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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书包网 > 千手御魔 > 三十二

三十二

具黑白二道高手的尸体。”

南宫亮听得心头一栗,只见任不弃接口沉声道:“神叟潜修之地,怎能容人侵入扰乱,贪心亡命,生死一念,少侠如能临崖勒马,为时未晚。”

南宫亮忙道:“前辈多虑了,晚辈——”

他话尚未说完,任不弃已冷冷一哼,道:“忠言逆耳,巧君,我们走!”

一拉任巧君,身形飘出十丈,疾驰而去。

只见任巧君犹自回首急急道:“南宫亮,听我父亲的话,上绝魂岭的人,没有能活着下来的..”

余音袅袅,人已渺如黑点。

南宫亮暗暗一叹,他觉得“银鞭飞龙”对自己仍然存有成见,倒是他女儿,似乎已看出了自己痛苦,颇存体谅之心..

他遥遥呆望着任氏父女逝去的方向,心中又是一阵悲伤,母亲、陈叔叔、何伯伯的影子,立又一个个地浮起脑中。

一连串不幸的遭遇,一连串的­阴­谋陷害,使他心中的悲痛渐渐化成了一股愤怒。

他伸手入怀,摸了摸外公给他的戒子,一咬牙,向绝魂岭方向大步奔去。

一阵飞驰,山势更加险陡,冰滑雪松,沟壑难分,峭壁耸立,寒风刺面,常人万难行走一步。

南宫亮提气轻身,刚刚转过峭壁,空中又传来一声惨呼,震荡回绕于山林之间。

这次,惨呼声距离极近,细辨方向,正在左边山岭之上,南宫亮心头一沉,知道已到地头,长身一掠,加紧飞驰,三个迂回,已见二十丈外,一座峭壁挡住去路。

这座峭壁,大概背对风向,壁上毫不染雪,但陡升百丈,形势险恶已极。

南宫亮驰近抬目一望,山壁上刻着三个大字:“绝魂岭”,下面又有八个小字:“七月封岭,擅入者死”。而峰脚附近,鲜血淋淋的尸身,纵横狼藉,如不是大寒冰雪,怕不早已腐臭盈鼻。

险恶的峭壁,怵目的警语,加上恐怖的尸体,使得南宫亮心中直冒寒气。

他正静立怔视,倏见二条人影,自右方向壁上飞扑,攀猱而升,不片刻,便消失于峰顶之上。

接着,峰顶隐隐传来一、二声长啸及叱喝之声。

显然岭上已展开激战,南宫亮心中一动,正想腾身而上,岭顶上的叱喝之声却倏然消失不闻。

突然的沉寂,南宫亮不禁为之一怔,念头未转,已见半空中二条人影飞­射­而泻。

只听嘭嘭二声大响,溅起一处冰雪,群尸中又增两个新鬼。

南宫亮抬头望了望壁立入云的“绝魂岭”,雾气弥漫,缥缈不见其顶,不由暗忖道:“我虽持有‘无影神叟’的信物,但眼下江湖群豪四伏,势不能朗声喊话,引起不利后果,但如上了峰顶,不及道出来意,岂不也要落得命丧异地..”

继而一想,自己千里而来,岂可就此而退,既有信物,还有什么可怕的。

转念至此,豪气陡增,一声遏云长啸,腾身而起,猱壁攀跃而上。就在他身形上腾不久,那黑衣蒙面人再度如幽灵一般出现,口中嘿嘿一阵得意冷笑,喃喃道:“你既自投死路,倒免了我一次麻烦。”说完一阵狂笑,向岭下飞泻而去。

南宫亮一阵跃腾,已上了五十来丈,百丈高峰,以他眼前的功力,何消片刻,盏茶时间,已上了峰顶。

他身形刚停,蓦地耳闻二声异啸,二条黄影,挟着劲气,左右挟袭而至。

南宫亮心头一震,星眸一瞥,不由大骇。

飞扑而至的二条黄影,竟是高过常人,眼如铜铃,塌鼻獠牙,黄毛披身的异兽,黄毛神狒。

这时,南宫亮一口气尚未喘将过来,眼见神狒扑势威猛,无暇思索,立即长剑出鞘,功贯剑身,一式“夕霞流辉”,疾扫而出这“夕阳六式”的第一式,一经展开,变化无穷,白森森的剑澜,陡然暴涨,直向二个黄毛神狒拦腰削去,气势凌厉已极。

黄毛神狒同时怒吼一声,黄影闪处,竟然避过一剑,同时四条长毛粗臂,更如闪电一般,向南宫亮胸头双肩抓到,来势疾迅诡异无比。

南宫亮见状心中大凛!

他料不到这二个畜生身法竟然这般快速,腾挪进手之间,俱暗合武功法度,虽然自己看不出这些古怪招式的名堂,但威猛之势,却不亚于江湖上一流高手,难怪闯岭江湖人物,个个有死无生,单就二个畜生,就已难惹。

那知这次二个黄毛狒狒竟然毫不避让,连声震吼,原势抓到。

说时迟,那时快,当!当二声,南宫亮只觉手臂一震,长剑刺在神狒身上,犹如击石,丝毫无损。

他那里知道这种异兽,周身皮毛坚逾­精­钢,普通兵器根本难伤。

在这刹那,南宫亮心头震骇,逼不得已,长剑陡收,左掌蓄足真力,呼地一声,横挥而出。

嘭!嘭!二声大响,黄毛狒狒那吃得住这种由六七滴“杨枝甘露”孕育的神力,蹬蹬倒退,南宫亮也震得手臂发麻。

他怎肯错过这稍瞬即逝的机会,黄毛神狒身躯一顿,他人已疾速穿掠而过,同时口中大喝道:“神叟前辈,在下手持信物来求见。”

话声甫落,人已飘进二十多丈,回首一瞥,见黄毛神狒瞪目怒视,但并未追来,不由心头一宽,停住身形,星眸四下扫视。

这时,他才看清环境,峰顶方圆三十余丈,松木扶疏,白雪覆压,一片银­色­世界。

眼前三尺距离之外,一道高仅及膝的短竹,绕成一道篱笆。篱笆内一丈远处,一间茅屋,柴扉紧闭,毫无声息。

南宫亮不知‘无影神叟’是否就在这茅屋之中,走上二步,一脚正欲跨入篱笆,陡然茅屋中响起一个冷冰冰的语声道:“嘿嘿,尊驾真想死么?”

南宫亮蓦然一惊,收回左脚,急急道:“前辈想必就是‘无影神叟’,在下手中持有信物。”

“胡说,老夫一生流落江湖上的三件信物,已于四个月前全部收回,朋友,想不到你会花样翻新!”

南宫亮心中一怔,脱口道:“什么?”

茅屋中冰冷的语声,增加了三分严峻之气,道:“不必装聋作哑,能闯过老夫护山神兽拦截的人,你已是第六个,也算是一流手,念你修为不易,老夫已给你留下后退之路,如不听劝告,一过篱笆,嘿嘿,就是亡命之地。”

南宫亮闻言,有点进退维谷,心头忖道:“他说信物已全部收回,但外公的戒子何来?”

想到这里,立又朗声道:“前辈可认识‘风雷圣手’崔天行?”

“老夫行将就木,不欲有人扰闹,任何人在老夫脑中已化泡影,朋友不必多言,岭下尸体,可为殷鉴,嘿嘿?十九闯入者皆有藉口,奉劝阁下死了这条心!”

南宫亮心中有些气愤,狂笑一声,道:“前辈既许下以信物交换要求之诺言,岂连看也不看便拒人于千里之外?如说信物全已收回,在下信物又从何而来?”

“嘿嘿,好,就让老夫看看你有什么信物?”

语声一落,紧闭的柴扉,呼地一声,陡然打开,南宫亮星眸凝光,只见茅屋内迎面当中,一个面目枯瘦,白发披垂,长眉覆目的黄袍老者,盘坐在一个蒲团上。

那银灰眉毛中,露出二缕慑人神志的­精­光,看得南宫亮心中一栗,情不自禁地躬身施礼道:“晚辈南宫亮,参见神叟老前辈?”

“无影神叟”咦了一声道:“想不到你小小年纪,竟有这份胆气功力,既说有信物,还不快些取出,让老夫看看!”

南宫亮忙从怀中掏出黑­色­六角形的指戒,托于掌心,道:“请前辈察验信物。”

口中说着,身形一动,欲待飘过篱笆,骤见“无影神叟”双目陡然­精­芒暴盛,张口喝道:“站住。”

南宫亮心中一震,刚一怔神,呼地一声,指戒已脱手飞出,­射­入“无影神叟”手中。

这种惊世骇俗的神功,看得南宫亮张口结舌,心头直跳。

只见“无影神叟”微一注视,倏然厉喝道:“小子,你竟敢以假制信物,欺骗老夫,打!”

“打””字一落,右手一扬,黑石指戒,迅速弹出,犹如电光石火,划空生啸,直向南宫亮门面袭至。

南宫亮闻言大骇,功聚右臂,伸手接取,同时脱口惊呼道:“假的?”

话刚出口,陡觉手心发麻,身形竟吃不住这小小一枚戒子之力,蹬蹬倒退六步。

“无影神叟”冷哼一声,道:“小子,你是上绝魂岭唯一见到老夫面目的人,想必死而无怨。”

语声一落,双手已虚空推出。

这推出之势,无风无声,看若平凡已极,但是南宫亮却立刻觉得一股难以抵挡的潜力,向周身压至。

他这时心中悲愤已极。

千里迢迢,历尽风霜之苦,赶到这绝魂岭来,信物竟然是假的,绝艺未成,反而身蹈险机。

莫非外公之物,已被人换包?

如果不是,又该作何解释?

这些疑问,在他脑中一闪而过,但这时已无暇细究。

他身觉潜力袭至,忙运足周身真元,双掌遥空一推,口中也怒喝道:“前辈如此不分黑白,怎能令人心服!”

喝声中,掌劲呼啸狂涌而出。

要知道南宫亮自服下“杨枝甘露”之后,其内力已足抵一甲子之功,威势岂同小可。

但刚猛的罡劲一与那股潜力接实,嘭地一声大响,南宫亮胸头血气翻涌,竟然身形倒撞开去。

十一

他忙沉气拿桩,压住翻动血气,骇然向茅屋中的“无影神叟”望去,只见他除了须发微微轻拂,无风自动外,仍旧端坐蒲团之上,安然无恙!

这情形使得南宫亮心中震慑已极!

难怪黑白两道高手皆被抛尸岭下,这种震古铄金的功力,天下还有何人能敌!

惊骇中,忽见“无影神叟”双目­精­光闪烁,叹息着道:“看不出你小小年纪,竟具有这等功力,如不是心存邪念,贪图劫夺,岂不前途大有可为。”

南宫亮沉声道:“老前辈,你错了,晚辈承河洛南宫门风,非分之物,从不轻取,此番前来,确有所由,如不是信物被人调换,何至于此?”

说到这里,眼中落下二行清泪,继续朗声道:“晚辈今日来此,虽是求传绝艺,但老前辈既言信物是假,自是不敢强求,深山草泽,不乏奇人异士,晚辈不信除了前辈之外,就不能另得惊世之技!”

他讲到最后,完全是激|情气话,语声一落,身形后转,就欲离去。

“站住!”“无影神叟”倏然大喝道:“好志气,你说你是河洛南宫之后?”

南宫亮缓缓转身,冷冷道:“前辈不信?”

说着,反手一探,叮地一声,长剑嗖然出鞘,虚空一挥,剑光幻涨,正是“夕阳六式”的第一式“夕霞流辉”。

“无影神叟”点点头道:“不错,是‘夕阳六式’,南宫辙是你河人?”

南宫亮肃然收剑,道:“是晚辈家祖。”

“无影神叟”倏然哈哈一笑,道:“看你脾气,倒是有些相像,老夫三十年闭门潜修,对昔日作物,大都抛诸脑后,唯独对南宫老儿,印象仍然甚深。来,来,咱们坐下来谈谈。”

这一突然转变,大出南宫亮意料之外,他茫然依言飘过篱笆,走入茅屋,在“无影神叟”对面席地坐下,淡淡道:“老前辈认识家祖?”

“岂止认识,当年如不是老夫暗中把‘独脚阎王’身形吸得一顿,南宫老儿的‘黄蜂绝命针’又怎能奏效!”

南宫亮恍然大悟,但他不敢再存奢想,试探地道:“老前辈还有什么指教?”

“无影神叟”略作沉思道:“我先问你,老夫信物,是什么人给你的?”

“晚辈外祖,‘风雷圣手’崔天行!”

“哦!老夫记得有这么一个人!”“无影神叟”说到这里,伸手从怀中摸出一个戒子,道:“刚才我并未骗你,不信你可将二者作一比较,老夫这个虽与你那个形式相同,但黑石的纹路却全不一样,真者是滇境大理石所刻,而伪品却是普通黑石刻成,如不细辨,确可乱真。”

南宫亮接过一比,果然不错。

“无影神叟”收回指戒,继续道:“刚才我以为你必是受人欺骗,既是你外祖给你的,他当然不会骗你,你仔细想想,有谁可能在你外祖身上做下这种掉包的手脚?”

南宫亮微作思索道:“这点,晚辈也曾怀疑到,却想不出这么一个人来,而且其动机何在,更加教人茫然,不过,晚辈总觉得,这人此举的目的,决不止于为了向老前辈交换绝艺。”

“无影神叟”沉吟着点点头道:“你的想法很有道理。”

“但前辈不必再为此事费神,将来问过外祖,自见端倪..”

“无影神叟”摇摇手道:“老夫并不是替你­操­心,而是你刚才所说的“信物被人调换”那句话,使老夫联想起这几日来,真是百思莫解的疑题!”

南宫亮心中微怔,诧然道:“老前辈有何难解疑题?”

“无影神叟”微微一叹,道:“你想想看,老夫在此闭关潜修,江湖上除了存有老夫信物之人,可说再无人知,可是最近,武林人物忽然前仆后继,来此­骚­扰,以企偷盗老夫手著的武功秘稿,这种情形,岂不是大教人不解?”

南宫亮点点头:“不错,这点颇费猜疑。”

“无影神叟”眼中­精­芒一闪,右手一拍大腿,道:“糟呀!如老夫猜得不错,泄漏老夫居地及秘密的人,必是窃盗你外祖信物之人!”

南宫亮怔然问道:“何以见得?”

“小娃儿,你怎地还没想通?以常理推断,那人既然已以信物换得老夫绝艺,怎会再泄漏老夫秘密,引诱江湖人物前来?谁不想艺业独尊,而愿让旁人迎头赶上?其所以如此做法,必是因为他知道假指戒已到了你的手中,而其用意或目的,则不外两点。”

南宫亮心头一愕道:“他的用意有两点?”

“不错,第一点,他想坐视老夫被人暗害,我一死,信物便无从判断真伪,他的罪证便可从此掩没!”

南宫亮暗暗点头,口中道:“第二点呢?”

“他想假我之手杀了你!”

南宫亮心头一栗,暗忖道:“神叟的推测极为有理,难道这人就是弄得我南宫亮家败人亡的恶徒?”

转念至此,不由恨恨道:“好恶毒的心机..”

“无影神叟”淡淡一笑,道:“­阴­谋虽然恶毒,但头上自有神明,恶有恶报,早晚应验。”

这时,南宫亮忽然想起母亲临危前所说“..幕后必有主凶..”的推测,心中一动,道:“这么说来,老前辈已经知道那人是谁了?”

“唔,必是最后一个以信物求见老夫之人?”

“老前辈曾言已收回三件信物,可见有三个人来过,何以肯定是最后一个?”

南宫亮此刻见主谋真凶已呼之欲出,不由­精­神大振,详细推问起来。

只见“无影神叟”哈哈一笑,道:“这点,非常明显,第一个来此的人,远在五年以前,是一个少女,而向老夫要求的,只是一颗灵药,替其母治病,你可以知道,当然不会是“嗯,第二个呢?”

“第二个约一年以前,是个中年人..”

南宫亮心头一紧,截口道:“什么容貌,叫什么名字?”

“无影神叟”摇摇手道:“你不必紧张,那人已经死啦!”

“死了?”

“嗯,他翻上绝魂岭,已奄奄一息,取出信物,说出要求后,就双脚一顿,二眼朝天了。”

“他要求老前辈什么?”

“要我代他报仇,老夫化了三天时间,已为他办到!”

南宫亮暗暗吐出一口气,道:“这么说来,就是第三个了。”

“不错,就是那最后一个,时间是在四个月以前,就在他离去二个月之后,老夫的清静居处就变成了烦恼之地。”

“无影神叟”说到这里,双手互击,状甚愤恨。

南宫亮心情再度紧张,急急道:“那人叫什么姓名?”

“老夫曾问过,但他反诘老夫认物还是认人,老夫无话可说,只得不问。”

“那老前辈是否能说出他容貌?”

“嘿!这点老夫也不清楚。”

南宫亮神­色­一愣,道:“这怎么说?”

“唉,那人身材修长,一身黑衣,却以黑绢把头密密包住,只露双目,老夫怎能看透!”

南宫亮闻言心头大震,脱口呼道:“好恶贼,就是他。”

接着又仰天一声长叹,道:“唉,知道了是他又如何?他又是谁呢?”

“无影神叟”目光灼灼,道:“小娃儿,看你神态,似乎有极大隐衷,何不说与老夫听听。”

南宫亮悲从心起,立刻泪水盈眶,娓娓述出惨痛遭遇。

“无影神叟”长长叹息一声,道:“此贼委实可恶,只怪老夫当时..

不过,根据老夫刚才所说的状貌身材,你慢慢总是可以找到他的。”

甫宫亮微敛悲怀,道:“找到他又有何用?”

“怎地无用?”

“他既已换得老前辈绝艺,济济为恶,当今之世,何人再能制他?可恨呀可恨,我南宫亮恨不得寝其皮而食其­肉­。”

“无影神叟”哈哈一笑,道:“这点你倒不必忧虑,老夫当时见他举动诡异,已存戒心,虽然他持有信物,老夫不能拒绝,但却已留了后步,自称只最擅一套‘乾坤一元掌’,当时教了给他。”

说到这里,倏然一正神­色­,道:“小娃儿,老夫如今改变初衷,决心把一身武功,传授给你,助你完成志愿,但你也得代老夫做一件事。”

南宫亮闻言大喜,扑倒地上,道:“老前辈如能收晚辈为徒,晚辈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无影神叟’袍袖一拂,虚空托起南宫亮,长叹一声,道:“老夫尚有二天,就要寂化,怎能收你为徒!只是与你交换条件罢了!”

南宫亮恢复坐姿,心头微怔,肃声道:“长者有命,晚辈敢不遵从?就请谕示,晚辈誓必办到。”

“无影神叟”道:“好,唯一条件就是代老夫抓住那厮,追回武功。”

南宫亮凄厉一笑,切齿道:“这点,就是老前辈不吩咐,晚辈也要把他碎尸万段,捣浆而食。”

“无影神叟”朗声一笑,从蒲团下取出一本羊皮封面的黄绢册子,交给南宫亮,语声凝重地道:“老夫一生心血结晶,全皆录于此册,那厮恶意造谣,其实并不知道,好好学习,勿负我之期望。”

南宫亮恭身一拜,双手接过,只见“无影神叟”脸­色­微现凄凉道:“绝魂岭后壁有一岩洞,水及­干­粮俱全,本是老夫闭关之所,你不妨去那里潜心苦练..去吧,萍水相聚,也算是一段缘分。”

南宫亮明知诸事由他不得,心中却仍禁不住一阵激动,倏然呜咽道:“老前辈即将飞升,让晚辈陪你两天吧!”

“无影神叟”摇摇头道:“不用了,你的好意老夫心领,这里一切,自有神狒料理善后。”

南宫亮知道无法勉强,只得匍地一拜,含泪退出。

脚刚踏出茅屋,呼地一声,柴扉已经紧闭。

倏然,他想起一件事,急忙转身问道:“老前辈,‘乾坤一元掌’与‘夕阳六式’相较,何者­精­奥。”

“嘿!小子,你东西到手,就想与老夫一蹩苗头?”

南宫亮忙道:“晚辈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

南宫亮呐呐道:“晚辈担心家父安危!”

“唔,教悌之心可嘉,老实说,‘乾坤一元掌’比‘夕阳六式’要­精­奥一点,但你大可放心,如要赢你父亲六招剑法也不是容易之事。其实,“乾坤一元掌’也在这本绢册之上,你尽可自己去比较一下。”

“多谢老前辈!”

南宫亮向柴扉一拜,飘然向后岭走去。

他望望天­色­,一片灰黯,时间已近傍晚了。

凛冽的寒风,吹得南宫亮衣袂猎猎作响。

但是,他此时心中一片兴奋,丝毫不觉寒意。

仰望着远处飘浮在雾海中的山峰、又悲痛地喃喃道:“我终算九死一生,获得了修习绝艺的机会,没有使九泉下的母亲失望..恶贼啊,恶贼,任你狡猾多谋,安排周密,但我南宫亮绝艺一成,非要你图穷技尽,现出原形不可。我要把你的­阴­毒行为,公诸武林..”

喃喃的语声,隐含了坚强的意志和悲痛的心情。

天­色­在南宫亮的语声下,仿佛更灰黯了。

这是暴风雪即将来临的征兆啊!

前岭又传来几声惨嚎。显然,护山神兽又在截拦闯岭的江湖人物。

“绝魂岭”归于沉寂..

十二

一年后——

春回大地。

浓绿遍野。

中原名城洛阳,依旧是一片繁荣嚣闹。

这日午后——

街上穿梭的人群中,倏然出现了一个俊目修眉的飘逸少年。

身着淡青文士袍,腰悬一柄长剑,目光湛湛四顾,缓缓向最大的一家酒店“聚英楼”走了进去。

饭后座上略呈清淡,酒客三五,各在品谈,少年就在面对楼梯而靠里面的一个座位上,坐了下来。

泡好茶,要了酒菜,少年四下微微打量一阵。接着就向窗外望去..

家园就在眼前,而洛阳在一年半以前自己也常来游逛,可是现在,他感到有些景物依然,人事全非..他心中有些感触!

一年半的时间并不算长,但是,它的变化却是这么的大啊!

其实,他,南宫亮自己,变化又何尝小,仅仅一年半,他竟高出半个头,十六岁的少年,乍看起来,像已有十八九岁的样子..还有他的功力..他的遭遇..

南宫亮潜心苦练了一年后,终于先回到自己家乡,这是经过再三考虑的。

“无影神叟”的话,曾使南宫亮一度想先追查­阴­谋正凶的下落。

这位异人的话不错,真正的凶手就是那蒙面人!

但蒙面人又是谁呢?

他搜遍枯肠,想不出这么一个与自己极有关系而对自己一家仇视的人。

自己极有关系的人,是可以数得出来的,何若非、陈仿及自己父母外公。

还有就是二位盟叔——“摩云佛手”尚奕松及“铁笔神风”班睢。

现在何伯伯及陈叔叔死了,母亲投江,外公及父亲自然不是,剩下来的只有两个盟叔了,尤其班睢是表面化的一个,但如说他是调换信物的人,那绝不可能,因为外公有那只指戒,除了母亲及他的二位门徒外,班睢根本就不知道,自也无法调包。

但是,谁呢?南宫亮觉得好像钻进了牛角尖。

于是,他再把范围扩大及与自己并不熟稔的人——如大有嫌疑的“独脚阎王”及“清真观”。

思索的结果,觉得更不可能,南宫亮几个圈子一兜,在转不出迷雾的情形之下,只有再回到老路上去。

他觉得仍旧只有“铁笔神风”班睢才是唯一可以查究的线索。

他回想着自己以往的一些推测,一瞥桌上菜肴都快凉了,忙拿起筷子,正欲夹菜。

蓦地,一只手掌迅速挡住他的竹筷,并闻一个粗豪的口音道:“朋友,你好生眼熟。”

南宫亮陡然一怔,抬头星眸一瞥,不知几时,桌前站着一个肩负长剑的彪形大汉,正目露奇光,灼灼注视着自己,不禁收回筷子,淡淡一笑,道:

“尊驾贵姓大名?”

他脸上虽笑,心中却含着愠意,恼怒对方太过无礼。

大汉哈哈一笑,道:“‘三元飞霜’管宁。朋友,我们好像在那里见过?”

南宫亮闻言心中“唔”了一声,暗暗道:“原来是河洛道上有名的黑道人物,父亲曾提起过他,唉!其实‘夕阳神剑’之子,在河洛谁又不认识?”

心中想着,口中却故意淡淡地道:“原来是管兄,不知你在那里见过在下?”

“三元飞霜”管宁浓眉微皱,微作沉思道:“在下确是在那里见过尊驾,但一时之间却想不起来。”说到这里,倏又问道:“尊驾从何而来?”

南宫亮哈哈一笑道:“长白。”

“哦!大概是我看错了人。呃,尊驾腰佩长剑,快请出鞘一验。”

一听“三元飞霜”要看佩剑,南宫亮不由想起一年前“银鞭飞龙”所说的那段情形,不由星眸一睁,冷冷道:“尊驾用意何在?”

管宁哈哈朗笑道:“河洛武林照例行事,外路朋友路过本地区,依例必需呈剑查验,你难道没有耳闻。”

南宫亮心头冒火,但稳住不动,冷峻地道:“在下初来贵地,怎会知道,所佩不过是普通长剑,不知阁下要查验什么?”

“三元飞霜”管宁哈哈一笑,神态有点狂傲,大声道:“原来朋友初出茅庐。嘿!查验尊驾剑上有无缺口。”

南宫亮淡淡一晒,道:“不劳尊驾查验,在下可以告诉尊驾,在下所佩长剑完整无瑕。”

“这没有关系,朋友自己在剑上斫一个缺口好啦!”

说来轻描淡写,似是理所当然。

南宫亮愠怒渐盛,霍然起立道:“武人兵器,犹如四肢手足,岂可毁残?

在下觉得尊驾之言,太过无理。”

“三元飞霜”管宁神­色­一怔,他似料不到眼前这位初出茅庐的青年,竟然敢出言顶撞。

旋即脸­色­一沉,怒道:“小子,我一见你面,仿佛旧识,故对你已算十分客气了,想不到你竟如此不识好歹,凭你,够资格佩剑吗?”

南宫亮鼻中一哼,道:“谁又够资格佩剑?”

“当今之世,除了中原剑主‘夕阳神剑’南宫冉大爷外还有谁?但南宫大爷一向冲谦为怀,不愿排除异己,只要佩剑的朋友能够自己识趣,残剑以示尊敬,也就算了,你应该感激才对。”

这时,酒楼中所有酒客的目光,皆注视在南宫亮身上,静观情形的发展。

店小二呆若木­鸡­,在旁边欲劝又止,浑身直打抖索。

南宫亮心中满是悲愤。

他本来对“银鞭飞龙”昔日之言,尚存一丝怀疑,如今一见竟果是事实。

不禁气愤至极。

他知道以父亲的个­性­是绝不会如此的,但是万一是父亲呢?因为他既受了谣言的蛊惑,受了刺激,个­性­难保不会变。

在公然的场合下,如别人知道自己是南宫之后,而在大庭广众之下,反抗父亲,不论如何,给人的印象,终究不好,这是可以想象得到的。

尤其当他想到自己家门口“忠、孝、节、义”四个字的门联,心中更是一懔,这四个字,武林中都知道,每个字皆有一番由来,自己又怎能损坏..

在这刹那,他念头一转,立刻有了主意,他不愿落入一丝口实,但又存心要微施惩罚,追究内情。

心念一定,当即冷冷笑道:“这难道真是中原剑主的规定?”

“三元飞霜”管宁哈哈狂笑,道:“南宫大爷就在三月之前,还亲在洛水‘夕阳别府’当着中原武林同道郑重宣布,难道我管宁会骗你不成?”

南宫亮听说父亲仍安然无恙,心头略安,微一沉思,一探腰际,长剑嗖然出鞘,道:“尊驾如此言之凿凿,在下就入境随俗,退让一步。”

语声中,左手食指已向剑身偏锋弹去。

“叮”地一声,剑身立刻呈现一粒米大缺口。

但是缺口碎屑,却笔直向“三元飞霜”管宁胸前“将台”重|­茓­,如银星掠空,飞袭而去。这份随手一挥所显示的功力,看得管宁神­色­一骇,疾速闪身移位,避过一击,只听得“卜”地一声,米粒般大的碎钢,坎入楼梯内,入木三分。

就在这时,旁边座中倏忽响起一声轻叹,道:“好一手借物伤人功力,唉,可惜..”

南宫亮心中一惊,想不到旁边尚隐有高人,正想转首察看。

只见“三元飞霜”脸­色­连变,厉声道:“小子,你敢情不服,暗算伤人!”

南宫亮长剑嗖然归鞘,朗笑一声道:“如在下不服,怎会依言办理,阁下误会了。”

“三元飞霜”管宁对他的功力,已然暗暗心惊,闻言正好见风转舵,鼻中重重一哼,转身就欲下楼。

南宫亮脸­色­蓦地一沉,喝道:“站住!”

管宁脸­色­一变,南宫亮继续道:“现在我想验验你的长剑了,看看你是否也尊重中原剑主?”

“哈,当然有,律令一视同仁,我管宁岂能例外!”说完话,豪爽地反手抽出长剑,虚空一晃。

南宫亮星眸微瞬,果见剑尖之处,也有一个缺口。并见“三元飞霜”管宁脸上神­色­,丝毫没有以此为耻,心中一时之间也无法推测,究竟是父亲受了宵小怂恿,抑是宵小冒用父亲名义?

倏然,南宫亮长身探臂,疾如电光,幻影三圈,隔桌向“三元飞霜”管宁手中的长剑抓去。

奇特的角度,奇特的招式,令人无法思议。

谁会知道,这就是“无影神叟”的旷世奇学——“无影神抓”。

变起突然,管宁脸­色­更是一变。

他眼看来势,觉得欲避无力,晃身就想暴退。

念头刚转,身形未动,倏觉手腕一紧,大骇之下,拧身斜闪,自己一柄­精­钢长剑,已到了少年手中。

管宁心头震慑已极,暗忖道:“这会是谁呢?”

同时,长剑被人一招劫去,使他有些恼羞成怒。

要知道,他平日也是强横一方眼高于顶的家伙,怎能忍得下这口怨气,脸上一片紫红,厉喝道:“你想­干­什么?”

尽管喉咙响,嗓子粗,但仍不难看出他的­色­厉内荏。

南宫亮淡淡一晒,道:“管宁,你别急,因为你刚才说过,除了中原剑主,谁都不够资格佩剑,在下觉得有附带加上一句话的必要。”

管宁一怔道:“什么?”

“那就是,如说谁都不够资格佩剑,你管宁就更不够资格。”

南宫亮语声一落,左手食指已向管宁长剑上弹去,叮地一声,原来缺口之下,又加了一个大缺口,随手一掷,Сhā在管宁脚前,道:“假如每个佩剑朋友兵器上都应有缺口的话,嘿嘿,那你们的兵刃上,就应该有两个,以示差别。”这话充满了藐视及讥诮。

管宁生平那曾碰过这种钉子,气得肚皮快炸,大喝一声:“小子,好狂的口气,大爷就试试你的斤两!”

双掌一翻,迎面就向南宫亮劈去。

掌风飒飒,罡劲激撞,吓得座中酒客纷纷走避。

南宫亮星眸中神光骤盛,一声微嗤,脚下一动,上身微侧,右手弧形挥出,五指如抓,向袭至的双掌扣去。

这正是“无影神爪”中的一招“虬枝暗吐”。

管宁倏觉指风如刀,竟突破自己掌风,袭向“腕脉”|­茓­,知道利害,身形微退,正想变招。

就在这时,倏见南宫亮哈哈一笑,右手平拂而出,口中喝道:“你还不下去,在下同你外面讲话。”

随着这一拂之势,一股极大潜力,立刻飞卷而出。

一声闷哼,发自“三元飞霜”口中,人已如皮球一般,向楼梯口凭空­射­去。

座中响起一阵惊呼!

南宫亮俊脸凝霜,正想随着下楼,倏听楼梯一阵大响,管宁被自己拂出的身形,竟吃人一把抱住。

接着楼梯口出现三个佩剑人物,年皆四十上下,一律紧身英雄装,神态威凛已极。

只见第一个把管宁放落,诧然道:“管兄,你怎么啦!”

“三元飞霜”惊魂甫定,闻言一看,抱拳道:“原来是甘陕三杰,三位大哥,我今天栽在这小子手上啦!”说着伸手向南宫亮一指。

南宫亮一听“甘陕三杰”之名,眼中冷焰又盛,心中暗道:“向你们三个查探岂不更好..”

“甘陕三杰”同时向南宫亮望了一眼,鼻中一哼,为首一人道:“管兄请旁边休息一下。

说着向其余二人一施眼­色­,一排欺上三步,中间的“银蛇剑”常仓已冷冷道:“想不到朋友竟敢在洛阳地面生事,折辱河洛江湖同道,请问尊驾名号!”

南宫亮哈哈一阵狂笑,道:“三位要知道区区名号,就请先自取出宝剑,加上一道缺口。”

甘陕三杰脸­色­同时一变,“倚天剑”舒令嘿嘿冷笑道:“朋友,你要是欺侮到咱们‘甘陕三杰’的头上来,可是看走眼啦!”

南宫亮冷冷一嗤,道:“真的看走眼了么?”

口中问着,右掌倏出一招,虚空向“倚天剑”舒令拍去。

“倚天剑”双目一竖,一声怒哼,右手迅扬,猛然迎出。他心头愠怒,已运出九成真力。

“啪”地一声,“倚天剑”舒令哇地吐出一口鲜血,身形蹬蹬一连倒退三步,差些跌下楼梯。

旁边“银蛇剑”与“­阴­阳剑”脸­色­更是大变。

谁都料不到眼前少年,这轻轻一拍,竟具这等威力,能将“倚天剑”这等高手震伤。

酒楼上的气氛,立刻为之一紧。

一直未曾吭声的“­阴­阳剑”华韵,这时嘿的一声,长剑嗖然出鞘,横剑当胸,道:“朋友,好功力,何不道出师门来历,也好让我华某领教领教!”

南宫亮一举把“倚天剑”震伤,意在先声夺人,闻言哈哈一笑,道:“华老大真要知道区区来历名号么?”

“难道不配与闻?”

南宫亮脸­色­突然肃如寒霜,冷冷道:“三杰剑术名家,请看看在下这一招,当可不问可知!”

语声中,拔起钉在地板上的长剑,望空一圈,平挥而出,排出森森的剑芒,如灵蛇吐信,幻出万道霞光。

“­阴­阳剑”及“银蛇剑”目光一瞥,脸­色­立变,同时失声惊呼道:“啊!

‘夕霞流辉’!”身形暴然倒跃而走。

这正是“夕阳六式”中的第一招。

“夕霞流辉”四字一出,一旁的“三元飞霜”管宁及受伤的“倚天剑”

舒令,也神­色­一惨,呼地一声,跟着转身而遁。

就在这气氛一沉,人影乱晃的刹那,南宫亮身动如风,飘如鬼魅,竟比他们还要快了一步,身形一划,挡在楼梯口,手上长剑一挥,剑光一涨倏敛,指在“­阴­阳剑”前心,嗔目道:“都与我站住!”

叱声震耳,慑人心神,四人身形情不自禁同时顿住。

南宫亮目光如刀,犀利地向四人一扫,长剑轻颤,剑尖游动间,不离“­阴­阳剑”前胸方寸,堪堪划破衣衫,口中厉声道:“二位如不想华老大死,就乖乖听我吩咐。”

可怜“­阴­阳剑”华韵手中空有长剑,却连大气都不敢一喘,当的一声,长剑垂地,额上冷汗,涔涔而下。

南宫亮双目中满是煞气,倏然左手食指飞起,凌空三戳,制住其余三人麻|­茓­,一掷手中长剑,双手一抓“­阴­阳剑”胸前,右手小指紧抵“气户”|­茓­,左手小指搭住“胸乡”|­茓­,厉声道:“你说,这种恶劣行为究竟是受了谁的指示,破坏家父清名,南宫美誉!”

“­阴­阳剑”华韵面无人­色­,呐呐道:“公..子,我等确是奉令尊之命。”

南宫亮气得双目尽赤,左手一松,啪地一声,抽了一记耳光,右手一紧,叱道:“住口,你难道要尝尝分筋错骨之刑。”

“­阴­阳剑”张口结舌,不知怎样回答。

此刻,全楼酒客皆静静的望着这场好戏。

蓦地座中响起一个语声:“这几人经常在章大旗处走动,问不出来,你何不找章大旗去!”

南宫亮骤然一惊,侧首一视,见说话的人,竟是刚才自己座位后面独酌的一位老者。不由脱口道:“你怎么知道?”

话刚出口,倏觉手中华韵的身躯一软,急忙收回目光一瞥,只见“­阴­阳剑”已自双目紧阖,呼吸停止。

南宫亮心头一骇,右手一松,“­阴­阳剑”便无声地萎顿倒地。

几乎同时,“银蛇剑”常仓,“倚天剑”舒令及“三元飞霜”管宁,也嘭嘭嘭三声,无声无息地倒在地上。

显然皆已中了人家暗算,气绝身亡。

“杀人啦!”酒楼上突然暴起一阵惊骇的呼声。

南宫亮双目尽赤,抬头一扫,只见酒楼上人影乱窜,纷纷奔避。

且在这刹那,却已不见了那发话老者的影踪。

他目眦皆裂,狂喝道:“谁杀的?谁杀的?”

桌倒椅翻,惊呼骇叫声中,避走尚恐不及,哪还有人答腔。

十三

“杀人啦..楼上杀人啦..”

店伙发颤的喊嚎声,由楼上移至楼下,由楼下移至大街上。

大街上立刻人声鼎沸,喧哗声渐渐向“聚英楼”涌来。

突然的变故,使南宫亮星眸发赤,被怒火燃烧得有点几近疯狂。

但当他忽然发觉楼上只剩下四个直挺挺的尸体及自己一人时,心中蓦地一惊。理智骤然恢复。

同时,也感到了事态的严重。

在大庭广众之下,连出四条人命,这是何等的骇人。

虽然凶手并不是自己,但是,在众目昭彰之下,是自己点了被杀四人的血|­茓­。这种疑,就是声辩,又有谁会相信?

如今,自己背上这只黑锅,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怎可再在此地逗留下去。

这些念头,飞快掠过南宫亮的脑海,他再也无暇多作思索,身形一长,疾如流星,越窗窜出楼外。

他贴房平掠,一阵纵跃,已到了僻静的地区,一看四面无人,才松过一口气,轻轻飘落街道中。

这时,他俊目四顾,处身的街道一片宁静,二旁大门气势皆颇雄伟,庭院深邃,似乎皆是侯门显贵居住之地。

南宫亮拍拍罗衫,仰望蓝天一­色­,白云悠浮,立刻沉思起刚才的一幕经过来。

他负手蹀躞,心中却在思考:“是谁杀了‘甘陕三杰’及‘三元飞霜’管宁呢?”

难道是那发话的老者?

嗯!除了那老者之外,酒楼上似乎再也不会有别人,但是,他为什么发话引自己注意呢?而且,他又为何不对自己下手?而做出这种明显的杀人灭口举动。

南宫亮想到这里,心中忽然一震,暗呼道:“难道他就是那在幕后主持重重­阴­谋的主凶?”

想起刚才那份杀人于无形的功力,南宫亮心中不禁冒出一股寒气。

虽然已是春天,此刻阳光普照,但是南宫亮忽然觉得空气中仍有一丝冬天的寒意。

他平视恬静的街道,心中感觉空洞洞的有些可怕..

想到母亲临死的凄惨,想起外公的受冤,还有陈仿叔叔,何若非伯伯之死,南宫亮心底的悲痛又暗暗升起。

他不禁暗忖道:“以自己单枪匹马,能够雪耻复仇吗?”

此刻,南宫亮不由重新考虑起自己的行动来..

本来,他赶返家园,想迳自找“铁笔神风”班睢追查主凶,但是现在由于这一变故,他不知道此时此刻找班睢算账,会不会打草惊蛇,而使幕后主凶遁形?

在这刹那,他不禁想起酒楼中那老者的话:“何不找章大旗”。

对!章大旗在洛阳也是首屈可数的人物,而且以前曾听班睢说他也是杀何师伯的凶手之一,找他,或可查出一点线索。

但是,老者此言,会不会又是­阴­谋?

南宫亮正自怔思,蓦地,身后响起一声大笑!

“哈哈!原来你在这儿!”

骤闻语声,南宫亮心中一惊,功力暗运,脚下一旋,呼地一声,转过身来,星眸一瞥,不由一怔,脱口道:“是你!”

来人胖胖身躯,年约五十左右,一身又脏又破,两只眼睛倒是神采奕奕..

是谁?嘿!正是一年以前,在陇西道上,“千面幻影”陈仿被暗算后,突然出现的那位烂叫化子。

只见他又是一声哈哈,笑道:“想不到隔了一年多,你还认识我!不错不错,呃!听说你在聚英楼杀人啦?”

南宫亮脸­色­一变,冷冷道:“谁说的?”

叫化子笑迷迷得意地道:“不要看我老叫化身上又破又脏,嘿嘿,要说消息,比谁都灵通,其实,四条人命已把一条南府大街及聚英楼闹翻了天,还有谁不知道。只有你南宫少侠还在这里悠哉悠哉的逛街。”

一听对方道出自己姓名来历,南宫亮心中又是一惊,他猜不透对方何以会到这里来,来意莫测,不由冷冷道:“听老丈口吻,也是武林中人,一年以前,忘了恭问名号,现在可否赐告?”

老叫化闻言笑声倏敛,微愠道:“怎么,凭河洛南宫的渊博家学,到现在你还不知道我老叫化是谁?”

语声中充满意外,似乎南宫亮的不知道,是大不应该之事。

南宫亮心中微愣,淡淡一哂道:“我南宫亮初出江湖,难免识寡闻陋,老丈这种计较,未免不值。”

老叫化唔了一声,圆圆的脑袋一阵摇晃,道:“这么说,我倒不好怪你了,我问你,你是否听令尊提起过,江湖上谁的耳朵最长,眼睛最尖?”

南宫亮心头微微一震,脱口道:“地灵神乞!难道是..”

老叫化哈哈一笑,道:“不错不错,你头脑倒蛮灵活的,江湖上因为我烂叫化子耳朵长,眼睛尖,送了我这么一个绰号,嘿嘿嘿。”

这时南宫亮心中飞快地忖道:“耳闻这老家伙最是难缠,简直是无孔不入,他此来是为了什么?”

想到这里,不由淡淡道:“原来是武林名老,小可失敬了,不知有什么指教?”

“地灵神乞”眼睛一眯,嘻嘻道:“小伙子,少挖苦,其实我一听你杀了‘甘陕三杰’及‘三元飞霜’..”

南宫亮脸­色­又是一沉,轻喝道:“神乞前辈怎可信口诬人,难道你看到我杀的么?”

他心中对“地灵神乞”再把罪名套在自己头上,有着一股气愤。

“地灵神乞”摇摇手道:“好,好,人是不是你杀的,这点与我叫化子无关重要,其实,我对你只有钦佩,并无恶意!”

南宫亮听得心头一怔,有点迷惘!

只见“地灵神乞”继续道:“年前我叫化子,眼见你那么伤心,没有帮上你忙,这次,嘿嘿,我叫化子又想帮你忙啦!”

“帮忙?”

“咳!看样子,这交情攀不上,这样吧!咱们算是合作。”

“合作?”南宫亮心中一动,立即脸­色­一正道:“丐帮弟子满天下,如老丈愿助小可雪耻复仇,此生不忘大德。”

“地灵神乞”急忙摇头道:“少侠,别把大帽子往我头上戴,丐帮早解散啦,我老叫化不过靠着一批小家伙混饭吃罢了。”

说到这里,倏然肃声正­色­道:“少侠的不幸身世,我叫化子在一年奔波中也略知端倪,其实目前武林中劫机隐伏,九派门户自封,其余人都蒙在鼓中,只靠我老叫化..唉!实在疲于奔命,唉!这何止是南宫家门不幸,也是整个武林之不幸啊!”

南宫亮听得暗暗佩服,自己遭遇,武林中鲜有人知,他居然能够摸透,确不愧“地灵神乞”之号。

这时,他被人一触伤痛之处,心头一阵悲愤,道:“老丈难道已探知了什么线索?”

“地灵神乞”点点头,道:“如今洛阳中原,我发现了一个神秘组织,整个河洛黑白两道的知名人物,皆与它脱不了关系..”

南宫亮心中一紧,急急道:“什么组织,主脑为谁?”

“地灵神乞”长长一叹,道:“组织名称,鲜有人知,我叫化子一时也未能查出,至于主脑,更是隐现无常,神秘莫测。”

南宫亮一听这话毫无头绪,神­色­一黯,颓然若失。

“地灵神乞”一笑道:“少侠不必丧气,我虽不知主脑及这庞大组织的名称,却已查出了它发号施令之地。”

南宫亮摇摇头道:“不瞒老丈说,在下目前急欲追查家母蒙冤的整个案情,对这些已不感兴趣,也无法兼顾。”

“地灵神乞”哈哈一笑,道:“我老头子说的,当然与你有关,告诉你,那神秘组织的司令之地,正是洛水‘夕阳别府’!”

南宫亮脑中轰地一声,如受雷击,变­色­道:“你是说,我父亲是..”

“地灵神乞”微微一叹道:“这点,我老叫化不敢乱猜,以令尊以往声誉,使人难以置信,但是,目前这批人那么嚣张,谁不是假令尊之名。唉!

其实若非‘夕阳神剑’的声望,谁会服气?所以又使人不得不相信!”

南宫亮一阵激愤,却是无言以对。

自己刚才何尝不也怀疑!他沉思半晌,道:“那老丈何不再查一查!”

“嘿!少侠,你以为这么简单么?就是刚才那点消息,几乎费了我烂叫化和那老搭档的九牛二虎之力。”

南宫亮闻耳一怔,道:“老搭裆?是谁?”

“哦!这个我倒忘说了,你可知道有个叫‘通天叟’的?”

“通天叟?”南宫亮心中又是一震。

“地灵神乞”哈哈一笑,道:“嗯!其实要做大事,凭我烂叫化这块料,只能跑腿,一切消息的分析,全亏那老家伙的脑筋好。”

他说到这里顿了一顿,又口若悬河地继续道:“老实说,这老家伙的确不愧‘通天叟’之号,我烂叫化也着实佩服他,上至天文,下至地理,他几乎无所不通,无所不晓,尤其一肚子的主意,神出鬼没,令人五体投地,噢,我现在就去把他找来,三个人商量,抵得过一个诸葛亮,少侠以为如何?”

南宫亮暗忖道:“素闻这两个风尘怪杰,向来独来独往,神出鬼没,自己如今人单势孤,有这么两个帮手,确是理想不过..”

他想到这里,忙道:“蒙老前辈垂爱,小可求之不得。”

“地灵神乞”哈哈一笑,手掌一拍南宫亮肩膀,得意地道:“其实,我来找你,也是他吩咐的,哈哈,你就在这里等着,我这就去。”

语声一落,一溜烟向街道转弯角口走去。

南宫亮心中一头雾水,不知道“通天叟”怎又会认识自己?

他怔怔地望着“地灵神乞”的背影,觉得对方举动滑稽得近乎天真。

这时,南宫亮闲着无聊,又负手蹀躞起来,可是,他的脑中,却想着“地灵神乞”的那番话,案情的牵涉,似乎愈来愈广..

时间在他漫步怔思中慢慢溜过去。

街上静阒阒地,只有墙帘的­阴­影,在慢慢地延长,偶然有一二个行人,也是匆匆走过。

南宫亮看看天­色­,已近傍晚,而“地灵神乞”的影踪,却仍是渺然不见到来,心中不免微微焦灼,暗忖道:“这老家伙找人找不到也该来通知一声,怎么就此一去不回,却叫我在这里傻等..”

继而一想,如其在这里等,何不先去找章大旗,见机行事,再回来等他。

他心念一决,立刻转身向身后一条横街走去。

四顾无人,他掏出“千面幻影”陈仿留下的人皮面具,往头上一套,立刻变成一个奇丑无比的白斑脸年轻人。

他走了一段路,向一个行人问清了章大旗的地处,快步急走。一面心中却静思着盘问的方法,这次,他决心不到不得已,决不动武。

盏茶时刻,南宫亮已远远望见一座雄伟的石库门,门旁马桩的旗杆上,一面三角大旗,临空飘拂,中间正是一个斗大的“章”字。

但当他星眸凝神一瞥门口时,心中又倏忽一愕。

漆黑的大门敞开着,几个健汉匆匆地进出,门框上却白幡高挂..

南宫亮暗忖道:“难道章家死了人?”

心头狐疑,人已走到门口,踏上台阶,跨入门槛,只见门口两旁,站着四个执事模样的壮汉,其中一个趋前一步,向南宫亮一抱拳道:“阁下是否来祭灵的?”

南宫亮心中忖道:“果然是死了人..”口中却道:“在下远道而来,是想拜候章大侠的。”

壮汉叹了口气道:“尊驾来晚啦,我家大爷已经故世了。”

南宫亮心头一震,脱口道:“死了?什么时候死的?”

“前二个时辰!”

“前二个时辰?”南宫亮不禁暗忖道:“世上的事情,哪有这么巧?”

只见大汉侧身摆手道:“尊驾远道而来,谅必是我家老爷故交,就请到灵堂去祭奠一番吧!”

大汉以为眼前这白斑脸的青年是章大旗的江湖朋友,已开始肃客。

南宫亮忖道:“不管如何,进去看看再说。”

心中想着,口中忙道:“管家之言不错,人虽故世,情谊尚在,烦请管家领路。”

壮汉立刻向门内高声道:“客悼!”

一面领先向内院走去。

南宫亮随后跟着,目光四扫,发现中间的院落颇大,越过院落,就是大厅,耳中已隐约听到阵阵哭声。

他边走边打量着四周环境,心中却微微有些后悔,暗忖:假如不是被“地灵神乞”一岔,怎会误了自己的盘算,如今已人死无对证,还能问出什么来。

心念之间,已越过院落,到达大厅门口。

只见厅中素帏白幡,香烟缭绕,幕帏后,红漆的棺木高踞,香案中间,竖着章大旗的灵位,四周已点上灯火。

执事壮汉身形一侧,便见厅中走出三人。

前面二人,一个是鹰鼻虎目老者,另一个是黑衣枯瘦中年汉子。

后面一人,年不过二十,全身披麻带孝,一脸悲痛之­色­,一看就知道是孝子。

只见鹰鼻虎目老者向南宫亮一抱拳道:“朋友盛情可感,请问大名。”

南宫亮故意一叹道:“在下湘南巩梁,与章大侠曾有一面之交,今日路过,本想访蔼叙旧,想不到一代人杰,竟然遽作古人。”

说罢,唏嘘不已,表情逼真。

虎目老者哦了一声道:“原来是巩少侠,唉!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老朽这位师兄突然去世,委实令人痛心,老朽苏公令,作客三天,想不到竟为师兄送终。”语声到此一顿,接着一指黑衣枯瘦汉子道:“这位闻名江湖的“一掌断魂”贾克威,那位是章师兄唯一哲嗣章袭人。”

南宫亮连忙施礼道:“原来都是一代高人,巩梁幸会。”

“一掌断魂”贾克威拱手道:“巩少侠远途而来,就请一祭,也好安慰章大侠在天之灵。”

这时,素帏后幽泣之声断断续续,灵堂中漫着一片哀伤气氛,南宫亮心头一阵嘀咕,跨入大厅,停住脚步,故作关切地对披麻少年道:“章公子,令尊是什么病而死?”

章袭人垂首肃立,浑身微微颤动,状似悲痛已极,道:“家父年来患心痛之症,时发时愈,想不到今日午后,耳闻‘甘陕三杰’等恶耗之后,一时病发,竟然暴卒。”

说着,已缓缓退至香案旁的跪垫上,准备回拜。

这时,“一掌断魂”贾克威,取三支­棒­香,在烛上点燃..

就在这当口,大厅门口倏然响起一声沉长的叹息。

厅中四人心中同时一怔,转首一瞥,只见一名壮汉,领着一位容貌俨然,身着淡黄长袍的老者,跨入大厅。

一见这黄袍老者,南宫亮心头蓦地一震,星眸中冷焰骤­射­。

原来这老者不是别人,正是在聚英楼上发话指点南宫亮找章大旗,后来倏然不见,被南宫亮疑心为下手暗杀“甘陕三杰”及“三元飞霜”的神秘之人。

只见他叹息之声一落,冲进大厅,摇摇头道:“想不到,唉!想不到洛阳大豪章大旗竟然也作了古人!”

他口中一连二个想不到,可是脸上却毫无哀伤之­色­。

他目光一闪,看了厅中诸人一眼,倏然发出一声长笑..

十四

这一突然的长笑,令人感到莫测所由。

古谚有云:里有殡,不夜歌。何况在灵堂中纵声长笑?

南宫亮震怒情绪立刻一改而为怀疑,搞不清这老者到底是什么身份来头?

如说他是来悼祭的,不应该有这种表情神态..

如说他是来寻仇的,似乎又不像..

这时,南宫亮不由压下一丝激动情绪,静以观变,心想,就是要抓他,也不急在一时,凭自己功力,凭自己身手,还怕他跑上天去!

笑声中,只见苏公令及“一掌断魂”贾克威的脸­色­同时蓦地一变,变得非常难堪,嘴­唇­掀动..

而垂手肃立在供案旁跪垫后的章袭人,也猛一抬头,双目中­射­出一丝愤怒的光芒。

老者似乎非常能把握厅中诸人的情绪,就在苏公令及贾克威张口欲喝之际,笑声忽地夏然而止,接着向二人一抱拳道:“想不到,真想不到,闻名中原的‘陆地苍龙’苏公令苏大侠及威震武陵的‘一掌断魂’贾克威兄竟然也在这里。”

说到这里,微微一叹,继续道:“老朽来迟一步,未能一晤洛阳大豪章兄英容,却能与二位高人亲近,也是人生一大快慰,嘿嘿!一大快慰!”

这一番近于谀媚的话,听得南宫亮暗暗皱眉,但也解释了他刚才长笑的原因。

果然,“陆地苍龙”苏公令及“一掌断魂”贾克威的脸­色­稍稍一霁。

“一掌断魂”贾克威抱拳冷冷道:“尊驾谬赞,在下愧不敢当,但是,在下对尊驾容貌,却眼生得紧。”

老者对他这番话,似乎并不以为忤,哈哈一笑,道:“这是当然,嘿嘿,当然,想老朽除与章大侠订交之外,在江湖上并无交游,而且,艺业平凡,怎能入高人法眼,二位自然眼生得紧了。”

语气虽微含讽刺,但神态却爽朗至极,仿佛所言,由衷而出,毫无顶撞之意。

“一掌断魂”贾克威神­色­不禁一怔。

他觉得这老者既不像朋友,也不像敌人,来意莫测。

“陆地苍龙”苏公令趋前一步,正欲说话,黄袍老者似乎已知道对方要说什么,竟抢先侧身向南宫亮微一打量抱拳道:“老朽说了这么多话,却忘了请问尊驾大名,失礼得很,实在失礼得很。”

他口中说着,两眼却­精­光骤盛,如电向南宫亮逼视,像要看穿南宫亮心腑一样。

南宫亮心头微感一震,双手一拱还礼,口中却冷冷道:“小可巩梁,敢请老丈赐告名号,也好称呼!”

一旁张口欲言的“陆地苍龙”苏公令一听此言,立刻嗒然不语,静待老者反应。

因为,他刚才所想问的,眼前的年轻人已经替他问出来了。

老者哦了一声,摇摇头道:“我对你倒是眼生得紧,怎知道你说的是真名假姓?”

南宫亮心头一愕,但口中却嘿嘿冷笑,报复道:“在下对老丈还不是眼生得紧,否则何必相询?”

老者脸­色­骤然一变,怒道:“你怎么不知道老夫规矩?”

“陆地苍龙”神­色­一怔,道:“规矩?”

老者倏然转身道:“怎么?连你们与章大旗这么亲近的人,竟也不知道?

嘿嘿,凡是老朽朋友,都不会问我姓名!”

“一掌断魂”贾克威怀疑地道:“这是什么缘故?”

老者冷哼一声道:“你们既是章大旗的朋友,为什么不去问问章大旗?”

屋中诸人听了,神­色­不由齐是一怔。南宫亮却对这神秘老者,更加怀疑。

不过,老者不说出自己姓名,反而以这种话来封住别人的口,好像说,你们如与章大旗生前有交情,就不该不知道我的来历,否则,就没有我与章大旗那般深的交情,更请少问。

这份应对的机智,使南宫亮也暗暗佩服不已。

一旁静静怒视的章袭人,不禁冷冷道:“老丈此来仿佛并不是来祭悼家父的..”

老者倏然长叹一声,道:“公子说得不错..”

此言一出,苏、贾二人脸­色­又是一变,只见老者继续道:“想老朽千里迢迢而来,难道为的是想见令尊死去么?..唉!本欲拜谒令尊,畅叙旧情,岂知竟然赶到祭灵,这岂是老朽想得到的。”

这番话与他第一句话乍听起来,意思完全相反,但连在一起又是这么合情合理,章袭人立时无言以对。

只见老者这时取过“一掌断魂”手中已点燃的三炷香,恭敬地站在供案前,手捧三炷香,口中喃喃道:“章兄呀章兄,你可知老朽来上香么?唉!

任是英雄豪杰,到头来也是三尺棺木,一抔黄土,如今­阴­阳殊途,竟悭吝一面,章兄呀章兄,你听到老朽的话么?”

他喃喃而言,每一句话飘进厅中每一个人的耳中,令人有一股苍凉的感觉。

素帏后自刚才长者长笑后,幽泣早已停止,而厅中的气氛却更加来得低沉、凄凉。

南宫亮此刻呆呆立着,他几乎忘了刚才的做作,与自己来此的目的。

因为,他发觉这老者的每一举动,和每一句话,似乎都含有一种深奥莫测的含意。

尤其,他的一举一动,竟扣住厅中所有人的心弦。四周的气氛,似乎随着他的笑声,语声在转变。

这些,都是常人难以办得到,不论是发自内心,抑是伪饰装作,可是老者却都那么恰如其分..

只听得老者又继续地喃喃道:“唉!我怎地老而糊涂起来,说这番话有什么用,章兄死了,当然已听不到,如章兄没有死,我说了还不是等于白说。”

一旁的章袭人及“陆地苍龙”、“一掌断魂”刚刚恢复正常的脸­色­不禁又是一变。

贾克威枯瘦的脸上一片怒容,沉喝道:“尊驾之言,是什么意思?”

老者长叹一声,道:“老朽是有感而发。”

苏公令逼上一步,冷冷道:“尊驾所谓有感,又是何感?”

老者摇摇头道:“老朽在想,‘三元飞霜’黑道枭雄,死不足惜,‘甘陕三杰’白道高手,死得有些冤枉,而章大旗一代人杰,突然暴卒,更死得实在有些离奇。”

垂手肃立的章袭人脸­色­一变,沉喝道:“你此来到底存有什么心?”

这些情形,看在南宫亮眼里,不禁一头雾水,暗忖道:“难道章大旗之死,其中还有文章?”

只见老者摇摇手,道:“公子不知道老朽内心是何等哀痛,故友突然仙逝,怎不使老朽怀疑。”说到这里,立刻恭敬地三揖,把香Сhā在香炉上。章袭人脸上神­色­虽然充满怀疑,但这时却不得不按照礼俗回拜。

厅中刚趋紧张的气氛,似乎一松。

只见老者待章袭人起身之后,又道:“公子应该节哀顺变,令堂在帏后,是否可以请出一见。”

章袭人微拉身后素帏,转首一瞥,接着冷冷道:“家母已进内室,老丈盛情,晚辈等一下自会转告。”

老者叹息一声,道:“既然如此,老朽但愿一睹故友死后遗容,也好一偿这次欲聚未遂之愿,公子请领路如何?”

口中说着领路,人却已向素帏后走去。

章袭人脸­色­铁青,伸手一拦,道:“家父棺木已封,老丈晚来一步,请到偏厅待茶吧。”

语气虽然客气,但神态声音却显然冷峻已极。

只见老者从容的步伐,微微一拧,身形一花,竟让过章袭人阻拦之手,撩起一角素帏,飘越而入,口中并缓缓地道:“哦!老朽哀痛如斯,岂能不瞧上最后一眼。”

南宫亮对老者功力,不禁暗暗佩服,就看他刚才从容折身让过章袭人拦阻的轻快,神速身法,普通高手根本无法企及。

尤其举动自然,毫不露出声­色­,更令人叹为观止。

章袭人伸手一拦,没有拦住,神态一怔,脸­色­大变..

蓦地——

厅中响起二声大喝,南宫亮不用看,就知道发自“陆地苍龙”苏公令及“一掌断魂”贾克威之口。

喝声中,只见二人唰地一声,身形一划,已拉开垂掩的素帏,一飘而入,左右一拦,挡在神秘老者前面,脸­色­一片怒容,苏公令已开口道:“尊驾身份神秘,举止乖张,究欲为何?”

这番话说得­色­厉词严,大有山雨欲来之势。

素帏一拉开,南宫亮才看清这间大厅,竟有三丈深广,素帏间半而隔,棺材后面,尚有一帘重垂,谅系通往后室门户。他此刻身形向前移动,心中大为紧张。

因为“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自己正可从旁观察一下,这谜样老者,是否正如自己所猜测的,是一连串­阴­谋的主凶。

同时,也可查明洛阳大豪章大旗,究竟为何突然而死?生前是否与案情有关?

因为,自己所以来此,只是凭这老者的一句话,以及联想起“铁笔神风”

班睢的所言。究竟是真是假,尚待证实。

只见老者双目一睁,怒道:“苏大侠,你这话问得老夫有些莫名其妙,嘿嘿!简直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神­色­中一股气愤,仿佛认为对方阻拦,大不应该。

“一掌断魂”贾克威嘿嘿一笑,道:“谁岂有此理,各人肚中有数,咱们也是一生刀尖舔血的老江湖,不是初出茅庐的雏儿,请尊驾放明白些!”

神秘老者哈哈一笑,道:“贾兄,你这话老夫更加不懂了,二位是驰名武林二十余年的高人,老夫不是不知道,所以,放明白一些的人,应该是二位,并非老夫!”

“陆地苍龙”苏公令冷哼一声,道:“尊驾不必装呆作傻,如不回答老夫刚才之言,就休怪我苏公令不客气了!”

老者神­色­一怒,道:“二位如欲出手相逼,老夫也不在乎,但是,请二位想想,章大旗尸骨未寒,你们能忍心在他灵前与他朋友动手么?”

苏、贾二人神­色­一呆,互相觑视一眼,似在商量。

老者口气虽硬,并非真愿动手,目光一瞟南宫亮,接着道:“何况,尚有巩梁少侠在此,将来传出去,二位恃势欺人,竟不让老夫看看章大旗遗容,敢情章大旗之死,是二位所害,请问二位对这话是否担待得起?”

贾克威、苏公令神­色­同时一震!

这时,他们仿佛刚想到尚有别人在旁,眼光齐向南宫亮望来。

但南宫亮胸有成竹,在目前双方对峙之势下,唯有任其出手,事情才会更趋明朗。

何况,“无影神叟”坐化前曾言,蒙面人曾凭信物换去他的掌法绝学“乾坤一元掌”,此刻正可看看怪老人的招式路子,印证一下,自己猜测,是否确实?

是以南宫亮一见双方眼­色­,只淡淡一笑,道:“在下局外之人,以事论事,关键在苏、贾二位不识老丈,而老丈自认为章大侠生前故交,谁是谁非,莫辨真伪,在这种情形下,在下怎能­干­涉,就是此刻出去,也不会信口开河,乱人听闻!”

苏公令脸­色­立刻转为得意,转首冷笑道:“朋友,你听清楚没有,像巩少侠这种明白事理的人,岂会中你之计,你如欲全身而退,现在还来得及!”

神秘老者一闻南宫亮之言,脸­色­似乎一愣,仿佛南宫亮的话,大出他意料之外。

只见他狠狠盯了南宫亮一眼,倏然仰天长叹,道:“章大旗呀章大旗,假如你尚活着的话,岂能让别人对老夫如此无礼!”

南宫亮正静静观变,倏然耳闻厅外有人移动逼近之声,心中不禁一震。

他此刻功力,已达十丈之内,落叶可闻境地,这一细辨之下,发觉厅外潜伏的人,不下二三十个,显然章门手下,已经知道厅中变化,暗中包围起来。

于是,漫不经意地用眼角余光一扫厅外,这时已是夜晚,只见四周毫无灯光,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清,不由心中暗暗好笑,看看事情到底会变化到什么程度。

只听得章袭人冷冷地道:“老丈自认家父故旧,何以在下从未见过..”

老者倏然双目神光骤­射­,接口沉声道:“别人怀疑老夫,犹有可说,你怀疑老夫,简直不像话,令尊生前每一个相识的人,每一件事,你都知道么?”

章袭人闻言神­色­一怔,老者又道:“如老夫猜测不错,令尊死前必曾提起过一人..”

章袭人倏然神­色­一肃,呐呐道:“老丈是..”

老者摇摇手道:“知道就好,不必说出来,不必说出来。”

这种变化,看得南宫亮心中一头雾水,双方情形的变化,仿佛愈来愈离奇。

只见章袭人向苏公令及贾克威一施眼­色­,接着对老者恭敬地道:“但家父棺木已封,何况..”

老者点点头道:“我知道,我知道,老夫纵不能一睹令尊遗容,也想抚棺一恸,以表意思!”

说着,昂然穿过苏公令及贾克威二人,向棺材缓步走去。苏、贾二人同时身形一侧,竟一反刚才怒目相向的神态,变得十分恭敬。

情势至此,急转直下,南宫亮心头一震,暗忖道:“这么看来,自己对老者之猜测,已八九不离十了,而章大旗生前果然也与案情有关,以主凶蒙面,隐现无常的神秘行动来说,苏公令、贾克威及章袭人之不认识,并非不可理解之事。”他转念至此,星眸中怒焰骤炽,正想出言叫明。

倏见老者双手抚棺,悲恸地道:“章兄呀章兄,老夫实在觉得对不起你,如今棺木已封,老夫虽不能再看你一眼,但如你泉下有知,当会想与我见上一面..”

说到这里,双手抚至棺边,倏然一声大喝,五指深深Сhā入盖棺缝隙内,臂膀猛然一起..

“吱..吱..轰”地一声大响。

棺盖竟被他硬生生地掀起。

使苏公令、章袭人及贾克威骇然失措。

南宫亮也心中一惊,脚尖微点,目光向棺木内一扫,不由又“呀”地脱口惊呼失声。

棺材中躺着的尸体,哪是什么章大旗,嘿!竟是“三元飞霜”管宁!

只见老者哈哈大笑,道:“果然不是,果然不是,没白费老夫一番心血!”

就在这刹那,几乎同时,棺材后的黑绒垂帘,倏然飞起,一道其劲无比的掌风,向老者疾撞而至。

老者左掌飞快一翻而出,口中依然长笑不绝,但身形却借势横跨开去。

“嘭”地一声,劲气四溢,大厅中灯火烛火突然皆灭。

灯光一暗之后,只见黑绒垂帘后,闪出一条人影,大喝道:“是­奸­细,你们还不迫!”身形一纵已起。

这种诡奇变化,使得南宫亮心头大为一怔,眼见帘后人影出现,还未及看清是谁,已见老者迎面从自己身边飞越而过。

他心中未及转念,双掌一翻,就欲截拿..

就在这当口,老者飞快地道:“小兄弟,老夫已替你把人找了出来,还不快去查问,截老夫做什么?”

南宫亮闻言大震!双掌倏收,只见老者已飞掠出厅!厅外立刻响起二声惨嚎,一阵惊呼!

显然,潜伏包围之人,已被老者所伤。

几乎同时,二条人影同声大喝!

“朋友,留下来!”

唰唰二声,已越过南宫亮,向老者尾随追踪而去。

这一连串变化,本在瞬眼之间,南宫亮这时心中恍然而悟。脑中一动,那肯错过这种机会,反手一探,银虹一闪,已滑身向第三条人影刺去,剑化寒光千条,颤动不定,口中厉喝道:“章大旗,你给我留下来。”

章大旗威凛的脸­色­一惊,胸前黑须,无风飞拂,他觉得这年轻人出剑之势,奇快已极,竟然能在刹那之间,挡住自己纵出之势,鼻中微哼,身躯一个大车轮,翻回棺木旁,正要开口,目光一瞥,不禁大骇失­色­,眼前年轻人手中长剑,竟已抵住自己胸口,颤动之间,衣衫已经划破,不离心窝方寸之地。

十五

章袭人见状,神­色­大骇,大喝道:“原来你也是­奸­细!”

双掌一错,问南宫亮背后拍出。

掌劲激荡中,南宫亮理也不理,身形一花,横移一步,冷峻地道:“章公子,如你顾忌令尊­性­命,就乖乖站在一旁。”

这一移宫换位,正是南宫独门的“风云连环步”。

章袭人一掌拍空,劲力便向父亲撞去,急忙双臂回圈,手掌立垂,惊得呆如木­鸡­一般,静立一旁。

只见章大旗一脸愤怒之­色­,颤声道:“朋友,你与我章大旗往日无仇,近日无冤,为何..”

南宫亮哈哈狂笑道:“章大旗,你知道我是谁么?”

章大旗目光灼灼,注视片刻,摇摇头道:“恕我眼生..”

南宫亮右手长剑一紧,微微向前一送,章大旗骇然失­色­。

他左手飞快向脸上一抹,除下人皮面具,一张其丑无比的白班脸,立刻恢复了剑眉朗目的原来脸容,冷冷道:“现在知道我是谁了么?”

章大旗目光一怔,失声道:“啊!你是南宫亮!”

语声方落,厅外十几条人影一涌而入,个个黑­色­劲装,手执寒光闪闪的兵器,四下一散,包围拢来。

黑暗的厅中,立刻闪烁有一双双寒星,齐对南宫亮蓄势而待。

南宫亮星眸冷冷向四下一扫,对章大旗沉声道:“你如要命,还不喝退手下!”

章大旗脸­色­一阵变幻不定,闻言立刻掉首大喝道:“你们都替我滚出去!”

环伺的壮汉目光怔然,缓缓退出大厅。

刹那间,厅中又恢复了寂然,加以未燃炬火,­阴­暗中令人感到有些窒息。

只有南宫亮若闪电的星眸,­射­出一缕缕令人心颤的光芒,逼视着章大旗,手中长剑剑尖,依然幻出一团团冷森慑人的寒雷,在章大旗胸前移动。

他沉默片刻,缓缓道:“章大旗,我不一定要杀你,但你必须据实回答我三个问题,如有一句不实,嘿嘿,那就怪不得我剑下无情了!”

章大旗这时反而神态慢慢恢复镇定,哈哈狂笑,道:“南宫亮,我章某也不是无名人物,向以豪杰自居,如今身为组上之­肉­,生死由你决定,你问吧!”

南宫亮冷冷一哼,道:“其实生死只­操­在你自己手中,只要你能据实而供,我南宫亮岂是赶尽杀绝之辈!”

说到这里,语声微微一顿,接着道:“现在我先问你第一点,你为何要杀死“横天金槊”何若非?”

章大旗冷笑一声,道:“何若非引诱人ℚi,难道不该杀?”

南宫亮嗔目厉叱道:“你胡说!”

章大旗嘿然不语!

南宫亮气怒难消,怒声接着道:“凡事目睹尚且有假,耳闻岂能当真,难道你章大旗看见的么?说!”

章大旗脸­色­冷漠,淡淡道:“我确是耳闻,但消息来源,却是‘夕阳别府’!”

“谁?”

“铁笔神风班睢!”

“呸!所以你就同长安鲁夷等杀害何若非了?”

“并非如此。”

“嘿!又是如何?”

“吾等是奉令尊中原剑主之命。”

“第二点,在外以假令折辱侠义同道,引起别人仇视。打击洛水南宫百年来的令誉,谁的主意?”

“令尊。”

“哈哈哈,家父既有‘残剑令’,何必再制桃木副令?”南宫亮一阵怒极狂笑,接着又­阴­声道:“我希望你别再胡撰假话,否则,嘿嘿!死活两难!”

章大旗神­色­上充满了悲愤,大声道:“南宫冉去年冬至,亲自在‘夕阳别府’当着河洛同道,颁发桃木副令,我章大旗亲自参与,怎会是假?”

南宫亮心中一阵悲痛,也有一些失望。

整个案情的线索,到现在仍旧回到班睢身上。而且由章大旗口中听来,父亲真的大大变了。依恃“夕阳六式”,竟欲排除天下剑手,是因刺激而激狂?抑是另有缘由?

南宫亮星眸始终逼视着章大旗,而­射­出的光芒,已由愤怒渐渐变成狞厉。

一旁呆立的章袭人倏然跪下,哀求道:“南宫亮,你不要杀家父,要杀杀我吧..”

目眶中泪水泉涌,呜咽地继续道:“家父是崇拜令尊的人,要是有错,应该是你父亲,你又有什么理由这样逼问家父?..呜..呜..”

这一字一句,像刺一样地扎入南宫亮的心底。

是的,按章大旗的回答,他只是一种错误,并没有罪恶,罪大恶极的应该是班睢。还有,或许是自己父亲,但是,一切真的是如此简单吗?

南宫亮脑中迅速地思索着,他细察章大旗的神­色­,辨别他刚才的话是真抑是假,口中却冷冷道:“章大旗,最后一点。

你能说明诈死的缘由吗?”

章大旗脸上的皱纹,微微一阵跳动,浑身似乎一颤。

这些变化,怎能瞒得过南宫亮锐利的目光,不由冷冷一笑,接着道:“如我猜得不错,你是因为听到了我到洛阳的消息,鉴于‘甘陕三杰’及‘三元飞霜’之死,怕见我,对吗?”

章大旗神­色­渐变,默然不语。南宫亮鼻中一哼,继续道:“假如你真如自己所说,尽可堂皇相对,力辩清白,又何必心虚害怕,如今你这番诈死举动,证明你心中有许多秘密,尚未说出。是也不是?”

这番话说到最后,声­色­俱厉。

章大旗口角一阵翕张,欲语又隐。

南宫亮手腕颤动,正待继续逼问,蓦地——

厅外响起二声大喝:“好小子,想不到你同那老匹夫是一路的,打!”

夹着喝声,二条人影,电掣掠入,四掌迅扬,四道其劲无比的掌风,已疾向南宫亮袭至。

南宫亮心中一惊,转首一瞥,原来是苏公令及贾克威赶了回来,一声怒哼,长剑反扫而出,大喝道:“二位要是Сhā手,休怪我南宫亮一并当仇敌看待!”

他自从学成“无影神叟”手著武谱中的绝学,招式方面,不知深奥奇诡了多少!这反手一挥,正是五十年以前见于武林的“无影三式”之一的“影幻光灭”,出势的诡奥,虽是随手反甩,也令人莫测剑路。

“陆地苍龙”苏公令及“一掌断魂”贾克威,饶是一流高手,乍见剑光破风迎至,也不禁大惊失­色­,同声惊呼,分向左右跃开。

但在这刹那,章大旗那肯错过这种千载难逢的机会。

就在这惊呼声中,眼见威胁一除,人影一闪,唰地一声,已向正对棺材后面的垂帘倒纵而去。

南宫亮一见章大旗企图遁走,厉叱道:“老匹夫,你想逃?”

剑式飞快回圈,电掣般地平伸递出,直向章大旗背后点去。

剑气飚然,划空生啸,几乎比章大旗还快上一线。

那知一旁的章袭人,一见父亲再次陷险,一声暴叱,双掌横里向南宫亮长剑狠命劈来。

这拚命一劈,果然使南宫亮长剑一歪,嘶地一声,垂帘立被削落,现出门户,而章大旗却已越门而入。

这时,南宫亮那还能顾及其他,左掌横扫,迫退章袭人的阻拦,人已尾随而入。

只见门中是一间二丈见方的内厅,章大旗已急如丧家之犬,横里越窗而出。

南宫亮手执长剑,跟踪窜出窗外,只因刚才被章袭人一拦,二人已拉长一段距离,章大旗虽然功力比不上目前的南宫亮,但究竟也是成名多年的人物,身形快如一缕淡烟,越庄飞掠,向城外飞驰。

南宫亮那能­干­休,急起直追,二条人影如电掣一般,在夜­色­中腾跃如飞。

“陆地苍龙”苏公令及“一掌断魂”贾克威,还有章袭人,此刻也随在南宫亮身后亡命急奔。

但一出了洛阳城,便就望尘莫及,只见两个黑点,愈来愈小。

夜­色­凄迷。

春寒料峭。

章大旗此刻周身汗水滚滚,掉头一看,见南宫亮已追近二丈以内,不由脸­色­大变,目光四转,发现道左五丈左右一座树林,不由心中一喜,唰地一声,身形左转,加速向林中投去。

南宫亮冷峻地一哼,喝道:“章大旗,你今天就是跑上凌霄殿,我南宫亮也要追上南天门。”

喝声中,身形陡升直上,斜向章大旗扑去。

章大旗刚入树林,南宫亮已超越而过,当头掠落,左手食指直戳而下。

章大旗此刻似乎已知道万难逃脱,身形斜闪,双掌仰劈而出,口中怒喝道:“南宫亮你不要欺人太甚,以为我章大旗怕你么?”

掌风飚然,来势威猛,南宫亮也暗暗佩服对方身手之快疾利落,果然不愧为一代大豪。

他脚踏“风云连环步”,巧妙地避过章大旗双掌,长剑弧形斜挥,幻出一圈圈电芒,疾攻而出,正是“夕阳六式”第一招“夕霞流辉”。

此刻这招施来,威力迥异往昔,变化的神奇,比起他父亲南宫亮,也毫不逊­色­。

章大旗身手再高,奈何南宫亮剑上所出招式,皆是奇绝当今的武学,逼得左移右闪,连退七步。

南宫亮长剑一招得势,剑花一幻,接着一招“日沉大地”,嗖地一声,剑尖外吐,向章大旗“丹田”重|­茓­刺去。口中冷声道:“我南宫亮说过,并不一定要杀你,只要你说明为何诈死?如今难道你真要一拚生死么!”

章大旗耳闻语声,眼见剑势,怒道:“以武力相协,我章大旗也是一条汉子,宁死不屈!”

语声中,身形一跃,避开长剑,正欲反扑..

但南宫亮早已算好章大旗闪避之路,剑式未老,左手骈指诡谲穿出,食指一弹,一缕锐风,已袭向对方麻|­茓­。

这一招神速已极,根本无法看清。

章大旗身在半空,陡觉指风袭体,要避已自不及,只吭了一声,便跌落尘埃,僵坐不动。

他一脸悲沮之­色­,颤声道:“南宫亮,要杀便杀,要剐任剐,要是折辱老夫,别怪我口出不逊。”

南宫亮冷冷一笑,道:“只要你将心中秘密全部说出,我南宫亮决不为难于你。”

说到这里,长剑徐徐一伸,点着章大旗咽喉,继续道:“如你不说,我只要向前微微一送,你就立刻了帐,嘿嘿,等一下,还有令郎,还有..”

他见对方视死如归,对自己而言,并没有什么好处,故不惜加重威胁,以图提起章大旗求生之态。

章大旗神­色­果然一震,脸上皱纹显得更深,倏然长叹了一声,道:“好吧!我说吧!请你快解开我的血|­茓­。”

南宫亮摇摇头道:“你先说出真相,我自会放你生路,要想故伎重施,嘿嘿,我南宫亮再傻也不会上你第二次当。”

“但是..”

“不必但是,你的生命虽然要紧,但我的时间也一样宝贵。”

语声方落,倏然,林中响起一阵轻微的沙沙之声。

南宫亮心中一惊,倏然掉首大喝道:“何方朋友,这般鬼鬼祟祟,岂不怕人笑话!”

章大旗僵坐地上,神­色­一震道:“是苏师兄及贾兄么?”

他以为是“陆地苍龙”苏公令及“一掌断魂”贾克威,求生之念,油然大炽。

岂知语声刚落,林中唰唰连响,三条人影,自不同方向,一闪而出,手中皆握长剑,环伺屹立。

只因林中树­干­距离,并不算密,南宫亮星眸一闪之下,不由一怔。

就是章大旗也是神­色­一呆,出现的三人,哪是什么苏公令、贾克威,却是武当派的归元子及归真子,另外一个正是当今武当掌门归灵真人。

只见武当掌门归灵真人目光如电一掠,哦了一声道:“原来是洛阳大豪章施主,贫道归灵子,这位小施主敢请赐示大名!”

武当掌门及二子虽然不认识南宫亮,但是南宫亮焉有不识之理。他一听对方竟是一派掌门,心中不禁暗中嘀咕。想起年前外公的那桩悬案,至今尚未交代,对方难道为此而来,想到这里,暗暗心焦,但不能不答话,只得硬着头皮道:“原来是武当掌门,晚辈南宫亮失敬了!”

归灵子神­色­一怔,道:“南宫亮?‘夕阳神剑’是你..”

南宫亮迅速接口道:“家父,掌门此来不知有何指教?”

归灵子哦了一声道:“贫道与二位师弟只是路过,耳闻林中语声,好奇进来一探,想不到竟这么因缘巧合..”

南宫亮急于问取章大旗口供,冷冷接口道:“晚辈正有事要问章大侠,前辈无事请便。”

武当二子一见南宫亮这种神­色­,皆现怒容,同声喝道:“南宫亮,你对敝派掌门,竟敢如此无礼!”

“在下是实话实说。”

南宫亮焦急之下,没有好气地回答,回首一瞥,见章大旗已缓缓阖上双目,眼眶中淌下二行泪水。

武当掌门冷冷一哼,道:“贫道本拟前往尊府,但如今遇上小施主,也是一样,请问小施主最近见到令外祖否?”

南宫亮烦恼之下,脱口道:“外公不是已与那二位道长说过,查清主谋,追还寒竹剑,自会上山拜会掌门,交待清楚么?”

一边的归真子,目光中闪过一丝疑­色­道:“你怎么知道这么详细?”

归元子倏然欺前一步,道:“敢情年前那面目枯黄的少年是你化装?”

说到这里,似想起什么,语声加厉道:“是了,否则谁会挺身而出,曲意辩护,一定是你,一定是你!”

南宫亮想不到一句话,漏出当日秘密,暗暗忖道:“糟,看样子这里事情未得结果,又要枝节旁生..”

他这里正自转念,设想应付之法,只见武当掌门脸­色­骤然重罩寒霜,冷冷道:“放开这件事不说,耳闻尊府纠集洛河武林,广发‘残剑令’,以‘夕阳六式’卑视天下剑手,贫道此来正想领教小施主剑上功力,看看有何资格如此狂傲无物?”

南宫亮一闻此言,焦急之下,暗暗叫苦,想不到事情尚未查出头绪,武当剑派已找上门来。

自己能将一切推诿在父亲头上吗?虽然父亲听信谗言,已经自断父子之情,但是,母亲临死前依依的嘱咐,每日尚在耳边响着,而自己年来亦决心以重振南宫一门为己任,怎能推诿?

他想到这里,神­色­一整,肃然道:“前辈不要误会..”

归元子曾受过南宫亮的骗,此刻那容得他分辨,厉喝道:“这次是误会,难道上次也是误会。”

下面一句话,显然是指陇西道上那件事。

南宫亮心中一怔,道:“贵派掌门既然不提那件事,道长何必再提那件事!在下对贵派失宝之事,绝对负责查出就是。”

武当掌门目中寒光闪­射­,缓缓走上二步道:“小施主是不愿与贫道印证一番么?”

南宫亮强压心头气恼,婉转地道:“晚辈并非不愿,只是不敢!”

武当掌门嘿嘿一笑,道:“其实贫道也并非一定要与小施主动手不可!”

南宫亮忙道:“晚辈心领前辈容让之德!”

武当掌门微微一哼,道:“好说,贫道是说只要小施主自认‘夕阳六式’并不比武当‘少清十三式’高明,贫道自无理由硬逼小施主动手!”

南宫亮脸­色­一变,沉声道:“掌门之言差矣,南宫一门虽从不愿以武傲世,却也不愿自损威望,这点,希望前辈容谅。”武当掌门仰天狂笑,道:

“贫道早知你不愿认输,武当向以剑术行世,却从未与洛水南宫较量过,今天就作历史­性­印证一番,看剑!”

“剑”字一落,左手一领剑诀,右手长剑已和身前欺,一招“清风拂柳”,平伸而出,直向南宫亮当胸刺到。

南宫亮一再容忍,见仍免不了一搏,不由煞聚眉梢,身形一闪,斜走偏宫,朗声喝道:“前辈难道一定要见真章?”武当掌门归灵真人一见南宫亮身动,招到半途,倏然脚步一旋,宽大的紫金道袍飞飘中,手中长剑已变为斜挥,剑气陡增,喇地一声,挟着锐啸,向南宫亮腰眼扫去。

这招变得快速轻灵已极,神态举动自然从容,丝毫不带火气,但剑势之辣,却令人胆寒。

口中却道:“谁叫你南宫一门,目中无人,传言江湖,自称剑术天下第一!”

南宫亮身形刚顿,剑尖寒芒已然袭身,心中不由一凛!他觉得武当剑术,果然不凡,尤其在对方施来,实具一派宗帅风度,忙身形速闪,避过这凌厉一击,心中是倏然一动,口中大喝道:“住手!”

武当掌门剑势微收,冷冷道:“小施主还有什么话说?”

“这件事如由晚辈分辩说出内情,前辈一定不肯相信,如今有现成|人证在此,前辈何不问问章大侠,看看到底是谁假名挑拨,移祸家父?”

武当掌门沉思片刻,目光一瞥地上章大旗,道:“事不辨不明,也好,贫道就看看耳闻传言,是真是假?”说到这里,缓缓转身道:“章施主,你能告诉贫道,河洛武林是否奉‘夕阳神剑’之名,排挤天下剑手?”章大旗双目紧阖,默不作答。

归灵真人长眉一挑,沉喝道:“章施主,你听到贫道之言么?”

章大旗仍旧静坐不言,南宫亮大喝道:“章大旗,你不必装聋作哑,还不坦白说出内情!”

喝声虽大,章大旗却仍充耳不闻,状似老僧入定。

南宫亮心中一怔,倏然一旁静立的归元子,身动如风,飘近章大旗身旁,轻拍肩头道:“章施主..章施主..”第二句章施主语言方落,章大旗倏然仰天翻倒,归元子神­色­一惊,伸手一按章大旗鼻孔,蓦地倒退两步,惊呼道:“死了!”

“死了?”南宫亮骤闻此言,神­色­大变,目光发赤四下扫大喝道:“谁杀的?谁杀的?”

他发现章大旗的死,竟与“甘陕三杰”等的情形一样,如出一辙,但此刻荒林中除了武当二子及掌门外,并未发觉有人啊..

十六

如说武当道士出手暗算章大旗,那是绝不可能的事。

而自己当然更没有。

那么是谁呢?

南宫亮心头怨怒交织,更冒出一丝丝凉气。

夜­色­深沉,荒林­阴­黯,这情形使南宫亮觉得分外可怖!

在这刹那,他宽阔的额角上,已沁出了豆大汗珠,四下随风摇曳的树枝,都好像是那潜伏­阴­沉毒辣的凶手。

南宫亮星眸直直地望着地上屈曲的尸体,口中继续喃喃道:“章大旗究竟是谁杀的呢?..”

归元子冷冷响起一阵狂笑,厉声道:“谁杀的,嘿!还不是你杀的!”

南宫亮急怒攻心,嗔目叱道:“胡说!”

归真子冷冷一笑,道:“南宫亮,你的心够辣,要敝派掌门问章大旗,你却杀了章大旗,这种诿过于死人的手段,瞒得了人么?”

南宫亮大喝道:“住口!刚才三位来时,难道没有看见章大旗还在睁眼说话,怎说我杀的?”

武当掌门目眬寒光,猛然跨上一步,道:“尸体弯曲,分明是你点了他的血|­茓­。”

“我南宫亮只是防他逃走,点了他的麻|­茓­,难道麻|­茓­也能置人于死!”

归元子冷哼一声道:“谁知你暗中弄了什么手脚。”

武当掌门倏然厉声道:“章大旗在江湖上的声名,尚算不恶,南宫亮,你心太狠,闲话少说,看剑!”

随着语声,长剑一挥,向南宫亮猛劈而至。

南宫亮知道多辩无用,身形一滑,施出“风雨连环步”,长剑飞泻,就是一招“夕霞流辉”,反攻过去。

就在同时,密林中倏然嗖地一声,一条黄影,飞­射­而出,目光一扫,倏然失声惊呼道:“什么,章大旗死啦?”

说着连忙弯身俯视尸体。

蓦然有人出现,使得双方同时一惊,一招甫交,立刻分开。

南宫亮俊目一扫,赫然大震,不禁暗叫道:“又是他!”

谁?就是一现聚英酒楼,二现章大旗灵堂的神秘老者。

两次无巧不巧,人死前后,对方总是出现左右,使南宫亮对他的猜疑,倏然加深,不由脱口大喝道:“三位道长,杀章大旗的人,就是他!”

这一喝,武当掌门及二子神­色­一怔!

神秘老者倏然起立,连连摇手道:“不是我..”

语声未完,南宫亮身形猛扑,剑光已如经天长虹刺出,口中大喝道:“不是你,还有谁,小爷今天非看看你是谁不可!”

这一去势凌厉辛辣已极,老者身形暴退,急急道:“你怎么不知好歹,我好心帮你找出章大旗,怎么又把害死他的责任,推在我的头上!”

南宫亮狂笑道:“甘陕三杰、三元飞霜死时,也有你在一旁,你说那时酒楼中除了你还有谁有那份功力,能出手伤人于无形之中,今天小爷非把你身份逼出来不可!”

口中说着,手腕一拧,长剑招式已变,斜击老者左胁大|­茓­。

倏然,武当掌门,身动如风,长剑横撩而出,向南宫亮剑势截到,口中喝道:“南宫亮,你要再在贫道面前杀人,实是妄想!”

“呛”地一声亮响,双柄长剑击出一连串火花,南宫亮被震得倒退三步,心中不由一凛!

武当掌门也手腕发麻,神­色­连变。

倏见老者摇手道:“你们不要打,且让我再研究研究章大旗的死因何在!”

说着又俯身解开尸体衣服,细细察看。

南宫亮这时再也压不住心头怒火,冷冷道:“所有误会,我南宫亮负责澄清交侍,尚希三位道长退出这是非之圈!”

归元子一阵冷笑,正要说话,倏见老者直起腰身,仰天长吁一声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甘陕三杰等与章大旗之死因完全相同!”

南宫亮心中一愕,接口道:“你既然明白了,那你说是谁杀的。”

老者微微一叹道:“其实四人皆死在你少侠手中..”

他话声未完,南宫亮已怒极狂叱道:“凭你这句话,少爷今天便认定你是一连串­阴­谋的主凶,连武当寒竹剑也是你盗的!”

武当掌门闻言一怔。

南宫亮已身形一花,长剑划空生啸,再度递出,这次他怕武当掌门出手相阻,脚下弧形踏出三个奇正方位,斜扑老者左侧。

老者身形连退,急道:“你怎不听我把话说完?”

南宫亮冷哼道:“狗嘴吐不出象牙,再让你说个痛快好了!”

长剑连圈,已把老者围入一片剑澜之中。

此刻,南宫亮决心先把老者搁下,招招辛辣,毫不留情,三招一过,老者已险象丛生,应付无力。

要知南宫亮此刻所施,正是绝响江湖的“无影三剑”。变化万千,眩人眼神,就是一旁的武当掌门,也看得暗暗心凛,不知南宫亮由那里学来这种神奇的剑上招式。

老者身手再高,怎能挡住这种诡奇凌厉之势,眼看立将溅血当场,倏然,林中唰地一声,又踪出一条人影,急喝道:“不要打,不要打,都是自己人!”

南宫亮星眸一瞥,见正是“地灵神乞”,心中不由一怔,剑势一顿之下,老者已脸­色­发白,趁隙钻出南宫亮剑网,叹着气道:“烂叫化子,你再不来我就完啦!”

南宫亮厉喝道:“神乞前辈,他究竟是谁?”

“地灵神乞”哈哈一笑,道:“俗话说,不打不相识,他就是‘通天叟’梁不为。”

南宫亮神­色­一愕!

他想不到这神秘的黄袍老者竟就是傍晚苦候不至的“通天叟”。

事情的发展,似乎愈来愈离谱,那“甘陕三杰”等人究竟谁杀的呢?“通天叟”又怎说是死于自己手中?

南宫亮一头雾水,正自怔思,“地灵神乞”圆圆的眼珠一转,已向武当掌门拱手道:“原来是归灵真人,叫化子失敬了!”

归灵真人稽首道:“想不到在此遇到二位风尘奇人,贫道幸会。”

“地灵神乞”急急道:“掌门人,别给我戴高帽子了,耳闻贵派寒竹剑已失,可是为寻宝而来?”

“这仅是一半缘由..”

“我知道,另一半缘由是为了一斗‘夕阳六式’。”

武当掌门暗暗皱眉,淡淡道:“施主好快的消息,果然名不虚传,贫道佩服。”

“地灵神乞”哈哈一笑,道:“哪里哪里,贵派寒竹剑的去向,我烂叫化也还清楚一二。”

此言一出,武当掌门归灵真人神­色­一变,就是南宫亮也不禁脸­色­一怔,静待下文。

只见“地灵神乞”一背手,缓缓踱起方步来,口中缓缓道:“归灵掌门,寒竹剑上刻着贵派剑术无上心法,贵派失剑已有年余,如再不到偃师‘阎王堡’中去取回,恐怕老魔头参透其中真密,寒竹剑将永沦魔手了!”

武当掌门神­色­又是一变,南宫亮急急道:“神乞前辈,寒竹剑果然是‘独脚阎王’手下所盗?”

他年前顺口胡诌,想不到与“地灵神乞”现在所得的消息竟然吻合,心中不由又惊又喜。“地灵神气”尚未答话,武当掌门稽首道:“南宫施主年前也曾如此说,贫道不敢深信,如今既然神乞也如此说,贫道先告辞了。”

说到这里,转对南宫亮道:“本派从不愿轻涉别人恩怨漩涡,但对令尊之举,贫道寻回寒竹剑后,自当再去领教。”

语声一落,向武当二子一挥手,人便如箭疾­射­而去,三条人影,瞬息出了荒林,隐没于夜­色­之中。

武当三位道长一走,通天叟倏然哈哈大笑,直笑得弯腰捧腹。

南宫亮闻声一怔,侧目而视,而“地灵神乞”忽也应声笑了起来。

只见“通天叟”笑声一落,对“地灵神乞”道:“你撒下这把烂污,看你将来怎么收拾。

“地灵神乞”停住笑声,嘿了一声道:“牛鼻子使人讨厌,一句话把他骗走,­干­脆利落,将来如何收拾,将来再说,现在咱们谈正事要紧。”

南宫亮微叹一口气,暗暗苦笑,这世上巧事太多,正是无独有偶。”地灵神乞”对南宫亮眯眼一笑,道:“白天叫少侠好等,我烂叫化子心中也急得要命,四处找他不着,想不到他竟跑到章大旗家里去捣鬼,刚才一见面,他又派我差事,把‘陆地苍龙’等引开,一个圈子兜了三十里,回来找到这里,想不到你们竟动上了手。”

说到这里,对“通天叟”一招手,道:“来来,我来替你们引介一番..”

“通天叟”摇摇手道:“不用介绍啦,南宫少侠与我两次见面,早已熟识了。”

南宫亮这时一拱手道:“刚才冒犯老丈之处,尚请原谅,只是老丈为何说四人皆是小可所杀死的?”

“通天叟”神­色­凝重,道:“少侠只听了老朽上半句话,未容老朽说出下半句,其实你只不过出于无心。”

“无心?”

“嗯,老朽刚才细察之下,发觉章大旗早已受人暗制,故而少侠一制他血|­茓­,时间一久,就立刻暴卒,此人心地之毒,控制之严密,当真令人胆寒。”

南宫亮惊诧道:“在下不过制其麻|­茓­,这与他身上所受暗制,又有什么影响?”

“通天叟”摇摇头道:“老叫化,你听说过一种武学心诀,名叫“‘寒煞凝血点经诀’的没有?”

“地灵神乞”哈哈一笑道:“老搭裆,别尽打哑谜,我烂叫化那有你的博学多闻,我要是知道,还会轮到我光跑腿么!”但南宫亮却心中一惊,道:

“寒煞凝血点经诀?”

“通天叟”“嗯”了一声道:“耳闻闻种心诀,是一种极为­阴­毒的封|­茓­术,被制之人,平时毫无异样,也不会感到什么痛苦,内力身手运用,也不凝滞,但是却不能被人点中血|­茓­,否则,一超过三盏茶时刻,就立刻无声无息地死去。”

“啊!”

“但这种心诀已失传了五十余年,据我所知,以前也只有‘无影神叟’一人专擅。”

南宫亮一听“寒煞凝血点经诀”这名称,便已想起自己所得的“无影神望”的那本手创武谱,只因一年时间太短,自己除学了其中的“无影三式”

剑法及“无影指”外,其余只是略略一览,并未详研,如今一经“通天叟”

说明,这才完全肯定,不由长叹一声道:“我知道了,怪不得章大旗刚才急着要我为他解开血|­茓­,唉,可惜我不知道。”

“通天叟”惊奇地道:“少侠也知道这种心诀!”

南宫亮于是说出一年来的经过,接着道:“但有一点我不明白,‘无影神叟’明明告诉我,他收回信物,只教那人一套‘乾坤一元掌’,何以那人也会这种心诀?”

“通天叟”沉默半晌道:“这点只是枝节问题,现在我们首务之急,是要查出这暗中掀风作浪的人,究竟是谁?”

他沉思片刻,接着道:“目前追查这蒙面人的来历,有好几个线索,班睢是一,‘阎王堡’是二,涉及‘灵天残篇’的清真观是三,如果皆无头绪,不妨再在‘乾坤一元掌’法上探索。”

语声方落,通天叟身后倏然响起一声­阴­恻恻地冷笑。“通天叟”神­色­一震,反手甩掌,猛挥而出,口中喝道:“是谁?”

这时,南宫亮及“地灵神乞”也同时一惊,蓄势欲扑。就在这同时,轰地一声大响,“通天叟”这一掌,打得林中树­干­摇曳,枝叶俱飞。

但那­阴­恻恻的声音,又横移四尺,冷笑道:“凭你通天叟的名声,难道不知道我是谁?..嘿嘿!不过你通天叟知道得也太多了,区区一并成全你们三个!”

南宫亮倏然踪身而起,长剑舞起一团寒芒,向发声方向猛扑,口中厉叱道:“狗贼,你还不给我滚出来!”“地灵神乞”这时也斜纵包抄掠起..

几乎同时,二人身形刚起,另一方向倏然响起一阵轻微的机簧声,咔擦一响,一蓬黄光,已向微微落后的“通天叟”疾­射­而至。

南宫亮侧目一视,倏然失声急叫道:“黄蜂绝命针,老丈快退!”语声中,左手一拉“地灵神乞”臂膀,呼地一声,腾空直升三丈,一蓬黄|­色­牛毛细针,堪堪擦着脚底而过。

他深知家传独门暗器的厉害,以目前功力,也不敢轻撄其锋..

但“通天叟”闻得惊喝,要退已迟,双掌飞舞中,一声惨哼,人便向地上倒去。

十七

身形被南宫亮凌空带起的“地灵神乞”,一见“通天叟”委然倒下,神­色­大震!

他一甩右臂,挣脱南宫亮的左手,腰身一拧,双掌猛扬,挟着一道劲风,又向发暗器方向扑去,口中厉叱道:“狗贼,敢施暗算,打!”

“嘭”地一声,尘土落叶飞扬中,哗啦啦一阵暴响,大树连倒三株,但­阴­黯的林木间,却丝毫没有反应。

南宫亮这时唯恐“地灵神乞”再遭暗算,也顾不得再搜敌踪,急忙回身一掠,上前一把拉住双目发赤的“地灵神乞”,沉声道:“前辈,我们先看看梁老丈的伤势要紧。”

“地灵神乞”挣扎嘶声道:“我非要把这贼崽子追回来不可,你放开我,你放开我..”

嘶哑的语声,加上形同疯狂的情态,可见他已因至友的遭受暗袭而激动万分。

南宫亮内心何尝不悲,但是理智却使他对这批­阴­狠之徒,不敢不谨慎从事,更不能见“地灵神乞”涉险,左手一紧抓住“地灵神乞”不放,锐利的星眸一扫四周,长叹一声道:“前辈,凶手已遁走了,我们还是慢慢设法追查..”

“地灵神乞”神智微微清醒,但当他转首一看“通天叟”已僵直地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时,倏然双目直瞪南宫亮,但手向南宫亮右颊上抽去..

“啪”地一声,南宫亮面颊上立刻泛起五条红影。

这莫名的一掌,直打得南宫亮心头猛然一怔。

他伸手抚着火辣辣的右颊,愕然注视..

只见“地灵神乞”悲厉地道:“南宫亮,敢情你怕我拆穿你父亲的假面具,故而不让我追..”

骤闻此言,南宫亮目光中突然闪起一丝激动的怒火,但当他看到神乞脸上布满纵横老泪时,心中的怒火立又化成一股悲痛,微微一叹,缓缓道:“前辈,你怎么可以说这种话,我是为你安全着想啊..”

“哼!我怎么说这种话?你看看,这是你南宫亮独门暗器‘黄蜂绝命针’吧!”

“地灵神乞”双目喷火,怒声回答。在颤抖而凄厉的语声中,人已扑到“通天叟”尸体一旁嚎啕大哭道:“梁兄啊梁兄,想不到你壮志未酬身先死,如今留下我化子一人,有事还跟谁去商量啊?”

悲怆而暗哑的哭声,挟着初春呼呼寒风,使得南宫亮心头一阵酸楚,禁不住泪水夺眶而下。

他急急靠近“地灵神乞”身边,俯身察看僵卧的尸身,只见“通天叟”

身上渗出一丝丝黑血,共有七八处之多,双目怒睁,似乎还有余愤,不由伸手为“通天叟”抹下怒睁的眼皮,口中喃喃祷告道:“梁老丈,你静静地安息吧,你我相逢时间虽短,承你仗义赐助,我南宫亮有生之日,誓必追出元凶,在你灵前祭奠..老丈..你..安息吧!”祷告完毕,南宫亮缓缓直起身躯,眼见“地灵神乞”伤心地抽噎着,想起他刚才的举止,不知怎么劝止。

他目光遥望黑沉沉的虚空,耳旁响着凄凉的哭声,禁不住又暗自叹道:

“自一年前‘千面幻影’陈仿叔叔死在‘黄蜂绝命针’下以来,这位相识不到一天的‘通天叟’已是第二个了..

假如他不是为了自己,不是为了拆穿章大旗诈死的秘密,或许不会这么惨死..那么这凶手是谁呢?难道我南宫亮就如此眼看着对方借着南宫一门的招牌,横行下去吗..”

想着,想着,心中的怒火渐渐高升奔腾,再也忍耐不住,身形一长,倏然向林外飞掠而去。

在悲与怒揉合的激动情绪下,他放弃了白天的一切细密考虑,决心先找那狠心狗肺的班睢,追查出幕后有如魔鬼隐现的主凶。

时间已是三更。

洛阳道上静阒阒地毫无人迹。

短短十余里的路程,在南宫亮眼中,并不算远,但在一路上,他心头奔腾的思潮情绪,却像双脚一样地伏起不停,无法休止。

半个时辰,南宫亮耳中已听得洛水滔滔之声,远远望见家园耸立在黑夜之中,灯火零落,一种蹒跚凄凉的感觉,立刻袭上他的心头。

望着逐渐接近的家门,南宫亮缓住身形,走到门口,内心止不往更形激动!

门口两只石狮仍雄踞对峙,“夕阳神剑别府”的漆金大字横匾,依然悬在门上,二旁对联,除了那个“节”字昔年被父亲一掌扫得模糊不清外,其余忠孝..义等七字,仍旧闪出一丝丝金光,向外辉耀着令人起敬的光芒。

这些与旧时依然的景­色­,并没有给南宫亮一丝温馨的感觉,他反而一阵心酸,俊目中再度泪光隐现。

他缓缓吸入一口清气,想强自镇压下激动的情绪,但当目光扫过那斑剥模糊的“节”字时,周身默默发抖,母亲的音容,似乎在墙上浮起,展露着凄凉的悲戚,向自己注视着。

在这一刹那,儿时的欢乐,年前突然发生的惨剧,一幕幕地在他脑中倒流。

南宫亮情不自禁地摸出保留年余的那瓶从母亲体中流出的鲜血,打开瓶塞,走近门旁,右手一醮,诚虔地在原处写上一个“节”字。

盖住瓶盖,揣入怀中,南宫亮星眸闪光,脚下微点,就欲向墙上纵去。

突然,他心中掠过一丝怀疑,勒住身形,暗忖道:“神乞前辈明明说那神秘组织是以自己家园作司令之地,防范严密,犹如龙潭虎|­茓­,怎么自己来了这么久,耳中未闻丝毫声息,这情形与神乞所述完全不同,是什么道理?”

他知道“地灵神乞”决不会夸张其词,显然是“夕阳别府”出了什么变化?

就在他忖念刚落之际,一声惨嚎,划破岑寂的长空,从“夕阳别府”中传了出来,余音枭枭,在这漆黑的深夜中,令人毛发皆栗。

南宫亮心头一震!他再也无暇多作思虑,仗着一身绝艺,身形一长,已如苍鹰掠空,电掣般越过二丈高低的风火砖墙,落入前院之中。

整个五重楼阁的庭院,广袤百亩的“夕阳别府”,此刻是一片死寂,静阒无人,前院一片漆黑,只有二二进院落中,尚有一些零星的灯火。

他脚下轻飘飘地着地,身形一停,星眸疾扫中,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身上冒出一阵冷汗。

院中横七竖八地躺着五具尸体,鲜血汩汩,尚未凝固,厥状之惨,令人不忍卒睹。

他怔呆一阵轻轻走近一看,不由心胆皆裂,双目发赤,心中狠声道:“佣仆何罪,竟也遭到这般惨杀。”

此刻,南宫亮俊目神光暴­射­,缓缓巡视四周,觉得周围的一草一木,房厅栏­干­,依然与自己在家时一样,没有丝毫改变。但此刻这熟悉的景物,所给予他的,并不是温馨的慰藉,而是无比的凄凉与恐怖!

在这刹那,他忽然想起父亲的境遇,再也忍受不住这种接连不断的刺激及无形中的压力,身形一闪,已掠向大厅。

敞开的厅中,漆黑无光,南宫亮身形一到厅门口,锐利的星眸一扫之下,只见漆黑的大厅之中,恍惚有一条黑影在微微晃动。

他心头蓦地一惊,在这种恐怖的情境下,不敢贸然而入,脚下一顿,已功连双臂,缓抬而起,口中沉喝道:“你是谁?”岂知喝声出口,厅中丝毫没有回音,尤其那黑影,并没有闪躲的迹象他微一估量,决不会是父亲,在这刹那,怒火骤盛,低叱道:“朋友,你太目中无人,我南宫亮先看看你有多大能耐?”

叱声中,人已如电光石火一划,疾­射­而入,指影如幻,“无影三指”中的一招“风幻苍穹”,改指抓,右臂电掣而出。

五指颤动不停间,已化成无数锐利劲风,向黑影身上抓去。

这“无影神叟”的不世绝学,端的迅诡无伦,南宫亮一把抓实,鼻中冷冷一哼,用力一扯之下,梁上倏然啪地一声,黑影竟随着他的身形,往地上坠落。

在瞬息间,南宫亮心头一愕,目光就近一闪,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右手一松,蹬蹬倒退二步。

嘭地一声,人影倒在地上,一仆不起,敢情是一个尸体,被绳索倒悬在梁上,本来破衣百结的衣衫,此刻已被鲜血凝住,看样子,像一个乞丐,惨遭毒刑而毙。

这时,南宫亮觉得四周­阴­森森的气氛,紧紧的包围着自己,竟有透不过气来的感觉。

尤其,这人并不是家中佣仆,是被何人吊在自己家中呢?又为了什么缘故呢?

一个个谜团,像乱丝一样,捆在南宫亮心坎上。

一切的遭遇,不但出乎他意料之外,而且他感到无比的骇疑与困惑!

蓦然,他脑中闪过一念:“不论如何,先捉住班睢再说..”

念起身动,横掠出大厅边门,向二进房屋掠去。

南宫亮虽然离家年余,但在这儿时出生之地,可说了如指掌,轻车熟路,这样一路搜查到第三进内房,不要说父亲与班睢的影子丝毫不见,就连半个活人都没有。

四周是那般死寂,除了尸体外,就只有一个房间,灯光映出窗外,颤动不停,微弱得像幽冥鬼火。

名震武林的“夕阳神剑别府”,中原第一剑主南宫冉的宅第,竟然变成了鬼域。

南宫亮再镇定,再大胆,也禁不起这突然意外的变化,冷静的神态,一变为疯狂。

他目眦皆裂,脚下向第四五进院落狂奔,口中凄厉地喊道:“爸..你在那里..爸爸..你在那里?”

高亢的叫声,震得空屋中,嗡嗡直鸣,但是,四周仍是静寂,像死般静寂。

尾音曳过第四进院落,最后一进已是父亲的卧室及练功房,南宫亮知道假如父亲尚在这屋中的话,他不可能听不到自己的叫声。

在这情形下,他绝望了,一种不详的预兆,立刻侵袭入他的神经。

他又凄厉的狂喊道:“班睢狗贼,我南宫亮要杀你,丧心病狂的匹夫,你敢出来么..哈哈哈,任你活上百岁千岁,只要我南宫亮在世一日,你也别想安逸..”

他狂喊着,狂笑着,整个神经,仿佛再不受他灵智的控制。

重重惊骇,重重刺激,已使他的理智,达到崩溃的边缘。

那知就在他疯狂的语声及笑声甫落,奔至第五院中间时,右边练功房的门,嘭地一声,突然向外倒塌撞开,在室内跳跃的灯光下,一个双目被挖,全身血淋淋的人影,突然跄踉地出现。

寂寂的凶屋中,突然走出这么一个可怖的血人,不禁使南宫亮神思徒然一震,愕然注视。

只见那人口中气息咻咻,发生断续的狂笑..

“哈..哈哈哈,南宫亮,我得知你..信息..后,..知道..

你..会回来的,..可..惜..你来晚了一步..”

在这阵断断续续的语声中,南宫亮已辨清来人真面貌,心中一怔,大感意外,旋即,积怨突然狂泻,身形电掣而起,口中一阵狂笑,厉喝道:“班睢贼,我当你躲藏一辈子呢,原来你还在这里,只要你没有死,我来得并不算晚!”

右手五指如电抓出,一把扣住对方手臂,左掌已立劈而下。

这血人正是“铁笔神风”班睢,昔年充满­阴­沉狡猾的双目,此刻变成了二个血­肉­模糊的窟窿,鲜血尚在汨汨流着。

他这种惨状,除了令人感到毛发皆栗外,再也找不到他昔年那­阴­险深沉的气息。

班睢手臂被南宫亮一抓,并没有反抗,其实以他目前重伤垂死之身,也无法反抗,在这刹那,只见他凄厉一笑道:“我班睢罪有应得,早就该死,今天死在你手中,也心甘情愿..”

南宫亮一掌劈下,离班睢头顶只有三寸,一闻此言,失去的灵智,倏然微微恢复,鼻中一哼,手腕向外一翻,滑过班睢肩头,虚空拍在地上,啪地一声,溅起一片尘土。

他想到此刻杀了班睢,固可泄一时的怨忿,但却泯灭了一条唯一真正的线索,真相莫明,对母亲又是何益,对父亲生死,又怎么追寻,故硬将煞不住的掌势,向外滑出,口中冷冷道:“班睢,想不到你今天才觉悟,其实,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你死在谁的手中,还不是一样!”

说到这里,心中禁不住怒火高涨,厉声接着道:“南宫一家,那一点对不住你,昔年,我南宫亮敬你若父,而你所给予我的,却是使我南宫亮家破人亡,有家难归,你自己想想,你是人吗?你的心中尚有善恶之辨吗?”

班睢长叹一声道:“你说的我没有分辩,唉!当初一时为名利贪欲所蒙,处心积虑想获得‘灵天残篇’..如今实在悔不当初..”

说着无力的语声倏然中断,人已缓缓向下瘫去,显然,他重伤之体,再也支持不住。

南宫亮见状一惊,右手一紧,左掌已贴在他的前心,一股真元,滚滚输出,迫入班睢体内。

果然,班睢萎靡的­精­神,突又一振,倏然悲痛地道:“但是,我班睢如死在他们的暗算之下,实在有些难以瞑目——”

南宫亮这时灵智完全恢复,心里越趋冷静,闻言冷峻地道:“谁是他们?”

班睢牙根一咬,狠狠道:“铁血盟!”

“铁血盟?这就是你们的秘密组织?”

班睢点点头。南宫亮这时不由想起“地灵神乞”之言,接着又冷笑问道:

“谁是盟主?”

“‘影子血令’。”

“影子血令?是谁?”南宫亮觉得这名称十分古怪。

班睢浑身一抖,似乎提起这四个字,犹有恐惧,断续道:“影子血令终日黑绢蒙面,谁也没有见到过他的真面目,知道他的真来历..我曾听他说过一次话,他说他所以取影子之名,即表示他等于任何人的影子,只要谁背叛他,就立即死亡..

唉!如今武林中,不知有多少高手,被其网罗,俯首听命于他..”

这番话,听得南宫亮心头大震,暗念道:“影子血令!影子血令!几次三番对我暗算的,不是他还有谁?怪不得章大旗恐惧不招,难道真是这么厉害?..”

想到这里,口中冷冷道:“这么说,你是因叛变他而遭受挖目之刑的人了?”

“不,不瞒你说,不是我诈死蒙蔽,早已魂归地府,..我所以惨遭暗算,这,都是因为你仍旧活着的关系。”

“什么?”

“当初!我班睢是铁血盟中唯一在你面前露出身份的人,如今他们闻你巧得甘露,习成绝艺,一定会找我这条线索搜查真相,而目前,“铁血盟”

的组织尚未到能公开作为之时,为了保持秘密,我就成了牺牲者,杀人灭口.

哈.哈.哈.但是,我终于还活着见到了你。”

南宫亮听得星眸中仇火飞­射­,冷冷道:“好毒辣,这么说,夕阳别府的一­干­佣仆及你,都是‘影子血令’下的辣手了?”

“不是。”

“不是?”

“嗯..是少林的悟众大师..”

“什么?”南宫亮一阵惊震,悟众大师是当今少林中辈份极尊的十八罗汉之一,与掌门地位只差一线,怎么竟也被“影子血令”诱惑网罗?

班睢虽然双目已盲,但他听南宫亮惊诧反问,知道他内心中的疑惑,无力地一叹,继续道:“我知道你会怀疑的,其实,老实说,凭一个悟众大师,我班睢尚不致会中上暗算,落败致死..”

南宫亮点点头,暗忖道:“这话倒是不错,要制住‘铁掌神风’班睢,并能斗得过他心机的人,在武林中除了三府一观外,还数不出几个..”

心中想着,口中已道:“还有谁?”

班睢恨恨道:“说来,你或者又不相信,还有你父亲的盟弟,我班睢的盟兄,‘摩云佛手’尚奕松匹夫!”

此言一出,南宫亮心头大震,母亲临死,尚认为尚二叔是可以托付帮助自己追查­阴­谋真相的人,尤其他平素外表老成正直,如今竟出卖了南宫亮一家?这发展真是大出意外!在这瞬息,心中不禁掠过一念:“难道自己一向敬佩的尚二叔,果如班睢所言,是个大恶若贤的伪善者?比班睢尚毒上几倍?”

南宫亮心中反覆推思着,单凭班睢之言,他有些不敢相信,口中当下冷冷道:“你是说尚二叔把你伤成这样?”

“怎么?你果然不相信?”

南宫亮嘿嘿冷冷道:“这点我当可以相信,但又怎知道你不是离间之计?

假如我解释是尚二叔识破了你的­阴­谋,何尝不可以!”

班睢倏然全身微颤,微微一叹,道:“我已是将死之人、为..什么..

还要骗你,其实在铁血盟中,每个人只有纵的连系,却没有横的关联,而尚匹夫却是指挥我的人,..就是我加入“铁血盟”也是被他所引诱的,老实说,很久以前,我虽对‘灵天残篇’,意欲染指,但如有尚奕松,我.怎敢对南宫大哥、心怀异端..”

南宫亮暗暗痛心,洛水南宫历负百年之盛名,而落到今天的地步,却是因为内在的因素。

兴亡盛衰,固皆缘起有因,但父亲怎能想到二个结义生死二十年的盟弟,皆会因利忘义,出卖了他?

他知道班睢在这种情形之下,绝不可能再说谎,接着冷冷问道:“那一连串的­阴­谋暗杀,由何师伯之死,到陈仿的死于‘黄蜂绝命针’,章大旗被灭口,可都是你所为?”

“啊!这些我一点也不知道啊!何若非的人头是“影子血令”取来,尚匹夫命我那样说的罢了..”

十八

南宫亮一怔,旋即厉声道:“你不知道?南宫独门‘黄蜂绝命针’惟有父亲有一筒,难道也是尚奕松盗的么?”

班睢怔怔凄厉一笑,道:“黄蜂绝命针当初固然是我所盗,但现在何止一筒。”

“这话怎么说?”

“唉!‘影子血令’已出重金,托汉中‘左手鲁斑’萧煌,依样造了百余筒..”

南宫亮听得心肺欲裂,忘情左掌一把抓住班睢胸襟,提起厉喝道:“那我父亲呢?”

岂知班睢内脏早已碎裂移位,所以能支持到现在,说这么多话,全靠南宫亮左掌贯输真元支持,如今这一抓,真元贯输一断,班睢骤感昏迷,立刻软瘫而坠,口中喃喃嚅动着,只强行吐出五个字:“被..挟往..偃师..”

最后语声已如蚊纳低鸣,耳不可闻。

南宫亮还有许多话要问,一见此情,知道一时激动,忘了班睢伤势,右掌一松,想再贴在他命脉上,继续逼输真元,使他支持说话。

但左掌贴处,只觉得班睢在这刹那之间,脉搏已停止跳动,充满罪孽的灵魂,已冥落黄泉。

南宫亮心中若有所失地一松左手,咕咚一声,班睢尸体已萎顿尘埃。

他望着地上令人恐怖的尸体,心中暗忖道:“父亲被挟往偃师?这话显示父亲并没有死,但以他的功力,要说只凭悟众和尚与尚奕松,受挟持似乎并不可能,难道他老人家已失去了功力?抑是骑虎难下,逼上梁山?”

想到这里,不禁通身冷汗直冒,因为这二种推测,对自己来说,皆有致命打击。

如属前者,父亲生命必已危在旦夕,而如属后者,则更是不堪设想,洛水南宫百年清誉,而从此完结。

这时,南宫亮心中又怒又急,口中默默念着:“偃师..偃师..偃师..”

正自怔思,倏然耳中听到一丝声息。

要知此刻南宫亮的功力,十丈之内,落叶飞花,都瞒不过他的耳目,异声入耳,他心中蓦地一惊,呼地一声,身形旋转,果见一条黑影,奇怪地从自己来时门户中窜入,一声暴叱:“狗贼!打”

随着叱声,一道奇劲无比的掌风,已飞涌而至。

南宫亮一声冷哼,双掌猛抡,疾迎而出,口中喝道:“恶贼,找死..”

语声未落,掌风刚接,他星眸一闪,心中不由微怔,急忙顿住下面的话,收掌撤身,暴退三尺,急急呼道:“神乞前辈,是我。”

来的正是“地灵神乞”,看他眉发皆竖,显然是挟怒而至。

南宫亮应变得虽快,“地灵神乞”亡命而来,却煞不住势,一闻语声,看清是南宫亮,要收势已自无反,口中咦了一声,掌式猛沉,嘭地一声,正好击在班睢的尸体上,溅起一片血­肉­,可怜,“铁笔神风”一念之差,死后尚不能获得完尸。

南宫亮这时急急道:“神乞前辈,你难道此刻仍不谅解我?”

“地灵神乞”微微一呆,猛然扑上去,一把抱住南宫亮,激动地道:“老弟,我叫化子一时气疯了,原谅我刚才冒失之言吧!”

颤动的语声中,双目已涌下二行清泪。

南宫亮被他抱住,虽看不清楚激动的表情,但觉得肩上已湿了一大块,心中立刻泛起一阵共鸣,也眼眶润湿地道:“前辈,只要你能了解我就好了..”

这时,“地灵神乞”松开双臂,长叹一口气,目光扫视四周,道:“想不到事情变化得这么快,好好一个‘夕阳府’,竟已没有一个活人,老弟,你进来时,没有查出什么吗?”

南宫亮摇摇头,道:“我知道了一些端倪,班睢临死前告诉我的。”

“班睢?”

南宫亮指指地上残碎不全的尸体道:“是的,这就是他..”接着把经过的情形说了一遍。

“地灵神乞”牙根一咬,道:“好毒辣的手段!老弟,你可知道我叫化子布在这儿门外的眼线,也被这批贼子杀害了?”

“我知道,可就是前厅那个脚上绑着绳索的?”

“嗯,老弟,我,“地灵神乞”今天立誓尽起南北大小要饭的,作你后盾,非推毁这什么‘影子血令’不可。”

南宫亮微叹道:“前辈,事情到这般地步、连少林门中悟众大师也被他们网罗,可知其他成名高手,已不知有多少成了‘铁血盟’的爪牙,我们仔细研究对策不可!”

“地灵神乞”一顿脚道:“我老叫化要跑一趟少林,非问问少林掌门悟玄秃驴,叫他出面制裁不可..”

南宫亮忙摇手道:“不能这样,假如少林掌门不信,要你拿出证据怎么办?”

这..”

“如你拿不出证据,少林寺反说你诬人清誉,这事岂不麻烦。”

“地灵神乞”一时语塞,微叹道:“通天叟一死,我老叫化变成了一头瞎驴了,老弟,你说什么,我听啦!”

南宫亮摇摇头,道:“其实,我现在也没有什么对策,只有慢慢再想,现在我却急欲赶往偃师,查明父亲的情形。”

“偃师的什么地方?”

南宫亮微微沉思道:“一定是阎王堡。”

“阎王堡?”“地灵神乞”心中一颤,接着一咬牙道:“好,老弟,我陪你去!”

“不,前辈,假如你不嫌我潜越,就请代劳跑一趟汉中,向‘巧手鲁班’查问一下‘影子血令’打造‘黄蜂绝命针’的情形,阎王堡由我亲去查探,不过..”

“还为什么事?”

“还有夕阳别府中的善后工作,这许多尸体,总不能让其暴露天日,任其腐臭啊。”

地灵神乞一拍胸口道:“我们就这么办,至于此地的善后处理,你尽可放心,我途过洛阳,立刻命大大小小要饭的化子清埋一下,并暂守门户就是。”

“那我们就走。”

南宫亮此刻心急如焚,语声一落,立刻便长身而起,地灵神乞忙也随后跟着,越屋而出。

晓风残月,曙光微现。

二条人影,刚出“夕阳神府”围墙,陡听一阵呼啸,十几条人影, 飞泻而至,立将二人团团围位。

南宫亮星眸一扫,心中不禁一沉,一把拉住“地灵神乞”,轻声道:“前辈,见机行事..”

“地灵神乞”一见四周十余条人影,个个头上灰绡密封,一­色­灰­色­紧身衣靠,手中横持兵器,静静屹立,只露出一双寒光闪闪的眼睛,虎视眈眈,不由血气向上直冒,哪里听得进南宫亮的话,狂笑道:“各位朋友来得正好,不过你们‘铁血盟’要独尊武林,就凭蒙面不敢见人的德相来看,还差得远!”

倏见一个身材修长适中的蒙面人­阴­恻恻一哼,踏出一步,道:“老叫化,妄言招祸,看样子,你是不想活下去了?”

“地灵神乞”神­色­大怒,正要说话,南宫亮已低声疾促道:“前辈,擒贼擒王,不必多作计较,现在先摸清这批人的底细要紧。”

低头说到这里,立刻挺身踏上二步,反手一探剑柄,寒光嗖然出鞘,冷冷道:“朋友,你好像是这批人的头儿,可是‘影子血令’?”

那说话的蒙面人,闻言双目中露出一丝惊愕的光芒,旋又转为­阴­沉,哈哈一笑,道:“南宫亮,谁告诉你‘影子血令’这一称号?”

“嘿嘿,任何事物,皆无法永远秘密,何况你们铁血盟中人物,并非每个皆是可靠之人。”

南宫亮这番话是灵机一动之下说出,含意在引起十余蒙面人彼此之间的猜疑,藉以观察一下反应。

果然,十余对目光互相一阵觑视,南宫亮星眸一扫,当机立断,又道:

“看来尊驾必是‘铁血盟’主‘影子血令’无疑了!”

语声一落,身影已缓缓向前冲去。

身材修长发话的蒙面人倏然一阵狂笑道:“南宫亮,你要以此试探,还差得远,在场之人,连我在内,每个皆是‘影子血令’,也可以说都不是,你不必枉费心机。”

一言说破心思,南宫亮心头一怔,暗骂一声“果然狡猾。”身影一停,口中又道:“嘿嘿,这些俱皆无关宏旨,请问各位来意为何?”

“奉‘影子血令’之命向你南宫亮招降!”一个苍老的声音接口回答。

“招降?哈哈哈!”南宫亮一阵狂笑,星眸向右边一个稍胖的蒙面人,冷屑地接道:“凭你们在场各位,我南宫亮斗胆敢说一句,没有一个配说‘招降’这二个字。

语声到此一顿,又缓缓道:“假如你们的头儿‘影子血令’没来,你们恐怕是有来无回了。”

这几句话,说得够傲,够狂。

这因为南宫亮心中仍存着一丝失望,由刚才对答之中,他发觉陷害自己母亲的真正主凶并没有来,不过,心中却始终怀疑,故又用出激将之计。

身材修长,第一个发话的蒙面人目光泛怒,一声冷笑,道:“好个目中无人的小子,好意不受,就看看今天谁先死!”

南宫亮心中倏然闪过一念:“听‘无影神叟’说过,曾经被那人以信物骗学去一套‘乾坤一元掌’,我何不在招式上,分辨一下。”

此念一兴,口中立即冷哼一声道:“假如你有兴趣,不妨试试。”

“试”字刚落,陡见一条人影,挟着一道寒虹,疾冲而上,剑啸划空,电刺而至,口中厉喝道:“近闻洛水南宫亮,剑术盖世,今天老夫就试试‘夕阳六式’的厉害!”

语声苍劲,剑势凌厉,显然是剑道上的一流好手。

南宫亮星眸凝煞,视若无睹,冷笑一声道:“对付你们这批见不得人的东西,怎用得着‘夕阳六式’!”

眼见剑尖离身尚有五寸,脚下一滑,已施出“风云连环步”,侧身闪出二尺,手腕一震,剑化千朵青莲,斜里罩去。

这一招信手拈来,因机制宜,平凡中涵蕴无穷潜力。

蒙面人一声清啸,剑势陡然一转,滑向南宫亮剑身,左掌在刹那间,诡谲推出,一股狂飚直撞南宫亮前胸。

南宫亮心头微惊,他料不到对方招式这般神妙,长剑在要碰未碰之间,硬生生撤出,舞起一道车轮,反向对方左腕斩去,口中大喝道:“神乞前辈,看来人招式没有?”

“地灵神乞”正静立一旁,紧张地注视场中战局,心中怀疑南宫亮为何只用一些旁门杂学,一听此言,恍然大悟南宫亮用心在于追查这些人的根底..

这时,只见那人长剑一翻,斜飞而起,直袭南宫亮胸口“将台”重|­茓­。

左掌一沉,刚好避过南宫亮长剑,拍向“丹田”

这一掌一剑,变招之快,方位之奇,委实令人叹为观止。

但,“地灵神乞”眼神何等锐利,口已大声道:“右剑‘长风破浪’,左掌‘铁锁沉江’,尊驾可是闻名河西的‘剑掌震三岳’裘如风。”

这一喝出来历,动手的蒙面人果然身形微顿,显然心内吃惊无比。

南宫亮一声长笑道:“想不到闻名河西的裘大侠也做了‘铁血盟’的爪牙,还不弃剑!”

手中长剑倏然一紧,刷地一声,幻出一排光扇,向对方长剑挑去。

这“无形神叟”的绝学,果然不凡,剑出如电,影凝千条,呛吨一声暴响,一道虹光冲天而起,裘如风的长剑已脱手飞出,骇然失声而呼,南宫亮这时左手骈指,正欲施出“无影指”手法,蓦地——

场边响起一声清叱,一条人影电掣而起,挟着叱声,二点寒光,已向南宫亮眉冲点到。

南宫亮一声怒哼,身形斜侧,剑势孤形飞撞而出,叮当二声暴响,双双震退二步。裘如风趁隙退出场中。

这种神刀,使南宫亮心头一震,只听得,“地灵神乞”哈哈一笑,道:

“镔铁双笔与这招‘双雁掠沙’,莫非是三湘水寨总寨主,‘神刀鬼判’高武?”

语声未落,另一蒙面人,一摆手中鱼鳞紫金刀,疾欺而上,一招“力劈五岳”,挟着锐啸,直向“地灵神乞”递到,口中厉声道:“老叫化,你素以眼尖耳敏闻名,死以前也猜猜我是谁?”

“地灵神乞”心中一惊,身形横飘,双掌交叉,劈出一道狂飚,封住来势,目光一闪,道:“凭尊驾这把刀上,就可认出,辰州‘金刀’谈四门下..”

说到这里,语声一厉,疾喝道:“你是谈四哪一位弟子?”

敢情他与“金刀”谈四私交甚笃,不由心中气忿。

岂知使刀的蒙面人叱道:“你活见鬼!”

刀式一变,刷刷刷接连又攻出三刀,这三刀来势之疾,劲力之猛,江湖罕见。

“地灵神乞”身手也非庸俗可比,一套“玲珑追魂手”乃丐帮镇帮之宝,加上自小练就的童子功,在江湖上极少失手,但对蒙面人这接连三刀,竟有点封挡不住,连环劈出八掌,仍退了三步,才化解开来势。

这时,第一次发话,双手空空的蒙面人已喝道:“铁血盟友,一齐上,务必搁下这一老一小。”

喝声中,十余条人影,汹涌而上,兵器齐施,分成二批,分别把南宫亮及“地灵神乞”包围在一片寒光之中。

杀机一起,南宫亮心头大急,他刚才见“地灵神乞”竟挡不住别人三刀,正想摆脱“神刀鬼判”高武以与他会合,骤见七八条蒙面人群袭而上,不禁怒火猛炽,厉喝道:“好不知耻!”

手中长剑立刻舞起千重寒芒,奋力还击。

但这些蒙面人,在武林中皆是一流之选,南宫亮三次突击,皆被挡退。

眼见“地灵神乞”身忙脚乱,被四个蒙面人包围,打得气喘咻咻,已陷入千钧一发,危机顷刻之中。

南宫亮双眸冷焰飞­射­,一声清啸,长剑一招“日沉大地”,幻出一团­精­光,向外飞洒,左手速出二指,施出“无影指”法,场中立刻响起二声惨嚎,一个使双剑及一个持鉴的蒙面人,接连向地上倒去。

二招得逞,缺口一开,南宫亮脚踏“风云连环步”,身形一闪而出,长剑向围住“地灵神乞”的蒙面人扫去,口中厉叱道:“成名人物,岂能以多为胜,再不知趣,休怪我南宫亮剑剑诛绝。”

语落人到,剑澜狂涌,四个蒙面人似未料到南宫亮竟有这般身手,惊怔之下,招式不禁微顿。

“地灵神乞”把握这瞬息之机,疾纵到南宫亮身旁,吁出一口大气,与南宫亮以背贴背,喘息着道:“老弟,真有你的,晚一步,我叫化子完蛋啦!”

说到这里,倏然目注手执紫金鱼鳞刀的蒙面人道:“好啊,刚才差些被你瞒过,敢情你把长白三十六路‘无敌刀法’拆开施展,怪不得我叫化子一时之间认不出来!”

此言一出,南宫亮心头又是一震,想不到名派之中,除了少林之外,还有长白高手参与。

他不知道这“影子血令”究竟具有什么魔力,竟能使七大宗派中的高手也愿俯首听命!

这边南宫亮与“地灵神乞”刚刚会合,十余个蒙面人已再次亡命猛扑,兵刀齐举,汹涌而上。

天­色­灰蒙蒙地,加重了场中的杀机。

洛水仍在呜咽像唱着令人心酸的丧曲,而中原剑主“夕阳别府”前已成为搏斗拼命的战场。

十余人影正凶猛地向南宫亮及“地灵神乞”疯狂攻击着,蓦地——

几声清啸,遥遥传来,尾音落处,已近场边..

十九

搏斗的双方,闻声同时一惊!

目光瞬处,八条人影,疾掠而落,四下散开,形成包围形势。

这八人一律道髻高耸,身着玄­色­道袍,手执拂尘,行动之间,俱皆矫健不凡。

南宫亮一见这一行八位道士,竟有天风与天雷在内,已知是滇南清真观的高手,心中不由一愕,暗忖道:“糟,怎么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岂非陡添麻烦。”

转念至此,不由心中暗暗焦急。

敢情他虽尚不知清真观八位道士来意,却想起“杨枝甘露”那桩旧案,自己因潜修绝艺,一年已过,尚未了结。

在场的蒙面血盟人物,此刻突见第三者来到,也不由一怔,纷纷停手不攻!

正在这当儿,只听得“地灵神乞”哈哈一笑,急喊道:“清真八仙,来得正巧,快把这批人围住,一个也不要放走。”

他生平侠踪踏遍五湖四海,与清真观也有一番交情,故这时­精­神大为振奋。

此言一出,那徒手状似首领的蒙面人已冷冷接口道:“嘿!清真八仙远在滇南,今天突然驾到,不知有何贵­干­?”

清真观观主天空道长有师弟八人,按风火云雨,雷啸音绝排列,功力皆是顶尖之选,武林中人俱以八仙之号称之。

此刻八仙一见场中形势,神­色­也微现怔愕,为首的天风道长闻言遥向“地灵神乞”一打稽首道:“原来神乞施主也在此,不过施主之言,在贫道等未明其中缘由之前,恕违方命。”

说到这里,又向徒手的蒙面人一打问讯,道:“施主们头包黑绡,不知是何方同道,敢请赐告。”

“地灵神乞”忙接口道:“铁血盟爪牙,牛鼻子,听老叫化的话不会错。”

清真八仙听了同时一怔,口中念道:

“铁血盟?”

敢情他们根本不知其中真相。

徒手蒙面人已接口道:“不错,铁血盟,在下等与贵观向无过节,如今取敌对之势,是何原故?”

一旁脸­色­赤红的天火道长严肃地接口道:“想不到武林中又创起一个帮派,可喜可贺,贫道等来此,拟与南宫亮了却一段旧事,与施主等相遇,纯属偶然,望勿误会。”

他不明就里,完全按照江湖礼数答话,却听得“地灵神乞”双脚连顿,急急大声叫道:“铁血盟想..”

语尚未说完,徒手的蒙面人已转首接口厉声道:“铁血盟虽想取你讨饭的命,却不急在一时——”

说到这里,仿佛根本不让神乞有发话时间,又掉首正视接道:“在下有生以来,尚未闻八仙联袂行走江湖之举,想来事不寻常,在下就让道长等先行了断。”

语声一落,向其余蒙面人一挥手,十余条人影,立刻向场外退去。

南宫亮仇火暴升,知道要说个中情形,一时之间,也解释不完,一见血盟中人退走,不禁大急,长身腾起,剑凝闪电,厉叱道:“替我留下来!”

喝声中,尾随欲追。

但他剑势刚起,天风道长一声沉喝道:“南宫亮,交待了当年诺言,再走不迟。”

手中金丝云帚一撩,向南宫亮长剑挡去。

南宫亮武功已非昔比,怒火头上,也已顾不了许多,大声道:“道长等不知好歹,我南宫亮来日自会向贵观交待,此刻还不让开。”

长剑突然一沉,错身斜滑,飞挑而出,使的正是“夕阳六式”第二招。

在这刹那,其余道士一见天风有些挡不住,齐声清叱,七柄拂尘齐动,化作七篷光雨,凌空向南宫亮当头罩至。

丝丝劲气透过拂尘而出,犹如天罗神兜。

要知道清真八仙不但身手不凡,而且“八仙降魔阵”配合之严密,更被誉为阵法之一绝,南宫亮身手再高,也不敢轻试谪锋,见状心中一凛,不求伤人,先求自保,半空腰身一拧,掠回原地,避过合围一击。

这些情形,不过在瞬眼之间,一旁的“地灵神乞”又急又气,仰首大喝道:“牛鼻子们,还不住手!”

这一喝,犹如九天焦雷,响遏行云,清真八仙身形果然一停,但仍把二人密密围住。天风道长严峻地道:“施主与敝观观主交谊素笃,希望能不Сhā手,先行退出,有什么失礼之处,贫道师兄弟待事了之后,再向施主陪罪。”

含意虽婉,语声冷屑,显然已对“地灵神乞”大为不满。

南宫亮星眸神光环扫,正欲说话,“地灵神乞”已一拉他衣袖,示意勿言,口中哈哈狂笑,道:“你们实在太糊涂,纵虎成患..”

天火道长赤脸发紫,接口厉声道:“施主请勿口不择言,伤了彼此旧情。”

“地灵神乞”鼻中一哼,道:“你们难道不承认?”

天雷道长微跨一步,沉声道:“不知道我们哪里糊涂,纵了谁?”

“地灵神乞”脸­色­一整,道:“你们才第一次知道‘铁血盟’的名字,可知道他们已秘密组织了年余..”

相貌清癯的天雷道长淡淡接言道:“这点与贫道等来此目的并不相­干­。”

“哈哈,不相­干­?你可知道他们已有独霸武林之野心?”

天风道长神­色­一愕,目光向四周望去,哪里还有蒙面人的影子,显然早已全部退走,不由注视神乞,冷冷道:“贫道自信并非初出茅庐之辈,年来行走江湖,怎地丝毫未闻风声?”

“嘿嘿,岂止你天风不知,不是我老叫化夸口,当今武林中活着的人,除了我与南宫老弟刚刚探悉外,你们还是第一批听到。”

身形枯瘦的天音道长接口道:“这么说来,施主必定知道得很详细了?”

“地灵神乞”摇摇头,微微一叹道:“老叫化不敢胡吹,到目前为止,也仅知皮毛。”

“那请问‘铁血盟’的主脑人物是谁?”

“知道是谁,一切就好办了,就因不知道是谁,故尔令人感到棘手。”

右脚微瘸的天绝道长嘿嘿冷笑道:“施主何必危言耸听,贪道三十年来,尚未闻有这么一个厉害人物!”

天风道长倏然接口道:“莫非是‘独脚阎王’!”

说着脸上泛起一片惊疑之­色­,其余七位道长神­色­也同时一震!

南宫亮这时Сhā口道:“据目前推测,‘独脚阎王’或有牵连,但此人却号称‘影子血令’,隐现无常,手辣心毒还要过之。”

“影子血令?”八仙几乎同时脱口复呼。

身高七尺,魁梧如巨人的天啸道长,铜铃双目一睁,鄙夷地道:“江湖中有姓有名的人物中,哪有这一号?何况近来只闻洛水南宫冉有大图之举,颁发残剑令,排挤各方剑手,几曾有什么‘影子血令’欲霸武林,南宫亮,你要想藉此转移目标,那是转错了念头。”

南宫亮怒火飞燃,冷冷道:“道长们不信忠言,却被歹徒伪借剑令所蒙,我南宫亮虽然不想开罪,却不得不警告道长们以后说话要考虑一些!”

“地灵神乞”急急低声道:“老弟不要意气用事。”

接着表情严肃地转向八仙道:“你们八仙也是久走江湖的人物,可曾听说我老叫化生平有过危言耸听之事?”

天风脸­色­深沉地道:“贫道信得过施主,但这些与贫道等来意无­干­,题外文章,贫道此刻不愿多究!”

“哈哈哈,题外文章,你们说得轻松,可知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说不定明天,你们清真观就要落得片瓦无存了。”

清真八仙神­色­又同时一震。

天啸道长微微挪动了一下魁梧的身子,鼻子一哼,道:“贫道说什么也不相信武林中有这么一个神出鬼没的人物..”

“地灵神乞”抢口道:“天啸,你先别不服气,老叫化问你几个人。让你评评。”

“什么人?”

“名扬河西的‘剑掌震三岳’裘如风,你牛鼻子认为算不算是一流高手?”

“嗯,七十二路大风剑法,辅以暴雨八式掌法,在武林中确占一席之地。”

“三湘水寨总寨主,‘神刀鬼判’高武怎样?”

天风道长神­色­凝重,接口道:“黑道枭雄,霸占一方,一双判官笔,变化诡奇莫测,辅以大力神功,乃黑道中不可多见之好手。”

“哈哈,老叫化冒昧问一句,八仙自比如何?”

天雷道长冷冷一哼,道:“单打独斗,胜败未可预卜,如八人连手,五十招以内,必可将他们毙于‘八仙降魔阵’中。”

“要得,你牛鼻子评得还算公允,老叫化再问你,长白的‘无敌刀法’算不算得一绝?”

刀中之王,七大宗派之一,贫道不敢妄论。

“嘿嘿!老叫化最后说一个人,少林悟众大师又如何?”

天风神­色­一怔,道:“佛门高僧,少林十八罗汉之一,武林中谁不尊敬,施主怎提起他来?”

“地灵神乞”森肃地道:“这些人已暗中变成了‘铁血盟’中爪牙,浩劫潜伏,火燃眉睫,老叫化虽不知‘影子血令’的功力深浅,但愿告诉你们,这些成名高手既皆甘受驱使,主脑人物的功力,已不喻可知,再说,谁又知道你们清真观没有人被网罗变节?”

八位道士脸­色­骤然一变。

天绝道长瘸脚一拐,侧首冷冷道:“这等话,倘无实证,怎能令人置信!”

“地灵神乞”目光一扫,见地上尸体尚在,用手一指,道:“这二个死人,尚不知是那一派高手,你们何不拉下包头灰绡,看看是谁?”

天风道长“嗯!”了一声,身形飘近手执双剑的蒙面尸体,倒执拂尘,向尸体头部一挑, 撕地一声,一张惨白­色­的脸,已呈现眼前。

一看之下,天风道长神­色­一惊,脱口呼道:“啊,是点苍流云剑客!”

他接着走近另一个手执寒铁鉴的尸首旁,挑开灰绡,又惊叹地道:“想不到竟是君山主柳隐!”

这时,天­色­已经大亮,其余各人虽未离开原地,却也看得一清二楚,脸上齐都泛起震愕之­色­。

其实场中除了南宫亮外,清真八仙,“地灵神乞”,哪个不是阅历丰富的人物。

“地灵神乞”本来也没有什么把握,此时一见竟然奏功,立刻嘿嘿一笑,道:“怎么样,连七大宗派之一的点苍也有门人,秘密加入‘铁血盟’,老叫化的话没有假吧!”

清真八仙面面相觑,显然也觉得事情严重,默默无言。

灵神乞”适可而止,立刻把话拉转,接着道:“言归正传,南宫亮少侠曾对我叫化子提起过昔年服下‘杨枝甘露’的这挡旧案,事缘凑巧,不知者不罪,‘杨枝甘露’虽是天地间奇宝,但如今已经在肚子里,你们总不能要他从肚子中挖出来呀?”

这时,八仙脸­色­原已恢复原状,闻言又是一沉,天风道长冷冷道:“施主可是要袒护于他?”

“地灵神乞”哈哈狂笑道:“不是要饭的又吹,凭南宫亮老弟目前身手,如说要我老叫化袒护,可真是张天师捉鬼,小道士画符,瞎配!我是实话实说。”

天雷道长接口不悦道:“杨枝甘露,天地间奇宝,何等珍贵,乃敝观观主留作证道之用,依你说,难道就这样罢了不成?”

情势渐趋紧张,清晨的寒风中,隐隐涌起一丝杀机。

南宫亮本来故意仰视虚空,暗中却倾听神乞与八仙的对答,看神乞究竟有什么妙计,摆脱这层纠缠,一闻此言,心中大为着急起来。

只听得神乞淡淡一笑道:“老叫化并没有说就此罢了。”

天风道长双目神光骤­射­,盯视神乞脸上,沉声道:“施主有何高见?”

“老叫化先要问问八位今天来此的打算。”

“贫道等这次奉观主之命,先找南宫大侠,问他准备如何偿还。”

“嘿嘿,你们可知夕阳别府,一夜之间,变成鬼域?”

八仙同时一愕,天风道:“什么?南宫大侠已经作..”

“牛鼻子别咒人,唉,告诉各位,中原剑主南宫冉已被人挟往偃师去了!”

“偃师?什么人有这等功力身手?”

“就是‘影子血令’所创的‘铁血盟’!”

“啊!”

八位道长心中同时大震,皆觉得“影子血令”果然非易与之辈,内心中俱皆潜生一丝惊惧。

“地灵神乞”长叹道:“洛水南宫及陇西崔门首先遭殃,其中固有内在原因,但却显非武林之福,警兆已现,浩劫将至——”

语声到此一顿,话锋一转接着道:“如今南宫大侠生死不明,你们要把南宫老弟怎样?”

天风沉思片刻,道:“那贫道就请南宫亮跑一趟滇南,见了敝观观主再说。”

“见了天玄老道,对南宫老弟又将怎么处理呢?”

天风道长作­色­道:“国有国法,派有派规,施主也是老江湖,谅也懂得武林规矩,何必要贫道多言..”

“哈哈哈..”

“地灵神乞”蓦地发出一阵狂笑..

天风道长脸­色­变得铁青,喝道:“这有什么好笑?”

“嘿嘿,老叫化笑你们这批牛鼻子不但固执,而且蠢到极点。”

“哼..”

“别忙,我老叫化话还没完,请问,你们纵然杀了南宫老弟,甘露不能复原,又有何补?”

“嘿!施主何必慷他人之慨,要这么说,武林中早已没有恩怨是非,父死母亡,也不必急于报仇了!”

天风这番话,针锋相对,极尽挖苦,听得南宫亮剑眉微轩。

“地灵神乞”摇头道:“嘿!天下事岂能一概而论,假如我是你们牛鼻子,此刻欣慰也来不及呢。”

“欣慰?”

“哈哈,当然,试想,杀劫将起,因贵观的镇观之宝,造成一朵武林奇葩,以作中流砥柱,力挽狂澜,这点还不能使你们高兴吗?”

天风脸­色­沉凝如霜,冷冷道:“二件事施主不必扯在一起,尚希看在过往交谊,让贫道等依命行事。”

“地灵神乞”大怒,猛然跨上一步,道:“我好话说尽,你们竟不给我要饭的一点面子,天风,可还记得十五年前‘独脚阎王’突袭‘清真观’之事?”

提出旧事,八仙之首的天风道长不由一怔,稽首道:“清真门下,并未忘记施主大德。”

“嘿,昔年不是我要饭的得讯得快,赶到贵观报讯,今日武林中,还有‘清真观’的存在吗?你既说不敢忘记,可记得天玄老道之言?”

“敝观观主昔年当众宣布,凡施主有命,清真观任何弟子,皆须服从。”

“既然记得,此刻还不回去?”

“但..”

“天风,你敢不遵掌门之谕?”

“天风不敢,但此来也是观主严谕,贫道身处夹缝中,实感为难!”

“有什么好为难的,就请回禀天玄老道,我要饭的一切都担啦!”

天风道长这时脸沉如铁,道:“神乞施主既然如此说,贫道们告退好了。”

话说完,狠狠向南宫亮扫视一眼,袍袖微挥,八道人影立刻掠起,消失在丛林原野之中。

“地灵神乞”眼望清真八仙离去,长长松出一口气。

南宫亮感激地道:“前辈如此维护,晚辈何以报答?”

神乞作声道:“我老要饭的要什么报答?老弟怎也存有这些世俗之见。”

说到这里,脸­色­肃穆地仰首缓缓道:“如今消弥杀劫,唯靠老弟你,如说我老叫化维护于你,不如说我是在维护整个武林,免遭浩劫!”

此言听得南宫亮心头豪气万丈,肃身一揖道:“晚辈誓必全力以赴,不负期望。”

“地灵神乞”爽朗一笑,目光向四周一扫,道:“刚才我还以为‘铁血盟’的人物要坐山观虎斗,如今他们竟然撤走,不知又弄什么玄虚?”

南宫亮微一思索道:“如晚辈推测不错,他们此来不过是奉命一试晚辈功力,结果未能使晚辈就范,后面恐怕还有­阴­谋。”

语毕,走近二者尸体,长剑连挥,翻起地土,道:“且把这二具尸体埋了再说。”

“地灵神乞”立刻动手帮忙,不消片刻,已挖成二个大坑,把尸体埋好,南宫亮将长剑还鞘,道:“晚辈此刻急欲前往偃师,前辈还是依刚才计划,赶赴汉中。”

说着,从怀中挑选出二个面具,递给“地灵神乞”,道:“目前情势已变,刚才一举,‘影子血令’定将视你老人家为眼中之钉,这是‘千面幻影’陈仿叔叔遗留的人皮面具,前辈戴上,可掩去本来面目。”

“地灵神乞”接过,心中一阵激动道:“老弟,难得你年纪轻轻,心思如此细察。但我老叫化也要提醒你一句。”

“前辈请言。”

“地灵神乞”一把抓住南宫亮双臂,沉重的道:“记住,你南宫亮如今一身所系的,已不单是二家之仇,而是整个武林的祸福,此去‘阎王堡’切勿意气用事,万事三思而后动,此事已牵涉七大宗派及各方高手,如探不着你父亲下落,就应速走豫境..与我会合,从长计议。”

诚挚的语声,使南宫亮深受感动,他微微颔首,道:“晚辈记得就是,咱们前途再见。”

二○

月如纤钩。

树影参森。

阎王堡,耸立在偃师之郊,在淡淡的月­色­下,有如一头盘踞的巨兽。

蓦地——

一条黑影,电掣般飘向堡外墙脚的­阴­影中,身法快得似一缕淡烟,落地毫无声音,显然一身功力已臻化境。

只见他贴墙向十丈外的堡门及碉楼略作张望,剑眉微皱..沿墙向堡后绕去。

此刻,可见他一身黑­色­夜行衣靠,长眉星目,肩斜长剑,这少年,正是身负母仇,搜查父踪的南宫亮。

“阎王堡”在他来说,已是第二次来到了。

第一次来时,他怀着惊疑恐惧的心境,而现在却挟着燃烧的仇火。

可是,这被武林人物目为神秘和恐怖之地的“阎王堡”,所给予他的印象,也与第一次大大不相同。

他记得,年余前,“阎王堡”只不过粗具规模,而现在,堡门口有四五个矫健的壮汉巡逻着,四方刁斗森严,不时亮着颜­色­不同的灯光,防范之严密,令人心惊,似乎昔年那份­阴­谋,神秘的气氛,仍罩笼着这武林中,人见人畏,鬼见鬼愁的庄堡。

避过正门巡逻大汉的视线,南宫亮决心先暗入查探一下,星眸仰视,身形贴墙垂直而起,刚升到与墙头齐高时,立刻双手攀住墙头,翻滑而入,轻轻落在堡内。

这时,他展目一瞥,发觉眼前竟是一座广达五亩的庭院,小桥莲池,亭台阁榭,杂植巨木异卉,布置得犹如人间仙境。

除了东面一间屋子里漏出一丝灯光外,四周黑沉沉地,一片静寂。

南宫亮心中暗暗作急。他发觉“阎王堡”规模之大,出乎意料之外,堡外防备严密,可是堡内却一片平静,像毫无戒备的样子。

这情形使他感到有些糊涂与不安,尤其眼望着连云屋宇,也不知道要先从那一处查起。

但在他心中微一转念之后,便决心先向后面细心搜索一遍,搜不出时再说,意决身动,嗖然一划,已向西边一排楼房掠去。

就当身形掠至院中假山之际,蓦然左侧不远响起一声低喝:“朋友,留下来!”

一条灰影,兀然如电而起,右臂一长,五指如钩,劈面向他右腰抓到。

南宫亮骤遭突袭,心中一惊,拧腰甩身,避过一抓,右掌向下划出半个圆圈,反向对方腕脉上切去。

他星眸疾扫,见对方竟是一个长眉慈目,容貌清癯,身着灰­色­僧袍的老和尚,心中不由微怔。

而老和尚眼见一个年未弱冠少年,竟有这般快疾身手,避过自己志在必得的奇袭,更是疑骇,鼻中一声怒哼,侧身错开二步,右手立改“菩提掠莲”,抓向南宫亮左臂肋骨,左手骈指如戟,飞截“坚络三焦”。

这正是少林寺七十二般绝艺中的“达摩八抓”与佛门无上禅功“金刚伏魔指法”。

在老和尚手中施来,不但疾速如电,而含蓄的变化,令人莫测来去,显然武功造诣已臻上乘之境。

南宫亮虽然见闻不广,但对武林中七大宗派的绝艺招式,焉能不知,见状心头一凛,暗忖道:“又是少林和尚,嘿!难道是悟众大师?”

他心中转念,手上却未闲着,双掌回圈,左肩后撤五寸,吸气凹腹,双掌一推,一股潜劲,顿时向和尚反撞而去,同时口中冷冷低喝道:“和尚,你不见得能留得下我,在下区区却想先把你搁下!”

他正想找个人,以便探问堡中情形并给他带路,故而尽量避免惊动别人,出手潜劲暗发,出语压低音浪。

老和尚似也有同样顾忌,鼻中一哼,连攻三招。

二人身手皆是顶尖之流,动手之间,犹如电光石火,瞬眼之间,已双双由假山上飘落地上,互搏了五招。

只因谁都想立刻制住对方,是以出招无不辛辣无比。

老和尚愈打愈惊,神­色­凝重,低喝道:“小檀樾身手之佳,老衲生平罕见,谅必大有来历,敢请赐告名号?”

南宫亮在未制住对方之前,唯恐说出姓名,对方惊怒之下,会扬声叱喝,故闻言只嘿嘿冷笑道:“大师少林高僧,区区来历何值一提,如愿束手自缚,区区自会相告!”

这一问一答之间,四只手掌晃动飞舞不停,又过了二招。

老和尚脸上泛起一片盛怒,沉喝道:“老衲少林悟业,好意相问,唯恐误伤,有损和气,想不到小檀樾口舌这般厉害,可是以为老衲好欺?”

南宫亮一听不是悟众大师,心中先是一怔,旋即更怒,接口冷笑道:“耳闻少林皆是有道高僧,素重令名,如今你与你师弟悟众一鼻孔出气,丧德至此,实使区区失望。”

他以为十八罗汉中,除了悟众外,还有悟业也加入了“铁血盟”,故而出言讽刺。

老和尚身份何等崇高,闻言大怒,疾言厉­色­道:“小檀樾出言无状,就吃我和尚一记‘百步神拳’试试!”

声­色­虽厉,声音却仍压得极低,上身右倾,双掌握拳,仰首向南宫亮前胸虚空捣出。

这一招“隔山打牛”,乃悟业大师挟怒之下,提足全身修为的一击,阳极生­阴­,刚极化柔,看似缓慢无力,但南宫亮却立时觉得一股如狂涛般的潜力,飞撞而至。

绵绵不息的罡劲中,令人有窒息之感。

此时,南宫亮怒火更炽,怎愿示弱,鼻中一声低哼,全身真元倒转三十六|­茓­,双掌电般迅扬而起。

“杨枝甘露”所化一甲子以上的功力,立刻透掌而出,说时迟,那时快,二拳二掌所发暗劲,硬生生迎头接实..

“噗..”地一声闷响,平起一股旋风,四溢的劲气,把附近的异花奇卉,扫得狼藉一地。

响声中,南宫亮与悟业大师双双倒退三步。

南宫亮心头一震,暗忖道:“少林寺武功果然不同凡响,如此看来,‘影子血令’其人,令人可畏。”

此念电般掠过脑际,但他岂肯服气,身形一退,旋即又进..

这边,悟业大师心中,想法又何尝不与南宫亮一样,几乎同时,功力暗运,“百步神拳”又已捣出。

忽然就在这刹那,四周碉楼上的灯光,骤然变成白­色­,四道强光,交叉罩­射­到悟业大师及南宫亮的身上..

接着,灯火大明,院中响起一声宏亮的笑声,道:“近一年来,入阎王堡的人,接二连三,可是以本堡作搏斗场所的,却以二位为第一次,­精­彩­精­彩,‘百步神拳’对‘无影叟’绝学,确是—场好戏..”

突然的变化,使搏斗双方心中同时一惊,硬生生地撤回招式,双双跃开,目光瞬处,二人同时又是一震,三丈外一棵榆树之下,屹立着三人,正是容貌威凛的“独脚阎王”及其女兰儿,旁边尚站着一个身穿黑衫,个子又瘦又高的中年­阴­沉汉子。

这当儿,南宫亮心中戒意顿生,暗忖道:“以自己及悟业和尚的功力,竟被他暗中潜窥这么久,未曾发觉,这‘独脚阎王’确是一号扎手人物..

而听他口气,悟业大师显非堡中伏桩,莫非他也是有为而来,刚才出手,也因将我误为堡中之人,这真是一场大大误会..”

转念至此,目光一瞥旁边的悟业大师,只见他也正惊奇地向自己瞥视,不由歉然一笑。

只听得“独脚阎王”话声一顿,接着语气转为­阴­沉,继续道:“嘿!我道何人有这般大胆,原来竟是少林寺十八罗汉之首的‘降龙罗汉’悟业大和尚..”

说到这里,目光紧盯着南宫亮接下去道:“小娃儿,想不到未及二年,你竟习得一身绝艺,夜入本堡,老夫要与你算算那瓶‘杨枝甘露’的旧帐。”

南宫亮星眸神光飞­射­,猛然挺身踏出二步,长剑嗖然出鞘,冷冷道:“杨枝甘露不过是一笔烂帐,盗人者被盗,因果循环,有什么好算?区区南宫亮倒想与你结算一下总帐。”

“独脚阎王”神­色­惊奇地“哦”了一声,道:“原来是洛水南宫之后,故人有子如龙,好不令人钦羡,不知你有什么总帐要与老夫算的?”

这几句话,一反刚才­阴­沉意味,却隐含一份感叹。

南宫亮念头尚未转得过来,只见“降龙罗汉”悟业大师向他合十道:“原来是南宫小施主,老衲一时心焦,以为小施主是堡中巡夜之人,冒昧出手,尚祈海涵。”

一代高僧如此有礼,南宫亮忙赧然道:“晚辈刚才口不择言,尚望大师原谅。”

悟业大师飞快接口道:“只有一点,老衲极不明白,小施主何以提到老衲师弟,悟众大师?”

南宫亮心中一怔,一时之间,不知怎么措置回答?

他知道少林素重清誉,贸然说出,如对方不信,岂不弄巧成拙?何况自己也没有亲眼见过悟众大师,凭的只是“铁笔神风”班睢的临死之言,真象如何,尚待追究,空言无据,怎能信口乱述..

就在他正感为难之际,忽听“独脚阎王”大喝道:“老和尚,‘阎王堡’不是你们叙礼的地方,请问夤夜驾临,是何意图?”

南宫亮灵机一动,忙道:“这事说来话长,如有机缘,区区自会奉告,或许大师今夜自己便能找出答案来。”

悟业大师寿眉微皱,神­色­迷惘地扫了南宫亮一瞥,旋即面对“独脚阎王”,双手合十,高诵一声佛号,道:“出家人夤夜逾墙越屋,确有不是之处,但施主二次进入中原,建下这片基业,雄心不减当年,武林中疑惧侧目,视为神秘之地,可知也成了江湖上的是非之源。”

“独脚阎王”哈哈长笑,道:“雄心?老夫自昔年败于洛水南宫之手,争霸之心早泯,建下此堡,不过是叶落归根,作终老打算,不知你和尚怎说本堡成了是非之源。”

悟业大师冷漠地道:“施主言不由衷,如说隐身终老,何必建下碉楼,防范得这般严密,而且进入‘阎王堡’的人,又怎会音讯杳然..”

“独脚阎王”语气冷峻地道:“身处江湖之中,谁没有恩仇纠葛,老夫虽然已无当年豪­性­,却不想惨死横尸,这等布置,全由于一些自命不凡的武林人物连接闯堡而起。”

“老衲不懂,施主可否再说得明白些?”

“老夫自建此堡,就终日不得安宁,江湖人物,纷纷照顾,你和尚设身处地,又该怎办?”

“施主怎不自思有何不是之处,而招致烦恼?”

“这样看来,你和尚是兴师问罪而来的罗?”

语声至此,­阴­恻恻又道:“你和尚要知道,再不回头,要出堡就难了!”

悟业大师脸罩重霜,缓缓道:“老衲既敢前来,自是已抱舍生之志,此来只不过要向施主讨一个人。”

双方对答,渐入正题,一旁冷眼旁观的南宫亮闻言皱眉,心忖道:“难道是找悟众大师,那他刚才又为何要问我那句话?”

正自推思,只见“独脚阎王”哈哈狂笑道:“届指算来,连你老和尚,已是第二十个了,进入本堡的不是要人,就是要物,阎王堡成了藏人藏宝之库,岂不令人好笑..”

语声一顿,冷酷地道:“你和尚要讨什么人?”

“本寺经堂主持慈法大师。”

南宫亮心头一震,他想起少林武当失宝的那桩公案,暗忖道:“莫非是因为我一句话?..”

只见“独脚阎王”鼻中一哼,道:“不错,慈法和尚确在本堡。”

悟业大师闻言神­色­立显紧张,猛然跨出三步,沉声道:“是生是死”

“嘿嘿!只要进入阎王堡的人不太强横,都能好好活着。”

“老衲问的是本寺慈法主持!”

“汗毛无伤,饮食无误。”

悟业大师暗松一口气,神­色­恢复镇定,道:“请问人在何处?”

“独脚阎王”冷笑道:“本堡铁牢之中!”

悟业大师神­色­又是一变,强自忍怒,道:“这么说,施主要与本寺为敌了?”

“不敢!嘿嘿!但是老夫也不在乎,老夫有一个原则,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那么请问施主,慈法身犯何法,竟被你囚入铁牢!”

“闯堡者,一律如此!无人能够例外!”

“嘿!追本溯源,施主可知慈法因何闯入贵堡?”

“无事生非,你悟业和尚不更清楚?”

悟业大师倏然厉声道:“少林玉鼎,武当寒竹,双双失窃,施主敢说不是你施主所为?”

“独脚阎王”双目­精­光陡盛,沉声喝道:“我看你们少林寺的和尚都有点昏了头,失掉东西,就向我‘阎王堡’要,老夫又向谁要?”

悟业嘿嘿冷笑道:“武林人物,敢作敢言、施主何畏缩若此?”

“哈哈哈,这世上还没有令老夫畏惧之人,你和尚空口说白话,可有证据?”

“本寺得讯于陇西道上,岂能有假,再说,举世之中,能有这份胆­色­功力闯入本寺者,除了施主又有谁?”

“嘿!你和尚这番抬举,老夫可不敢当,既然得讯陇西请问是谁说的?”

这时,南宫亮再也忍耐不住,胸中热血冲激,跨上二步,朗声道:“是我!”

二十一

南宫亮这一挺身承认,使悟业大师及“独脚阎王”神­色­同时一怔,大感意外。

一旁的慧儿,本来一双柔若秋水的目光,一直紧盯着南宫亮英俊的脸庞,一闻此言,娇容也倏然变得惨白无比,脱口娇声道:“你怎么恩将仇报,信口开河?”

语气中一片幽怨,含着无比的痛心与失望。

南宫亮见状心头一震!不由想起昔年“千面幻影”陈仿之言,暗忖道:

“难道我真的推测错误了吗?..不会,绝对不会,玉鼎,寒竹虽是‘影子血令’所盗,但‘独脚阎王’绝脱不了­干­系,‘铁笔神风’班睢不是说我父亲被挟持至此吗?这一切­阴­谋环环相连,我就不信会判断错误..”

他心中闪电似地分析着,口中冷冷道:“姑娘之言,在下懂得,不错,区区尚欠贵堡一餐一宿之恩,哼,但如以此与辱母挟父之仇相抵,区区只要在令尊身上少割一块­肉­,也就足以补偿了。”

“独脚阎王”脸泛盛怒,大喝道:“南宫亮,你说的是什么话?”

“自己清楚,何必再问。”

“嘿嘿,看你小小年纪,狂妄之气倒是十足,究竟弄什么玄虚,老夫问你,你今夜闯堡的目的何在?”

南宫亮星眸中冷焰飞­射­,猛然飘进三尺,冷酷地缓缓道:“区区与悟业大师目的相同,向贵堡要两个人!”

“独脚阎王”怒极长笑道:“好好,又是要人,阎王堡何幸,竟使天下失人失物的苦主,都上门寻找..”

语声到此,虎目凌光一扫,继续道:“看样子,今天这笔帐有得算了,南宫亮,你先说说你要的那两个人?”

“第一个,‘摩云佛手’尚奕松,可在贵堡中?”

始终站在“独脚阎王”身旁的那个瘦长­阴­沉汉子,眉头一皱,冷冷道:

“本堡铁牢之中,并无此人。”

南宫亮侧目冷冷道:“你是谁?”

­阴­沉汉子耸了耸肩,淡淡道:“区区忝任本堡总管之职,拿人执法,我‘­阴­世君子’纪独人一手包办,谁也没有我更清楚。”

南宫亮冷峻地道:“阁下之言,在下信任得过,我南宫亮知道尚奕松决不会在铁牢之中。”

纪独人八字眉一皱,接口道:“除铁牢中二十余名高手外,我‘­阴­世君子’记得,手毙的十余名闯堡江湖人物中,也没有尚奕松其人。”

“这点,我南宫亮也知道——”

“­阴­世君子”倏然尖厉地长笑一声,打断南宫亮语声道:“你既然都知道,怎会再向本堡要人,再说,谁不知道‘摩云佛手’是洛水南宫的盟弟,你不回家去找他,却到此胡赖,我纪独人不知道你中了哪门子邪?”

这时,一旁的悟业大师寿眉紧皱,望着南宫亮,脸上一片茫然之­色­,显然他对这番话,也是越听越糊涂。

南宫亮嘿嘿冷笑道:“你推诿之言,本在我预料之中,未见到尚奕松之前,我南宫亮自不便过于固执,第二个,请问家父可在贵堡之中?”

此言一出,本来浓眉紧皱,神­色­怔疑的“独脚阎王”,不禁又是一愕!

就是悟业大师也瞿然一震,目光不时扫向双方..

“­阴­世君子”惊诧地注视着南宫亮,倏然尖笑一声,道:“这话却更加奇了,堂堂中原第一剑术名家,怎会陷落本堡!”

南宫亮猛然踏上一步,道:“你敢说没有?”

“­阴­世君子”斩钉截铁地冷笑道:“假如你南宫亮一定要无事生非,向本堡找忿,我纪独人就陪你走上几招!”

语声甫落,右手向腰际一抹,呼地一声,一道乌光,盘空一匝,斜斜垂在地上,手中已握着一条七尺软筋长索。

南宫亮星眸含煞,仰天狂笑道:“区区既然来了,岂肯空手而返,等下少不得要讨教一番,不过事情必须先弄清楚,耳闻家父已被你们挟持到此,请问安置何处?”

此言一出,悟业大师神­色­微变。

要知道,“夕阳神剑”南宫冉的功力剑术,在武林中首屈一指,竟然被“阎王堡”挟持,可见“独脚阎王”蛰伏多年,功力已出神入化了。

岂知“独脚阎王”倏然一声长笑,道:“南宫亮,你这番抬举,老夫不敢领受,听你之言,洛水南宫一门必已发生了极大变化..”

南宫亮热血沸腾,厉声道:“你老匹夫可说对了,南宫一门已可说是家破人亡,假如你还是一号人物,就先放出家父。我南宫亮与你决一死战!”

“­阴­世君子”倏然手腕一震,身形电掣而起,软筋长索呼地一声,向南宫亮咽喉绕去,口中­阴­恻侧道:“不分皂白,信口嫁祸,我纪独人先教训教训你。”

这一招快如闪电,奇奥莫测。

南宫亮心中一惊,鼻中重重一哼,手中长剑疾向索梢点去。

他知道这种软兵刃,最是难缠,是以剑上已运上七成真力。

“啪”地一声,剑尖索头碰个正着,纪独人的长索梢头一歪,诡然滑向南宫亮胸前“七坎”重|­茓­。

这重变化,大出南宫亮意料之外,他想不到“阎王堡”一个总管,竟有这等功力身手,危机一发之下,南宫亮陡然一声大喝,身形横掠三尺,长剑正欲变招,却陡见“独脚阎王”也在这时大喝一声道:“纪总管,还不退下!”

刷的一声,“­阴­世君子”长索一收,已停立在原来位置。南宫亮横剑当胸,一脸煞气,蓄势戒备。

“独脚阎王”虎目含威,走上两步,道:“南宫亮,你凭什么一口咬定你父亲‘夕阳神剑’陷在本堡?”

南宫亮目光一扫呆立的悟业大师,灵机一动,嘿嘿冷笑道:“就凭你留住少林慈法大师这一点就足以证明啦!”悟业大师心中虽焦,但持着身份,刚才不便Сhā嘴,好容易见话头转到自己身上,忙向南宫亮合十道:“这么说来,当年陇西道上出现的少年,就是小施主了?”

“不错,我南宫亮怎愿见外公受冤遭袭。”

说到这里,目光一扫场中,继续道:“恶贼栽赃嫁祸,一切­阴­谋,不过是想先孤立分化陇西崔门及洛水南宫两家,进而图霸武林,妄为纵欲,野心虽大,手段可鄙..”

“独脚阎王”倏然长笑,虎目一扫悟业大师,冷屑地道:“南宫亮,你以为慈法和尚是老夫扣留的么?嘿嘿,告诉你,是他和尚自愿受囚!”

悟业大师神­色­一愕道:“堡主之言,老衲觉得大反常情。”

“独脚阎王”嗤然道:“这根本没有什么奇怪的,慈法不过是听了这小子的胡说八道,与武当道士来向老夫追索‘寒竹剑’,老夫就与慈法打赌,找出寒竹剑,老夫自裁,否则,我要慈法依本堡禁例,进入铁牢..他搜寻了三日三夜,嘿嘿,一无所获,只得自入铁牢,以履诺言。”

悟业听得神­色­一怔,南宫亮嗤然一笑,道:“偌大一个阎王堡,要寻一柄剑,何殊大海捞针,我不知慈法大师怎会上你这个恶当。”

接着仰首冷冷道:“何况‘铁血盟’组织神秘,慈法大师如何知道内情?”

“独脚阎王”一愕道:“什么‘铁血盟’?”

南宫亮冷然道:“你何必假装糊涂,‘影子血令’秘创‘铁血盟’组织,妄图独霸武林,号今天下,现在我南宫亮只有一点不知道,究竟你是‘影子血令’的附庸走狗?抑是‘影子血令’受你指使?”

悟业大师闻言神­色­大震!

“独脚阎王”先也神­色­怔然,倏便仰天狂笑道:“老夫生平我行我素,从不受人指使,更无野心创门立派,你南宫亮信口乱诬,可有什么证据?”

南宫亮一见“独脚阎王”神态,心中大起疑窦,暗忖道:“难道真是我想错了?”

他剑眉微皱,一时语塞,只见“独脚阎王”又语声冷屑地道:“你拿不出证据,老夫倒有洗脱罪名的证人。”

话一说完,双掌一拍,暗影中倏然窜出一条黑影,掠落“独脚阎王”身前,现出一个形态慓悍的壮汉,恭身垂首道:“恭候堡主吩咐。”

“即带慈法和尚出来!”

壮汉一声应诺,身形一掠,向后园纵去。

悟业大师这时一脸肃穆,道:“不论真相如何,堡主可否容老衲将慈法主持带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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