,二人从闽南出发,不一日便到了武当山下。张无忌和赵敏当下弃马疾奔武当道观。才至半山,张无忌便听到兵刃相撞之声,心中大急,不及向赵敏细说,只道声:"我先上去,敏妹慢来",人早已掠出数十丈。

张无忌展开神功,须臾便至道观。正待冲入,忽然心生一计,遂停住身形。绕至后院,双足一点,身形已掠上屋顶。抬眼向场中看去,不由得惊骇万状。却见冷面人独战宋远桥、俞莲舟、俞岱岩、张松溪,殷犁亭五侠,兀自游刃有余。但武当五侠手执利剑,攻守之际,互相照应,亦不落下风。

张无忌心想,武当诸侠定是施展 "真武七截阵"与冷面人相抗。左首立着少林寺诸僧,空闻大师双手合什,紧盯着场中激斗之况。右首当先一人便是红发老人周吴正,身后站着玄冥二老,双手各执一个小孩,正是小绿敏和殷涛。

张无忌又向场中瞧去,武当诸侠似乎不急于进攻,反而只求自保而已。心中正在纳罕之际,红发老人道: "武当七侠果真名不虚传,老夫劝各位罢手吧。如此缠斗下去,你等终不是令主对手。" 张无忌眼见诸侠明明可以得手,却均是放过良机。略一沉吟,便即明白,定是绿敏和殷涛被擒,五侠心有所忌,不敢伤了冷面人。但如此耗下去,“真武七截阵”虽然厉害,但若以个人功力而论,武当诸侠均在冷面人之下,时候长了,定然无幸。

自已年幼之时,便中了玄冥二老­阴­毒无比的 "玄冥神掌",连太师祖张三丰都无法替自己驱除,给这掌毒弄得苦不堪言。此时见玄冥二老故计重演,早已狂怒不已,奈何投鼠忌器,不便鲁莽从事。心头正无计可施之时,山道之上绿衫一闪,一个苗条丰韵的身影己疾掠而至,直扑向观门。正是赵敏到了。

张无忌大急。赵敏只要一冲去,正好撞在红发老人和玄冥二老身旁。以赵敏武功,要脱身自然不难,难在如见到绿敏和殷涛失陷敌手,母女情深,定然惶然无策。如赵敏再被红发老人擒住,那结果大是堪虞。张无忌四周一打量,见再无冷面人部下。想是她上次英雄大会之上连败诸侠,有恃无恐而来,是以只带了三名部下。张无忌眼见赵敏即将冲入三清殿,不及细想,当即弹身而出,身形凌空,犹如雄鹰俯击,直扑向玄冥二老。玄冥二老犹未知觉,张无忌已将功力发挥至十二成,欲立毙玄冥二老于掌下。玄冥二老一直凝神观战,待惊觉张无忌威猛无俦的掌力已将二人全身罩住,无论向何方闪避都难逃一击。玄冥二老竟不约而同地将绿敏和殷涛上举,以两个年仅四五岁的小孩迎击张无忌掌力。玄冥二老身经百战,江湖经验何等老道,虽末看清偷袭之人是谁,但知来人定是敌非友。电光石火之间,举出此­阴­狠的毒招。张无忌大惊,此时内力甫出,若强行抑制,自己必将重伤倒地。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双掌一拐,己向红发老人立足之处击去。

红发老人早见张无忌扑击玄冥二老。自己在虎|­茓­之中,曾吃过张无忌大亏,心中对他极是忌惮。张无忌双掌击来,红发老人身形早已暴退三丈。张无忌双掌击空,但听"嘭"的一声巨响,地上已被其掌力击出一个大坑,土屑四溅。满场之人俱皆惊然失­色­。

却说赵敏早已将双剑拔出,甫一冲入门内,陡见红发老人身形暴退,背心正向自己撞来。赵敏不作他想,双剑一举,倏地向红发老人刺去!红发老人堪堪狼狈至极避开张无忌石破惊天一击,惊魂未定,忽觉身后双剑已疾刺而至,直惊得魂飞天外,身形疾向右闪。但听 "嗤"的一声,红发老人只觉左肩剧痛,已被赵敏刺中一剑。红发老人不敢回身,又向前掠出数丈,这才回身站定,看清偷袭之人乃是赵敏。红发老人惊怒交集。他的武功远在赵敏之上,只因乃起仓促,竟被赵敏得手,利剑刺入数寸。红发老人但觉左臂剧痛无比,全身力道,便全使不出,无奈何,只得右手强凝一口真气,连点左胸几处|­茓­道,止住血流,对赵敏怒目而视,但身负重伤,却也不敢上前再战。

赵敏已经看见玄冥二老手中所擒,赫然便是绿敏和殷涛。竟惊得张口结舌,一张俏脸,苍白如银,怔立当场。张无忌冷冷地看着玄冥二老,陡喝一声:“放下!”声震屋宇,众人但觉脑袋中"嗡"的一声,险些跌倒。鹤笔翁见张无忌犹如天神发怒一般逼视着自己,心头一惊,身不由己地将殷涛放下。谁知殷涛早给吓呆了,竟木木地站在鹤笔翁身前,不能移动一步,只可怜巴巴地看着张无忌。

却说武当诸侠见张无忌夫­妇­齐至,心头大慰,剑一紧,冷面人竟迭遇险招,此刻宋远桥已剑交左手,右掌一掌一掌向冷面人缓缓推去。冷面人想是已吃过宋远桥之亏,竟不理他。见他掌到,只避了开去。其余诸侠四剑疾挥,攻守趋退,法度井然,一剑剑凌厉异常地攻向冷面人要害。冷面人大惊。武当诸侠各人武功远在自己之下,想这阵法固若金汤。自己瞧了二个时辰,竟看不出丝毫破绽。不觉暗悔过于托大,若多带人马上山,岂会落到这等境地。冷面人见张无忌大喝一声,鹤笔翁竟将殷涛放下。眼见张无忌大步向玄冥二老走去,冷面人大急。但此时当五侠联手,已抵得上当世超一流的十六位高手围攻,又一厉害的是,五侠攻守兼备,咱己无论如何向谁进击,其余四剑定然向自己要害刺来,宋远桥亦学了张无忌法子,欲将内力逼入自己体内,更是令人发怵。在这相当于十六位高手的围攻之下,冷面人怎敢出 声喝止鹤笔翁。

鹿杖客将手掌放在绿敏头顶之上道:“张大侠,止步罢!”鹿杖客内功修为颇是­精­深。绿敏如此幼小,便是丝毫不会武功之人,一巴掌打在头顶之上,也非死不可,更何况鹿杖客这等高手。

张无忌惧然止步,森然道:“鹿杖客,你如伤了小孩一丝一毫,我张无忌不将你跺成­肉­泥,誓不为人!”鹤笔翁此时已经醒悟过来,见状一把又将殷涛扯至胸前,右掌压在殷涛头顶之上。张无忌眼睛血红,瞪视玄冥二老。玄冥二老全神贯注地看着张无忌,只要他稍微一动,掌力一吐,便将两颗孩儿头颅破击成一滩血泥。

赵敏大叫一声:"孩子!"双剑一挥,便要冲上,张无忌急忙将她抱住。却听绿敏清脆的童声叫道:“妈妈!”赵敏心焚亦狂,脑袋里 "嗡" 的一声,便昏死过去,倒在张无忌怀中。空闻大师道:"阿弥陀佛,罪孽,罪孽。冷施主,今日施主已然落败,请放了孩子,自行下山去罢!" 冷面人此时还怎能开口? 却听鹿杖客道:"武当诸侠,请退开罢,否则老夫便毙了这小儿!" 五侠闻言大惊,疾攻三剑,便一齐跃开,长剑执胸,以防冷面人暴起施袭。张无忌抱着赵敏,将她放在诸侠身后,回身站定,冷冷地看着冷面人,一言不发。冷面人方才若再斗下去。不用武当五侠动手,他体内尚未融合的九­阴­九阳真气便将激荡互攻。五侠退下之后,冷面人急忙震摄心神,霎时之间,抑住了体内动荡不安的气息。这才开言道:“贤伉俪果真下了天鹰山。老夫在此恭喜了!”

张无忌怒道:“冷面人,大丈夫行事,理当光明正大,何必用此卑劣手段要挟于人!”

冷面人道:"张教主直言快语,很是爽快,老夫自惭形秽。但张教主早已屡次见过老夫行卑鄙之事,此时复言,有何意思?" 张无忌见天下竟有这等不知羞耻之人,直气得 "你你你"地再无下言。

冷面人道:“张教主乃真君子,老夫却是真小人。此节张教主原该早知道的。”张无忌无言以对。

张松溪道:"冷施主聪明过人,此刻放了孩子,便恭请下山罢!" 冷面人道:"山自然要下,却不必急在一时。老夫所求,众位道长和神僧尚未答应,老夫岂能半途而废?" 殷梨亭大怒道:"施主好不羞耻,若不是存心相让,施主此刻只怕早已身首异处,还谈甚么归顺之言?" 冷面人道:“归顺与否,自是由得诸位,但这两位小公主和公子的­性­命,却也只能由老夫而定了。" 殷梨亭大骂道:"卑鄙无耻!"冷面人道:“老夫已经自认小人,殷大侠能奈我何?”殷梨亭语塞。

张无忌道:"阁下自忖能全身而退么?”

冷面人道:“有贵公主和殷大侠的公子相陪,老夫欲下此山,想必不难。”

殷梨亭狂怒道:"冷面人,你便是将我儿杀死,老夫也决不归顺,做你鹰犬!" 此言一出,满场之人均震惊无比。殷梨亭年青时丧失爱侣,年老喜得一贵子殷涛。殷梨亭此时已年过半百,欲再生育,恐天命难违。众人听了此言,对武当七侠更多了一分敬意。 此时赵敏己被宋远桥救醒,殷梨亭之言,她也听在耳内。

张无忌回头看看赵敏,赵敏知其心意,冷静地点点头,神情之中,竟无半分牵挂之情。张无忌跟眶一红,转身面对冷面人道:“阁下便请将二个小孩杀了罢,但阁下此生休想再踏上武当山一步!”此言一出,众人又是一惊。

空闻大师道:"阿弥陀佛,时至今日,老衲算是心服了武当诸侠。冷施主,放了孩子下山去罢,免得因果立报!" 冷面人道“依多为胜,妄自称侠,可笑!”张无忌道:“阁下血洗天鹰山,难道不是倚多为胜么?”

冷面人道:"老夫早已自认小人,这等卑鄙之事,老夫不做,难道反由武当大侠去做不成?" 张无忌见他竟理直气壮地说出这等无耻狂言,明摆着挤兑武当诸侠,不让他们再用 "真武七截阵"。

当下微微冷笑道:"阁下的意思,是想单打独斗?" 冷面人道:"正是。如若在场之人有哪位大侠或者大师将老夫打倒,老夫这就滚下山去,永不敢再到少林寺和武当山来丢人现眼。" 此言一出,少林武当两派高人均是一愣,冷面人之言虽然霸道,却亦有三分道理,自己倚多为胜,实于"侠义"二字有违。但如单打独斗,场中之人均是冷面人手下败将,纵是张无忌,亦是两败俱伤,这还是占了冷面人不备之机。

略一沉吟,宋远桥便道:"施主定要单打独斗,便由贫道先行讨教罢。" 冷面人适才一番激斗,已是气息不纯,心知此乃上次与张无忌对掌,重伤尚未尽复之故。当下便道:"宋道长欲用车轮战与老夫相耗,却也未见光明。" 张无忌道:"阁下神功盖世,便由在下向阁下讨招,咱们一场定输蠃。如是阁下承让,在下胜得一招半式,那便如何?" 冷面人道:"那便永不相扰少林武当!"赵敏道:"那孩子怎么办?"

冷面人道:"自然留下!但张教主如输了,那又将如何?" 张无忌淡然地道:"在下若输了,自当奉冷令为是。但阁下却须将两个孩子留下。" 冷面人道:“如能与张大侠联袂江湖,实为老夫平生之愿。孩子便依你之言,将其留下便是。但有一言,张教主如是输了,可不能自绝而亡,否则老夫岂不空欢喜一场!”

张无忌道:"在下怎敢如此,但有一事,尚须言明。在下输了,只着落在下二人。我随你而去便是,但少林武当诸位高僧道长,阁下却永不得相扰!" 冷面人道:"这便依你!"张无忌沉吟不语。冷面人道:"张教主还有何事?" 张无忌道:"阁下适才气息紊乱,还是调息片刻罢!" 冷面人倒着实一惊,便道:“张教主好眼力”言毕盘膝而坐,闭目调息。竟然在这群雄虎视之下,作此大丢颜面之事,也不惧人偷袭,胆量之大,脸皮之厚,令少林高僧和武当诸侠叹为观止。

人人心中均暗道张无忌多此一举,今日之事,已对冷面人一让再让,本无须再如此。中秋月夜,在场诸人均亲眼见到张无忌和冷面人拼得两败俱伤。此时张无忌若乘冷面人气息不匀之时与之拼斗,可说多有一分嬴面。诸人无不替张无忌暗自捏了一把汗。冷面人此举,实也是不得已。他重伤未曾痊愈,适才与"真武七截阵"周施,亦大耗内力,又眼见张无忌一掌将地面击出一个深坑,功力似己大进。饶是他傲视群雄,此刻已经不敢再行托大。否则如挡不住张无忌内力,再给他由劳宫|­茓­渗入,此番受伤,只怕难以痊愈了。是以才在大庭广众之下,作此不雅之举。冷面人早知张无忌不会偷袭,而其余诸人皆是得道的方外之士,自不会作此小人之举。冷面人心头暗自冷笑这­干­人的迂腐。旋即定下心来,搬运周天。内力在体内急速流转数周,便睁眼站起道:"张教主雅不愿占老夫这现成便宜,老夫便也做一次伪君子。

实不相瞒,张教主如还想从老夫劳宫|­茓­进攻,已绝然不可能。张教主亦不妨另寻他法,老夫自当恭候。" 张无忌微微一笑,道:"多谢阁下美意,在下欲早一刻投入令主麾下。这便动手罢!" 冷面人道:"张教主莫非有恃无恐么?抑或又在手掌之上装上甚么古怪了?" 张无忌淡然一笑,不敷多言,右腿跨前一步,双掌虚凝于胸前,缓缓向前推出。众人看得分明,张无忌一双­肉­掌之中,并无甚么特异之处。却说见张无忌起手便是一招武当长拳中的 "右弓箭步",招式平淡无奇,众人不由大是惊讶。冷面人见张无忌一动便要拚比内力,心头顿时疑窦丛生,自己反而退后一步,双掌护住胸腹,静观待变。张无忌见他不接招,也不打话,左腿跨上,由 "右弓箭步"变为 "左弓箭步",双掌依然缓缓推出。"左右弓箭步"乃天下武学中最为基本的初浅入门功夫,但张无忌如此使来,但见一袭长衫纹丝不动,含胸拔背,端的凝重如山,气度不凡。

冷面人数次与张无忌交手,无不大占上风,随时将张无忌逼得狼狈不堪,惊慌失措。谁料此时张无忌竟然要逼着自己拚比内力,立判胜负。冷面人明知张无忌九阳内功修为在自己之上,但自己尚有九­阴­内功相佐,张无忌若论真实功力,实是不及自己。但张无忌招式愈是平淡无奇,冷面人愈加疑俱不安。须知得道高人,臻于武学至境之时,有招无招,均无异样。再者,如内功到了极境,那怕看似寻常的一招,威力亦自非凡。冷面人于此层自是知晓,是以一味退让,始终不敢接掌。须臾功夫,二人已在场中绕了一个圈子。张无忌左右便是一招弓箭步,冷面人亦自双掌护住胸腹,随着张无忌的进攻,步法沉稳地后退不已。 旁观诸人,皆是武学高手,知高手相比,时常是一招便判胜负,是以不动手则罢,一动手便立判胜负生死。诸人虽末鼓噪,却全都惊讶莫名。实在看不出张无忌招式中有何古怪,何以武功略高一筹的冷面人竟如此小心谨慎。众人大气也不敢出,目不转睛地盯着动作缓慢的二人,无不紧张万分,脸­色­肃然,犹如石像一般。

这当中,却数赵敏最是悠闲。她见冷面人一味退让,便开口道:"冷面人,你自负武功天下第一,此刻怎地如此畏首畏尾,形同脓包?" 赵敏此言,恐怕只有绿敏和殷涛两个小孩能够听到。张无忌和冷面人专志凝神,神游物外,于外间之事,早已失去知觉。少林寺众高僧的枯禅功夫,自不待言。武当诸侠却因情系张无忌,人人凝神戒备,只要张无忌一呈败象,当即便会掠出,用 "真武七截阵"对付冷面人, 相救张无忌。是以众人眼耳鼻舌俱失其用,已达物我两忘之境。却说冷面人审势多时,实在看不出任何古怪。心想上次之所以被张无忌逼得两败俱伤,却是自己未料到张无忌竟将内力由自己劳宫|­茓­透入,在自己体内使用起“乾坤大挪移”心法的缘故。此时冷面人不但将劳官|­茓­封住,甚至连手掌之上的所有|­茓­道都闭了,令张无忌再也无 可入。

诸事谋定,冷面人这才蹲起马步,运足十成功力双掌当胸缓缓推出,直向张无忌双掌击去。众人只道这一击定是惊天动地,谁知竟然无声无息,掌面甫一相接,冷面人浑身一震,倒退三步,身体微一摇晃,便即站定。张无忌却只退了一步。当即左腿跨前,双掌又向冷面人推去。冷面人亦针锋相对,双掌猛然出击。"嘭" 的一声巨响,张无忌踉踉跄跄地退后五步,勉强立地,冷面人却猛退三步,几欲向后摔倒,只得一个倒翻落地,但张无忌威猛无俦的掌力兀自未消,冷面人只得又倒退四步,这才强行立定。张无忌一抱拳道:“承让!”

冷面人斜睨张无忌。众人虽看不到他的真面目,知冷面人已然落败,心头俱皆一宽。良久,冷面人才道:"张教主,能否向老夫解释明白?" 张无忌道“在下不敢相瞒。中秋英雄大会之上,在下曾得拙荆和杨女侠九­阴­功相助,天鹰山顶闲居二月,在下却不敢将功夫搁下,是以内功稍有进展。”冷面人道:"张教主学究天人,老夫倒是小觑于你了。" 张无忌道:"学究天人四字,在下何敢克当?这实乃上天眷顾,小子得窥武学另一天地而已。" 冷面人道:"张教主可否见告得了甚么武功密笈?" 张无忌道:"请恕小子言尽于此,阁下睿智过人,在下何敢冒此大险。" 冷面人道:"既如此,老夫只好坐关数年,再来向张教主讨教了。" 张无忌道:"阁下若肯潜心数载,神功定然大成。到时尚请阁下手下容情。" 张无忌如此并非虚言,只要过得数载,冷面人九­阴­真经和九阳真经两项惊世内功定能混成一体。而自己虽可勤练九阳内功,但九­阴­真经的内功心法却是不知,自然无法增强九­阴­内功。到时冷面人复出,自己定然不敌。冷面人道:"既如此,老夫告辞了。"言毕对红发老人和玄冥二老道:"走吧!"。

玄冥二老提着两个孩子,便欲下山。张无忌一闪身堵在门口道:"请阁下遵守诺言,将孩子留下。" 冷面人道:"老夫不是张教主对手,怎敢交还贵子?" 张无忌道:"在下虽然不才,但亦知大丈夫一诺千金,要阁下留下孩子,自当恭送阁下下山。" 冷面人道:"张教主、老夫早己自认自己乃真小人。两个小孩,老夫自当妥为照看。老夫此举,实属无奈。张教主因牵挂孩子,这几年想必不能潜心武学。他日再见之时,老夫便多一分胜算" 张无忌厉声道:"冷面人,若不留下孩子,你等休下山!" 冷面人道:"张教主和尊夫人正值旺年,想必自会子孙兴旺,但殷梨亭殷六侠却已过半百之年,生育也难。张教主竟狠得下此心么?" 张无忌一怔,却听殷梨亭颤声道:"无忌,大义为重,私情事小,动手罢。" 张无忌见殷六叔虽然顾全大局,但语音之中,对儿子殷涛实是难以割舍。霎时之间,往事一幕幕掠过心头。

殷六侠年青之时,与峨嵋派的纪晓芙女侠两情相悦,武当峨嵋对此事均觉万分高兴,谁料世事难测,纪晓芙在西域追杀一个作恶多端之徒时,竟给当时明教的光明左使杨逍碰上。杨逍对她一见倾心,遂尾随纪晓芙多日,纪晓芙由恨生爱,便与杨逍私下有情,生下一个女孩, 取名杨不悔。杨逍的武功人品均是上乘,纪晓芙虽说是受杨逍所逼,但将女儿取名杨不悔,显是对此事不后悔之意。谁知杨逍乃峨嵋派的大仇人,杨逍与纪晓芙之事被峨嵋掌门灭绝师太获悉,一怒之下,竟一掌将纪晓芙击毙,其女儿杨不悔被张无忌送到杨逍之处。在六大派围剿光明顶之时,殷梨亭被西域金刚门武功所伤,杨不悔遂细心照料殷梨亭。却说殷梨亭虽武功高强,但惟情却极是温文尔雅,对纪晓芙一直念念不忘。而杨不悔长相又酷似其母纪晓芙,是以二人竟得以成为一对老少夫妻。杨逍于此事也无奈何,心想,如此或多或少能弥补自己年轻时对殷梨亭的伤害。这些往事,张无忌全部知晓,此时心中好生难以委决,遂抬眼向武当诸侠和少林诸僧看去,但见人人低眉垂首,均是一副惨态。

冷面人道:"殷公子聪明机灵,老夫自当聘请儒士教他识字,数载之后,定当奉还。" 张无忌如何肯信冷面人之言?但如此时动手,殷涛和绿敏便立时会命丧当场,张无忌不由呆立门口, 无所适从。冷面人道:"张教主,老夫告辞了,后会有期"言毕,从张无忌身侧坦然走过。接着玄冥二老带着绿敏和殷涛走过。红发老人断后,最后出门。一行人大摇大摆地径下武当山。

空闻大师道:"阿弥陀佛,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一切皆命数使然。想是冷面人气数未尽,张大侠和众位道长尚请克制悲伤为上策。" 便在此时,山中忽然传来绿敏和殷涛的哭喊之声,赵敏心如刀绞,"扑通"一声,便又摔倒于地,昏死过去。

张无忌和殷梨亭陡然冲出道观,向山下疾奔而去,却见冷面人等人早已奔至山脚。殷梨亭步态踉跄,老泪纵横。张无忌道:"六师叔,请回观中照看师母要紧。冷面人等人便让小侄去追罢?" 殷梨亭闻言止步,哽咽道:"无忌,多加小心!" 张无忌道:"小侄谨记,师叔请回罢!"殷梨亭记挂杨不悔,只得挥泪转身,跌跌撞撞地向武当道观奔去。张无忌心中惨痛,眼睛一酸,不由得泪流满面陡然转身,向冷面人等追去。心中打定主意,纵是救绿敏不得,舍了牲命,也要将殷涛抢回。

未几,便已赶上冷面人等。绿敏和殷涛两人哭喊不已,张无忌神智大乱,便要抢上。却听冷面人不紧不慢地道:"张教主还是不要鲁莽,否则遗撼终身!"张无忌心头一惊,才将拚命之想搁下。

冷面人又道: "张教主孺子之情,好生让老夫感动。这便请回罢,老夫虽然生平行事无耻,但这两小孩与老夫并无深仇大恨,定会善加照管。" 张无忌听他言出至诚,心头倒稍感宽慰些。但两个小孩兀自哭泣不已,张无忌如何放心得下。便茫然无措地跟在众人身后,不即不离。

冷面人长叹一声,不再多说甚么,任由张无忌尾随其后。一行人便如此向北而去。张无忌听着两个小孩哭声渐弱,便道:"冷面人,你如此尽择荒野之道,两个小孩均已饿了,却拿甚么喂他们?" 冷面人道:"老夫被张教主打得头昏,倒忘了此事。这样吧,咱们便从大道而走,沿途之上,倒可好生照顾两个小孩。"言毕驻足。辨明方向后,遂向东北方向疾走。不一会便上了官道,又行了半个时辰,已到一座小镇。冷面人等进入一家酒店,张无忌随后亦跟进,坐在另外 一张桌旁。店小二前来招呼,张无忌摇摇手,示意甚么也不要。店小二见他腰佩屠龙刀,怎敢招惹,只得悻悻退下。

张无忌呆呆地看着绿敏和殷涛两个小孩,两人正狼吞虎咽地吃着。绿敏忽然道:"爹爹,你怎么不吃?" 张无忌勉强笑道:"乖宝宝。你吃罢。爹爹不饿。" 绿敏突然对着鹿杖客怒道:"你抓着我的手­干­甚么,快放开!"神情之间,竟有三分大人气。鹿杖客一愣,转头看着冷面人。冷面人点点头,鹿杖客遂将手放开。绿敏"哼"了一声,双手支在桌上,问道:"你叫冷面人是不是?

" 冷面人道:"老夫正是,小公主有何事?"

绿敏正­色­道:"我不叫小公主,我姓张名绿敏。你叫这人将我叔叔的手放开!"殷梨亭乃张无忌的师叔,叙起辈份,殷涛当是绿敏的叔叔。冷面人听了此言,点头示意鹤笔翁放了殷涛。 武当门中,因宋远桥爱子宋青书误交匪人而落得个身败名裂之下场,殷梨亭戒于前车之鉴,对殷涛平常管教甚严,是以殷涛看上去,毫无武学高人之后的气度,反倒极似一个书香门弟出生的温文公子。绿敏虽然小殷涛一岁,但自幼受父母宠爱,此时身处险境,却兀自颐指气使,比之殷涛的无所失措,而多了儿分顽劣之气,与其母赵敏实有异曲同功之妙。张无忌见女儿如此大胆,愁苦的心情竟稍微开朗了几分。却听冷面人道:"恭喜张教主,竟生得如此可爱机灵的女儿。" 张无忌苦笑道:"在下教女不严,过于溺爱,到让阁下见笑了。" 冷面人道:"张教主想必肚子已锇,还是请用膳吧,免得愁坏了身体。"张无忌此时心情稍好,闻了此言,也觉饥肠辘辘,便吩咐小二上了菜饭,独自吃将起来。

饭罢之后,张无忌道:"冷面人,诸位乃习武之人,怎能照顾好小孩,请看在下薄面,替小孩找个保姆,再雇一辆大车,添置些衣物如何?" 冷面人道:"老夫敢不遵命。红发老人,便烦劳你按张教主的吩咐,速去将此事办了罢。" 红发老人恭身领命而去." 张无忌道:"多谢阁下!"冷面人道:"张教主何必言不由衷,这‘谢'字老夫实在愧不敢当。" 张无忌一声长叹,不再多言。便在此时,绿敏突然转身向张无忌奔来,鹿杖客大惊,声形暴起,扑向绿敏。

---

黄易迷OCR 黄金社区扫校

第十五回塞北朔风翻云暗

张无忌见状大惊,急忙弹身而起,右掌骤集七成功力,扬掌上击鹿杖客,左手一揽,己将绿敏抱至怀中,鹿杖客给一掌击得倒飞出去,撞在墙壁之上,又摔落于地。张无忌未及停身,身形早已掠到鹤笔翁身侧,右手疾向殷涛抓去。忽见冷面人已将右掌放在殷涛头顶之上, 张无忌心中一惊,只得住手。鹤笔翁却扬掌击向张无忌腋下的绿敏,张无忌大怒,身形左侧,右腿飞出,已将鹤笔翁踢上房顶,"咚"的一声巨响,鹤笔翁被坚实的屋顶倒撞下来。力道之大, 竟 "咔嚓"一声,将一张木桌压碎,人即横卧其上,不能动弹,想是受伤甚重。

冷面人右掌按在殷涛头顶之上,平静地道:"张教主既已夺回爱女,便请退下罢!" 张无忌无奈,只得退回原桌坐下。

绿敏却对着殷涛嗔目道:"苯蛋叔叔,你为何不跑?" 殷涛见张无忌连伤玄冥二老,早吓得面无人­色­。此时闻言,嚅嚅地道:"侄女,叔叔……无……能。" 张无忌道:"阁下,在下与你交换一下可行?"冷面人道"张教主侠仁之心,老夫好生佩服。爱女便由你带走,殷公子嘛,老夫代为照顾了。" 张无忌之心,冷面人岂能不知。张无忌只要救出殷涛,立时便会置爱女绿敏­性­命于不顾,马上便会对自己暴施杀手。是以冷面人宁可让张无忌抢走绿敏,这殷涛却万万不能再失。 张无忌之所以任由冷面人下武当山,全因了殷涛一条小小的人命。此刻虽已抢到绿敏,心中却殊无喜意。正沉吟难决之间,红发老人己挟着一个中年­妇­女回到酒店,见状大惊。

冷面人道:"红发老人,你看看玄冥二老伤势如何?" 红发老人将腋下中年­妇­女放下,向玄冥二老走去。

这中年­妇­女已被点了哑|­茓­和其它|­茓­道,但见她满脸惊恐之­色­。张无忌心头不忍,走上前去,右掌中指凌空几点,已解了­妇­人被封|­茓­道。 中年­妇­人 "扑通"一声,跪在张无忌身前颤声道: "大爷饶命,大爷饶命!" 张无忌右掌运出掌力,将­妇­人托起道:"大嫂不须惊慌,在下只想请大嫂代为照顾一下这两个小孩,别无他意。" ­妇­人如何相信?张无忌心想定是红发老人出手甚辣,竟不问青红皂白地胡乱抓了一人来交差。当下微微一笑,便问道:"请问大嫂,家住何处,可另有亲人?" ­妇­人见张无忌和颜悦­色­,惊魂稍定,却依然颤声道: "回大爷话,奴家无甚亲戚,在镇上王老爷家当佣人。" 张无忌道:"这个女孩是在下的女儿,那位男孩是在下的小兄弟。只因我等急于赶路,恐两个小孩无人照料,是以才烦请大嫂相助。适才那位大哥多有得罪,在下向大嫂陪不是了。" ­妇­人听说是请自已做保姆,心神定了下来。但此事太过令人匪夷所思,这­干­人除了张无忌之外,无不凶神恶煞,相貌古怪,如何敢开口答应。 张无忌向­妇­人瞧去,见她虽是佣人打扮,但一身粗布衣衫,倒显得­干­­干­净净,神态之间,亦显得本份老实。心想如求得此女照看孩子,自己到稍可放心一二,便道: "冷面人,你身上黄金白物大概不少,借点给在下如何?" 冷面人道:"自当效劳。"言毕从怀中掏出二锭二十两的黄金,抛给张无忌。

张无忌伸手接住。突然跪在­妇­人身前道:"大嫂,区区薄礼,不成敬意,权充做两个小孩 的食物之用。待事了之后,大嫂可直接到武当山去,只要将此事讲了,我武当定然深感大德,终身不敢相忘。"那女子不过一介平民百姓,见张无忌如此,早惊得不知所措,惶恐万分,如何答得上言来。张无忌无奈,只得将此事的前因后果讲了。那­妇­人心肠挺软,听张无忌如此说来,又见绿敏和殷涛聪明可爱,同情之心,不禁油然而生,当即便道:"大爷请起,奴家自当照看两个孩子。只是奴家粗手笨脚,恐怕难以将公子小姐服侍周全。" 张无忌大喜, "咚咚咚"快疾无伦地叩了三个响头。­妇­人不及阻挡,张无忌已长身而起,道:"大嫂恩德,待张无忌他日相报!" ­妇­人道:"奴家不敢。"张无忌将两锭黄金塞在她的手中,转而对冷面人道: "在下素知阁下视人命如同草芥。但这位大嫂于在下有大恩大德,不管阁下欲如何处治两个小孩,但张无忌斗胆请阁下善待这位大嫂。不知阁下意下如何?" 冷面人道:"一切听从张大侠吩咐便是。张教主说两个小孩--- 莫非……" 张无忌俯身对绿敏道:"乖宝贝,听爹爹的话……" 绿敏嘟嘴道:"爹爹不听我的话,我也不听爹爹的话!" 张无忌一怔,强笑道"爹爹怎地不听你的话了?" 绿敏道:"我早说过不许别人再叫我‘乖宝贝',爹爹为甚么还要叫?" 张无忌心酸地失笑道:“好好好,爹爹认错,张绿敏,请你帮爹爹一个忙行不行?”

绿敏道:"帮甚么忙,爹爹不妨说来听听?"

张无忌尚未答言,中年­妇­人不由失笑,张无忌好不尴尬,只得道:"第一,今后一定要听这位姑姑的话。" 绿敏大眼眨巴几下,便道:"第二呢?"张无忌道:"请张绿敏陪着殷涛叔叔,爹爹日后再来接你们俩,好不好?" 绿敏沉吟半晌道:"爹爹为何不现在将我和叔叔接走昵?" 张无忌怔了怔,只得道:"爹爹现在还救不了你们俩。" 绿敏道:"好罢,我便帮爹爹这个忙。"说完便向殷涛走去,坐在殷涛身旁道:"殷叔叔,我爹爹现在救不了我俩,我便和你在一起罢。你吃饱了没有?" 殷涛道:"吃饱了。"绿敏向冷面人唬道:"把你的手拿开!"

冷面人依言将手掌移开,对张无忌道:"果真是将门出虎女,此言不假。" 张无忌心中惨痛,闻言道:"小女不识礼数,尚请阁下勿要怪嗔。" 冷面人道:"老夫岂会与小孩子家一般见识。张教主便请放心罢。" 此时玄冥二老已被红发老人救治而醒,冷面人望了他们一眼,便道:"走吧!" 一行人出了酒店,­妇­人带着绿敏和殷涛上了大车。冷面人摆了摆头,红发老人亦爬入车内。鹤笔翁驾车,冷面人和鹿杖客一前一后护着大车。一声吆喝,众人向北驶去。张无忌没有坐骑,便若即若离地踱在众人之后。好在大车速度不快,张无忌轻轻松松地便能跟上。张无忌明知救人无望,却依旧一直跟了去。冷面人亦不多言。吃饭住店,众人均对张无忌似如未见,张无忌亦不多言,但人却明显地黑瘦下去。日渐憔悴。如此行了月余,众人已至晋北雁门关。这日午间,众人正在赶路,冷面人突然勒马停住。不一会,张无忌便疾步赶到。二人相视良久,冷面人道:"张教主苦苦相随,真是放心老夫不下么?" 张无忌道:"在下并无阁下那等雄才大略,只盼两个孩子平安无事,此生便再无他求。" 冷面人道:"此去已是雁门关,张教主便请留步罢。" 多日跟踪,冷面人防范甚严,张无忌根本无机可乘。此时闻言,已知无望。再者,自己离开武当山这多时日,心中己着实记挂赵敏诸人。张无忌与冷面人相视良久,一抱拳,转身向南而行。别了众人,未行多远,忽听身后马蹄声急,张无忌回头一看,见是冷面人纵马疾奔而来。张无忌心中微奇,遂立定身形,看冷面人却有何事。骏马奔至张无忌身前,突然人立而起,随即立定停下。冷面人道:"张教主,老夫前来告辞!" 张无忌亦抱拳道:"阁下,在下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张无忌言毕转身疾向南行。冷面人驻马良久,直到张无忌身形消失在视野中,这才勒转马头,振臂扬鞭,向北方绝尘而去。张无忌心如死灰地回到武当山。诸人见他空手而回,亦未多问。张无忌将大致情况说了,却将绿敏被救而自己又将她送入虎口之事略去不提。众人默然良久,俞莲舟道:"无忌,你走之后,杨冰女侠曾来过武当山一次,托我将这件物事转交给你。" 言毕递过一只扁平的­精­致木椟。张无忌接了,当众打开,但见木椟之中现出一本极薄的绢书,书面有几个清秀绝俗的毛笔字:“九­阴­真经”。张无忌道:"启禀掌门师叔, 杨女侠所赠,乃《九­阴­ 真经》一书。" 俞莲舟微微一怔,便道:"杨女侠不愧为名门之后,虽为女子,但胸襟如此博大,实乃古今罕见。无忌,你既受杨女侠所托,当不负众望才是。" 张无忌躬身应道:"孩子谨记掌门师叔之言。" 殷梨亭道:"无忌,此次纵虎归山,全因你眷顾殷涛之故。六叔亦未能顾全大局,此时唯望你屏弃杂念,潜心习练《九­阴­真经 》,方能挽回你我之大错!" 张松溪Сhā言道:"六师弟休要自责,冷面人虽然一时得逞,但他心术不正,武功便难臻至境。无忌既如此做了,日后定还有腾挪余地。我估计冷面人数年之间不会有甚举动。在此期间,无忌便坐关参详《九­阴­真经》罢!" 张无忌凛然而遵。 宋远桥淡然一笑道:"道家讲究冲淡弘远,清静修为,无忌孩儿,往事如烟,便让他飘散 罢。贤侄媳聪明睿智,你便与她一同研习。若如有疑惑,不妨说将出来,大家一同参详参详。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嘛。" 张无忌道:"孩儿定要相烦各位师叔指点。"俞莲舟道:"冷面人之事,我命弟子打听,无忌孩儿便不用­操­心了。你数月奔波,便歇息去罢。" 张无忌叩别了众位师叔,同赵敏一同回到小院坐下, 相对良久,张无忌道:"敏妹,你瘦多了。" 赵敏亦道:"你也瘦多了。"张无忌道:"敏妹,有一事我须向你明言,还请敏妹多加体谅。" 赵敏叹道:"无忌,你我自相识的那天起,你便一直在­干­对我不起之事,我何时纠缠不清了。" 张无忌遂将绿敏曾经得救之事说了,赵敏叹道:"无忌,如非你如此,我也不会千方百计地要嫁于你了。好在绿敏并非如你一般呆头呆脑,说不定未等我们去救,她便会将她的殷涛叔叔领回武当山来也未可知。"赵敏虽是苦笑着而言,但语气之中,对绿敏如此能随机应变,到颇似得意。

张无忌见赵敏如此通情达理,心中颇感激动,道了一声 "敏妹",便无下言。……

自此之后,张无忌便潸心于修练《九­阴­真经》。

他于医道经脉之学甚是­精­通,再加武当诸侠从旁相助,进展甚是神速,时光倏忽,转眼数年便已过去,其间小昭和常胜王曾来武当小住过几次,言谈起来,知光明顶防范甚严,江湖之中,再未听到冷面人的音讯,倒是明军连连取胜,徐达、常遇春等已率军分攻大都,元朝眼看不保了。听了此消息,张无忌心头异常茫然,竟殊无半分喜意,只长叹一声,再无他言。 又过二月,张无忌已揭过《九­阴­真经》的最后一页。时至秋天,院中落叶萧萧,张无忌和赵敏拜别武当诸侠,直奔雁门关而去。

至正二十八年正月,朱元璋在应天府即皇帝位,建国号为大明。且说朱元璋给自己的皇朝起名,确是大伤了一番脑筋。朱元璋和其功臣徐达、常遇春,汤和、邓愈等重臣,均是源出明教义军。明教本有"明尊"出世的说法,经过数百年公开和秘密的传播,"明尊"出世早已成为世人所熟知的预言。朱元璋尽管恼恨明教,但碍于大局,亦不得不将国号定为大明,以示不敢相忘明教之义。明教教众自然乐意。

"明"是先明,是火;分开来看便是"日月"二字。古礼有祀"大明",朝"日"夕"月"的说法。数千年来,"大明"和日月俱为朝廷之正祀,以历代皇帝对此十分重视。此观点历来受士大夫等儒士所乐于谈论。再者,朱元璋起家于南方,用­阴­阳五行说来推论,南方属火,为阳,­色­赤;北方属水,为­阴­,­色­黑。朱元璋称帝于南方,而元朝建都于大都,地处北方。以五行相克之理,则火克水,阳消­阴­,以明克暗,便正巧相胜。

朱先璋经过冥思苦想,终于决定将国号定为大明。明教首领和先朝儒生出于不同的解释,竟一致同意定国号为大明。朱元璋亦不加以解释,任其两派之人瞎作猜想。如此便将两派绝然相反的人团结在一起。朱元璋的雄才大略,狡诈机智,由此可见一端。至七月,元顺帝见徐达,常遇春两路大军逼近,眼见大都不保,遂仓皇出逃,向北窜入茫茫草原。八月,徐达攻占大都,元朝算是覆灭了。

朱元璋遂定都应天,定国号大明,召告天下,祭告宗庙。追遵高考曰玄皇帝,庙号德祖;尊祖考曰恒皇帝,庙号懿祖;祖考曰裕皇帝,庙号熙祖;皇考曰淳皇帝,庙号仁祖。

立妃马氏为皇后,世子标为皇太子。仍以李善长为左丞相,徐达为右丞相,刘基为御史中丞兼太史令。自是明室肇基,帝位已定,史称朱元璋为明太祖。

诸事既定,明太祖朱元璋亲定功臣位次,圣旨在江宁西北­鸡­笼山下,建功臣庙,己战死的功臣,设像崇祀,尚未死的虚其坐次,共得二十一人,依次便是, 徐 达 字天德,濠州人。 常遇春 字伯仁,怀远人。

李文忠 字思本,盱贻人。

邓愈 虹人,初名友德。

汤和 字鼎臣,濠人。

沐英 字文英,定远人,太祖朱元璋养子。

胡大海 字通甫,虹人。

冯国用 定远人。

赵德胜 濠人。

耿再成 字德甫,五河人。

华高 含山人。丁德兴 定远人。

俞通海 字碧泉,濠人。

张德胜 字仁莆,合肥人。

吴良 定远人,初名国兴。

吴桢 定远人,初名国宝,吴良之弟。

曹良臣 安丰人,

康茂才 字寿卿,蕲人。

吴复 字伯起,合肥人。

茅成 定远人。

孙兴祖 濠人。

二十一人,俱皆封爵,授予庄田,并布告天下。

张无忌默默看完布告,不发一言,脸­色­忧郁地转身向北而行。赵敏知他心意,这二十一名明朝开国功臣中,光明顶上的英雄,竟一人也无。问题尚不止于此,朱元璋于明教这些英雄豪杰,江湖高手只字不提,只怕定有图谋。张无忌和赵敏心中均升起一股不祥之预感,似乎已 亲自见到江湖之中,又将血雨腥风,无辜惨死之人,实不知将会有多少。

张无忌见赵敏关切异常看着自己,当下淡然道:"敏妹,你我夫妻多年,当知我无意于做官,亦无此能耐。此行如能救出绿敏和殷涛两个孩子,咱们便找个隐居之所,过几年清静日子罢!" 赵敏微微苦笑,心中何偿不希望如此,只怕天意难违。便道:"此行能否找到二个孩子,也殊难预料。冷面人数年不闻音讯,谁知他躲到甚么地方去了。" 张无忌亦是茫然。数年前尾随冷面人等人到了雁门关,自己无奈而回。冷面人一行显是向北出了雁门关,但这茫茫无际的草原之中,却到何处去寻冷面人?

赵敏道:"哥哥驻扎在太原,我俩先去哥哥处探问一下如何" 张无忌道:"如此甚好。"二人不再言语,径投太原而去。

原来前番赵敏张无忌二人与庠库特穆尔辞别之后,库库便率军南下,欲剿灭各路义军。此刻库库受顺帝节制天下兵马,库厍心头对此事早已忧虑重重。果然不出所料,元朝关中四将军,李思齐、张良弼、孔兴,脱列伯四人结盟,推李思齐为盟主,抗命库库特穆尔。库库怒不可遏,遂挥师西进,与李思齐四人激战不已,定要分个胜负。双方所辖,皆是蒙古­精­兵,如此激战数年,兀自难分高下。元顺帝屡次遣使和解,诸将均将朝命置之不理,亦然互相打得头破血流。元顺帝见调解不成,又下一道严诏,令库库特穆尔专门对付明教义军。库库跟李思齐四将结怨甚深,库库遂回书元顺帝,表明自己必欲平定关中,方才南下。顺帝接书大怒,皇太子因忌恨库库昔日不肯合作,早已怀恨在心。此时父子同忌库库,遂飞传一道紧急诏书,将库库官职和兵权尽数解去,命皇太子亲自统率诸将。库库接诏大怒,将诏书撕个粉碎,挥军攻占太原,将元朝命官尽数砍了,自己重新委任地方官员。

顺帝闻报惊怒异常,正欲调兵讨伐库库特穆尔时,谁知晴天一个霹雳,应天府朱元璋已任命徐达为征虎大将军,常遇春为副将军,统­精­锐之师二十五万,北上进攻,直逼大都。明军势如破竹,所经之地,无论大城小城,竞争相投降献城未几,便将元朝大都与关中四将隔开。 元顾帝此时两手空空,见明军大举进犯,直骇得心胆俱裂。思来想去,元朝现时统兵有方的大将,仅有库库一人。有心与库库和解,但想自己前番做事太绝,只好让皇太子来当这替罪羊,便将一切罪过尽推到皇太子头上,解除太子兵权,尽复库库官职。

却说关中四将正与库库打得欢时,闻明军大举进攻,亦慌了手脚,急忙打点军队,整装出发。但此时徐达和常遇春早已挥军直逼毫无重兵防守的大都,挽救不及了。元顺帝无奈,只得弃了大都,黑夜之中,他携同百官家眷,开健德门出逃,经居庸关,北上上都,奔向茫茫草原,回到祖先忽必烈的故居去了。元朝大都被攻占之后,朱元璋闻报大喜,亲至大都犒军,并将"大都"改名为"北平"。

此时元顺帝虽然出逃,但元朝朝廷机构依然完善,关中四将以及库库特穆尔均手握重兵,据守陕西,山西,宁夏诸境。明太祖朱元璋即命徐达和常遇春组成西征军,由北平向西进发,攻击关中四将以及库库等人。安排就绪,太祖朱元璋遂打道南下。径回应天府去了。

便在此时,张无忌和赵敏二人进了太原,找到库库特穆尔、数年不见,库库依然­精­明强悍,额头之上添了几道皱纹,更显得老成持重。但眉目之间,却罩上一层­阴­郁之气,显是近年来万事不尽人意之故。三人互道别来之情。库库闻绿敏和殷涛竟被冷面人挟持数年,不禁大为震惊,但库库数年来亦末听到过冷面人的下落。库库道:"我近期军务繁忙, 你二人便在此间自行安顿罢。绿敏之事,我派人打探,一有音讯,即命人告知武当山诸位道长。" 张无忌二人自去下处歇了。半夜时分,夫妻俩听得城中有调集军队的号令,知库库要外出征战。张无忌和 赵敏对视一眼,无话可说,遂倒头睡下,各想心事。

原来库库探马报明军西征军已大举向山西攻来,统率之将乃徐达和常遇春。库库略一沉吟,便得一计。心想西征军大举进攻陕西,大都(北平)守备必定薄弱,遂督军出雁门关,避开西征军主力绕道直取大都(北平)。谁知军行途中,忽接太原守军急报,道徐达、常遇春己兵困太原,请库库急速回救。库库无奈,只得回军。待到太原城下时。徐达,常遇春早己破城而入,严守以待。库库督军在太原城外扎营,待稍事休整之后,便即攻城。

徐达、常遇春早知库库欲偷袭大都(北平)。二人一商量,此时西征军已近太原,­干­脆乘机攻了太原,再还军援救大都(北平)。令库库退无可守,进无可攻。

却说太原守军较少,见徐达、常遇春将城围住,稍作抵抗,即作投降了。张无忌和赵敏竟被困在太原城中。城破之日,二人不欲被认出,便又易容化妆,扮成一对老夫老妻。赵敏见徐常二将统兵有方,明军入城之后,立即颁布安民告示,抚慰民众,竟是秋毫无犯。便是对大富人家,元朝官吏,亦不妄自­骚­扰。

赵敏叹道:"元之得国,何不亦是如此,奈何后人不遵祖训,至有今日之变。" 张无忌亦道:"中原朝代迭更,究其原因,大抵也是 如此,只可怜天下百姓,横遭此无妄之灾。" 赵敏苦笑道:"张大侠悲天悯人,到恰似一介儒士。" 张无忌道:"此理甚是浅易,纵是平常百姓,亦明其理。又何止如敏妹这般满腹文章的学士。但天意如此,奈何?" 赵敏道:"此时咱们怎么办?"张无忌道:"眼下太原战事一触即发,我等还是稍侯几日再走不迟。否则乱军之中,却是麻烦。" 夫­妇­二人不敢再呆在府衙中,好在太原城有不少人逃避战乱,已远走他乡。二人遂老实不客气地撬开一家民房,入内住下。谁知半夜时分,城西大乱,喊杀之声将全城居民惊醒,但见火光冲天,连太原城中亦照得雪亮。张无忌原料这场大战,少说也得打至天明,谁知二个时辰之后, 喊杀之声渐歇,火光旋即暗了下去。正不知谁败谁胜之时,徐达、常遇春等已得胜而归。库库手下,竟有四万士卒和四万匹骏马被俘。赵敏惊然失­色­,担心库库安危,竟险些晕倒过去。

张无忌将她扶入屋内,道:"敏妹休急,待我前去探问。"言毕转身而出,探听库库特穆尔下落。

原来常遇春手下有一员悍将,名唤郭英。郭英登高而望,但见库库扎营城西,兵约数万,遂入城向常遇春道:"敌兵立营虽大,不甚谨防。若乘夜踏营,当可决胜。"常遇春回入主帐,语于徐达,徐达亦以为然。遂商议具体步骤,忽报库库营中有密使送书前来,二人展书一看,不由大喜。

原来库库麾下有一将领名叫豁鼻马。暗忖元朝大势已去,又闻徐达善待降人,便有率众归降之意,遂背了库库,暗中传书与徐达,愿为内应。徐达当即回书,约了暗号。至三更时分,但见夜空微­阴­,乌云四布,郭英率­精­骑三百人,用破布裹住马蹄,悄悄摸到库库营帐附近 。一声炮响,三百人便四处纵火。霎时间火光四起,映红了夜空。常遇春率着大队人马,呐喊着冲入库库军中。库库营中亦奔出一队人马,呐喊冲来,却并不厮杀,反通了暗号,领着常遇春大军向主营冲去。

库库特穆尔正端坐帐中阅读兵书,忽闻营内喊杀连天,情知内外有变,急忙推案而起,跳上一匹战马,在十八番僧的护卫下,杀开一爷血路,向北遁去。库库部下无人指挥,纷纷溃乱。常遇春当即下令,降者免死。蒙古兵眼见大势已去,便纷纷抛下兵刃,跪地投降。

可怜库库乃一员骁勇善战之将,只因元廷将尽,竟落得如此惨败。张无忌打听清楚,急忙回去向赵敏讲了。赵敏听哥哥和十八番僧走脱,心中大慰,但神 情郁愁,却总也排解不开。

张无忌道: "敏妹,天明之后,我们便离开太原罢。" 赵敏点点头,默然无语,便闭目养神,待天明之后,城门已开,两人便向北门走去。临行之前,赵敏放了一锭银子在那间房内,权充做借宿之费用. 不一日二人便到了雁门关。但见关外草原茫茫, 何处去寻冷面人!张无忌和赵敏, 在关外转悠了数月,依然未有丝毫音讯。这日午间,来到柳河州, 节气已至冬令,阵阵朔风吹来,寒冷入骨。两人正无计时,远处一队大军正向二人驻足之地隆隆奔来,但见旌旗招展, 绵延数里。须臾驰至,张无忌和赵敏已然认出,此乃明军征西军。 张赵两人此时并未易容,张无忌不欲被明军之人认出,遂勒转马头退避道旁。明军铁骑从二人身旁驰过, 赵敏忽道:“无忌,是常遇春大哥。”

张无忌侧目望去,但见中军一面旌旗之上,绣了一个"常"字,正是常遇春率军由此而过。 原来攻下太原之后,朱元璋即命常遇春还守大都(北平)。徐达领军攻打庆阳。常遇春回到大都(北平)后,同副将李文忠一起驱兵北进至锦州,击败元将江文清,入全宁又大败元丞相。大军逼近大兴州,不想元守将不战而逃。常遇春便马不停蹄,径奔开平。此时顺帝正驻扎在开平,闻报常遇春攻到,又只得仓皇北遁。常遇春追了几十里,俘获元军将士万余人,车万辆,马三千匹,牛五万头。蓟北悉平,乃还军大都(北平)。途中闻报徐达围攻庆阳已达三月,守将张良臣负险顽抗,竟久攻不下,遂向庆阳驰去,助徐达攻城。不想竟给张无忌在此碰上了。 此时天空乌云翻滚,地上朔风狂吹,再加上铁骑惊天动地般驰过,张无忌不知何故,竟打了个寒颤,轻声道:"敏妹,常大哥军务繁忙,便不用相见打扰了。" 两人遂将脸侧过,目光却斜睨急速奔来的中军。当见数十面大旗之前,当中一员虎将,正是常遇春。堪堪将要驰近时,先时兀自神威凛凛的常遇春突然俯在奔马之上,身躯随奔马而起伏,险些摔将下去。偏将李文忠急忙将常遇春的马缰绳拉住,左手扶着常遇春。战马一声嘶鸣,人立而起,随即停下。李文忠早已将常遇春平放于地。 随即打个手势,只听号角吹响,数万人马便原地停下。

张无忌见状大惊,亦再顾不得其他,纵马向常遇春奔去。几名卫士厉声喝止,见张无忌犹自不停,遂挺枪刺来。张无忌早已从马鞍上一跃而起,越过众人头顶,落在常遇春身侧,急道:"常大哥,常大哥!" 但见常遇春浑身颤抖,牙关紧闭,颜面之上,隐然罩有一层­阴­绿之气。张无忌陡然想起一事,直惊得魂飞天外,急忙伸手按住常遇春丹田|­茓­,内力缓缓透入。左手连点数指,闭了常遇春心脉与别脉相连接的胳脉。李文忠已认出张无忌,惶急地道:"张教主,常将军怎么了。" 张无忌此刻哪还有心思说话,只对李文忠点点头,便尽心替常遇春医治,赵敏此时亦冲破卫兵阻挡,奔到常遇春身旁,刚叫得一声"常……",见了眼前之事,不由骇然禁声。

李文忠急忙命部下就地设帐,将常遇春、张无忌, 赵敏三人遮在帐中。又吩附军队安营扎寨,将中军严加防卫起来,这才进入帐篷。便在此时,常遇春"哇"的一声,吐出一滩黑血, 这才醒转过来。但见张无忌泪流满面,神情之间,郁愤难当。常遇春道:"无忌兄弟,你我之……之事,待会再说。" 张无忌知其心意,含泪点头,与赵敏退立一旁。

常遇春道:"李将军,请将众位指挥使传来。" 李文忠吩咐下去,不一刻,帐中己进来十位头领,常遇春道:"众位兄弟,遇春快不行了,军中之事,请诸位听命于李文忠将军!"众人闻言大惊,但俱都答应了。常遇春道:"既如此, 遇春便与各位告辞了,但请众位兄弟多加保重。这便请各回军中罢。"诸将一一叩别,挥泪出帐。

常遇春又道:"李将军。请将所有卫士撤出二十丈,任何人不得走近,否则格杀勿论!" 李文忠含泪领命自去。张无忌走到常遇春身前道:"常大哥,是不是他做的手脚?" 常遇春苦笑道:"无忌兄弟,我也吃不准。请将纸笔给我。"张无忌将纸笔递给常遇春。常遇春忍着巨痛,草拟了一封短笺,装入信袋之中,封好口,递给张无忌道:"无忌兄弟,请将此信尽快当面交给徐达大哥。" 张无忌接了信,愤然道:"常大哥,到底是不是他?" 张无忌甫一见到常遇春,便看出他已中了"春芽"之毒。此毒名称虽然好听, 若用于身上毫无伤痕之人,便毫无毒­性­,但如身上曾受创伤,半年之后,哪怕己复元数十年的旧疾,也会创口溃裂,鲜血缓缓流出,伤口无论使用何药,均不能令其愈合。此毒药取名"春芽",便是指其破土而出,无可阻挡之意。在《王难姑毒经》此条解药处注道:无解。

常遇春摧锋陷阵,身先士卒,无论面对甚么刀枪箭雨,从未稍现怯意,无不奋勇直前。多少次力挽狂澜,将明军甚至朱元璋本人从危急之中救出。所经战斗,止数百战! 高大的身躯之上,浑身上下,无一处不是刀痕累累,箭伤之黑疤。是以­阴­毒无比的剧毒服下饶是常遇春体魄雄健,亦自难以抵受,早痛得汗水直流,浑身颤抖不已。身躯之上的创口一一溃裂,血水混着汗水,早将袍服渗透。

张无忌见常遇春不愿说,便不再问。他屈指一算,半年之前,徐达常遇春攻克大都,朱元璋曾到大都(北平)犒军。心道莫非朱元璋那时便起了歹意么? 张无忌素知常遇春脾气,朱元璋有何不妥之处,竟敢当众指责,三番五次弄得朱元璋难于下台。此时大敌已除,常遇春又常自言能将十万之众,横行天下,军中戏称他为常十万。朱元璋如何能够不忌? 张无忌念及此处,陡然又想起一事,不由得心头一跳。朱元璋于医术一窍不通,怎能觅到这种罕见的毒药,莫非冷面人又Сhā手其中不成。便问道:"常大哥,‘冷面人'之事,大哥可曾知晓?" 常遇春此时早已疼得一口一口地倒抽凉气,但他倔强异常,竟是一声不哼,闻言摇头。张无忌­精­通医术,眼见常遇春遭此惨痛,自己却无能为力,脸上惨然变­色­,呆立于地。常遇春强笑道:"兄弟,胡青牛不是说过,我最多只能活到四十岁么?看来,如突然发疾,天意如此,兄弟不必­干­着急。" 张无忌大声道:"不!常大哥,小弟年轻时不学无术,以至于耗损了大哥四十年阳寿,但鄱阳湖中,小弟给大哥所服之丹药,足可挽回小弟的失误。大哥若不是受人暗算,定当不致于... 常遇春道:"兄弟,大哥求你一事,可能答应?" 张无忌泣道:"大哥请讲!"常遇春道:"此乃请兄弟万万不可泄露出去,否则军心必定大乱。明教之义举,便将毁于一旦。" 张无忌只得应了。眼见常遇春愈来愈加虚弱,张无忌明知无用。依然将内力由丹田|­茓­输入常遇春体内。人体之中,气属阳,血属­阴­。常遇春此时遍体创口之处,鲜血汩汩而流。中医道:"孤­阴­不生,孤阳不长。"任由张无忌催运内力,常遇春一张久经沙场的黑红之脸,已经逐渐变得苍白,显是快不行了。

常遇春道:"无忌,找到徐大哥之后,速去光明顶 … " 言到此处,常遇春陡然气绝,张无忌抚尸大哭,赵敏亦自掩面。李文忠听到张无忌恸哭之声,急窜入帐,见状亦跪地大哭。良久,赵敏轻声道:"无忌,办事要紧。"张无忌惕然而惊,止住哭声。忽然想起常遇春的遗言,心想莫非光明顶有何变故不成?当下跪地叩了三个头,起身对李文忠道:"李将军,在下尚有要事,常大哥后事便交给将军­操­办了!"言毕与赵敏转身而出,跨上骏马。直奔庆阳。

数日之后,已至庆阳。张无忌让赵敏在营外等候, 自己不及通报,向主帐冲去。卫士一声惊呼,霎时间涌出数十人,向张无忌逼来。张无忌不愿动手,从坐骑上弹身而起,落在营帐 上,跟着展开轻功,从一顶帐篷跃到另一顶帐篷,身法之快,众士卒竟看得呆了。张无忌落到主帐之前时,徐达已听到暄哗之声,出帐观看,见是张无忌,不由大喜,遂叱退追来的士兵, 将张无忌让入主帐之中。张无忌不及多言,将信递给徐达道:"徐大哥,小弟尚有急事在身,能否借几匹坐骑?" 徐达不及看信,遂吩咐卫兵牵来十匹骏马。

张无忌抱拳道:"徐大哥,常遇春大哥不幸暴死,还请大哥多保重,小弟他日再来相会!"言罢不待徐达出声,身形已掠到马鞍之上。

张无忌牵着徐达的九匹战马,向营外驰去,眼角瞥见徐达颓然坐地,老泪纵横。张无忌与赵敏会合后,二人想起上次常遇春告知天鹰山之事,结果大出人意料。此次光明顶如再有失,那可是万死莫及了。张无忌和赵敏人不离鞍,只换乘坐骑,兼程赶往在西域的光明顶。 ---

黄易迷OCR 黄金社区扫校

第十六回光明顶上圣火凉

途经洛阳时,张无忌见城门处围了一大群人,众人议论纷纷,脸上神情古怪。

张无忌和赵敏好奇心起,挤入人群,但见城墙之上,贴有一张大明皇榜,抬头写道: 大明律礼律禁止师巫邪术条规定。张无忌倒吸一口凉气,接着看下去,但见正文写道:凡师巫假降邪神,书符咒水,挟鸾祷圣,自号端、公,太保,师婆,妄称明教、弥勒 教,自莲教, 白云宗等会,一应左道乱正之术,或隐藏图像, 烧香集众,夜聚晓散 ,佯修善事,煽惑人民,为首者绞。为从者各杖一百,流三千里。句解。明教谓男子修行斋戒,奉牟尼光佛,亦即明尊,又称摩尼;端公,天保,降神 之男子; 师婆,降神之­妇­人;白莲教如昔远公修净土之教,今奉弥勒佛十八龙天持 斋念佛者;白云宗等会盖谓释氏支流派分七十二家,百云持一宗如黄梅、曹溪之类 是也。

以上诸教会,俱乃旁门左道,凡所以煽惑人心者千形万状。小则入迷而忘亲忘家, 大即心惑而丧心丧志,甚至聚集成党,集党成祸,不测之变,种种立见者,其害不 可胜言也。本律自颁发之日起即行,着各地官员严加遣散,违者就地杖杀,不必解送至京。

钦此,洪武元年。

张无忌直看得七窍生烟,惊怒异常,拉着赵敏,挤出人群,上马扬鞭,急驰而去。出了洛阳诚,二人转向西行。张无忌一言不发,只使劲催马疾奔。赵敏道:"朱元璋好不歹毒,他源出明教,刚一登上皇位,便如此明目张胆地严禁明教,也不怕天下之人寒心。" 张无忌哼了一声道:"法禁愈严,而愈不可胜禁。" 赵敏叹道:"话虽如此,只是天下何时才能太平!" 张无忌热血沸腾,慨然道:"我身为明教教主,虽因情形所逼。但我自观阅了杨逍所著的《明教流传中土记》之后,于明教教义甚是叹服。朱元璋若是欺人太甚,我便杀了这厮!" 赵敏道:"明教的历史渊源,敏妹倒不甚清楚。无忌,你就详细地讲给我听听罢!" 张无忌遂将杨逍所著之《明教流传中土记》一书,摘其要向赵敏讲了。明教源出波斯,本名摩尼教,于唐武后延载元年传入中土,中国人才始习此教。

唐大历三年六月间,长安洛阳建明教 "大云光明寺"。此后太原、荆州、扬州、洪州、越州等重镇,均建有大云光明寺。至会昌三年,朝廷下令杀明教徒,明教势力大衰。此后明教便成为犯禁的秘密教会,历代官府均严禁明教。明教徒为求生存,行事不免诡秘,以至摩尼教的"摩"字,被人改为"魔"字,是以“摩尼教”竟被蔑称为"魔教"。

明教教众大多是穷苦乡民,不论谁家有难,诸教众一齐出力相助。但官府欺压人民之事,无一日间断,是以明教与官府之间的抗争,源源不断。

北宋方腊教主在浙东起事;南宋建炎年间,有王宗石教主在信州起事;绍兴年间有余五婆教主在衙州起事;理宗绍定年间,有张三枪教主在江西,广东一带起事;…。张无忌道,"虽然历次起事均惨遭失败,但明教早已深入人心,朱元璋又岂能禁得住?" 赵敏道:"此次朱元璋之所以如此,与张大教主亦有­干­系。" 张无忌惊道:“哪有此事?”

赵敏道:"你身为教主,对部下管制不严,致使朱元璋拥兵自重。你心胸狭隘,在濠州城竟被朱元璋用计轻易逼走。虽说你不愿做皇帝,但你这一抛手走开,明教此番虽然夺得天下,非但不能光大明教,明教只怕要就此灭绝了。" 张无忌惕然心惊, 明知明教之所以如此,与自己心无大志实有­干­系。但他如何敢当这天大的失误之责,便强辩道:"明教被禁,已是数百年之事,但始终屹立不倒。朱元璋未必便有此能耐!" 赵敏道:"朱元璋身出明教,深知明教在人民心中之影响。他之所以得了天下,可以说全仗了明教教徒殊死奋战。他岂能不知明教的厉害!既然他朱元璋能够利用明教得天下,别人为何不能?但此时天下已是他姓朱的了,留着明教,于他自己非但无用,反而是一大隐患,故而只有对不起了。朱元璋若不把明教彻底消灭,定然连睡觉也不安稳!" 张无忌早听得汗流夹背,惊恐异常,大声道:"敏妹,别讲了!" 赵敏道:"今日我偏要说个痛快。你自己既不愿做皇帝,将个朱元璋扶上宝座,自己反而被其所害。你此时欲杀朱元璋,杀了他之后,怎么办?是不是由你来做这皇帝?张大侠自不会­干­这等被天下之人误解的蠢事。那怎么办?" 张无忌直听得六神无主,无言以对,双腿用力一夹,战马吃痛,狂奔而出。赵敏亦打马跟上,直奔光明顶而去。张无忌和赵敏上得光明顶时,尚幸并未出甚意外,但山道之上,戒备异常森严。明教教众均识得张无忌夫­妇­,二人遂一路上山,直入光明顶圣火厅内。却见杨逍、范遥、紫衫龙王、青翼蝠王、铁冠道人张中,小昭、常胜王,以及五行旗各旗旗使,天地风雷四门头领俱聚在圣火厅中,似在商议甚么大事。一见到张无忌夫­妇­,众人大喜,均起身相迎,少不了一番寒暄。

待坐定之后,张无忌道:“杨教主,朱元璋已布告天下,严禁明教,此事可曾获悉?” 杨逍道:"属下已然接到消息,早晨尚接到一道圣旨。"言罢将一卷圣旨递给张无忌。

张无忌展开圣旨一看,但见抬头写道:

奉天承运。张无忌冷哼一声,接着看下去。圣旨道:

尔等妄称明教,烧香集徒,夜聚晓散,蛊惑民心,为害社稷。今看尔等至诏书到时,三 日之内,遣散教众,匪首杨逍、范遥、紫衫龙王黛绮丝、青翼蝠王韦一笑即日启程,赴 应天投 官。违者即命铁骑剿灭,杀无赦。

钦此。

张无忌淡然一笑,将圣旨交还给杨逍道:"杨教主可有何计策?" 杨逍道:“属下正召集众位头领商议此事。大伙决心拚死一战,决不投降。此刻教主驾到,正是明教洪福。”张无忌道:“送诏书之人可是冷面人?”

杨逍道:“不是。属下数年来一直派人打探冷面人下落,不得所终。”

张无忌微徽点头,心知绿敏和殷涛之事,小昭定然对杨逍讲了,当下道:"此人若不露面,那是最好。但尚须早作准备。" 杨逍道:"属下等初时已存必死之心,此刻教主既到,便请教主通盘指挥,对付朱元璋罢。" 张无忌道:"此事万万不可,杨教主休再提起。一切尚由杨教主指挥,我专门等候冷面人罢。"杨逍知难勉其意,遂将光明顶的准备情况讲了。

张无忌道:"杨教主安排得甚是周详。只有一事,我有点放心不下。"言毕望着赵敏。赵敏会意,遂将那日冷面人围攻天鹰山的详情讲了。众人面­色­凝重,圣火厅中良久无语。末了杨逍道:"如此看来,沿途关卡,须重新布置,以防火攻。再者,亦须多备兵刃长箭。" 张无忌亦道:“正该如此。请杨教主下令罢。”杨逍略一沉吟,便道:“紫衫龙王、小昭、常胜王和教主夫人赵敏­精­通奇门遁甲之术,光明顶的改建,便请四位劳神了。”四人躬身领命。杨逍接着道:"烈火旗再派教众多储备石油。余下之人,听紫衫龙王指挥。"烈火旗掌旗使应了,转身而去。

杨逍又道:“锐金旗全旗教众赶制弓箭。洪水旗多备毒水。厚土旗,巨木旗全部听命紫衫龙王。”众头领接令,紫衫龙王、小昭、常胜王、赵敏四人亦出了圣火厅,勘察地形,改筑关卡。 圣火厅中尚遗下张无忌、杨逍、范遥、韦一笑、张中五人。沉默良久,张无忌道:"朱元璋既铁了心要剿灭明教,只怕来者不善。在下有一言相劝,自古言道,大丈夫能伸能屈。光明顶虽为明教圣地,但若情势严峻之时,尚请杨教主和各位兄弟从长计议,切勿蛮横冒死。" 范遥道:“教主之言甚是,留得青山在,何愁无柴烧,朱元璋既然叫我等到应天投官, 咱们何妨一去”

韦一笑道:"朱元璋如此不顾义气,说不得,咱们便去一刀将这厮宰了,出出胸中这口恶气。" 张中一声长叹,脸­色­黯然无光。自武当山中秋大战之后,五散人只余下他一人,几次欲自行了断,均被杨逍等苦苦劝住,但却终日长吁短叹,不再言语。张无忌道:"既如此,光明顶的密道需派人把守。此暗道已被天下人得知,只怕朱元璋早料到咱们此着,到时若再派重兵把守,或将之炸了,那却麻烦。" 杨逍道:"教主放心,此节属下已略有安排。光明顶的暗道已被天下英雄知晓,属下已命人重新挖了一条暗道。" 张无忌道:"杨教主真乃智者。既如此,咱们便出去转转,看紫衫龙王有何吩咐没有。" 一行人出了圣火厅。虽知前途黯淡,但未始便不能周旋,是以人人脸上,均是镇定异常,帮着紫衫龙王改筑关卡。第三日午间,一切均已准备就绪,专等朱元璋来攻了。 第四日清晨,诸人均不约而同 来到圣火厅中。互相见了,只点头示意,很少言语。各找个座位坐下,闭目养神。过了半盏茶时分。便有教众飞报圣火厅,道明军十万,已向光明顶方向驰来。此后隔半盏茶时分,便有人禀报明军动向。到得正午时分,明军已经在光明顶山下布阵完毕。统兵之将,正是李思齐。张无忌和赵敏闻言大感惊讶。李思齐系元朝有名的关中四将之首,怎地带兵来到此间? 杨逍见二人神情,便道:"启禀教主,李思齐原据守西安。库库兵败之后,西征军直入奉元路,李思齐退守风翔,接着又退至临洮。西征军一路进逼,李思齐势穷力竭,只得降了。朱元璋让他统兵十万,倒是放心得下他。" 小昭道:“李思齐及元朝大将,深恨明教。朱元璋派他统兵前来,自是深有意味。朱元璋麾下的将军,大多与明教有香火之情,若由这些将领前来,朱元璋如何放心得下?”

张无忌苦笑道:“光明顶上,最多亦不过二万之众,朱元璋竟派十万大军前来,倒显得极是小心谨慎。”众人议论纷纷,痛骂朱元璋竟如此歹毒,便在此时,忽报李思齐遣使前来,杨逍道:"请迸!" 使者进入圣火厅,将一封书信递给杨逍。杨逍看过之后,不动声­色­地递给张无忌。张无忌接过,但见信上写道:

“圣上所定期限已到,光明顶上一­干­妖众若再不降,大军攻上,绝不留下活物。--李思齐。”

张无忌将信笺递还杨逍,闭目养神,一言不发。使节道:"奉李将军之命,请明教教主写一封回书。" 杨逍轻轻将李思齐之信笺撕成两半,递了一半给使节道:“这就是回书。请回罢!”使节接过半张信笺,下山而去。二个时辰之后,山下传来一声炮响,进攻开始了。杨逍道:"请范遥和紫衫龙王留守山顶,其余诸位,请随我来。"杨逍,张无忌等俱下山观战,未几便至山下。但见约三千名明军蜂拥而上,呐喊震天,山上却是寂静异常,不见一人。 数千人疾攻而上,张无忌亦觉大奇,明军已进入第一道关卡,怎地不见明教还击? 忽听一声号响,明军两侧冒出数百名明教教众,手执喷筒,向这三千明军头上喷去。霎时之间,山坡上明 军哭爹喊娘,惨号不已,纷纷扔下兵刃,败下阵去。张无忌看得清楚,正是洪水旗众人在喷洒毒水。张无忌连呼,"可惜,可惜!" 赵敏没好气地道:“怎么啦?”

张无忌道:"计策虽妙,奈何毒药甚轻,竟给敌人尽数逃将回去。" 赵敏道:“你可知此计谁出的?” 张无忌道:“我怎知道?”

赵敏道:“我出的,难道使不得么?”

张无忌嘻笑道:"敏妹何时变得这般仁慈了?"

杨逍等人见张无忌夫­妇­年近四十,兀自如此斗口不已,不禁相对莞尔。却听山下惨号之声一浪高过一浪。众人望去,不禁惕然心惊,但见这三千人似是身上极痒,忍耐不住,遍地乱滚,进而竟将衣服扯烂,将浑身上下,抓得鲜血淋淋,末了禁受不起,便纷纷挥刃自杀。眨眼间便倒下了大半之人。不愿自杀的,其叫声极其惨厉。李思齐十万大军,俱皆久经沙场的勇士。饶是如此,见了这等惨烈之景,众军士仰望高耸入云的光明顶,无不心怀惧意,凛然发颤。李思齐一挥手,麾下奔出二千健卒,将中毒的这些同伴尽数砍死。

杨逍见明教不伤一兵一卒,便灭了明军三千健卒,大喜道:"教主夫人神机妙算,属下万分钦佩。" 赵敏认袂道:"杨教主言重了,此乃洪水旗的功劳,我应教沾光。" 却听张无忌道:"阿弥陀佛,赵施主心狠手辣,不亚于年少之时!" 众人见李思齐头仗大败,锐气顿挫,料他今日不敢再攻,便拟回圣火厅欢庆一番。不料才行数步,敌营中号角呜响,兵如蚁动,显是还要再攻。众人心中微奇,均道这李思齐倒却是顽强,遂停步观望。

小昭道:“公子,你可知方才之计赵姊姊取名甚么?”

张无忌笑道:"小昭快说了,此计叫甚么?"

小昭一笑道:"公子自己问罢!"

张无忌对着赵敏一抱拳道:"请教夫人,方才之计叫甚么来着?" 赵敏道:"仁慈之计。"众人见赵敏尚恼张无忌适才出言调侃,竟皆失笑。韦一笑道:"教母便请明言,好让在下开心如何?" 赵敏见韦一笑见问,倒不好意思了,只得道:"原也没甚名目的,只因小昭硬逼着要取,便只得随便取了一个,叫做‘惧敌’。"众人一听,均觉此计固然妙不可言,名字亦取得恰到好处。

李思齐麾军十万,浩浩荡荡地前来,满以为可马到功成,谁料竟落得如此惨败,众军士也心存怯意。如此一来,锐气尽失,攻战之时,难免落败。张无忌忽然道:“杨教主,暗道之入口是否堵牢?”

杨逍已明其意。昔年六大派围剿光明顶,陈友谅之师傅成昆竟从暗道中摸出,趁明教不备之际,一举将明教众高手击伤。此时张无忌深恐故计重现,是以有此一问 。

杨逍道:"教主放心,此条暗道,只能由上而下,却不能由下而上。成昆之事,定不会再重演。" 张无忌叹道:"杨教主治教有方,在下怎能及得上。" 杨逍正欲谦谢,却听敌营中一声炮响, 缓缓步出一万人方队。方队行至山脚之时,向两翼展开约有里许,然后三人一伙,拉开距离,缓缓向山上攻来。

张无忌心想糟了,敌人漫山遍野而来,如何抵挡? 小昭却笑道:"赵姊姊神机妙算,小妹算是服了!" 赵敏微微一笑,不作他言。众人心中又是一喜,心想既然赵敏料敌于先,此仗定能打赢。当下众人如同看戏一般抱手准备欣赏赵敏杰作。敌兵越过前番三千人所攻到之处,依然三人一伙,相隔三四丈地缓缓上攻。众人心头轻松,竟评价起李思齐来,均道此人应变神速行事果断,实乃将材,可惜竟不能保全元朝,反 受朱元璋所控制。

正说间,山谷中鸣起号角,陡然间地下竟冒出三股人来,分为左中右,左右两侧各有一千,中间一股却有三千。人人­祼­露上身,手提刀剑,奋命砍杀。但见中间左侧之人向右攻,右侧之人向左攻,中间一股一分为二各向两侧扑去。杨逍道:"教主,这是锐金旗。"明教五行旗中,锐金旗善使刀剑,人人武艺不凡。明军虽多,但间隔太远,怎耐得住锐金旗冲杀。霎时之间,山坡之上已被砍倒二千左右的敌人。敌兵眼见对头厉害,只得互相靠拢,聚为两股。锐金旗虽然厉害,怎奈敌人人数太多,短时难于取胜。双方一时陷入相持之中。

张无忌大急,心道敌众我寡,如此打法,锐金旗必败无疑。正焦虑间,却见两股人马的中间地带,陡然间爬出近千名手执喷筒、背背水袋的教众。那正是洪水旗旗众打扮。杨逍奇道:“咦,这不是巨木旗么,怎地如此打扮?”

赵敏笑而不答。却说明军看得分明,前番三千战友求生不得,欲死不成,便是这­干­手执喷筒、背背水袋之人给弄的。此时一见,无不吓得大惊失­色­,早已失了斗志。一声唿哨,个个张惶失措地住山下急奔。锐金旗众收刀而立,并不追杀。明军堪堪奔至山脚,正暗道侥幸之时,"唿"的一声,前方数丈之外,山脚之下,早冒出二千人,手执喷筒,将那剧毒无比的药水喷洒过来。奔在前面的明军见状急忙收足,却给后面冲来的人撞倒在地,顿时乱成一团。洪水旗旗众待毒药喷完,这才从容地钻入地道,回至山上。

却说这好容易从锐金旗刀剑之下逃出的七八千明军,给洪水旗如此一阵喷洒,又有五六千人身上淋到了毒液。惨叫之声,比之先前,更加令人发怯。张无忌悄悄用手背捅捅韦一笑。韦一笑哈哈一笑道: “启禀教母,奉张教主之命,请问此计却又叫甚么?”众人轰然大笑,张无忌和赵敏俱皆发窘。

小昭道:"此计名叫‘花开并蒂’蝠王认为如何?" 韦一笑咋舌道:"名字好听,却是十分厉害。"众人称赞不已。

赵敏道:"我的小聪明已使完,明日该看小昭的了。"众人均问小昭有何计策,小昭喜笑颜开,顾左右而言它怎肯说出来。

韦一笑便道:"敢问常兄,小弟实在心慌得紧能否见告小昭妙计?" 韦一笑此时年逾五旬,比常胜王大了二十多岁,如此称呼显见真是心痒难耐,非得一听为快了。常胜王好生为难只得道:"韦兄怎地胡涂起来了,小弟年幼, 这兄字如何敢当。小弟只听说小昭教主的计策,名叫闷土豆,其余便一概不知了。" 小昭嗔道:"就你多嘴!"常胜王好不尴尬。

韦一笑却莫名其妙地道:"焖土豆这是何意?" 张无忌怕他再为难常胜王,急忙道:"韦大哥休要着急明日自当再见分晓。走吧,该回山了。" 此时日薄西天,李思齐惨败两役,谅他不敢夜攻,却说李思齐给这几千人的惨叫声弄得心烦意乱,又不能将他们尽数杀了。命随军郎中前去查看,但见被毒液所毒之处皮肤溃烂,恶臭难挡,奇痒难耐。众伤兵明知不能抓搔却如何禁得住,只得用手死命去抓。抓得皮破­肉­翻血冒,相反尚觉舒服。更为可怕的是,初时只是被毒液所浸之处发痒,谁知愈抓溃口愈大,几个时辰之后,便全身溃烂,腥臭无比。有的甚至将头皮都抓破了,露出自生生的头骨,骇异至极。有人见状不妙,便自断手足,将沾有毒液的肢体砍去,勉强救得一命。大多数人却是头面胸腹之部沾上毒液,如何砍得掉?但见一副副血淋淋的身躯倒地翻滚,伴以哀嚎之声。自杀之人,愈来愈多。一­干­随军郎中,俱是寻常医者。如何解得此毒!见了这等可怖之状,唯恐毒液沾身,无不避得远远的。

李思齐仰头长叹。眼前一个平缓的山坡尚且如此难攻,那陡峭的山峰,却如何能够攻将得上!正愁眉苦思之间,一员偏将对着李思齐耳语数声。李思齐闻言大喜,遂命埋锅造饭,就地扎营歇息。

这一夜,明军在一片惨号哀叫声中,难以成眠,直熬到天明。此时昨日受伤之人,大多毒发倒毙,尚未断气者,也无气力呼喊,默默等死而已。明军士兵见了这等惨景,在寒冷的晨风当中,无不颤颤兢兢。人人不知今日等待自己的,是何命运。明军众头领从李思齐帐中走出,各回军中。过得片刻,但见二千名士兵走到昨日洪水旗截击明军之处,东翻西找,欲寻地道入口。结果地道入口还给他们找到了,当即便纷纷钻了进去。半个时辰过去了,转眼又过了半个时辰,这两千人竟如泥牛入大海,消失得无影无踪。李思齐连派三名士卒进去寻探,均是有去无回。李思齐大怒,命士卒首尾相接,鱼贯而入,随时通报情况。半个时辰之后,传出的情况均是正常,并未见先前入内的那数千名士兵,倒是有小股明教匪徒抵抗,稍战即被击溃。李思齐见地道之中已进入大约四千名士兵,便命停下。当下又命四千人疾速向山坡之上冲去,以期内外夹击,夺下这座山坡。攻坡之明军,见脚下地道之中已有四千士兵,不再担心明教突出奇兵,是以人人均奋勇争先,向山坡顶攻去。半盏茶时分,明军未遇丝毫抵抗,便已攻至坡顶。指挥使低头一看,不由得骇然­色­变,急命退兵。众 士兵尚不知何故,见指挥使率同亲兵向山下急奔,亦跟着后退。山坡上之明军顿时大乱。

李思齐抬头看去,见已攻至坡顶的明军潮水般退下,后面却并无追兵,情知明教定有巨谋,急忙挥军倒退。刚退出十丈,忽闻一声闷响,脚下大地猛烈震动,震得战马失蹄,竟将李思齐掀翻在地。众人回头一 看,不由惊得心胆俱裂。但见巨大的山坡犹如地震一般,中间塌陷下去。正在坡顶的明军,有一大半和着泥土陷入巨大的裂口之中。

李思齐惊得目瞪口呆,几疑是发生了地震。待得坡上侥幸撤回的指挥禀报详情之后,方知原委,直气得一口鲜血狂喷而出,往后便倒。圣火厅中,诸头领兴高采烈,直将赵敏和小昭捧得犹如天神一般。明教只损失数十名兄弟,便将李思齐近两万明军消灭,真乃大获全胜。原来诸人在紫衫龙王带领察看地形之时,见明教光明山脚之下,有一狭长的山谷,山谷不甚深,宽约数十丈,对面便是一条绵延数十里长的低矮山坡,无险可安,是以只设了道哨卡,并未派兵把守。紫衫龙王和赵敏等人相视一笑,均觉此坡大有作为,遂命厚土旗和巨木旗 日夜施工,将这平淡无奇的山坡,变成了一道死亡之谷。

赵敏两败李思齐,便占了这山坡中无数条纵横交错的暗道之便。奇兵迭起,岂有不胜之理。当日赵敏讲了自己的设想之后,紫衫龙王和小昭锦上添花,又坑了近一万明军。原来小昭早料到李思齐会寻地道口由地道进攻,遂在地道中设下了机关。待两千明军进入一条暗道中时,发动机关,一阵箭雨从那条暗道两璧­射­出,可怜二千士兵,一箭末发,一招末攻,便大多给箭­射­死在暗道中。其时尚有数百人未死,小昭也不搭理,只将那条暗道封死。后继入内的三名士卒,只身孤影,岂不是白白送死! 待李思齐又遣兵由此道攻来,小昭只派少许锐金旗教众 佯作抵抗,边战边退,诱敌深入。却未曾料到李思齐竟会派出四千士兵入地道,直喜得小昭芳心狂跳,急命所有明教教众撤退。这一­干­暗道尽是明教之人自行挖掘,路径自然十分熟悉,听到小昭暗号,须臾便全部撤出。那四千士兵却因对暗道不熟,又恐遭受袭击,是以行进得非常缓慢。

小昭见敌人已入彀中,即命点燃早已埋好的炸药。从坡面攻上的指挥使,正是看到刺刺燃烧的引线,这才惊慌失措地后撤的。"轰隆"一声闷响,这座山坡本来已经几乎全给掏空,炸药一爆炸,便即塌陷。尚在暗道中的四千名士兵和先前侥幸末被­射­死的数百名明军,便如此给深深活埋在山坡之中。坡顶之中正在暗道上方的明军,亦被塌陷的泥土活埋了不少。

韦一笑道:"小昭教主的‘ 焖土豆’,虽然­精­彩,却只怕不好下咽。" 张无忌道:"连韦大哥都不敢吃,小弟等更是望而发怵了。尚请小昭换一道菜才是。" 小昭言笑盈盈地道:"下一道菜么,得看赵姊姊手艺如何了。" 赵敏笑道:"小昭,这道菜未必对诸位胃口,到时炒砸了,你可别把责任往我身上推。" 韦一笑道:"敢问教母,这道菜又叫甚么来着?" 小昭道:"还是韦大哥胄口极好。告诉你罢,这道菜的名字,便叫做‘过新年’,这却是赵姊姊取的。" 韦一笑又是一怔:“过新年,这是何意?”

小昭笑道:"反正你也不知,告诉你了,还不是惹得你­干­着急。" 赵敏道:"说实在的,这盘子菜炒好了,功劳我可不敢独吞。若是炒砸了,这责任嘛,金花婆婆有一份,小昭有一份,常胜王有一份,我亦有一份。" 紫衫龙王笑道:"死丫头,­干­吗把我也给扯上。" 赵敏道:"婆婆是咱们的头头,怎能没一份?依我看,这道菜便改名叫‘大杂烩’好。" 小昭拍手叫好。众人直听得莫名其妙,本欲问过清楚,又知四人守口如瓶,定然不会说的,索­性­便不问。各人岔开话题,谈论了一番,料想李思齐今日不敢再来进攻,便各自分头歇了,准备来日苦战。次日清晨,李思齐整队出发,越过埋有数千具尸体的山坡,总算攻到了光明顶脚下。一声令下,一千名明军左手执着盾牌,右手提着大刀,向山上缓缓攻去,约行了数十丈,忽然从山岩怪石之后、草丛之中,土洞里边,­射­出数十条火龙,这却是烈火旗教众在喷­射­石油了。 明军盾牌大多系竹制,遇火即燃,霎时间,便有数百人身上起火,仓皇退下。

李思齐已然看清明教的掩体,大旗一挥,后军之中推出数十门火炮。一声令下,各门火炮朝目标开炮。几十响过后,但见山上有几处明教的掩体被炸毁。教众只得后撤。明军随即攻上,但见人人手执各种火器,腰佩长刀,遇有明教抵抗,几十响火器同时发­射­。明教抵不住, 又只得后撤。明军乘势追击。只要稍遇抵抗,明军攻不上去,李思齐便命士卒将大炮推了上来。几十炮轰将过去,再牢固的掩体也抵受不住。明教只得节节败退,尚好伤亡不大。如此数日,明教均是后退。李思齐已麾军攻到半山腰,将山势稍缓的半山全部占领了。但再往上去,山势渐陡,明军每前进一步,伤亡都极大。李思齐眼见硬攻不成,遂命部下用火炮猛轰。此法虽慢,但总有进展。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李思齐尚有部下七万多人,遂命三万人专门运送火炮和给养,与明教耗上了。韦一笑这才明白这"大杂烩"是甚么意思。

但见明军 诸般火器先行猛轰,然后才派兵攻上。李思齐仗着火炮厉害,人数众多,一寸一寸地攻向光明顶。

众头领愁眉不展,张无忌道:"如此耗下去,只怕终要给李思齐得逞,须想个法子。" 韦一笑怒道:"李思齐有甚屁本事,不过就仗了火炮厉害,咦,对了,待今晚咱们悄悄摸下去,将李思齐的火药点燃,炸他个稀巴烂,岂不就了结?" 杨逍道:"此计甚妙,只是李思齐贮存火药之处,定然戒备森然,不易得手。如此罢,今夜咱们分成两路人马,一路下山偷营,想法子炸了李思齐的火药和粮草,另一拨人从旁绕道明军阵前,将那些火炮抛入山谷。"当下分定了人马,张无忌带赵敏、范遥,小昭、常胜王负责毁大炮。杨逍,韦一笑、紫衫龙王,铁冠道人张中前去偷营。

此举甚是危险,是以未带教众。深夜三更时分,众人分头行事。张无忌等对光明顶甚熟,从悬崖峭壁之上缒下。稍稍摸到明军阵地,放眼看去,不由暗暗叫苦。但见敌营之中,灯火通明,巡哨甚多,每门大炮之侧,均有二十名士卒睡卧,只要稍有异动,几千人便将醒来,却是难办。范遥悄声对张无忌讲了几声,张无忌点点头。范遥遂离去,向下蹑行了数十丈,到得山腰敌营前,竟大摇大摆地向敌营走去。

哨兵喝道:“甚么人?” 范遥怒骂道:“臭小子,嚷甚么嚷,是你范大爷!”哨兵听他口气极硬,不禁一愣。正待问甚么时,范遥早已掠至,手起掌落,一瞬间便将三名哨兵打死。响声却惊动了附近的巡哨,吆喝着向范遥奔来。范遥拔起两只火把,急掠至营帐中,大纵其火,兀自高声叫道:"老子乃明教光明右使范遥,孤身前来踹营。有种的便滚起来与大爷打一架。" 他边嚷边纵火。巡哨向他追来,却怎赶将得上,只在后面边追边叫嚷。不一会,营中已四处起火。明军睡得正香,眼见失火,便认为敌人前来偷营,顿时暄哗起来。待提刀捏枪,奔出帐外,但见四处起火,却不见敌人影子,不禁发呆,不知所措。

范遥正四处纵火之际,忽见一座大帐中一人提刀奔出,厉声喝问道:"怎么回事?" 范遥听他口气,知是一个大官,便向他冲去,边道:"将军,范大爷前来护驾。" 那人一怔道: "甚么?"话音甫毕,范遥右手早一把捏住了他的腰眼,左手顺势抢过大刀,向营外奔去。迎面走来一队人马,范遥右手一抡,便将那人身躯当着一件兵刃,左手大刀挥舞,直向人群冲去。却听一人道:"是孙指挥使,快闪开!"范遥哈哈大笑,扬长而去。待出了营外,范遥对那人道:"你是指挥使?" 那人道: "他妈的,要杀要剐,均由得你,兀自罗嗦些甚么!" 范遥道:“好汉子。老子叫范遥,有本事明晚你来光明顶上抓老子。去罢!”言毕右手一挥,将那名指挥使抛出十来丈。"叭嗒" 一声,那指挥使落入营帐之内,也不知是死是活。范遥拍拍手,转身向张无忌处奔去。

便在此时,忽听山下传来一声巨响,范遥大喜,知定是杨逍得手了。却说张无忌、赵敏、小昭、常胜王四人待范遥一纵火,这边守卫之士大惊,便趁机跃出。张无忌直扑至一门火炮之前,双掌飞舞,先将一­干­人震飞,再双手抓起重约数百斤的火炮,砸向另一门火炮。但见炮身一翻,立时便压伤了数人。赵敏道:“无忌,须得抛入深谷才行。”张无忌旋即明白,这种大炮粗大笨重,绝计砸将不坏,不如­干­脆抛入深谷。当下小昭护着常胜王,赵敏护着张无忌,常胜王和张无忌手脚不停,"唿"、"唿"地将十多门大炮摔入山谷,间或脱出手来,一掌一个,将欲上前阻止的明军士卒打得身形横飞,狂吐鲜血。明军见对方只有四人,仗着人多,兀自不退,却亦无人再敢上前冲杀,眼巴巴地看着大炮被摔入山谷,口中只是一个劲地叫骂。

便在此时,山脚下杨逍等人已将李思齐火药库炸了。同时山上亦冲下五行旗众,与明军激斗起来。未几,张无忌、赵敏、范遥、小昭、常胜王毁了炮又赶来协助五行旗攻杀明军。一般军士,如何抵挡得住,但明军慌而不乱,兀自死战。少倾,杨逍等人赶到。张无忌见少了 铁冠道人张中,惊问道:"张中呢?" 杨逍含泪不答,挥挥手,示意众人撤退。五行旗断后,一行人回到圣火厅。杨逍这才将张中之事讲了。原来杨逍等人摸到山脚,寻到了火药库,但周围有近千人把守,端的戒备森严,难于接近。张中道:"请紫衫龙王和韦大哥到敌营捣乱,我和教主在此相机行事。"杨逍听此言有理,遂让韦蝠王和紫衫龙王前去敌营放火。不一会,敌营大乱。但守卫火药的这些士兵,想是奉了死令,不准离开一步,故而非但没惊慌,反而更加警惕起来。 张中大怒,摘下铁冠作兵器,向杨逍道:"教主请退后,张中去也!"言毕不待杨逍出言,早已弹身而去。杨逍大惊,急命他回来。张中如何肯听,展开轻功,直扑守军。杨逍正要前去相助时,紫衫龙王已回来,急忙按住杨逍道:"教主。不可轻易犯险!" 眼看数十人挺枪向张中刺来,张中却不接招。他身形凌空飞渡,跃过这数十人,不幸右腿却中了一枪。张中落地之后,铁冠一舞,荡开数柄长枪,直抢入火药库。此时 后背又中一枪。只见他身形陡然扑入火药库。杨逍等见张中连中两枪,均道张中己然无幸了,谁知张中却在火药库中大叫:"教主速退!" 杨逍如何忍心,却被紫衫龙王硬拉着奔出数十丈。"轰隆"一声巨响,火药库爆炸的气浪竟将杨逍和紫衫龙王掀翻在地。二人翻身爬起,刚奔出数丈,便遇上韦一笑,是以一同上山,与张无忌等人合会。明教五散人,冷谦,周颠、彭莹玉、说不得、张中,竟全部战死。圣火厅内,一时间鸦雀无声,众人脸上凄愤难已,痛苦不堪。

杨逍道:"众位兄弟姊妹,明教至流传到中土之后,屡遭官府禁止。我等今日所经历之事,乃是数百年来明教教众所经历之事。但明教无论在多么险恶的环境中,得以流传至今,证明了一点,明教深得人心。诸君只要有一人留得­性­命,便当重新光大我教! "杨逍此时年近古稀,这番言语说来,众人直听得热血沸腾,心头均有同仇敌忾之意。末了杨逍道:"今日诸位辛劳,便请歇息去罢!" 次日,五行旗猛冲数次,均被明军用火器­射­回,无奈只得退回固守。如此对峙数日,明军又重新运来火炮,安排就绪之后,便一个劲猛轰明教阵地。韦一笑欲再前去偷营,杨逍道:"李思齐此次定然防备更严,只怕难以得手了。" 眼见明军日愈逼近,明教教众伤亡渐多,而明军却有一半士兵从事运送弹药粮草之事,明教孤立无援,所能坚持时日实已无几。张无忌不忍看到五行旗和天地风雷四门尽亡于光明顶,遂向杨逍讲了退意。到了此时,杨逍亦无他法,遂吩咐厚土旗在圣火厅中埋藏炸药。诸事安排妥当之后,这日夜间,杨逍将范遥、紫衫龙王、小昭、常胜王、韦一笑以及五行旗和天地风雷四门的头领召集在圣火厅中。众人均知情形险恶,再抵抗下去,便只有以死殉教,遂默不作声,静候教主杨逍示下。杨逍当此巨变,脸上神­色­依然镇定异常,缓缓地道 "杨逍忝为教主,不能光大明教,深感惶恐。今日之事,再战无益,我己决定,今夜撤出光明顶。" 话音甫落,便有数名头领起身道:"我等情愿战死,决不撤退!" 张无忌厉声道:"众位兄弟俱是血­性­男儿,但若逞一 时之气,明教就此灭亡,却正中了朱元璋­奸­计。众位当听从杨教主示下,从长计议。"几名头领颓然坐下。

杨逍接着道:"今夜三更时分,天地风雷四门,锐金、巨木、洪水、烈火、厚土五旗,依次撤出光明顶。厚土旗断后,待明军攻入圣火厅之后,立即引爆炸药,随即撤出,不准逞勇好斗!突围之后,为减少目标,各门各旗在头领的带领下,分散活动,互相之间,时刻保持联系。待时机成熟之日,再相聚一堂,共谋大事!"五行旗和天地风雷四门头领起身领命。

杨逍森然道:"众位须牢记我教宗旨乃去恶行善,节俭朴实,兄弟之间,相亲相爱。如有违者,其余各族各门群起共诛之!"众头领凛然而遵。

杨逍缓步走入厅中,盘膝坐下,面对圣火厅中熊熊燃烧的圣火。其余诸人,俱尾随其后,盘膝坐地,双手十指张开,举在胸前,作火焰飞腾之状,跟着杨逍念诵明教的经文: 焚我残躯,熊熊圣火。生亦何欢,死亦何苦?为善除恶,惟光明故,喜乐悲愁,皆归尘土 。怜我世人,忧患实多!怜我世人,忧患实多!

众人跟着杨逍,一遍又一遍地念诵明教经文。许多头领泪流满面,神情悲愤无比。到得二更时分,杨逍启开暗道入口,命各门各旗头领回到山下,招集部下。明教诸人,悄然无声,有条不紊地进入地道。杨逍、张无忌、赵敏、范遥、紫衫龙王,青翼蝠王、小昭、常胜王八人立在圣火之侧,与众教众一一告别,互道珍重。

最后厚土旗旗使道:"请教主撤退,属下带厚土旗断后,明日再出暗道。" 杨逍等人均道:“保重!”依次进入暗道,向山后行去,约莫走了半个时辰,方至出口。杨逍道:“到了!”遂率先步出洞口。

八人一一走出,但见一汪冷月高悬中天,群山溶在一片冷冷清清的夜­色­中,寂静无声。 八人正欲离开此地时,数丈前的一座岩石之后,突然闪出几条人影,当先一人嗓音嘶哑地道:"张教主,杨教主,众位女侠大侠,老夫在此恭候多时了!"---

黄易迷OCR 黄金社区扫校

第十七回屠龙宝刀放玄光

八人惕然止步,放眼看去,眼前之人,正是冷面人,红发老人、玄冥二老。

张无忌厉声道:"冷面人,两个孩子呢?"

冷面人道:"数年不见,张教主火气怎地愈来愈大了?"言毕一招手,石后走出二个八九岁的小孩,一个­妇­人道:"张大爷,公子和小姐都很好,大爷放心罢。" 张无忌道:"多谢大嫂!"一个女孩问道:"爹爹,妈妈,这么多年,为甚么不来救我们?" 赵敏失声道:"绿敏,娘和爹爹天天都在想你们。" 绿敏道:"我也想爹爹和娘。"张无忌道:"殷涛叔叔可好?"

殷涛道:"大哥,我很好。"

赵敏情不由己,向绿敏走去,冷面人突然道:"张夫人请留步!" 赵敏突然一惊,急忙后退几步,但见玄冥二老已将二个小孩揽去身前,将手掌放上孩子头顶。

冷面人道:"数年不见,张教主别来无恙乎?"

张无忌道:"多承阁下挂怀,在下还好。不知阁下神功是否大成了?" 冷面人道:"略有小成!"张无忌道:"恭喜阁下。"

冷面人道:"多谢。"

张无忌道:"小女及殷兄弟这数年来承阁下照拂,在下就此谢过。" 冷面人道:"令媛聪明机智,不下其母赵女侠。小绿敏数次骗过老夫,已逃将出去,只可惜殷涛这孩子老实过份,一次也未能逃脱。绿敏无奈,又只得回来陪着这位殷叔叔。绿敏小小年纪,如此聪明伶俐,也就别说了。可为可贵的,乃是她如此看重义气。这倒着实令老夫汗 颜。" 张无忌心潮起伏,良久道:"绿敏。爹爹很高兴你这样做。你知道么?" 绿敏道:"爹爹放心,我一定听爹爹的话,陪着殷涛叔叔。" 张无忌怆然大笑,道:"在下得女如此,敷益何求? 冷面人,此番前来,有何言语,便请明言。" 冷面人道:"老夫数年来闲居山林--- "绿敏突然道:"你胡说,这些年你一直在应天!" 张无忌等人早疑冷面人与朱元璋定有­干­系,以前不过猜测而已,此时听绿敏如此说,人人心头均是狂震。冷面人打个哈哈,不再言语。

张无忌道:"以阁下这等惊世武功,原可自创门派,扬名千古,却怎地情愿充当朱元璋鹰爪。在下殊为不解。" 冷面人道:"承蒙张大侠谬赞,实不相蹒,老夫与朱元璋乃平辈论交,并无君臣关系,不过互相利用而已。" 杨逍冷冷地道:"朱元璋欲除明教,阁下便代为效劳,且不说阁下与明教有何仇怨,竟血洗天鹰山。在下只想一问阁下到底意欲何为?" 冷面人道:"老夫之意。早已昭然天下,便是欲一统江湖,摒弃门户之见,光大武林。" 杨逍道:"恐怕未必!" 冷面人陡然喝问道:"杨教主,有何高见?"杨逍道:"阁下既欲光大武林,却为何将崆峒,昆仑、华山,丐帮诸派高手尽数屠杀殆尽。'光大武林'!哼,依在下之见,不过幌子而已。阁下真实意图,却是欲逼张教主一人而已!" 冷面人糁人地道:"杨教主之言确实不虚,天下所谓英雄,何止万千。但老夫却偏偏看中张教主,只要张教主归顺,纵是将天下武林之人杀光了,老夫也绝不在意!" 杨逍冷笑道:"阁下未必有此能耐!"冷面人道:"杨逍,你当老夫杀你不成么?"

杨逍哈哈大笑道:"杨逍早已活够了岁数,冷阁下不妨便请动手罢!" 冷面人道:"好!老夫便成"张无忌道:"且慢!"冷面人闻言住声。张无忌与冷面人相视良久,才道:"在下与阁下多次相逢,未曾有丝毫相欺瞒之处。大丈夫处世,当光明磊落,天鹰山上,阁下为何不敢承认与朱元璋之关系?" 冷面人道:"张教主真乃贵人多忘事。当时老夫见问,不是曾说老夫与朱元璋有过一面之交么?" 张无忌道:"可你并未承认与朱元璋再有­干­系。" 冷面人道:"老夫至今,确实只与朱元璋见过一面,但长谈数夜,早将一切谋定而行。这数年老夫确在应天,但始终未与朱元璋见面,这倒并非虚言。" 张无忌道:"既如此,阁下一统江湖之言,却是欺世之谈了。冷面人,你到底是谁?" 冷面人道:"此事老夫早已说过。老夫当年乃江湖中一介无名小卒,后因屡得奇遇,方有今日之扬眉吐气。但老夫之所以有今日,实是张教主所赐。大事未成之时,老夫无颜与张教主相见。如张教主情愿归顺,那时自然另当别论。" 张无忌道:"阁下此议,在下亦早已表明心迹,阁下又何苦再苦心经营。" 冷面人道:"张教主如执意如此,那老夫只好用粗了。" 张无忌淡然道:"阁下又欲用小孩­性­命相要挟么?" 冷面人道:"老夫这数年清心静气,自忖武功略有小成,欲再向张教主讨教几招。张教主若无他言,便请动手罢!" 张无忌抬头看看天­色­,但见冷月西沉,东方已泛鱼肚白,便道:"阁下欲置在下于死地,却不必急在此时。待天明之时,在下再来领死如何?" 冷面人道:"张教主可是放心不下厚土旗?"张无忌不答。冷面人又道:"老夫既然已将天地风雷四门,以及锐金、巨木,洪水、烈火四旗放走,怎会去为难厚土旗?待厚土旗将光明顶炸飞之后,老夫自让他们下山。区区几千残兵败将,还能有何作为?" 张无忌惊道:"怎地此事你也知晓?"冷面人道:"老夫别无他长,要猜测一下张教主心思, 但还勉强凑合。老夫不但知道此事,老夫尚知张教主现时欲前往应天,刺杀朱元璋!" 张无忌道:"罢罢罢,阁下神机妙算,在下自愧弗如。临死之前,尚有一事相询,望阁下据实相告。" 冷面人道:"请讲!"张无忌道:"常遇春常大哥之死,是否乃阁下手笔?" 冷面人道:"张教主既已认出'春芽',何必再多此一问!" 张无忌心头大怒道:"原来如此,在下便来领死罢!"言毕跨前两步,双掌运足十二成功力,猛向冷面人击去!冷面人丝毫不让,亦是双臂平胸推出,狠击张无忌双掌。

便在此时,山顶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厚士旗已引爆了光明顶上的炸药。陡然之间,山顶爆炸之声不断,直将方圆数里之内,照得通明。冷面人和张无忌的掌声被爆炸声掩盖过去,但见冷面人浑身一震,倒退二步。张无忌恼他毒死常遇春,掌下丝毫不留情,跨上两步,双掌又击向冷面人胸腹。冷面人举掌招架,"嘭"的一声闷响,冷面人倒退三步,"哇"的一声,口中吐出一口鲜血。

张无忌恨恨地道:"冷面人,在下已得杨冰女侠《九­阴­真经》相助,今日你尚有何言!"冷面人未及答言,口中又吐出一口鲜血,身躯摇晃,眼见便要摔倒。张无忌狂怒道:"纳常大哥之命来!"言毕双掌平推,便要向冷面人击去。

忽听鹿杖客道:"张教主住手罢!"张无忌眼光斜睨,见鹿杖客将手掌放在绿敏的头顶之上,鹤笔翁将右掌提在殷涛脑门之上。张无忌骇然住手。冷面人颓然坐地,盘膝疔伤,未几,又是一口鲜血狂喷而出。火光之中,但见冷面人一张人皮面具­阴­森可怖,诡异万状。众人机伶伶地打个寒颤,呆立原地。

山洞之中,厚土旗已全部撤出。见了此状,旗使一挥手,便要命厚上旗将冷面人等围住。杨逍出声止住, 挥挥手,让他们撤走。厚士旗旗众对杨逍和张无忌鞠躬而退,须臾便消失在群山之中。

明教天地风雷四门和五行旗至此一别之后,各自啸聚山林,与官府作对。

杨冰一直住在活死人墓中。朱元璋屡次派兵前去搔扰,终于惹得杨冰恼起,炸了活死人 墓,率领人马与朝廷作对。后来与明教天地风雷四门及五行旗联合,声威大振,一时之间,攻城掠地,尽杀朝庭命官.朱元璋多次派兵围剿,均被击溃。杨冰领着义军在川陕甘一带奋战不已,直至洪武二十八年,因叛徒出卖,义军才被镇压下去,杨冰殉难而死。但各地义军依然不时奋起,与朱元璋相抗。据史载, 从洪武元年朱元璋严禁各种宗教结社开始,直至永乐七年间,各地不断起事。最大的便是杨冰所领导的明教义军。另有一股亦属明教的义军,在西北一带起事,王金刚奴自称四天王;田九成自称后明皇帝,年号仍用龙风;何妙顺号天王;高福兴自称弥勒佛,帝号和年号都直接承袭韩山童,并不承认朱元璋之统治;龙风十一年八月, 罗平县蓝丑儿自称自己乃彭莹玉重新投生,号召民众起事,铸印章,杀官吏;洪武三年九月,青州人孙古朴自称黄巾贼,攻占营州,杀同知牟鲁;洪武六年正月,靳州人王玉二聚众烧香起事,洪武六年四月罗田县人王佛儿,弥勒佛降生,传写佛号;洪武十一年正月,五开洞人吴面儿起事,直到洪武十八年七月才被汤和用计诱捕,俘获 四万余人;洪武十二年四月成都嘉定州眉县人彭普贵以明教名义起事。各地明教的反抗,一直延续到大明朝灭亡。

此乃后话,别过不提。

却说冷面人负伤调息,玄冥二老挟制绿敏和殷涛,张无忌知难以取胜,便率着众人,直奔应天。中途之上,张无忌因怕冷面人提前示警,是以众人马不停蹄。此时的应天府,经朱元璋改造一番之后,倒显得煞 是繁华。张无忌,杨逍、范遥、紫衫龙王、小昭、常胜 王、赵敏七人分别易容化装,混入应天府内,便分头前去打探。

傍晚时分,众人会集应天城西关帝庙,张无忌道:"我已探听清楚,朱元璋此时确在应天。" 杨逍道:"我和韦兄到皇宫附近察看,朱元璋恐怕早料到咱们此着,戒备异常森严。" 紫衫龙王道:"东门离皇宫较近,我已准备好坐骑,成事之后,便由东北出走。" 张无忌道:"皇宫房屋,何止万间,如不弄清朱元璋的寝宫在何处,却不易得手。" 韦一笑急道:"时日不多,须防冷面人示警。无论如何,今夜一定得动手。" 紫衫龙王笑道:"韦大哥总是­性­急。小妹倒有一法。" 张无忌忙道:"婆婆快讲!"紫衫龙王道:"朱元璋在鄱阳湖大败陈友谅后,俘获之人中,有一美女,原乃陈友谅的妃子,名闵氏。听说朱元璋对此女煞是宠爱。我已探清闵氏的居处,三更时分咱们前去,不定便能在此间找到朱元璋。"众人俱皆称妙。

杨逍道:"这样罢,请韦兄、赵敏,小昭、常胜王四人在外接应,三更时分,便制住守城军士,打开城门。张教主和范遥兄,紫衫龙王及在下四人,便进入皇宫,找那闵氏去。"众人应了,便歇下不提。

却说冷面人调息几个时辰之后,内伤稍愈,当即上了光明顶,命李思齐派信使赶赴应天向朱元璋报警,李思齐何敢怠慢,当即挑了几名健卒,每人十匹骏马,疾奔应天. 张无忌等前脚才进应天,报警信使后脚也到了应天府立即入皇宫,将冷面人的信札交给朱元璋。朱元璋拆阅之后大惊失­色­,但见冷面人信笺上写道: "张无忌武功大进,我等不敌。现在张无忌、杨逍、范遥, 紫衫龙王黛绮丝、青翼蝠王韦一笑、赵敏,小昭、常胜王等八人已赴应天,欲谋刺圣上,望提防。我等即日便到.-冷面人。" 朱元璋原只道冷面人此行定会将张无忌等擒来,谁知世事难料,张无忌武功竟如此通神。朱元璋于明教诸人知之甚详,这八人武功均是当世一流高手,再难有人能敌他们得过。这八个魔头到了应天,只怕防不胜防。心中着实惊慌起来。朱元璋在宫殿中坐立不安,徘徊良久,直至傍晚时 分,才想得一计。但此计能否得逞,这位明朝的开国皇帝心中也殊无把握,而除此之外,再无别法,只得如此了。

遂将守卫京畿的朱文正召来,朱元璋道:"文正,今晚城门大开,休得关闭,将街道之上的巡卒尽数撤回,你亲自率领五千兵马,如此如此。"朱文正领命前去。

朱元璋又招内府总管道:"今夜不论有何异动,宫内守卫只详作不知便了,若有违背,格 杀无赦"总管领命退出,前去传达圣上旨意不提。

此时天­色­已暗,朱元璋又命左相国李善长,速宣尚在应天的文官速入宫议事。不一会,左相国李善长、太史令刘基、右司郎中汪广洋、左司都事张昶、朱升、叶兑、宋濂等数十名文官入宫叩见朱元璋。

这一­干­文官尚未用膳,忽闻太祖朱元璋宣召,急急忙忙赶来。平身之后,朱元璋却一言不发,愁眉苦脸地坐在金鸾宝座之上。一­干­文臣面面相觑,不知圣上今日有何要事,但圣上不说,诸臣如何敢问。此时夜­色­已浓,诸人肚子直饿得 "咕咕"叫唤,朱元璋却高坐龙椅,似在闭目养神。众臣偷眼看去,但见这位圣上年约五旬,下巴向前突出,与一柄铁铲相似,面上 凸凹不平,甚多斑痕黑痣,双目深陷,不知又在打甚主意。朱元璋的这副相貌,如若说丑,还不如说奇更为恰当。关于这点,朱元璋尚有自知之明,奈何人心难测。他先后我了许多有名的画师替他画像,名师所画,自是十分逼真。但愈是逼真,朱元璋愈不满意。后来有一位聪明的画家,画的面貌轮廓有些相像,却是一脸和气,仁慈之态可掬,这才命人临慕了许多,分赐给诸臣。(浪客注:这两种不同的画像。至今尚有传本。)

却说又过了几个时辰,众臣均站得腰酸腿痛,朱元璋这才命御厨上菜。赐宴款待诸臣。众人松了一口气,叩谢龙恩之后,方才坐下。满认为可以饱餐一顿,谁知饭菜上来之后,众文臣大吃一惊。到了三更时分,张无忌,杨逍、范遥、紫衫龙王径投皇宫,赵敏等人稍后出发,向东门摸去。却说张无忌四人跟着紫衫龙王,展开绝顶轻功,不一会便摸到后宫,到了闵氏宫室。四人将四方围住。张无忌一声吆喝,四人同时破窗撞门,冲入室内。却见闵氏惊慌失措,面无人­色­。正待叫喊之时,张无忌已将屠龙刀架在闵氏脖子上,厉声道:"不许出声,否则便砍了你!" 闵氏浑身发抖,如何敢出声叫喊。须臾,杨逍、范遥、紫衫龙王已将屋内各个角落搜过,并不见朱元璋踪影。张无忌沉声问道:"朱元璋在何处,快说!" 闵氏颤声道:"贱妾己身怀六甲,圣上已多日未来了。贱妾不知。" 张无忌一惊,急忙将屠龙刀拿开,但见这位美­妇­腹部隆起,显是所言非虚。张无忌讷讷地道:"在下不知,尚请恕罪!" 闵氏何敢多言,只颤颤兢兢地拉过被褥,将­祼­露在外的玉臂遮住。张无忌等大窘,急忙退出。却听紫衫龙王道:"请皇妃恕罪!"言毕点了她的|­茓­道,令她昏睡十二个时辰,|­茓­道自解,并不会于身体有碍,这才掠出屋 外。四人略一沉吟,便纵身上屋顶,四下里看去,但见东北角灯火通明,却不见人影。杨逍奇道:"那便是朱元璋朝廷,深更半夜的,莫非有甚紧急公务?" 范遥道:"不管它,看看去!"四人身法快逾鬼魅,须臾便掠至朱元璋的金銮宝殿之侧。范遥略一察看,悄声道:"教主,上殿。" 张无忌点点头,四人从藏身处弹身而起,悄无声息地落在大殿之上。俯身看去,但见朱元璋和群臣正在用膳。范遥便欲动手,张无忌却示意稍等。四人不解,仔细看去,均觉讶然。 但见群臣和朱元璋所食,乃粗糠野菜,正是饥民所食之物。

便在此时,朱元璋语调低沉地道:"众卿且听朕言。非是寡人薄于尔等,乃是欲劝众卿当体谅天下众生。连年兵灾人祸,到处都是一片凋敝不堪之景象。宇内遍地荆棘,满目疮痍。据报,河北平原一带,刑榛丛生,积骸成丘,人烟断绝。其它各地,大抵如此,无处不是饿殍遍野,田园荒芜之象,民间甚至有易子而食之惨事。我等今日所食,在平民百姓看来,已是美味佳肴了。寡人身为一国之君,每念及此事,无不辗转反侧,难以成眠。今日将众卿邀来,便是要议此事。众卿但有何言,便请直言,为朕分忧罢!"一时之间,众文臣歌功颂德,大赞圣上英明。听得张无忌烦燥难耐,便要跃下。

忽听朱元璋道:"众卿不必一味称颂,如真如尔等所言,天下黎民岂不早已丰衣足食,安享天伦了。休再胡言乱语,速将计谋献来!" 张无忌一怔,心想朱元璋倒不似元顺帝那般昏庸。当即静下心来,且看朱元璋有何打算。刘基当即言道:"启禀圣上,当今之时,首要问题便是安抚流民,鼓励垦荒。因连年战乱,民贫至极,尚请圣上广施龙恩,免除农民三年田赋。" 朱元璋道:"太史令言之有理,便如此办理。" 当下朱升又道:"启奏圣上,元朝之所以灭亡。以蓄奴制大有­干­系。元朝权贵,占据良田,蓄奴万千,严重影响朝廷赋税收入。元朝虽亡,但许多豪门望族,依然我故,请圣上酌情处置。"张无忌一听此言,甚觉有理。但朱元璋已裂土封王,此事定然难办,遂向朱元璋看去,只要他驳回此条,张无忌便决定杀了朱元璋。

朱元璋亦知其间厉害,沉吟良久道:"爱卿言之有理。如此罢,凡是因战乱被迫为奴的,严令主家放还,再有,凡因饥荒而典卖为奴之人,由朝廷代为赎身。至于朝廷王侯的奴婢,最多不得超过二十人,多余的全部放还,如有违者,任他甚么皇亲国戚,一律治罪。" 朱升当即跪下叩首,泣不成声地道:"圣上如此贤明,实乃天下苍生之幸,微臣得随明主,死而无憾!"其余诸臣,俱皆动情,伏于殿中,三呼万岁。

却听朱元璋道:"众卿请起。朕起自布衣,得蒙上天眷顾,何敢忘本。左丞相,今日之议,卿连夜成文,明日便诏发全国,不得有误。"李善长应诺。

但是朱元璋又道:"夫步急则踬,弦急则绝,民急则乱,居上之道,正当用宽,但云宽则得众,不云宽则失也。当今之时,天下初定,百姓财力俱困,譬犹初飞之鸟,不可拔其羽;新殖之木,不可摇其根,要在安养生息之……"听到此处,张无忌心头大震。耳中但回响着朱元璋之言,天下初定,百姓财力俱困,譬犹初飞之鸟,不可拔其羽……。但觉自己若此时一刀将朱元璋杀了,虽可报得明教大仇,但天下势必又将大乱,一时之间,心头思绪纷乱,茫然地看着杨逍。

杨逍道:"私仇事小,国家事大。"张无忌心中主意已定,准备退走。但范遥却如何窝得住这口气,明教血海深仇,怎能就此罢休,心中怒不可遏,"呛"的一声,已拔剑掷下。

张无忌和杨逍急道:"范兄不可!" 却听 "嗤"的一声,长剑Сhā入朱元璋面前的桌上,力道之大,竟直没入柄。范遥恨恨地道:"这厮作恶多端,如不稍作罚治,难出心头恶气!" 此时大殿之人早己乱成一团,杨逍急道:"快走!"四人便在皇宫屋椽之上,展开轻功,向东门掠去。

紫衫龙王道:"范兄如此,亦是妙计,总得让朱贼知晓,如再行不义,定然决不相饶!" 杨逍和张无忌亦道:"紫衫龙王言之有理。"若以范遥功力,要置朱元璋于死地,易如反掌,但格于大局,却只能惊吓朱元璋一番便了。

四人在东门与赵敏等汇合,打马向东疾驰。却说朱元璋见长剑Сhā入桌面,知计已得逞,微微一笑,显得甚是镇定。但内心深处,亦自骇然,如此剑照自己掷来,此刻焉有命在。"明教张无忌等人的武功,朱元璋甚是了解,此剑末刺中自己,绝不是失手所制,乃威胁而已,心头微微冷笑。见群臣如此惊慌,淡然一笑道:"朕蒙上天垂青,区区毛贼,能耐我何?众卿不必惊慌,便请就座罢!"众臣见刺客遁去,心头略安,又见圣上如此临危不惧,自然又是一番大吹大捧,朱元璋只是微笑,并不言语。

对于张无忌的人品­性­情,朱元璋只怕比张无忌还了解他自己。自接到冷面人急信后,朱元璋着实恐慌了一阵,沉思良久,终得一计。杨逍虽是现任明教之主,但对张无忌可说言听计从。朱元璋这一夜的做作,全是做给张无忌一人所看。朱元璋早料到张无忌定会从大局着想,绝了谋刺之念,但紫衫龙王和范遥,韦一笑等人到时是否听令,却难说得紧。朱元璋如此行事,也是迫不得已,只好甘冒如此奇险。 他心知纵是今日躲得了,这八人不除,终是后患无穷。是以命朱文正带领五千弓箭手前去途中埋伏,只要张无忌等人由东门而出,此番再无生理。果不出其所料,不一会,守门士卒便来报有八骑出了东门,向东方奔去。朱元璋心头大喜,只等朱文正捷报传来,便可除了这心腹之患。却说赵敏等人知晓未能谋刺之后,长叹几声,亦感事情非常棘手,只能如此了。未行多远,便勒马向西,准备去堵截冷面人,营救绿敏和殷涛。未几,八骑进入一个山道,但见两边悬崖高达十数丈,头顶之上,唯见几颗星星在狭长的夜空中闪闪发光。忽闻一声号鸣,前后两边各奔出一千名士兵,人人张弓搭箭,分成数十层,将前后两端堵死了。

八人惊然勒马,不知怎地竟中了埋伏。便在此时,头顶之上传来一个声音道:"大胆刺客,抛下兵刃投降则罢!" 八人抬头一看,不禁倏然变­色­,但见悬崖顶上,两边各立了大约一千五百人左右,亦是张弓搭箭,只待令下。杨逍道:"请问将军是甚么人,为何说我等是刺客?" 右边悬崖顶上一人道:"我乃朱文正。你八人潜入应天,欲谋刺圣上,还不认罪,更待何时?" 杨逍道:"原来是朱将军。敢问朱将军可知我等是甚么人?" 朱文正道:"我只知你等是刺客,管你却是何人?" 杨逍道:"在下杨逍,这几位便是明教张无忌教主,光明右使范遥,紫衫龙王黛绮丝,青翼蝠王韦一笑,张教主夫人赵敏,小昭,常胜王。" 朱文正大惊道:"怎么回事。怎么是诸位?… " 原来朱元璋料定张无忌等由东门而出,不久定会转向西行,去救绿敏和殷涛,是以这才派自己的亲侄儿朱文正率兵埋伏。但朱元璋并未说明刺客是谁,只道这刺客共有八人。朱文正等了半夜,才见这八骑驰入埋伏,一声令下,便将众人围将起来,却未想这八人乃明教诸头领,当即惊然无语。杨逍道:"朱将军想必已经知晓明教之事,朱元璋派李思齐为大将,己将明教光明顶炸毁。我等无奈,这才有应天一行。但见了朱元璋善体民情,以天下苍生为重,一己私仇,又算得了甚么。故尔我等退出皇宫,并未谋刺。" 朱文正惊道:"李思齐己将明教灭了么?"杨逍冷笑道:"李思齐有何能耐,灭得了明教?但他统率十万­精­兵,锐不可挡,明教只得暂避其锋,退而求全。" 朱文正"哦"了一声道:"既如此,便请诸位随在下同赴应天,待在下向圣上禀明,诸位再走可否?" 杨逍道:"朱将军是想要我等之命罗?"朱文正道:"在下岂敢,但圣命在身,尚请恕罪!" 却听赵敏悄声道:"各位快到前面岩石下!"众人方才均被惊呆了,唯赵敏一人细心察看地势。众人闻言,但见数丈之前,左路旁有一凹进石壁之处,足够八人容身。八人当即纵马奔到岩石之下,跳下马来,将坐骑挡在身前。

杨逍大声道:"众位军士听了,我乃明教教主杨逍。我等之所以欲刺杀朱元璋,并非想做这现成皇帝。只不过见朱元璋惨杀明教教众,这才不得不奋起抗争。朱将军,你既奉命而来,老夫亦不为难你,便请下令罢!"张无忌已抽出屠龙刀,与杨逍并肩而立。

却说朱文正好生难决,沉默良久,声音嘶哑地道: "在下食君之禄,便当忠君行事,请各位见谅。" 杨逍纵声长笑道:"死在朱将军手下,亦不冤枉!" 朱文正只得道:"放箭!" 霎时之间,箭雨突至,杨逍和张无忌挡在众人身前,舞开兵刃,将­射­到身前的长箭尽数挡开。八匹坐骑,中箭狂奔数丈之后,全部倒地。每匹坐骑之上,竟中了数十箭之多。范遥和紫衫龙王正欲上前,张无忌道:"各位稍候,待我俩不支之时,各位再来抵挡。" 张无忌口中说话,手上屠龙刀狂舞不已,已挡开数十支长箭。杨逍道:"捡长箭!"范遥和紫衫龙王已知其意,当即舞剑罩住身形,一会功夫,便各抱一大抱长箭退到杨逍和张无忌身后。却听"嗖"、"嗖"两声,两支长箭透过杨逍和张无忌的阻挡,直­射­向小昭。小昭急忙闪开,"档"的一声,一只长箭穿过小昭头发,­射­在石壁之上,又弹回地上,将小昭的满头青丝­射­断了几缕。常胜王大急。急忙闪身挡在小昭身前。另一支长箭却被范遥一把抓住,捏在手中,范遥和金花婆婆大怒,二人拿起长箭,对着崖顶,运力掷出。但听两声惨叫,两名弓箭手已中箭摔下崖顶。两支弓箭,正巧滚在张无忌脚边,张无忌左腿往后一扫,常胜王和赵敏各拿起一支弓,当即弯弓搭箭,向上­射­去,二人箭无虚发,再加上范遥和紫衫龙王同时施为,眨眼间便­射­落十多名弓箭手。此时箭雨稍缓,范遥和紫衫龙王又捡回几大抱长箭,连同十多张弓。此时张无忌和杨逍在前挡箭,某余六人在身后放箭不已。不多会,又已­射­中数十名弓箭手。余人始生惧意,纷纷退后,攻势更缓。

赵敏道:"快将死马拖过来。" 张无忌、杨逍、范遥、韦一笑四人急纵出去,每人拖着两匹死马,眨眼便回到原处。众人将死马在身前围成一个半圆圈,权充做堡垒。却听身后头顶之上,朱文正又道:"诸位英雄,还是随在下回应天罢!" 韦一笑道:"朱老兄,到了此刻,尚来这些虚礼做甚,你便痛下杀手吧!" 朱文正道:"众将听令,李指挥使,唐指挥使,向中间靠拢。张指挥使,放箭!"三将齐声道:"遵命!"但见前面崖顶之上,箭如飞煌般又­射­将下来。张无忌和杨逍依然在前挡箭,其余六人亦放箭不已。此间惨叫之声不绝于耳,不断有明军中箭摔落路上。

赵敏眼见道路前后二千弓箭手渐渐逼近,虽说明军不敢­射­箭,怕误伤前边同伴,但这两千人挤到身前,便是挤也将八人挤扁了,心下大急。便在此时,却听李指挥使大声命令道:"放箭!"赵敏心中微奇,如此放箭,怎伤得到咱们。却见李指挥使部下之明军张弓搭箭,分别向唐指挥使部下­射­去,后面之人,却仰­射­朱文正和张指挥使。唐指挥使一箭未发,便中箭倒地。朱文正见状惊怒道:"李指挥使,你想谋反么?" 李指挥使道:"请朱将军恕罪,在下和众兄弟原属明教锐金旗教众。张教主予锐金旗有救命之恩,在下岂能坐视不救!"此时狭路之中,流矢横飞,倒毙之人,愈来愈多。明军居高临下,不一会,李指挥使部下伤亡过半。

赵敏大叫道:"李指挥使,快靠朝左边,先攻右边之敌。"李指挥使依言而行,四百多人全部背靠左边石壁,仰­射­右边崖顶的张指挥使部下。朱文正这边一千多明军只有­干­瞪眼,竟毫无办法。"后边唐指挥使部下趁李指挥使部下仰攻右侧明军之际,跨过众多尸体,迅速掩至张无忌等人身前。张无忌大吼一声,持刀猛砍。杨逍随即跟上。二人奋起神威,兵刃至处,轻者断肢,重者腰斩头飞。两人杀得­性­起,一路追将上去,直将唐指挥使部下杀伤过半,余下的赶出一里之外。这余下的见势甚危,一哄而散,各自逃命去了。张无忌和杨逍返身贴着左边石壁,展开轻功,向赵敏等人奔去。

张指挥使已然发现二人,急命弓箭手猛­射­。二人右手舞开兵刃,将来箭一一弹飞,便掠回赵敏等人藏身之处。此时乃范遥和韦一笑在前挡箭。张无忌向前看去,李指挥使部下已仅剩二百来人。张无忌大急,­操­起一张弓,弯弓搭箭,照准张指挥使,"飕"地一箭­射­去。张指挥使中箭倒下,其部下大惊,全部后退,不敢再将头露出来。张无忌四处看去,但见道路之上,横尸千余具,满地箭枝,惨不忍睹。此时敌人虽暂缓进攻,但朱文正手下尚有一千多­精­兵,众人处境依然危险万分。

张无忌道:"杨教主,能否上得了这悬崖?"

杨逍仰头张望了一下道:"属下可勉力一试。" 张无忌道:"如此罢,请杨教主和在下跃上岩顶,其余诸位,率同李指挥使向前猛冲。" 计议已定,范遥和韦一笑托住杨逍双足,常胜王和紫衫龙王托着张无忌,欲往上掷。准备完毕之后,张无忌道声"起",四人同时用力,向上猛掷。四人武力奇高,这一掷之力何止千斤,己将张无忌和杨逍上抛出六七丈。力道将尽时,张无忌运起武当梯云纵轻功,凌空收腹,又向上窜出三丈,轻飘飘地落在崖顶。杨逍功力稍弱,但已看准了一株生长在悬崖上的松树,待身体近前时,双脚在松树­干­上一点,却听 "咔嚓"一声,松树已断,向下飘落,人却已借力飞上崖顶。杨逍甫一落地,长剑翻滚,早追上张无忌。两人一经会合,当即向前猛冲猛杀,明军顿时大乱,如何能挡。有的不及闪避,竟纵身跳下悬崖,亦活活摔死。"下面诸人见状,一挥手,齐向前疾奔。崖顶明军早已乱成一团,亦无心再放箭,是以下面之人,轻易走脱。明军虽见张无忌和杨逍神功盖世,但朱文正亲自督军,谁敢后退?明知不敌,依旧蜂拥而上。张无忌虽知 这些士卒武功低微,原不该如此滥杀,但逼于情势,只得大开杀戒。饶是如此,亦危急万分。崖顶地面凸凹不平,明军依然前后扑至,形同拚命。张无忌和杨逍背贴着背,狂舞兵刃,霎时间鲜血四溅,残肢横飞。但是明军仍然你推我挤地将身躯送至二人兵刃之下。张无忌屠龙刀锋利无比,有时敌人尸体向自己靠来,都来不及推开,又挥刀猛砍。

如此过了半个时辰,两人但觉手臂已杀得酸麻。张无忌道:"杨教主,下去罢!" 杨逍道:"教主先行!"张无忌道:" 不用多言,快下!"

杨逍无奈,急挥长剑,逼退明军,趁势从悬崖上跃下。张无忌见状,屠龙刀一圈,当即腰斩四名明军,将刀Сhā回刀鞘,随即跳下悬崖。张无忌和杨逍双掌拍击石壁,以减慢下坠之势,须臾便至崖底,甫一落地,二人身形早一溜烟向前掠出。崖顶明军只看得眼花,未及作势,二人早已奔出近百丈,再无法可想了。 朱文正长叹一声,只得回应天请罪。

朱元璋听八人走脱,心头骇异万状。便在此时,左丞相李善长熬了个通宵,已将昨晚之议拟成诏书,请明太祖朱元璋龙眼过目了。朱元璋情知只要张无忌等人不见此诏书,数日之内 定会复来,心情郁怒,提起御用朱笔,草草写了二个字 "钦此",遂将朱笔一扔,拂袖而去。 左丞相李善长不知龙颜为何震怒,颤颤兢兢地取过诏书。见皇上已经同意,遂转忧为喜,喜笑颜开地忙着张罗去了。不几日,此诏书已遍贴天下,芸芸众生,自是欢喜异常。朱文正却因办事不力,数年后终于给朱元璋找个借口一刀杀了。朱元璋兀自大谈甚么大义灭亲,众文臣武将,自是深感圣上英明公正不提。却说张无忌等人见了诏书,相视一笑,不作他言。李指挥使便带领部下二百多人,到昆仑山麓寻找明教天地风雷四门和五行旗去了。此后跟随杨冰,轰轰烈烈地大­干­了一番,最后同杨冰一起战死殉教,不提也罢。此时,小昭道:"此事已然完结,现在该设法相救绿敏和殷涛了。"众人均称应该如此,但是找到冷面人后,此事亦是棘手至极。冷面人武功已不及张无忌,是以随时以二个孩儿相要挟,手段甚是毒辣。小昭道:"我倒有个笨办法,说出来可不许笑话。"众人俱让她快说。小昭道:"冷面人定然已经传书给朱元璋,告知我们前去谋刺之事,是以朱元璋才做了那场戏给我们看。朱元璋原料定我等必死无疑,这才夸下海口,反正吹牛不费力。谁知我等竞得以逃脱,再加上范大哥的那一剑,朱元璋心中害怕,便只得假戏真作了。如此说来,冷面人定然会赶回应天,看看朱元璋到底是死是活。"小昭见众人点头称是,又接着道:"此地乃冷面人赴应天的必经之路。到了此地,冷面人势必得吃顿饭再走。对不对?" 韦一笑道:"这个自然。"小昭道:"咱们共有八人,每人住进一家酒店,将店家买通。张公子再配上一剂不易觉察的毒药,岂不就成了?" 韦一笑道:"这怎么成,如此岂不将两个小儿也毒死了?" 杨逍笑道:"韦兄不必过虑,张教主既然能下毒,何愁解它不了!" 韦一笑道:"老夫倒多虑了!"赵敏道:"我倒有一法,既可伤了冷面人,于两个孩儿自是无碍。" 张无忌大喜道:"可是'十香软筋散'?"赵敏微笑道:"正是!"众人大喜,均道此计甚妙。这"十香软筋散"煞是厉害,不会武功之人服了,于身体毫无碍滞,若有内功的人服了,亦无­性­命之忧,但内力却给药力抑制住,发挥 不出来。昔年赵敏便是用此无­色­无味的毒药,将六大派高手悉数擒到大都万安寺中。甚至连­精­通毒功的张无忌和金毛狮王谢邈,亦着了此药的道道,数月之后,才缓缓解开。当下众人分头到了镇中心,各号一家酒店,说通了老板,静候冷面人光临。每人手中,均拿了一包 "十香软筋散"。唯常胜王像貌与中士人士相迥异,任赵敏如何想法替他易容,那副相貌终是奇特万分,让人一见之下,便会留意上,末了只得作罢。反正七人所占之酒店,俱 是镇中最好的,料想冷面人此番定然难逃。常胜王遂包了一间客店,整日介足不出户,闭目养神,勤练 "乾坤大挪移"心法。

三日之后,三骑一车驰入此镇,停在赵敏所占的店外,赫然便是冷面人、红发老人、玄冥二老。末几,车内一个­妇­女牵着两个孩子出来,正是绿敏和殷涛。店小二急忙迎出,一行人入店坐下,赵敏已将毒药交给老板,便在楼上暗中窥视。少顷,酒菜上齐,红发老人等似已饥渴难耐,无不狼吞虎咽,唯冷面人斯文如常,独自细斟慢嚼。赵敏不敢大声出气,静待酒力发作。

"十香软筋散"另有一个妙处,便是吃入之后,若不运功与人相斗,便不会发觉已经中毒。张无忌、杨逍、范遥、紫衫龙王,青翼蝠王、小昭六人均知已得手,众人尽皆易了容,若无其事地在街上闲逛,只待药力发作,便即发难。

半个时辰之后,六人见赵敏在楼上一招手,便齐向酒店内走去。

---

黄易迷OCR 黄金社区扫校

第十八回雪落大地寂末央

店小二正欲招呼众人入座,忽然认出这六人与赵敏乃是一伙,遂默不作声,退立一旁。

张无忌大叫一声:"冷面人"身形一掠。已扣注冷面人命门大|­茓­。

玄冥二老反应极快,已将手掌放在两个孩子头上,­阴­恻恻地道:"张教主住手罢!"杨逍和范遥见张无忌一招得手,知赵敏的 "十香软筋散"已经发挥效力,听了玄冥二老之言,不觉哈哈大笑。两人同时出掌,将玄冥二老打翻在地。

红发老人正欲跃起之时,韦一笑轻轻一按他肩头,笑道:"阁下还是坐着罢!"红发老人竟毫无抵御之力,只得坐下。此时玄冥二老己经翻身爬起,抽出兵刃,向杨逍和范遥扑出。

原来逍遥二仙适才见他们已然中毒,是以手下留情,只将二人打翻,却未受伤。

此时二人同时攻上,招数虽­精­,奈何内力俱失,鹿杖和鹤嘴笔又不锋利,杨逍和范遥竟不招架,任其兵刃往自己身上招呼,兀自哈哈大笑不已。

便在此时,赵敏已从楼上下来,将两个孩子搂在怀中,对杨逍和范遥道:"请二位搜搜玄冥二老,'十香软筋散'这两人曾经保管过,得提防二人留将下来。"范遥点了鹤笔翁|­茓­道,从他身上搜出一包药粉,赵敏看了之后道:"这是'十香软筋散'。" , 杨逍却未搜到甚么。赵敏道:"将他的鹿杖头扭开。"杨逍依言而行,扭开鹿杖之后,果见杖头之中藏有一些白­色­粉末。赵敏看了之后便道,"这是解药。"遂即将之倒在地下,望着冷面人微笑不语。

张无忌道:"阁下此刻总该将真面目示人了吧"言毕伸手欲揭冷面人的人皮面具。

却听冷面人语调平静地道:"且慢!"张无忌道:"阁下尚有何话可说?"冷面人道:"令嫒和殷公子已服下老夫的 '七虫七花膏'药囊,三月后毒发,如若不信,一问便知。"赵敏骇然失­色­,惊问道:"绿敏,冷面人所言可真?"绿敏道:"前几日冷面人逼着我和殷叔叔各吃了一颗黑­色­的药丸。"冷面人道:"张教主已知老夫红­色­药囊的成份,是以老夫变换了个法门。张教主如有兴致,不妨将令媛肚皮划开瞧瞧。"张无忌在武当山虽救了数百人的­性­命,但被剖开肚子的那位好汉,一个月之后,肚腹红肿溃烂,依然死了。

冷面人定然已知此事,故出言相戏。"

张无忌如何敢拿爱女和殷涛的­性­命作试验,一时之间,竟无法可想,不由得怔立当场。

冷面人道:"老夫唯恳求张教主一事,无论如何,暂不要将老夫面具摘去,否则老夫一死而已。令媛和殷公子也只好跟随于老夫了。"张无忌道:"既如此,在下便依你。阁下将解药给两个小孩服了,三年之后,若孩子平安无事,在下一定解了阁下之毒。如此可行?"冷面人道:"老夫已说此毒三个月之后便发,张教主何来三年之说?"张无忌道:"实不相瞒,在下对阁下有些不放心。"冷面人道:"这也难怪张教主。"张无忌道:"如此咱们便上武当山去罢。"

冷面人道:"悉听尊便。"

张无忌道:"诸位是否愿陪小弟到武当山小住?"杨逍道:"老夫年事已高,正欲找个清静之地了此残生,便随教主前去,投入武当门下罢!"范遥亦道:"如蒙俞道长不弃,属下亦想在武当山清修。"韦一笑哈哈笑道:"老夫此生作孽太多,恐仇家寻仇,便求武当诸侠庇护则个。"张无忌大喜道:"如得与众兄弟永远相聚,幸何如哉! 请问金花婆婆有何打算?"紫衫龙王黯然道:"夫君去世多年,灵蛇岛上,只怕已是荒草丛生了。江湖之事已了,我便回到灵蛇岛上去罢。"小昭道:"我愿跟妈妈回灵蛇岛去。"紫衫龙王苦笑道:"你年纪尚轻,怎耐得荒岛之上的寂寞?别说傻话了。"小昭道:"有妈妈作伴,怎会寂寞?"常胜王道:"弟子欲跟随教主,恳请教主成全。"小昭脸­色­飞红,娇嗔道:"常胜王,你可想好了。那荒岛之上,实无甚有趣之事。"常胜王道:"弟子决心已定,绝无反悔。"张无忌见两人如此,心中一喜,随即想到这一分别,不知何年何月才能相见,心中突然一酸。 小昭道:"公子,赵姊姊,你们有空,可得来看看我们哦!"赵敏道:"你也得时常来看看我们才行。我是此间老板,便由我做东,大家吃一顿饭再走罢?" 紫衫龙王道:"多谢了,我此刻肚子不饿。咱们改日再行相聚罢。"赵敏知紫衫龙王怕这分别宴令众人难受,还是及早分手的好,只得依了。紫衫龙王望着杨逍、范遥、韦一笑三人,禁不住泪流满面,三人亦是神­色­暗淡,不能言语。

良久,紫衫龙王一认袂,挥泪出店。小昭和常胜王与众人匆匆别过, 便追赶紫衫龙王去了。 余下之人,长叹一声。赵敏将两锭黄金送给那名照顾两个小孩多年的­妇­女,道:"大嫂,这些年来多亏了你。这点区区薄礼,敬请收下。"那­妇­人绝不肯受,推辞许久。张无忌道:"大嫂既无家人,可愿到武当山去,继续与这两个小孩作伴?"这位­妇­女数年与绿敏和殷涛相处,实已将这两个孩子当做亲生儿女一般。张无忌此言,正合她心意,当即便要跪下。张无忌大惊,急忙将她扶起,却听她道:"奴家无亲无戚,如得张大爷收留,奴家感恩不尽。"张无忌急道:"大嫂何出此言,在下感激还来不及呢。请问大嫂贵姓?"­妇­人道:"姓余。"张无忌道:"余嫂。如是不弃,便请将绿敏收做­干­女儿如何?"余嫂惊道:"奴家如何敢当?"张无忌却已将绿敏唤过来,命她向余嫂叩了三个头。

绿敏煞是聪明,未等张无忌教,便脆脆地叫了声,­干­娘"喜得余嫂直掉眼泪。

殷涛却不识杨逍便是他的外公,赵敏道:"涛儿,这便是你外公,还不快叫!"殷涛遂叫了声"外公",杨逍大喜。便道:"涛儿,你也拜拜­干­娘罢!"殷涛早有此意,只是他人太憨厚老实,不知该怎么做而已。此时听外公如此说,亦学着绿敏之样,"咚咚咚" 地叩了三个响头,认余嫂做了­干­娘。 韦一笑和范遥前去购车买马。杨逍点了冷面人等的|­茓­道,将其兵刃收了。不一会,韦一笑和范遥将车马买 来,杨逍将红发老人、玄冥二老扔入车内。要扔冷面人时,冷面人道:"张教主, 老夫欲乘马而行,可否?"张无忌心想他此时内功已失,谅他逃将不了,便依了他。一行人随即起程,径投武当山而去。 赵敏着实忌惮冷面人,途中用膳之时,每隔几天,便在冷面人饮食之中放入少许"十香软筋散",防范于未 然。 不一日,便到了武当山上,自是皆大欢喜。

俞莲舟遂在后院腾出几间道观,将冷面人等分别关了起来,并命门下弟子严加看守,一应食物,自由武当 山供给.

冷面人对一切均是漠然处之,唯红发老人和玄冥二老初时兀自破口大骂武当诸侠。门下弟子虽得师命,不 得与冷面人等争斗,但嘴上岂能饶人,闻骂便以­唇­相讥。 红发老人和玄冥二老劣迹甚多,如何骂将得过,数日之后, 便闭口不言。张无忌敬冷面人武功了得,每日午间,总去陪他相坐个把时辰。待问及两个孩子的解药时,冷 面人道:"到时自当恭送。"张无 忌道:"尚请阁下将配方告知在下,在下自行配制罢"冷面人道:"张教主实在不放心老夫么?"张无忌道:"在下实有此意。但阁下却不必担心,在下此番迫不得已 才出此下策,将大驾屈留此间。一之 为甚,岂可再之。二年之后,在下自当恭送阁下下山。"冷面人道:"张教主不必内疚,你所做之事,比之老夫,实乃小巫见大巫。老夫亦直言相告,今生如得下武 当山,日后定然还要向张教主讨教。"张无忌道:"到时在下自当凭真实功夫与阁下周旋。"冷面人道:"如论真实功夫,老夫始终未能胜过张教主。但若论­阴­谋诡计,张教主与老夫相比,可差得太远了。"张无忌默然不答。冷面人遂将解药配方告诉张无忌。

末了道:"此药服下,药囊自下,令嫒自可无恙了。"张无忌见解药配方甚是寻常,寻思一阵,觉得不会有甚么药物与配方相克,遂谢过冷面人。正要离身时, 冷面人道:"张教主定然要让令嫒先服是不是?"张无忌苦笑道:"这个自然。"冷面人长叹一声,不再言语。张无忌转身离去,将解药亲自配制好,给绿敏服下。三个时辰之后,果真一 黑­色­药囊从粪便中排出。张无忌将药囊切开,仔细一看,果真是"七虫七花膏"。隔了数日,见绿敏安然无恙,这才 让殷涛服了解药,亦将黑­色­药囊驱下。殷梨亭和杨不悔自然高兴万分,欢喜异常。 时光倏忽,转眼两年时间便过。这日午间,张无忌、宋远桥、俞莲舟,俞岱岩、张松溪、殷梨亭、杨逍、范 遥,韦一笑诸人来到后院,将解药分发给冷面人诸人。

两个时辰之后"十香软筋散"之毒已解,各人内功尽复旧观。冷面人道一声"多谢",率先而走。红发老人和 玄冥二老紧随其后,步出武当道观。 俞莲舟道:"施主慢行,恕老夫等不再远送。"冷面人道声"不敢",转身下山。张无忌直送至山脚,方与冷面人告别,自回武当山。

当世武林高手会集武当山,­精­研道学,切磋武功,好不悠闲。

绿敏拜宋远桥为师,殷涛拜俞莲舟为师,这却是出自张无忌的主意。武当内功心法,乃入门的基本功夫, 再者,绿敏和殷涛跟随冷面人多年,张无忌深恐两个小孩染上冷面人的暴戾之气,是以将他们交给道学修为­精­ 深的宋远桥和俞莲舟管教。与其说学武功,不如说学做 人的道理更为妥当。 一年之后,武当山上奔来一人,指名要见张无忌。道僮通报进去,不一会,张无忌步入三清殿。那名年过 半百的老者,一见到张无忌,"扑通"一声便即跪下道:

"启禀教主,小的是徐达将军部下,原属洪水旗下一名士卒。有急事求见教主。"张无忌急忙将之扶起,道:"难得大哥尚记得明教之事。有何事情,便请坐下细说罢。"那人未及开言,"哇"的一声便放声痛哭。张无忌惊问何故,那人道:"教主,徐达将军已被朱元璋害死了!"张无忌大惊失­色­,那人便将前因后果讲了。此时杨 逍、范遥、韦一笑以及武当诸侠听到哭声,俱来到三清 殿,听完之后,无不切齿痛骂朱元璋。

几月前,徐达生背疽。得了此病,并非无药可救,必须忌吃蒸鹅­肉­。正当病重之时,朱元璋却特赐蒸鹅 ­肉­,命使臣送到魏国公徐达府上。徐达闻圣上使节到,挣扎着从病榻之上起来,跪迎使臣。 使臣道"圣上惊闻魏国公病重,特使御厨做了一道菜,赏赐徐公。"徐达感谢龙恩,三呼万岁之后,这才爬起,坐在案前。待将碗盖揭开之时,不禁大为震惊。原来朱元璋所 赐,乃是一大碗蒸鹅­肉­。 徐达老泪纵横,含泪当着使臣之面,将这碗致命的蒸鹅­肉­吃了。当夜将这名亲信唤来,交给他一信,让他 日后送到武当山张无忌处。 第二日,徐达背疽崩裂,不多时便死了。

徐达与常遇春,乃明朝开国的第一和第二功臣。常遇春率百万之众,勇敢先登,摧锋陷阵,功无不克,守 无不固,但常遇春健斗凶悍,朱元璋着实忌惮,是以将 之先行毒死。徐达年纪较常遇春小二岁,但用兵持重, 小心谨慎,特别对朱元璋言听计从,向为朱元璋所依重,素来朱元璋对他甚为放心。不想徐达终不免于难。 张无忌接过徐达的遗书,甚觉字迹眼熟,略一回想,便想起此信乃常遇春临终前托自己转交给徐达的,打开 信笺,但见上面只寥寥数语: 徐大哥,为人臣,当急流勇退。遇春拜别。 张无忌伤痛不已。那人接着道:"徐公后事末了,曹 国公李文忠因为府中儒生甚多,礼贤下士,又被朱元璋杀死。"众人闻言心头俱是狂震,李文忠乃朱元璋的义子亲甥,南征北战,为明朝立国亦立下汗马功劳,不想亦落 得如此下场。 杨逍道:"教主,上次饶了朱元璋,乃因天下初定,怕引起诸侯争斗而已。此时明朝基业已定,此番再无相 饶之理,请教主定夺!"张无忌道:"杨教主言之有理,咱们这就前去北平,杀了这厮!"其时朱元璋已嫌应天府不够气派,是以迁都北平(大 都)了。

武当诸侠听了,亦气愤不过,欲一同前往。

杨逍道: "武当山乃道家清修之地,诸侠情义,老朽心领了。北平之行,诸侠便免了,照顾宝观和孩子要紧。"俞莲舟道:"此事虽乃明教之事,但明教于武当一派有数次援手之德,我等岂能坐视不理?"范遥道:"既如此,咱们便同去,胜算便多了几层。"杨逍道:"冷面人下落不明,武当山上,须作防备才是。"俞莲舟道:"如此罢,武当山上,便请大师哥、三师弟和六师弟镇守,贫道和张松溪四师弟随众位前往北 平。"杨逍道:"尚有一件事,须请俞道长见谅。"俞莲舟道:"杨教主,咱们生死与共,有何事便请明言. "杨逍道:"老朽估计朱元璋定有准备,此举未必便能成功。须留下退路才是。老朽斗胆请俞道长和张道长易 容改装,别让朱元璋认出二位乃武当大侠才好!"俞莲舟笑道:"杨教主处处为本派着想,贫道感激还来不及,何敢嗔怒"言毕与张松溪回入室内,除下道袍 换上寻常江湖装束,扮成虬髯大汉。待俞莲舟、张松溪再步入三清殿,众人轰然叫好。

当下张无忌、杨逍、范 遥,韦一笑、俞莲舟、张松溪、赵敏七人,在徐达亲信 的带领下,疾奔大都。 不一日,众人到了北平,投店住下。翌日清晨,众人分头打探。傍晚相聚时,张松溪探听到一个消息,再 过三日,便是朱元璋的五十大寿,到时定有一番热闹。 杨逍道:"老朽所得之消息, 倒令人有些不放心。朱元璋自咱们在应天谋刺未成,又走脱了之后,宫中戒备 甚严。朱元璋不惜重金,着实收罗了一批大内高手,武功未必及得上咱们,但人数众多,甚是棘手。"范遥道:"既如此,咱们便将动手日期提前, 不用等到三日之后。朱元璋五十大寿之际,防范定然更为严密 ,只怕不易得手。"张无忌道:"后宫之中, 在下曾呆了数月,于路径甚是熟悉。今夜在下先去察看一番,探明朱元璋住处,明 晚便动手。"俞莲舟道:"既如此,师叔便与你同去罢。"赵敏却道:"此计不好。如你们今夜被发现行藏,明日动手岂不麻烦。­干­脆咱们一块前去,即便今夜找不到 朱元璋,后宫之大,要找个藏身之处,想亦不难。" 众人均道此计甚妙。

用了晚膳之后,众人闭目养神。

到得深夜,一行人尾随张无忌,悄无声息地跃入后宫。

张无忌四周察看,但见景物依旧,内苑湖中的龙舟己被拆出,却见湖对岸搭起了许多木架。张无忌凝目看 去,但见却是一座戏台,去台十丈之处,筑有一座看台,座位却有数百个之多,想是届时供文武百官俱来朝贺, 恭祝太祖朱元璋五十大寿之用。

张无忌心生一计,悄声对众人说了,众人均无异议。

张无忌遂长身而起,一条黑影霎时间便掠至湖对岸,隐入看台之中。 不一会,俞莲舟等听到对岸传来一短三长的三声蝉鸣,遂从藏身之处掠起,疾扑至看台前。 张无忌道:"看台之底已全部封死,我等便藏身看台之下如何?"众人均道此计大妙。张无忌伸出右手,略一用力,便将钉死的木板拉开,众人鱼贯而入。张无忌正欲将木 板重新钉死时,赵敏道:"且慢!此时离朱元璋五十大寿尚有三日,你便让我等饿上三日么?"张无忌道:"这个好办,各位稍候,在下片刻便来。"众人不知张无忌有何法子,俱皆席地而坐。不一会,张无忌已拎着一应物事进来,反身将木板拉回,略一用 力,便将众人反封在看台之下。 张无忌将手中物事递给赵敏。赵敏将之打开,忽然闻到一股香气四溢的食物之味,众人大喜。俞莲舟道: 无忌孩儿,你百密一疏,怎地尽弄些­肉­食来?"张无忌"哎哟"一声,自己竟忘俞张二位师叔是吃素的,当即便道:"二位师叔稍候,小侄再去弄些水果来。"张松溪道:"无忌,算了罢。如此来来去去,甚为危险,只要办成大事,太上老君想必亦不会怪罪。掌门师 哥,你看呢?"俞莲舟只得道:"想必该当如此。"众人均悄然失笑。韦一笑道:"明教原被人称做'菜魔',乃因明教不食荤之故。待得跟随张教主之后,此戒 便被废除。如此二位道长亦被张教主逼得破戒,说来甚是有趣。"诸人说笑一会。张松溪道:"无忌,这­干­美味从何处得来?"张无忌道:"小侄从御厨中拿来的。"张松溪笑道:"没想到今日破戒,便得尝御味,嘿嘿,倒要多谢无忌孩儿了。"范遥道:"各位吃了东西,便休息罢。身处险境,还是小心些。" 诸人听他言之有理,便禁了声,大嚼御味。

韦一笑忍不住道:"朱元璋这厮倒确是会享福!" 众人轻笑,不一会吃饱了肚子,便各自闭月养神。 天亮之后。木板缝隙中透入稍许光亮,众人醒来,相视一笑,遂四周打量,但见在微弱的光线中,看台之底甚是宽敞。

张无忌突然"咦"了一声,众人顺目看去,但见看台下东侧,有一道木门。张松溪道:"糟糕,届时看台之下 定然会有大内高手埋伏保护。"众人面面相觑,若真这样,只怕朱元璋尚未出场, 自己便会与大内高手打得难分难解了。 便在此时,远处有众多脚步声向看台走来,但听足音涩重,显是平常之人,并不会武功。但诸人无不提心 吊胆,此时若有一人打开侧门进来, 那可全糟了。脚步声愈来愈近,诸人空自着急,无计可施,只得听天由命 了。 却听一人道:"先铺上地毯!"不一会,木缝中透入的些微光亮,遂又被地毯遮去,看台之下,复又变得漆黑一团。诸人心头略轻,此时若 不是武林高手进来,定然发现不了众人。

这一整日,张无忌等人但听得头顶传来"乒乒乓乓"的敲打声,空自担忧了一整天,头顶众人才收工离去。

张无忌凝神细听,知附近再无他人,这才道:"此地恐不能久呆,须得想个法子。"张松溪道:"无忌,你于此间甚熟,能不能换个地方"张无忌沉思良久道:"藏身之处倒是好找,但离此地方太远,恐不方便。"赵敏道:"戏台之下可行"张无忌道,"那边或许可以,但离了十丈,到时未必便能得手。这样吧,各位稍候,在下前去看看。"言毕走至东侧,俯身听了一会,这才开门出去。谁知张无忌须臾便回,惊喜地道:"有法子了。请范兄和韦 兄随小弟来。"三人走出门外,张无忌指着一堆木板道:"抬进去。" 言毕俯身抱起十多块木板,走入看台之下。范遥和韦一 笑不明所以,茫然地抱起木板,随张无忌进入看台之下。但见张无忌拿起一块木板,竖起来一看,正巧与看 台一般高。众人此时已知张无忌要在看台后侧制造一个夹层,好让诸人躲藏在夹层之中。到时便是有大内高手 进来,只要武功不是奇高,便不会发觉张无忌等人。

七人一块动手,不一会便将夹层制成。张无忌怕夹层太宽易被发觉,是以做得极窄,仅容二人贴身直立。

赵敏道:"如此站上两日,直怕脚手都僵硬难使了"张松溪道:"今夜想必不会有甚问题,尚可以安稳地歇一宿。"众人均躺在地上,抓紧时间休息。七人当中,内功修为以张无忌最高,是以他躺在侧门边,只要稍有异动, 便通知余人隐入夹层。 一夜无事,天亮时分,待工匠又来收拾打整环境之时,七人分别进入夹层中藏将起来。

张无忌道:"若是此间真来了大内高手,到时如何应付,尚请诸位想个万全之策。"沉吟良久,张松溪道:"这得看大内高手之人数和武功而定。我等分成两批,一批直接从下往上攻上看台, 另一批人手对付看台下的大内高手。"范遥道:"张教主武功最高,首攻朱元璋为要。但看台之上定然还有更为厉害的大内高手,依我之见,对付 上边之护卫才是最为紧要。"俞莲舟道:"贫道不才,便请随小侄一同攻上罢。"杨逍亦道:"属下亦愿随教主同上。"张松溪道:"此刻大家同舟共济, 便不用谦让了。如此罢,无忌、俞二师哥,杨教主和范兄同时攻上。韦兄 和贫道,再加上侄媳,对付下面的大内高手。无忌只管刺杀朱元璋,俞二师哥、杨教主,范兄三人替无忌解出 后顾之忧。韦兄轻功独步天下,到时相视行事,若此间 大内高手一时不致将贫道和侄媳打败,韦兄可直接跟无 忌等人,擒拿皇太子标,但不要伤他­性­命。如若落败, 便可以太子标为人质,逼朱元璋放走我等。" 众人听张松溪如此布置,甚是周详,无不称妙。

计议既定,七人便不再作声,唯闭目养神,将各自的得意招数和攻击方式仔细斟酌无数遍,只要稍觉有不妥之处, 便用传音入密之上乘内功互相切磋。 大约傍晚时分,七人听到有十数个武功高强的人向看台走来。其中一人问道:"李都头,准备得怎么样了"李都头道:"回总管,已准备就绪。"张无忌等俱听出"总管"身怀内功,想必便是大内总管。却听大内总管道:"张昆、张华,张彪、张旭,你四 兄弟今夜便住在看台之下。" 四人齐声道:"遵命!"大内总管又道:河南三煞,你等到戏台之下当值!"河南三煞又应了。

大内总管接着道:"这两日各位兄弟多辛苦些。魔教的几个魔头均未捉到,须提防他们前 来捣乱。饭菜待会老夫命人送来,但不得饮酒,以免误了大事!"众人齐声应了,大内总管带着几人离开此地。

张氏四兄弟点着火把进 入看台之下,听其脚步声,武功并不甚高,只相当于江湖二流好手。张松溪和赵敏要对付这 四人,可说绰绰有余。张无忌等人俱松了口气,如此一来,青翼蝠王韦一笑便可全力负责擒拿皇太子标了。

却说张氏四兄弟进了看台之下,将火把Сhā好,便席地而坐,但听一人道:"他妈的,别人都得看热闹,就咱 四兄弟倒楣,在这此间呆在众人的ρi股底下,算甚么事!"一人哈哈笑道:"得了吧,老四,天下能呆在皇帝ρi股之下的人,除我四兄弟外,只怕不多。"老四骂道:"臭美甚么!"接下来四人言语无忌,尽是些下流粗俗之言,只听 得赵敏大皱其眉,却又苦于不便发作。如此挨了几个时辰,四兄弟倒头便睡,鼾声震天价响。 张无忌等人如何敢睡,只得双手抱腹,勤练内功,渐入静境。待到第三日清晨,七人微微吐了口气,这一 夜七人均在练功,此时非但不觉困倦,反而­精­神大振。 张氏兄弟兀自酣睡不已。俞莲丹暗暗摇头,练功之人,怎能如此贪睡不起。未几,远处一人向看台走来, 到得近前,大声喝道:"张氏兄弟可有甚情况"一人给吵醒了,大声道:"没有。"四兄弟俱醒,哈欠连天,懒懒散散地步出门外,在内苑湖中抄水洗脸,不 一会又回去看台之下坐着。 此后每隔半个时辰,便有人前来巡视察看一番,张氏兄弟均道:"没甚异常。"到得正午时分,看台之上,已渐渐坐满了人,想是文武百官俱己到齐,专候太祖朱元璋龙驾了。

又过得半个时辰,张无忌等人忽然听到一阵乐曲之声,看台之上立即有人道:"圣上来了!"文武百官俱皆伏地道:"恭祝圣上五十大寿,祝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看台之上,响起一阵脚步声,跟着一人道:"众卿平身!"张无忌一听,正是朱元璋的声音。

却听群臣道:"谢皇上!"然后纷纷起身落座。

但听太祖朱元璋道:"朕平日甚倡节俭,众卿亦多受甘苦,今日众卿便开怀畅饮罢!"众臣均道:"谢龙恩!"乐师随即奏响乐曲,但听戏台那边,似正开始演戏了。看台之上,传来一阵阵欢声笑语。

张无忌缓缓抽出屠龙刀,用传音入密之功,令众人作好准备.

俞莲舟素以掌力著称,但今日之事,容不得半分疏忽。是以亦缓缓抽出长剑,立在胸前。张松溪亦抽出长 剑,立在胸前。杨逍手捏两枚圣火令。范遥和韦一笑长剑当胸.赵敏抽出一双短剑,虚凝胸前。

张无忌见众人均已作好准备,心中长长出了一口气, 轻声道:"动手罢!"七人一脚踹开挡在胸前的夹层木板,张无忌屠龙刀上举,算准朱元璋方才说话的方位,率先冲破木板,跃 上看台。"俞莲舟、范遥、韦一笑三人同时发掌,将头顶木板 击飞,几乎与张无忌同时跃上看台。 张松溪尚未待张氏兄弟拔出兵刃,长剑连抖,已刺翻三人。剩下一人,却给赵敏双剑穿胸,当即倒地身亡。

张松溪道声"上",二人双足一点,已从头顶破洞之中掠上看台。

此时看台之上,早已乱成一片。

方才张无忌屠龙刀上击,方位本拿捏得甚准,待破木而出之时,但见朱元璋所坐龙椅已被击成碎片,朱元 璋却站在一人身后,神­色­惊骇万状。 张无忌微微一怔,道:"冷面人,又是你!"冷面人道:"张教主,幸会,幸会!"

原来张无忌上击之时,冷面人已惊觉异变,当下不及思索,一把将朱元璋拎在身后。

张无忌不再多言,屠龙刀一横,挟带劲风,横扫冷面人。冷面人身躯一扭,"呛"的一声,拔出一把剑来, 寒星点点,直扑张无忌门面。 张无忌失声道:"倚天剑!"冷面人道:"正是!"

冷面人言毕猱身攻上,剑走轻灵,罩住张无忌全身要害。张无忌情知倚天剑和屠龙刀乃天下最为锋利的两 件至宝,但若互相砍击,宝刀宝剑势必互相折断。张无忌心存保全这两件武林至宝之心,屠龙刀便随时避免与 倚天剑正面互击,只用刀身附上,欲发内力攻击冷面人。

冷面人从未使用兵刃,此番大敌当前,不得已抽出倚天剑。张无忌却末料到冷面人剑术竟如此通神,再加 上顾全宝刀之念,一时间竟落下风,给冷面人如同鬼魅 般的身影随身附上,只得狼狈招架。

玄冥二老陡见张无忌攻出,同时抽出兵刃。正要攻上之时,俞莲舟的太极剑法已经攻到。玄冥二老只得与 俞莲舟拆招。 俞莲舟于太极剑中掺杂进武当绝技 "七十二路绕指柔剑"。玄冥二老但觉俞莲舟一柄长剑犹如无数个圆圈似 地套来,间或长剑"嗖"的一声,明明是攻向鹿杖客的,长剑却陡然一弯,疾刺鹤笔翁。这却是俞莲舟以武当派 的上乘内功逼弯剑身所攻。在太极剑荡出的一个个侧圈、 斜圈、圆圈之中,剑尖忽然疾跳,恰如惊蛇出洞,玄冥 二老防不胜防,惊惶倒退。 鹿杖客瞅个空隙,轻飘飘地一掌拍出,赫然便是"玄冥毒掌"。俞莲舟知道厉害,不敢以掌相接,长剑一圈, 削他手腕。鹿杖客中途变招,鹿杖击出。俞莲舟回剑挡开。玄冥二老见俞莲舟忌惮"玄冥毒掌",遂于兵刃之中, 挟着掌力,一时之间,与俞莲舟战成平手。 范遥甫一冲出,红发老人便一拳击到。范遥斜身闪开,见红发老人未使兵刃,当即还剑入鞘, 双掌一错, 疾攻直上。但见范遥宽打高举,纵高伏低,身手煞是灵活。

红发老人以静制动,以擒拿手相对。范遥哈哈大笑,左掌成虎爪,右掌成鹰爪,对付红发老人的擒拿手。招 式尚未使老,但见虎爪变成龙爪,鹰爪又变成狮掌。但听"咔嚓"一声,红发老人已拿住范遥左掌,不料范遥龙 爪又变成鹰爪,红发老人不及变招,右手腕已给范遥以鹰爪功捏碎。 红发老人吃痛,浑身劲道一松,范遥趁机猛冲一腿,正中红发老人心窝。但见红发老人身体疾飞而出,半空 当中,狂喷鲜血,"扑嗵"一声,摔入内苑湖中,显是一命归天了。

此时杨逍正被八名大内高手围攻,范遥当即冲入战团,掌打脚踢,击飞三名大内高手。杨逍、范遥合兵一 处,所向披靡。文武百官,抱头鼠窜,众嫔妃失声惊叫,哭爹喊娘。 朱元璋此时已回过神来,拉着皇太子标,在几十名大内高手的保护下,向宫门退去。青翼蝠王早一溜烟奔 到众人之前,回身站定道:"朱小子,可还识得本蝠王"朱元璋怎不知青翼蝠王韦一笑,见他现身,拉着太子标往西便走,十几名大内高手当即向韦一笑攻上。韦 一笑哈哈一笑,身形东趋而走,已冲过这十数人,身形一飘,又堵在朱元璋身前道:"朱小子,你既识得本王, 该知本王最喜食活人之血,我看这小儿满­嫩­的,他是你甚么人呀?"朱元璋不知韦一笑每次行动之后均要吸食人血的毛病已改,听韦一笑如此说来,大惊失­色­,拉着太子标又 退回到看台之前。 韦一笑却与十几名大内高手缠斗起来。如论真实功力,韦一笑未必便能敌得过这十几名大内高手,但他轻 功极高,身形犹如鬼魅般飘来荡去,大内高手非但奈何不了他。有数人稍一不备,被他飘至身前,手掌轻轻按 在胸前。韦一笑的"寒冰绵掌"何等厉害,几名大内高手绐他轻轻一按,但觉一股­阴­寒之气从肌肤中直透入肺腑, 登时浑身寒战,便即倒地缩做一团,颤抖不已。余人见韦一笑如此厉害,早骇得魂飞天外。但朱元璋命在旦夕, 为保君命,只得舍命上前。

却说张松溪略一观看,便知张无忌为保屠龙刀才落下风。当下道:"无忌,要宝刀何用?"张无忌正被冷面人一柄神出鬼没的长剑弄得不知所措,听得张松溪之言,登时醒悟,宝刀上翻,以刃猛击 上去。 冷面人却是大惊,只得撒剑后跃。冷面人情知若倚天剑被毁,弄到拚比内力的地步,自己绝不是对手。方 才之所以占上风,乃因自己剑术高超,再者张无忌存了保刀之念的缘故。此时张无忌将屠龙刀如风似浪地狂舞 开来,又轮到冷面人心存保剑的地步了。 张松溪四周一看,见俞莲舟以一敌玄冥二老,堪堪 战个平手,一时半刻之间,难分胜负。杨逍和范遥联手, 对敌虽多,但游刃有余。张无忌此刻已稳占上风,冷面 人已是黔驴技穷,难于支持了。忽见宫门之处,又奔来数十名劲装结束的好手,显是大内高手来援。此刻韦一笑 尚未抓到太子标,如那数十名高手扑到场中,今日便讨 不了好。正待起步之时,宫门处又源源不断地奔入朱元 璋的禁卫军,人人手执弓箭,腰佩大刀,分成两队,沿内苑湖两岸跑来,欲将众人围住。 张松溪大急道:"韦兄,抓太子!" 言毕挥剑向朱元璋和皇太子标冲去。立时便有十数 名大内高手前来阻挡。张松溪亦以太极剑对敌,霎时间 便刺倒三名大内高手。 韦一笑正在戏弄大内高手,闻言一惊,急忙想脱身 前去抓太子,不料一­干­大内高手死缠烂打,韦一笑一时 之间竟难以脱身。 杨逍、范遥、赵敏三人合兵一处,从另一个方向向朱元璋冲去。

冷面人左支右拙,数次险些被张无忌屠龙刀将其手臂砍断,只得不断退向朱元璋。

张无忌毫不相饶,脚下疾进,左掌护着胸腹,右手屠龙刀一横一撇一搽,正是一个 "大"字,跟着暴进三尺屠龙刀中官直捣,端的雷霆万钧,正是 "太极剑"的 "太"字。

冷面人退无可退,闪无可闪,只得将倚天剑上格。 "嗤"的一声轻响,倚天剑和屠龙刀从中间断为两截。

张无忌未待变招,手中半截屠龙刀依然中宫直进。 冷面人大骇,半截倚天剑疾向下挥,又是 "嗤"的一声轻响,冷面人和张无忌手中各执倚天剑剑柄和屠龙刀刀把。

张无忌变招极快,手中刀把猛掷向冷面人,冷面人 向右一闪,张无忌左手倏伸,已将冷面人的人皮面具揭 下。

但见一位温柔斯文,容貌秀似芝兰,神情间带有三 分冷漠之­色­的女子立在身前,端的清雅绝伦,秀丽无方。 张无忌心头骇然狂震,呆立良久,才惊呼道:"芷若!"冷面人正是周芷若,霎时之间,一切前因后果,张 无忌均已明了于心: 江南深山之中,自己误将周芷若内功全部废弃;

峨嵋后山之中,周芷若将一个女子面目打得稀烂, 换上自己的服装,然后隐名遁世;

周芷若怀念张无忌,遂到了昆仑山中,向武烈等人 打听清楚张无忌坠岩之处,杀了武烈等人, 缒入万丈深渊;

周芷若无意中发现张无忌埋经处,得成当世高手;绿柳山庄废墟之上,周芷若对张无忌手下留情,但 却欲置赵敏于死地;

周芷若由爱生恨,暗中与朱元璋联合,搅得张无忌和赵敏夫­妇­不得安宁;

周芷若数次欲杀死赵敏,见张无忌屡次舍命相救,周芷若便心如死灰,滥杀无辜。

张无忌怔立当场,犹如痴了一般,木讷地道:"芷若,这却是何苦?"周芷若脸­色­苍白异常,轻轻地叫了声:"无忌哥哥。" 芷若好生想你。"言毕身形陡然跃起,直扑赵敏。

张无忌闻言一呆,心头茫然一片,竟不知眼前发生 了甚么事。 赵敏见周芷若满脸仇怨地扑向自己,竟骇得呆了。

眼看赵敏便将死于周芷若威猛无俦的掌力之下,赵敏身侧突然闪出二个人来,口中大喝道:"休得无礼!"这两人 正是杨逍和范遥,二人积集毕生修为,四掌上击,但听 "嘭"的一声巨响,杨逍和范遥口中狂喷鲜血,倒地身亡。

冷面人周芷若跨前两步,一把扣住赵敏命门大|­茓­。

俞莲舟大惊,欲挥剑扑上, 冷面人周芷若满脸暴戾之气 地道:"俞道长,退下!"俞莲舟惕然止步。几乎在周芷若擒住赵敏的同时, 韦一笑已拼命冲向朱元璋。几名大内高手前来阻挡,韦 一笑身形一侧,从人逢中冲过,背部却挨了一拳。 韦一笑一个踉跄, 险些摔倒,但见他强凝真气,提 步疾掠,东避西闪,已奔到皇太子标身前。便在此时, 三名大内高手大呼道:"快住手!"同时六掌齐出,猛击韦 一笑背部。 以韦一笑独步天下的轻功,若要脱身自救,自是易 如反掌,但此刻若韦一笑不能捉住皇太子,这一­干­人可 就没救了。当下并不闪避,一把扣住皇太子,大叫道: "张四侠!"同时将皇太子标向空中掷去。 但听"嘭嘭"数声,韦一笑背部同时遭到三名大内 高手倾力一击。六掌齐至,韦一笑全身骨骼和五脏六腑 俱被震碎,当即前扑倒地,气绝身亡。

却说张松溪正与十数名大内高手相斗之时,忽闻韦 一笑叫己,抬头一看,皇太子标已被韦一笑倾力上掷约 七八丈。几名大内高手已跃越相救,奈何皇太子被扔得 太高,竟够将不着。张松溪 "唰唰唰"三剑逼开敌人, 双足一点,身形已弹起四丈,跟着半空中一个空翻,身 形上跃三丈,正是名扬天下的武当"梯云纵"轻功。数 十个大内高手禁不住轰然叫好。张松溪左手一揽,已将 皇太子挟在腋下,轻飘飘地落在地上,稳稳站定,然后将长剑架在皇太子标的脖子上。

朱元璋大惊道:"住手!"

场中诸人,俱皆僵立不动。张无忌似由梦中惊醒, 见赵敏被周芷若所擒,杨逍,范遥、韦一笑全部战死, 直惊得脸­色­煞白,颤声道:"芷若 … "周芷若凄然道"无忌,濠州城中,婚礼之上,你弃 我而去;江南深山之中,我所提要求并未过份,谁料你 依然视我如无物。无忌,无忌,你可曾想到会有今日"赵敏怒道:"周芷若,你如此丧心"周芷若不待赵敏讲完,便点了她的哑|­茓­,赵敏不能 出声,却是怒容满面。 张无忌道:"芷若,濠州城中,是我对你不起。少林 寺英雄大会之上,我已当众向你赔了不是。江南深山之 事,张无忌何才何德,敢如此行事。再者,殷离之所以 杀死后娘,亦因了这等事。 芷若,我一番苦心,你难道一点不知,一点不晓么?"周芷若仰声长叹, 道:"无忌,我终是不能如愿,时 至今日,你尚有何言?"张无忌惨然一笑道:"芷若,你早知我的心意。若是 敏妹有个三长二短,我立时便死。决不独活!"张松溪道:"朱元璋,今日之事,你看着办罢。"朱元璋大急,对周芷若道:"冷大侠,看在社稷的份上,便请放了赵敏如何?"周芷若泪流满面地看着张无忌,对朱元璋之言听犹未闻。

张松溪道:"只要你放了赵敏, 离城十里之后,在下等人一定放还太子。"朱元璋如何放心得下,正欲待言,张松溪道:"朱元璋,你自明教起家,得国之后,便惨杀明教,屠戮功臣, 良心何在?我等虽一介草莽,亦知冤有头,债有主。今日所来,仅冲你一人,与皇太子毫无­干­系。你只要让我 等离去,决不为难皇太子!"到了此时,朱元璋不信也得信,不放心也只得如此。 当转向周芷若,正欲说甚么时,却听周芷若道:"无忌, 你终是不肯了?"张无忌道:"芷若,我原答应替你办一件事,一直未能办成,心中总是过意不去。此刻你若愿意,不妨说将 出来,我一定尽力去办,只要此事不违侠义之道。"周芷若道:"江南深山之事,你是决计不肯了?"张无忌道:"芷若,请恕我不能两全罢。"朱元璋急忙道"冷大侠,请你放了张夫人吧!"

周芷若怅然不已,良久道:"无忌,那我重提一个要求。"张无忌道"芷若,请说罢!"周芷若道"你我之间,误会良多,今生再难尽释。无忌,你和赵敏只要远赴海外,或者西域,或者任何一 个地方,但终身不准再踏入中土一步。芷若便放还赵敏。"张无忌道"我发誓,今生如再踏入中土一步,誓不为人。 "周芷若面­色­凄苦无比,松开赵敏|­茓­道,孑然立在当地。

张松溪道:"朱元璋,请备一辆大车,八匹骏马,我们便走。出城十里之后,便放还太子。"朱元璋无奈,只得依了。张无忌抱着杨逍和范遥,俞莲舟抱着韦一笑的尸身,张松溪和赵敏扣着皇太子标, 步出后宫。随即将杨逍、范遥、韦一笑的尸身放入车内, 张无忌驾车,余人上了坐骑,向城外驰去。

冷面人周芷若和玄冥二老尾随其后。待出城十里之后,张松溪将太子标放在路上,一行人架车南奔。

冷面 人将皇太子标接回大都。

张无忌夫­妇­埋葬了杨逍、范遥,韦一笑三人,领着绿敏,北上和林,找到库库特穆尔。见过一面之后,即向北行,不知所终。

库库持穆尔一直与明朝作战,互有胜败, 奈何元运已尽。库库终不得志,洪武八年抑郁而死。 冷面人周芷若迎回皇太子标后,朱元璋大喜,当即宴请周芷若和玄冥二老。席间忽报有重要军情,朱元璋只得告退。转过几个弯后,朱元璋按动了一个机关,周芷若正怅然饮酒之际,房间四壁突然落下四块重逾千斤的铁板,将三人罩在铁屋之中。

朱元璋微笑着又按下一个机关,轰然传出一声巨响,周芷若、玄冥二老三人被炸成齑粉,尸骨不全。

朱元璋哈哈大笑而去。

皇太子标因这一场惊吓,一病不起,于洪武二十五年病死。

朱元璋于洪武三十一年死去,享年七十一岁。

被朱元璋杀害的开国功臣有:徐达,常遇春、李文忠、朱文正、李善长,胡惟庸、傅方德、冯胜、廖永忠、 朱亮祖父子、周德兴、蓝玉。 汤和眼见徐达、李文忠等俱被害死,主动交还兵权。朱元璋大喜,在风阳替汤和修建府第,赏赐礼遇,特别优厚,遂得以善终。

---全书完---

本书由TXT小说电子书站提供.

声明:本书仅供读者预览,请在下载24小时内删除,不得用作商业用途;如果喜欢请购买正版图书!

1.推荐使用TXTBOOK Reader 电子书阅读器V2.0阅读电子书,下载地址:

2.手机访问TXTBOOK wap网站:,享受随时随地的阅读

3.找小说,上小说找着看:

4.下载手机软件,游戏,上3G手机资源:

0 0

一秒记住www点dier22点com,最新小说等你来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