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盼到了星期天,高娜给伯母颜桂英说想回槐树留一趟。颜桂英同意了,并再三叮嘱她,路上要小心。
高娜坐上公共汽车踏上了回马蹄塘的路,她想先见见方岩。高娜一路上都在想方岩的模样,想着方岩现在是不是在中学里和以前有了较大的转变。到了马蹄塘中学,在校门口问清了方岩的办公室,就直奔过去。门虚掩着,高娜小心翼翼地推开门,看见一个女孩子正坐在床上看书,高娜慌得退出来。女孩抬起头问:“您好,请问,您是找方岩老师吗?”高娜点点头。“我也是来找他的,可他不在,这星期天能上哪去,门开着,我想也走不远,你坐吧,我还急着有事,不等了。”风风火火地走了。
高娜心里像堵个东西,猜不出这女孩到底是谁,和方岩是啥关系,随手翻着办公桌上的书。方岩推门进来,见了高娜很是吃惊了一下说:“娜娜,你怎么来了,从县里来的吧?啥时间到的?”
“我来时,你办公室里有个女孩也在等你,她是谁呀?”高娜问。
“林主任喊我呢,我出去了,不知道是谁来,有重要事她还会再来的。”方岩洗着手说。
两个人都陷入了沉默。高娜原先的思念并没有引起半点相见时的激动,倒瞬间被方岩的冷漠冲得无影无踪。她发现方岩依然还是老样子,容颜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可现在却变得陌生得不能再陌生。方岩心里也不平静,对象不处就不处了,你高升了,我现在哪里还敢高攀你,你又跑来干什么,这里当然没有你们城里条件好,你来是想笑话我吗?可他反过来又一想,人总是会变的,站在山脚看到的风景当然没有站在山腰看到的风景好,有道是,站得高才看得远,人往高处走,所处的环境变了,人的心境也会随着改变的,我怎么能怪她呢。但心里还是有一种酸酸楚楚的感觉。
高娜比以前更水灵更漂亮更娇美,城里养人哪,也比以前洋气了,新烫了个头,更显得妩媚可人。进了城女孩子也穿起西服来,笔挺笔挺的,一看就不是乡下妞,透着与众不同的气质。
“你坐吧。”高娜见方岩一直在看自己,怪不好意思的,又不是不认识,老看个啥!
“好,你喝水。”方岩也觉失态,忙倒一杯水递给高娜。
“你… …你在这儿还好吧,课重吗?”高娜接过杯子放在了桌子上。
“还凑合,带毕业班,压力自然有的,不过,紧张些也好,这样更充实。”
“你经常回槐树留吗?”
“没有什么大事也不经常回去,在这儿看看书,很静的。”
方岩坐在办公桌前,习惯性地拿起学生作文改起来,他们都小习翼翼地呵护着那游丝样的一点感情,好像一口大气都能把他们之间存续的一点情吹得烟灭云散。他不知道为什么不能和高娜再回到从前了,曾相伴相依在故道里听鸟鸣看鱼跃。可如今,竟找不到一句共同的话题来打发这难捱的时间。
“你到县里怎么不去找我玩?”高娜用眼瞪着他,脑海中尽量搜寻二人都感兴趣的话题。
“我,时间太紧,来不及,再说你在哪个学校我也不知道,往哪摸?”方岩头也没抬,边说边给学生的作文下着批语。
“你真是太忙了,我走了,不打扰你了。”高娜起身就往外走,方岩站起来说:“你吃了饭再走吧。”
“不了,我还有事,再见。”高娜踉跄着出了方岩的办公室。方岩站在办公室门口,百感交集,心中有酸酸楚楚的泪无尽地涌流。娜,你为什么要走呢,我宁愿静静地守护着你在槐树留过一辈子,平平安安就什么也不求。可是肮脏的世俗给我们开着玩笑,咫尺若天涯,纯洁的爱情为什么会没有结果呢?老天爷为什么总给我过不去呢?世上有没有生死不渝的爱情?郝莉走了,高娜飞了,我爱的女人都离我而去了,老天爷,你怎么那么不公平呢?太残酷了,既然我们不能一生相伴相守,为何要相识相爱?是否我们有缘,只是源头水尾;是否我们有缘相识无份结合,留下的尽是愁绪萦怀,肝肠寸断… …方岩心力交瘁地瘫坐在椅子上,泪水刹那间模糊了他的双眼。他想不顾一切地冲出去追上高娜,和她走进那青青故道深处,他有滔滔不绝的话要讲给高娜听,有不尽的相思要诉与高娜。可如今,这个女孩却像风一样飘远了,爱情难道真的像雾像雨又像风。
高娜同样是泪流满面,走到乡苇编厂去找父亲高占魁。她觉得方岩不争气,怯懦迂腐地光会看书了,自己从城里满心欢喜地来找他,竟然使起冷脸子来,为什么要这样呢?过去的情份都忘完了吗?千种柔情万分思念让他倾刻间挥之殆尽。在故道里,诉不完的情话绵绵,说不完的海誓山盟,人还是那个人,几天不见,恍若隔世,一切都已随风飘散。
走到苇编厂门口,顶头撞见去找方岩的那个女孩。那女孩一见高娜,惊奇地问道:“你来啦?找谁呢?见着方岩了没有?”高娜默不作声地摇摇头,这时高占魁在院子里和人说话,看见高娜进来,忙高兴地走过来说:“娜娜,刚来到吗?”那女孩走上前来说:“原来你们认识,高伯伯,介绍一下这位漂亮姐姐。”
“这是我闺女娜娜,刚从县上回来。”
又转过头来给高娜介绍说:“这是苏倩倩,苇编厂的。”
苏倩倩给高娜说了几句话,见她心事忡忡地,就告辞回车间了。
高占魁随女儿来到马蹄塘边说:“我去牵车子咱快回家去,你娘老唠叨着想你呢。”
高娜一扭头,泪流满面。高占魁问:“咋,你见方岩了?”他一看女儿悲凄凄的样子就猜出了七八分,就不再追问,骑上车驮着女儿直奔槐树留。
路上高娜问父亲:“在苇编厂门口碰见的那女孩是干啥的?”
“在厂里搞设计苇编图案的,叫苏倩倩。”
“刚才我在马蹄塘中学见她在方岩屋里呢。”
“是吗?这小子实在迂得很,越大越不懂得事理,一个堂堂大学生和一个打工妹扯扯拉拉的。你别管他,他那样早晚也成不了大器。娜子,在城里还习惯吧!”高占魁并不想让高娜知道自己已有悔婚之意。
回到槐树留,高娜溜到了故道大堤,经过槐树留小学门前时,看看她容颜依旧,物是人非。只是院子中央多了一个旗杆,鲜艳的五星红旗迎风招展。上了故道大堤,那熟悉的风景一下子映入眼帘,年年岁岁景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她不由得想起崔护的一首诗:
去年今日此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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