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区区一个纪独人,本令主要他死,他不敢活,你堡主假如一定要抓他,半个时辰之内,本令主就替你抓回来如何?”
“独脚阎王”闻言一愕,冷笑道:“难道你还有什么条件?”
“影子血令”阴笑一声,道:“堡主不愧法眼,条件只有一个,请将那四张‘灵天残篇’交出。”
“住口!你能否活着回去,尚有问题,还想妄图奇书..”
“影子血令”目光一闪,语气倏转阴森无比地道:“本令主既然单身而来,自有退身之策,堡主如真要与本令主为难,恐怕令媛生命危在顷刻。”
此言一出,场中三人心中俱是一惊,“独脚阎王”脸色更是大变,侧目向内院一瞥,只见火光早已熄灭,而女儿黎雪的影子却是未见。
谁都料不到“影子血令”有这一着。
就在三人震骇分神之际,“影子血令”倏然身形电掣而起,掠上墙头,一闪而没,只留下一阵阴恻恻的语声:“堡主请自三思,限期一月,风陵渡头,以物换人,过期不候!”
南宫亮一见“影子血令”遁走,钢牙猛咬,身形已自腾起,罗刹婆婆却倏然横拐阻止道:“少侠,你纵不怕死,也应投鼠忌器啊!”
南宫亮心中一呆,身形跄踉退后两步,俊目中热泪汩汩而下。
“独脚阎王”仰天一声长叹道:“老夫生平经过多少大风大浪,这次算栽到家了!”
罗刹婆婆淡淡一笑道:“堡主,我老婆子已经交待完毕,你这座阎王堡看样子还要重新布置一番,一月之约,多多考虑吧!”
语声到此,一拉南宫亮衣袖道:“天快亮了,我们走!”
龙头拐一点,人已与南宫亮飘上围墙,向堡外掠去。
时已五更。
月沉星隐,四周一片漆黑,远处不时传来一两声鸡啼。
南宫亮被罗刹婆婆牵着衣袖,御风急奔,心中思潮,也随着如万马奔腾。
一幕幕惨痛的回忆,像虫一般噬蚀着他的心灵,尤其使他悲痛的,是眼见仇人,无法出手报仇,想起母亲的遗嘱,他差些失声痛哭。
掠过原野,罗刹婆婆倏然在一座林子前停下身形,松手放开南宫亮衣袖,目光一闪,长长一叹道:“孩子,我知道你心中的痛苦,但是,现在你必须忍耐!”
南宫亮悲痛地道:“前辈,我要忍到几时..”
“当务之急,应该先救出你的父亲,那时,你就可以放手作为了!”
南宫亮点点头,星眸注视着罗刹婆婆,在这刹那,他觉得对方脸上呈现出无比的慈祥,不由拜将下去,道:“前辈这样爱护晚辈,将来不知怎样报答才好。”
罗刹婆婆衣袖一挥,一道柔和的阴劲托住南宫亮的身形,道:“少侠,虚礼免了,老身只希望你能坚强起来,别再说什么报答之语。”
南宫亮无法下拜,只得长长一揖道:“晚辈决不负期望,但刚才前辈所说受人之托,不知系受何人之托?”
罗刹婆婆倏然目视虚空,轻轻一叹,道:“老身已三十年不闻世事,但是..那人实在太已可怜,触动了我恻隐之心,不得不伸手一管..不过,那人要我暂时保守秘密,不说出他的名字..这点,你慢慢总会知道的。”
南宫亮暗自猜疑道:“是谁呢?由他请罗刹婆婆出来之举来看,显然与我有着极密切的关系..会不会是外公?..”
他正自怔思,罗刹婆婆微笑道:“你胡思乱想也没有用,天已快亮了,别忘了明晚与少林僧还有约会!”
南宫亮徒然一愕道:“前辈是说我也要去?”
“当然,你是主角,怎能不到,何况,说不定你父亲的线索,届时也可以探得一点端倪呢。”
南宫亮心中一喜,急急道:“这么说,前辈知道悟众僧的行踪?”
罗刹婆婆点点头道:“嗯,你快去找一个地方休息一下,明夜初更,老身与你在此去三十里的五陵墓地东南方的一棵最高的柏树旁见面,记得准时到达。”
话一说完,身形一闪,已出十丈,瞬眼消逝在茫茫夜色之中。
只剩下南宫亮呆呆屹立,倏然他脑中微微开朗,喃喃道:“对了,班睢所说的偃师,大概就在那五陵墓地了,唉,自己一夜空忙,竟找错了地方。”
心中一想明白,南宫亮长长吁出一口气,向偃师城中奔去。
晓色微现。
四周一片迷蒙。光线由黑渐渐变灰..
一切恢复了冷清,宁静..
只有春寒料峭的晨风,在呼啸着..
二十四
冷月凄清。
孤星明灭。
偃师城外五十里的五陵墓地,在夜色中静静地躺着。
起伏的皇陵,参天的古柏,在冷月残照之下,现出一片清幽神秘的气氛。
杂草晃动,树枝弄影,犹如鬼魅幽灵,在飘舞不停,令人有一种恐怖的感觉。
时正初更。
蓦地,从偃师城方向,一条人影,疾驰而来。
在月光下,只见他剑眉星目,斜背宝剑,一身夜行衣,年不过十五六岁,可是眉间的忧悒,星眸中的仇火,却是那么地深重,超出了他的年龄。
他驰近墓地,目光一扫,见东南方果然有一棵高大的柏树,繁枝密叶,矗立在一座土坟之旁。
于是,他身形一掠,曼妙轻灵地飘向那棵树下。
四周仍静静地没有一丝声音,少年走近柏树下,身形一停,剑眉微皱,目光不时扫向四周。
就在这时,那高大的柏树上忽然响起一个低沉的语声道:“南宫少侠,上来吧,老身早到了。”
少年闻声一怔,眉头一开,仰首一瞥,身形陡然垂直升起,掠到一根树枝上,果见一个白发鸡皮的老妪,已端正地坐在枝桠中。
这应约而来的少年,不用说,正是南宫亮,而坐在树上的老妪,当然也就是罗刹婆婆了!
南宫亮这时选了一个空位,坐下道:“前辈,晚辈来晚了,害你久等。”
罗刹婆婆淡淡一笑道:“孩子,好戏还没有上场,不算晚!”
这时,南宫亮自枝叶空隙间,居高临下,目光一扫,见树旁那座巨坟后,竟有一座小小的祠堂,刚才因视线被巨坟所阻,无法看见,现在微瞥之下,只见祠堂中闪烁着一丝灯火,却静悄悄连半个人影也没有。
他心中不禁暗暗奇怪,侧首问道:“前辈,我们是监视这座小小的祠堂么?”
口中说着,心中却忖道:“方圆不过一丈的一座祠堂,静阒得不见半个影子,而且一共只有一间正屋,有什么好窥视的呢?”
罗刹婆婆轻声道:“孩子,这就是‘铁血盟’在洛阳、偃师两地的主要连络处所!”
南宫亮心中一怔,几乎不敢相信,这小小的祠堂,会是“铁血盟”的连络之地?不由怀疑地道:“前辈,祠堂里没有人啊?”
“会来的。”
“前辈,少林慈法大师及悟业大师还在等我们啊!”
“就让两个和尚多等一会吧,三更还没有到呢。”
罗刹婆婆说着神秘地一笑。
就在这时,一条人影,疾速地自偃师方面掠来。
罗刹婆婆用手掩嘴,轻声道:“来了,从现在起,不要再出声说话,一切听我命令行事。”
南宫亮点点头,星眸闪光,凝神地注视着。
只见人影笔直擦过处身的树下,掠向祠堂外一块草坪上,现出一个全身灰衣,头上黑绡密包的蒙面人。
蒙面人向祠堂中略一扫视,静静地站在当地,一动不动,似在等候什么。
惨淡的月光撒下一地的碎影,神秘的气氛,似乎更加浓厚,充斥于空间。
瞬息,来路上又有两条黑影,飞驰而来,腾跃之间,一晃六丈,丝毫不带声息,显然皆是江湖中一流高手。
人影掠落祠前,显出两个一身装束与先来的蒙面人,无不相同的人物。
只见两人同时向先到的蒙面人抱拳问询道:“争雄武林,唯铁唯血。”
先前的蒙面人立刻沉声答道:“日月轮照,影子永存。”
这仿佛是一种切口,也像是见面的一种暗号。
后来的两个蒙面人,站在左边的一个又道:“盟友是那一堂?”
先到的蒙面人接口道:“以天为色,星月微辉。”
后至的两个蒙面人立刻俯首恭声道:“原来是蓝旗星月堂主,好早。”
语气中露出无比的恭敬。
蓝旗星月堂主沉声道:“两位属于何堂之下?”
站在左旁的蒙面人回答道:“风虎云龙,排行一,二。”
蓝旗星月堂主哦了一声,道:“原来是风云堂左右执事,本堂失敬了,还有两位怎还没到?”
风云堂左右二执事同声道:“避免瞩目,分行先后,再过片刻便可到达了。”
这些对答,听得南宫亮心中暗暗吃惊,以“铁血盟”一堂的两位执事及堂主,竟有这份身手,其余再高一层的人物,不言可知。
尤其以其名称之杂,显然组织庞大已极。
他望着祠堂前三条人影,心中泛起一种沉重之感。
就在这时,罗刹婆婆倏然用内功“天簌传音”之术,向南宫亮道:“你看得出场中三人,哪一个是少林‘伏虎罗汉’悟众僧?”
南宫亮心中一愕,星眸一扫,见三个蒙面人,除了身材略有高低外,其余根本一样,那里分得出谁是悟众和尚,谁不是悟众和尚。
半天,不禁摇摇头,也用内家“传音入密”的气功,回答道:“前辈,晚辈眼拙。”
“记住,后来的左边一位,现在站在那什么蓝旗星月堂主右手边的,就是少林的悟众和尚。”
刚说到这里,来路上又出现两个装束相同的灰衣蒙面人,疾如飘风,掠落祠堂前。
南宫亮正要听他们说些什么,耳中已听罗刹婆婆道:“孩子,你现在必须监视着那悟众和尚,别让你自己视线混乱。能否查出令尊的踪迹,靠此一举了。同时,老身还要拿他向少林交待。其余的不必多管。”
一听此言,南宫亮忙一敛心神,紧紧注视着场中五人走动的方位。
罗刹婆婆说得不错,这五个蒙面人外表皆是一样,万一稍一错眼,就分不出谁是谁来了。
这时,场中五人已围成一个圆圈,只见那蓝旗星月堂主目光一闪,沉声道:“本堂奉堂主之命,请各位来此聚议,有两件大事,第一,本盟中暴露身份的人已经太多,情势大为转变,因此,某些人,必须迁移活动地点。因为本盟还没有到公开露面江湖的时候!”
语声到此,右手旁的悟众僧倏然截口问道:“依堂主看法,要到什么时候,本盟才能公开武林?”
星月堂主侧目道:“这就是本堂要说的第二件大事了,当务之急,必须先取到全部‘灵天残篇’,练成神功,一举慑服天下,那时我们不必再有顾忌,这点,我想也是各位加入本盟的中心希望。”
南宫亮心中大悟,这些武林高手,其所以变节投靠,原来是受此蛊惑,可见这部奇书,诱惑力真是不小。
星月堂主话一说完,倏然林中响起“咔嚓”一声轻微的断枝之声。
南宫亮真气一提,以为是自己大意,弄出声音,侧首一看罗刹婆婆,只见她如电双目,正不停四扫,白眉紧皱,倏然口角张翕,自己耳中已听到一阵细语声道:“老身想不到除我们之外,还有武林人物潜伏一旁,糟,假如是少林那两个不怕死的秃驴摸到这里来,老身的心机算白费了..”
她这话显示是指少林悟业及慈法两位大师而言。
在这刹那,只见星月堂主倏然冷冷一哼,仰首沉喝道:“何方朋友,既来了,何不现身一见,让本堂亲近亲近..”
话尚未完,刷地一声,左方第三棵较矮的柏树上,繁枝密叶中,倏然冲起一条黑影,疾如清烟,飘落祠堂之前。
身形一停,场中五个灰衣蒙面人的目光中立时现出一片惊奇之色,一齐躬身抱拳道:“想不到令主驾到,卑职有失迎接!”
那人一身黑衣,黑绢包头,南宫亮一见之下,几乎惊呼出口,这不是“影子血令”还有谁?
“影子血令”屹立场中,衣袖一挥,阴涩涩地一哼,道:“免礼!”
那立在中间的星月堂主道:“今晨令主召见卑职时,曾说不来了,怎么忽又驾到,敢情有什么重要变化?”
只见“影子血令”阴沉沉道:“不错!”
“令主可否见示?”
“铁血盟中已有外人混入,伏有奸细。”
“奸细?”
五个灰衣蒙面人同时一惊,目光互扫。
就是躲在树上的南宫亮心中也一片糊涂,莫测高深,侧首一瞥,罗刹婆婆白眉紧皱,目注场中,似在考虑着什么。
“影子血令”缓缓走上两步,一双露出蒙面黑绢外,寒若晨星的双目,向五个灰衣蒙面人凌厉的一扫,冷冷道:“五位除下灰绢,让本令主看看。”
五个蒙面人又是一怔,南宫亮耳中倏然响起罗刹婆婆的细语道:“好像,只是骗得过别人,却骗不过老身,这‘影子血令’是假的。”
“假的?”南宫亮心中一愕,几乎失声,忙运气传音道:“前辈,你怎么认得出来?”
“嘿,老身出山秘密探期中,曾三次暗随‘影子血令’,他的一言一动,早已深印老身脑海之中,此人虽装作得微妙微肖,但言语举目之间,状极谨慎,没有真的自然,老身不懂此人伪装而来,用意何在?”
“是呀,前辈看出他是谁吗?”
“要是知道他是谁?老身刚才那番话,岂不是多兜圈子。”
这边两人在树上一问一答,祠堂前却是一片死寂,那黑衣蒙面人冷冷一哼道:“本令主令谕,你们听到没有?”
语声未落,不远处倏然响起一声凄厉的长啸,又是一条黑影,快逾闪电,飘然而至,泻落祠堂之前。
嘿,一身黑衣,黑绢蒙头,竟又是一个“影子血令”。
五个蒙面人浑身一颤,显然心神大震。
那后来的黑衣蒙面人一见场中竟先有一个人,装束与自己一模一样,目光一怔,倏然阴恻恻道:“朋友,你好大胆..”
那假的“影子血令”抢口冷冷道:“大胆的是你,尊驾既然伪装本令主,何不亮出相来!”
后到的黑衣蒙面人阴声长笑:“装得真像..”
语声一顿,倏然厉声喝道:“星月堂主,风云堂主左右执事,还不动手拿下这伪装之徒!”
五个蒙面人一怔,倏然刷地一声,把两个黑衣蒙面人俱皆围入圈中。
南宫亮心中忽然忆起罗刹婆婆的嘱咐之言,忙将目光,紧盯着悟众僧。
只见假的“影子血令”目光一扫,阴恻恻道:“你们真伪不辨,敢情不守本盟戒律?”
在真假莫辨之下,星月堂主目光一转,倏然朗声道:“二位一般装束,实使属下等无从辨识,敢请二位取出‘血令金印’一辨!”
后来的黑衣蒙面人鼻中重重一哼,紧盯着假的“影子血令”,缓缓伸手向怀中掏去。
假的“影子血令”也装模作样,向怀中掏去。
南宫亮内心紧张地注视着场中变化,他不知道那假扮的“影子血令”,处在这种情形下,该怎么办?依推断,他除了也有一块假造的“血令金印”
外,只有出手一拼的一途了。这时,南宫亮耳中倏然响起一阵焦灼的语声道:
“糟,后来的是真的‘影子血令’,那假的必死无疑了。”这是罗刹婆婆的语声。
南宫亮侧目一瞥,见她满脸凝重之色。不由忙运气传声道:“前辈,敌人之敌,也是我友,我们难道能睁眼不救吗?”
“要是救他,悟众僧一跑,老身拿什么向少林交帐,唉,真该死,真该死。”
显然,罗刹婆婆也内心紧张,有点左右两难。
这时,场中那真的“影子血令”发出一阵阴恻恻的笑声,右手手臂已缓缓缩出。
但那假的“影子血令”也同样镇定如恒,右手缓缓拔出腰际..
四面围住的五个蒙面人目光瞬也不瞬,紧紧注视着两“影子血令”的右手,看看谁能掏出唯一代表“铁血盟”首领的表帜——“血令金印”。
就在这当口,一条人影,从林中突然冒出,掠落祠堂之前,南宫亮目光一瞥,心头大震,暗呼道:“怎么又是一个‘影子血令’?”
那突然出现的人影,也是一身黑衣,头包黑色密绡,只见他身在半空,发出“咦”的一声惊诧声,倏然阴恻恻道:“嘿!想不到有这许多人冒充本令主,打!”
身形凌空一旋,双掌一翻,就向场中两个真假“影子血令”疾劈而下..
二十五
这第三个黑衣黑绢蒙面,真假莫辨的“影子血令”一出现,不但南宫亮大为惊愕,就是本来屹立场中的两个“影子血令”,也同时发出一声惊咦!
说时迟,那时快,这第三个“影子血令”双掌凌空下拍,两道威猛无比的掌劲,已分向场中两个“影子血令”撞去..
在这种危机一发的刹那,场中两个“影子血令”那还有时间现出“血令金印”,双双发出一声冷哼,刷地一声,退身三尺。右手已自腰中抽出,曲肘当胸,以防追击。
令人惊异的,却是这两个“影子血令”退闪的身法、距离,竟然一模一样,不差分毫。
这在真的来说,固然容易,但在假的,要如此模仿,却非有超人的应变能力,无法办到,这情形,南宫亮几乎为之击节而叹。
后来的黑衣蒙面人一击未中,似乎也不知道对那一个先出手才好,立刻停在场中,目光灼灼循扫,面巾中发出一声阴恻恻的冷笑!
这时,南宫亮侧首一瞥身旁的罗刹婆婆,见她脸上也是皱纹重叠,眉心紧锁,神色一片茫然,显然也猜不透其中奥妙所在。
尤其外围的五个灰衣灰巾蒙面的“影子血令”手下,眼见这种情形,露出蒙巾的双眸,不时对三个衣着神态一模一样的蒙面人扫视着,显得内心焦灼不安。
浮云掩月,时阴时暗,这五陵墓地上,虽然有这么多人,气氛却静寂沉重无比。
墓草摇曳,树影映月,婆娑的黑影,犹如鬼魅乱舞,令人感到恐怖而窒息。
蓦地,场中响起一阵阴沉无比的语声,道:“外围堂主及盟友,易地等候指示,先退!”
语声似远而近,飘忽不定,但入耳清晰无比,显然以内功发出。
以南宫亮的功力,竟也无法分辨出自那一个蒙面人之口。
外围五名灰衣人一听此言略微一怔,倏然齐声道:“恭领命谕!”人影齐晃,迅速向四周纵跃而去。
南宫亮见形势一变如此,心中不由想起悟众和尚,正自一怔,耳中忽闻罗刹婆婆道:“这一来,老身的计划已被打破无遗,抓不住悟众,怎向少林交待,少侠等一等,老身去去就来。”
语声一落,身形已疾掠而起,向左方一条灰影急追而去。
奇怪的是场中三个“影子血令”,对五个“影子血令”手下爪牙的遁走,谁也没有出手阻拦。
南宫亮耳闻罗刹婆婆之吩咐,决心搞个明白,心想:刚才的话不知是谁说的,下这命令的人一定是真的“影子血令”..因为,他在目前,尚不愿将“铁血盟”公诸武林,自然不愿这些由各门各派叛变过来的武林高手,由暗变明,被人揭开真面目,而招致不必要的麻烦。
但继而一想,假的“影子血令”也可能假传令谕,因为拿不出“血令金印”,岂不立刻露出马脚,遭到围攻。
他反覆思索,终想不出一个能辨出真假的方法。
但事实上,这三人之中,必有一真二假。
罗刹婆婆既称第一个是假的,那真的不是第二个,就是第三个了。
这里南宫亮思潮起伏,场中已又响起一声阴恻恻的语声:“是哪一位以内功散音之法打发他们走的?”声音发自第三个出现的蒙面人口中。
第二个出现的蒙面人冷冷一哼,道:“这话多余,在下要看看你们两位的真正面目是谁?”
语声一落,身形已动,右手电掣而出,向发话的蒙面人头上黑绢抓去。
这一着奇快无比,眩人眼神,但发话的蒙面人阴沉一嗤,上身斜闪,反切对方右腕,左掌直击而出,下攻小腹,避招攻敌,一气呵成,出手之快,丝毫不输对方。
就在这电光石火的刹那,第一个出现的“影子血令”,身形一划,向第二个出现的蒙面人夹攻而上,口中冷冷道:“在下也想看看你是谁?”
劲风飒飒,罡气四溢,威力之强,竟也江湖罕见。
这一动上手,彼此方位互错,只见黑影晃动,再也分辨不出谁是第一个出现,谁是第二个第三个出现的了。
南宫亮一见三人动上手,不由暗自一喜,忖道:“以真的来说,当然不愿别人混充,而以假的来说,其所以冒充,当然是与自己一样,想查探底细,予以揭破,这一动上手,都志在必得,在生死之搏中,双方一定会施出看家绝学,我只要看清谁施出‘乾坤一元掌法’,岂不谜题自解。”
心中想着,立刻紧张地注视场中三人出手的招数。
这时,场中三个真假“影子血令”打得激烈非凡,出手之迅快诡异,令人脑昏目眩,四溢的劲气,使四周的松柏,响起如狂风吹打的簌簌之声。
以南宫亮目前的功力,足以洞察秋毫,可是场中五招一过,南宫亮反剑眉紧皱,心中更加迷茫起来。
场中三个“影子血令”出手的招数,皆是各派杂学,一会儿是武当的“大罗九式”,一会儿又是少林的点|茓术,同样的招法,三人同时使用,却没有一人施出“乾坤一元掌法”。
显然,三人皆想隐蔽身份,俱没有施出本身绝学。
南宫亮主意落空,内心顿感不耐,暗思自履江湖以来,与仇人一直像在捉迷藏一样,连对方的影子都没有摸到,更不用说看清对方真正长相了,有这种机会,怎能再予错过。
他内心渐感焦灼,意念飞转道:“在他们势均力敌之博击中,我何不突出奇袭,用‘无影神抓’中的一招,‘月影覆地’,抓下三人蒙面黑绢,看看谁是‘影子血令’?假装的人又是谁?”
但他没有考虑到,就是三人皆露出真面目,如皆是不认识的人,又如何判断真假。
南宫亮此念一起,立刻运气周天,弓身从树杈中,激射而出。
身在半空,一声清叱,双手十指幻影而下,施的正是“无影神抓”中的一招“月影覆地”,曲肘伸缩间,奇快地向三人面门抓去。
但场中搏斗三人,一闻场外枝叶微响,已有惊觉,南宫亮出现虽快,手指就将沾到三人门面,几乎同时,三个真假“影子血令”刷地一声,分三个方向,退开一丈。
毫厘之差,一招绝学,竟然落空,南宫亮身落当中,不由一呆!他星眸迅速一轮环扫,正欲发话,但三个“影子血令”一见是南宫亮,也同时一怔!
其中一个倏然冷冷说道:“既有别人Сhā手,恕不奉陪!”
语声一落,人已向场外疾掠而去。
几乎同时,另两个蒙面人一声冷哼,身形也激射而出,衔尾急掠,走的竟是同一方向,也不知是想追赶先走的蒙面人,抑是..
南宫亮见状大急,脚下一垫,长身飞扑,暴叱道:“你们都给小爷留下来!”
同时右掌猛推而出,一道狂飚直向最后一个蒙面人背心击去。
那人蓦地身形一折,方向不变,划出一道美妙的弧线,避过一掌,用传音入密的功夫道:“南宫亮,你找错了人!”
南宫亮闻言一怔,旋即冷笑道:“不论是真是假,我终要留你们下来,看看到底是些什么人物?”
这几句对话对答工夫,前面两个蒙面人已跑得无影无踪。
眼前蒙面人陡然加速身法,向前飞驰,口中道:“南宫亮,将来你自会知道,告诉你,我并不是‘影子血令’。”
南宫亮一见三个仅剩一个,怎肯放松,轻易信任,长笑一声道:“你既然不是,又何必怕我,同仇敌忾,大家见见面,岂不更好。”
“现在不是时候。”
“我南宫亮就不信。”
蒙面人急道:“敌人隐现无常,我们这样见面,有害无益。”
两人一逃一追,已出去二里,南宫亮闻言目光一扫,山岗起伏,已出五陵墓地,四周乱石嶙峋,远处密林纵横,不由冷笑道:“危言耸听,你以为我追不上你么?”
刷地一声,凌空疾起三丈,如矢激射而泻。
“杨枝甘露”所孕育的神奇功力果然不凡,南宫亮这一提足真元,立刻把距离拉近,仅距两丈有余。
这时,两人已驰近密林,南宫亮见状大急,正想运功超过前面截拦,倏见蒙面人身形一停,自黑绢中发出一声长叹道:“南宫亮,我何尝不想见你..”
说到这里,目光一闪,倏又道:“不行,有人来了!”
南宫亮一怔,侧首望去,果见左方远处,乱石丛中,两粒黑点,跳跃而至。
蒙面人竟趁南宫亮一怔神的刹那,嗖地一声,向密林中窜去。
南宫亮惊觉已晚,勃然大怒,厉喝道:“朋友,好诡计,看你逃得了么?”
也不管来的是谁,身形疾速一划,掠入密林,双掌一翻,横扫而出。
哗啦啦地一声,满天枝叶如尘沙而落,扫目一看,林中一片漆黑,那还有半丝人影。他定了定神,摒息暗听:发觉右侧远处有一丝轻微的拨枝之声,不由肚中一声冷笑,立刻向出声方向,闪身擦树疾走。
一进五丈,果然隐约看见一棵树旁有一条黑影晃动。南宫亮心中一定,冷笑道:“还往哪里跑!”
身形电掣而起,右臂一伸,向那黑影抓去。
噗地一声,抓个正着,但他却重心陡失,反而冲出三步,差些撞在树上。
原来手中抓的是一件黑色长袍,哪里是蒙面人,对方施的竟是金蝉脱壳之计。
南宫亮星眸迅速一扫,空林寂寂,再也没有丝毫声息,不由心头恨得发痒,双手一分,正想撕裂这袭黑衣,陡见黑袍领口中,竟结着一条白手绢。
他微感一怔,迅速解开,鼻中已闻一丝幽香,显然是女子之物。
尤其白手绢非丝非缎,质料极好,显见持用之人,出身很不寻常。
难道那蒙面人是个女子,难道“影子血令”是女子不成?南宫亮心中迷雾丛生,摊开白绢一看,心头又是一怔。白绢上潦草地写着八个字:“莫急见面,同缉仇人”书写用的是黑色眉笔。
这时南宫亮心头一片茫然,依留字来看,此人仿佛与自己关系极深,又是女人,那是谁呢?
他想起这黑色长衫,极可利用,于是一束成带,围在腰间,把白绢揣入怀中,脑中却仍回想着刚才蒙面人的话。
他依稀体味出她刚才话声清脆,的确是女人声音..
林外忽起一阵衣袂飘空之声。
南宫亮立刻打断思绪,纵身而出。
身形刚出密林,陡见一条灰影,迎面飞冲而至。
一见是“铁血盟”人物,南宫亮正好有气无处出,一声暴叱,双掌反背拂出,用的是“云雾封|茓”手法。
灰衣人一见有人阻拦,大感意外,身形微闪,喝道:“朋友,无怨无仇..”
话说一半,一瞥见是南宫亮,突然顿住,斜刺落荒而走。
这时,南宫亮星眸一闪,见三丈外另一条人影,已转身追了上去,手中提着龙头铁拐,正是罗刹婆婆,不由大喜,正要出声招呼,耳中忽闻一阵细语道:“少侠,别喝破他身份,也别打伤他,只要把他圈回五陵墓地,老身要拿他向悟业和尚交待。”
不用说,灰衣蒙面人必是少林悟众大师无疑了。
耳聆指示,南宫亮长身抄向灰衣人右边飞扑,口中喝道:“朋友,有种停下来,让小爷看看你的尊容。”
这时,罗刹婆婆身形折向左边,长笑道:“朋友,是一号人物,就请与老身说话。”
这一左一右包抄,只留当中一条路,灰衣人只有朝子陵墓地方向遁去。
但他一声不吭,埋头疾驰,显然欲以速度摆脱追踪。
这一逃二追,风驰电掣,刹眼已回到原处,南宫亮暗暗钦佩这少林十八罗汉之一的伏虎罗汉悟众僧,功力果然不凡,身形疾如飘风,难怪罗刹婆婆在不愿伤他的情形下,无法使他就范。
一到坟包累累的墓地,南宫亮与罗刹婆婆会心一瞥,左右加紧夹持,逼着悟众僧向悟业大师等候的地方逃奔。
灰衣人不知是计,当然往露空之处急驰,忽然,罗刹婆婆一声长笑,道:
“人到啦,和尚,还不下来!”
语声方落,两条人影,从一棵大树上疾泻而落,一色月白僧衣,手执禅杖,正是悟业大师及慈法大师。正好拦住灰衣蒙面人去路。
灰衣蒙面人一见身入包围,目光倏变狞厉,左手疾向怀中掏去。
在这刹那,南宫亮一声大喝,右掌飚然劈出,左掌五指箕张,幻影无声而起,向灰衣人头上蒙面灰布挑去。
这并发的两招方位出奇,疾速无伦,灰衣人心中本已惊惶,那想到南宫亮早已洞悉奸谋。
只听当地一声,一筒“黄蜂绝命针”已被震落地上,同时嘶地一响,奇绝天下的一招“无影神抓”,也已把灰衣人面罩抓裂,露出一个光光脑袋,九个受戒香洞,映月发亮。
悟业大师脸色一变,喝道:“果然是你,师弟,你为什么要做出大逆不道,叛逆师门之事?”
罗刹婆婆冷冷接道:“悟业和尚,老身交待啦,别的话少问,先问问‘龙盘玉鼎’是不是他下的手!”
这时只见悟众僧脸色灰败,惨然一叹道:“师兄,原谅我..”
左掌一抬,拍向脑门,噗地一声,血光迸溅,身躯立刻萎顿倒地,魂落黄泉。
谁也想不到悟众僧竟会自裁,要出手阻拦已是无及,罗刹婆婆双脚连蹬,恨恨道:“可恶,不知‘影子血令’控制这么厉害,难道世上还有比死更可怕的事?”
接着摇头一叹,向南宫亮道:“少侠,本想等少林和尚问完,再查查令尊的生死及藏匿的地点,这一下完啦!”
南宫亮凄然不语,神色颓丧,心想:“这一次落空,不知又要等到哪一天有机会..”
只见悟业大师潸然泪下,向尸首双手合十,喃喃道:“师弟,你太不应该了,这种回答,要老僧怎向掌门回报!”
他语音甫落,半空中倏然响起一声佛号,朗声道:“悟业僧,什么事无法回报?”
语落人现,场中已多了三人,众目瞥处,赫然是三位脸泛红光,佛相庄严的白眉高僧,左右二僧各执禅杖,中间一个的手中捧的却是代表掌门之尊的绿玉如意。
悟业僧闻声一惊,回顾一瞥,赫然大震,立刻俯首呐呐道:“不知掌门与护法驾临,乞谅失迎之罪!”
一旁的慈法大师也立刻上前拜见。
南宫亮及罗刹婆婆见少林掌门突然出现,也不禁心头微愕!感到事出离奇。
要知少林门户素严,尤其近年来门下弟子甚少在江湖上走动,一派掌门更不轻易下山,如今夜半三更出现荒郊,如非有特别紧急要事,怎会如此。
只见少林掌门百虚上人一瞥地上尸首,脸色微变,道:“悟业,这是怎么回事?”
悟业忙说出经过。接着道:“掌门能找到此,可是去过‘阎王堡’?”
百虚上人听完禀告,两道冷电,向南宫亮及罗刹婆婆一扫,缓缓道:“唔,黎乙休盛气凌人,要本掌门来此..想不到果然如此。”
说到这里,向罗刹婆婆合十道:“女檀樾三十年未闻影踪,想不到如今又履江湖,指示之德,老僧感谢。”
语气冷峭,内心似乎并无有感谢之意。
罗刹婆婆一愕,倏然朗笑一声,道:“岂敢,你和尚可是恼我老婆子扬了你的家丑?”
百虚上人神色微变道:“老僧不敢如此想,但女檀樾既知于前,不知是否能知于后,再指示老僧一番?”
罗刹婆婆一愕,道:“什么?”
“敝寺玉鼎已再度遭窃..”
“啊!”罗刹婆婆与南宫亮同时惊呼出声。
百虚上人目光如电,接着一瞥南宫亮,冷冷道:“小施主就是洛水南宫之后了?”
一见少林掌门态度似并不友好,南宫亮傲然回答道:“不错,在下南宫亮,不知高僧有何指教?”
“少侠信口而言,几使老衲与阎王堡大动干戈,少侠对自己言行是否感到歉咎?”
罗刹婆婆哈哈一笑,接口道:“上次的事,贵派先错,少侠后错,老身说过,两错相抵,谁也不能再怨谁?”
百虚上人冷冷一哼道:“那么这次呢?”
“嘿嘿,我老婆子又不是你少林门中的看家婆,少林镇山之宝再度遭窃,关我老婆子与南宫少侠屁事?”
“当然有关。”
罗刹婆婆脸色一变,冷冷道:“看样子,我老婆子三十年未曾动用过的飞龙头拐,要对你和尚开戒了。”
“女檀樾听了老僧之言,再说不迟。”
百虚上人缓缓吸一口气,似在镇压心中激动,缓缓道:“本门玉鼎在三天前遭窃,来人盗了玉鼎不说,尚且留下一笺!”
“笺上难道说是我老婆子出的手?”
百虚上人置若未闻,继续道:“笺上留语狂妄已极,说是如要取回玉鼎,必须老僧交出掌门绿玉如意..”
这话一出,在场众人皆是一惊。
难怪百虚上人亲自下山,敢情事情的确严重。
只见百虚上人继续道:“二位谅必知道,盘龙玉鼎再遭遗失,依照敝派先师遗律,如果无法找回,唯有封门一途,而如将绿玉如意交出,无异少林一脉覆亡,千余少年弟子沦为贼子奴隶,除俯首听任役使宰割外,再无抬头之日..”
罗刹婆婆不耐地打断百虚上人的语声道:“我老婆子不是贵派中人,对这些话听与不听一样,和尚你能不能长话短说?”
“当然,老僧就要说到正题了,檀樾,你知道笺尾署名的是谁?”
“是谁?”
“夕阳神剑南宫冉!”
一闻此言,南宫亮血气上冲,大声道:“以上人这般年纪,竟然相信?
——”
二十六
百虚上人冷冷道:“证诸最近江湖传言,老衲不得不信。”
南宫亮心腑快要气炸,怒极冷笑道:“上人何不再打听一下实际情形,家父生死不知,故居鸡犬皆亡,在这种情形之下,有可能再盗贵寺重宝吗?”
百虚上人闻言神色略为一怔。望了悟业大师一眼,悟业大师微微一叹,点点头,表示此言不假。
罗刹婆婆冷笑接口道:“老和尚,我看你是查不出线索,急得乱咬人啦,三岁小孩也会知道这张留笺是出于嫁祸之计。”
“女檀樾,老衲年已八十,焉有不明之理,但事关少林一脉存亡,不得不向南宫少侠追问..”
南宫亮狂笑一声,道:“大师是否可将纸笺拿出来一看?”
百虚上人微感歉意道:“知父莫若子,老衲正想请小施主辨明一下笔迹。”
说着已从袖中掏出一张摺好的白笺。
南宫亮伸手接过,打开一看,脸色惨然一变..
罗刹婆婆朗声道:“少侠,念给老身听听!”
南宫亮语声微颤地念道:“欲取玉鼎,先交如意,端午之日,泰山之巅,望日亭中,听候回音,约期之前如有意见传达,请找南宫亮即可,中原剑主南宫冉亲留。”
南宫亮念到这里,不由剑眉紧皱,忧虑百结。
罗刹婆婆皱眉道:“这笔迹真是令尊的吗?”
南宫亮黯然点了点头。
他心中一片迷茫,此刻对父亲的实况更加模糊不清起来。
“铁笔神风”班睢临死前说父亲被人挟持,而现在却出现这张条子,是另有缘故?抑是被迫如此!..
南宫亮怔思至此,望着百虚上人,倏然觉得少林和尚虽然情急固执,但并没有错处,正想歉言致意,罗刹婆婆目中精芒一闪,已道:“此事暗中另有蹊跷,上人以为然否?”
百虚上人因见南宫亮已表示笔迹竟是真的,闻言白眉微皱道:“女檀樾的看法,老衲勉强同意。”
罗刹婆婆冷冷一哼,道:“什么勉强,你老和尚肚中主意,老身一清二楚,事情既然临头,老身就承担到底,绝不推诿。”
百虚上人清癯冷漠的脸色,骤然开朗,手抱玉如意对罗刹婆婆施一礼,淡淡笑道:“有女檀樾这句话,老衲就放心了。”
南宫亮这时才恍悟百虚上人倨傲的原因,原来是想把这种重要责任,推在自己二人的头上,如今见罗刹婆婆一口拦过来,不由急急道:“老前辈,现在离端阳仅有两个月时间,万一找不回来怎么办?
罗刹婆婆沉思片刻,毅然道:“老身一生之中,还没有碰到办不通的事,我倒要看看对方究竟是怎么一个了不起的人物?”
接着又对百虚上人道:“端阳之日,你老和尚就携玉如意前往泰山,午时左右,老身与南宫少侠必到,那时再见机行事,老身誓与南宫少侠追出盘龙鼎,交还少林。”
百虚上人朗声道:“一言为定,老衲等这就告退了。”
说着双手合十,又是一礼,接着宽大袍袖一挥,喝道:“悟业,将尸体掮回寺去。”
人已向夜空激射而起。
悟业大师立刻应诺,抄起悟众和尚尸体,与慈法大师等相继追随离去。
五条灰白色身影瞬眼消失在夜色之中,五陵墓地恢复了宁静及凄清。
南宫亮望着五位少林僧的背影,脑中一片紊乱。
罗刹婆婆这时长长一叹道:“少侠,时间已报四更,咱们就在此坐着谈谈,等天亮罢?”
南宫亮默默颔首,与罗刹婆婆在一棵大树旁相对席地坐下,罗刹婆婆接着开口道:“情形仿佛愈趋复杂,但是少侠你不必担心,老身有一种感觉,‘影子血令’之所以要造成这种紊乱复杂的情势,不外乎是想使我们徬徨失措,由此推测,他目前必然极害怕别人揭破他的秘密,因此,老身觉得以不变应万变,只要追查出这恶魔是谁,万事迎刃而解。”
“但是前辈,这一点也并不简单啊!”
“唉!老身好容易查到这诡秘组织的一丝线索,想不到给两个假‘影子血令’把我全盘计划破坏无遗。”罗刹婆婆愤慨地说着,转而问道:“少侠,你把刚才的情形说给我听听。”
南宫亮立刻把刚才情形叙述一遍,接着把怀中白绢掏出,道:“晚辈亲近的人,离的离,亡的亡,实在想不起她与我有什么关系..”
罗刹婆婆伸手接过,目光微瞬,倏然失声道:“啊!这是老身之物..”
南宫亮一怔,道:“什么?”
“唉!糟,想不到她这么不听话,竟然孤身犯险,万一再有三长两短,老身岂不白费一番苦心!”
罗刹婆婆此刻满面皱纹的脸上,泛起一片忧虑之色,目光不时注视着南宫亮,旋又摇摇头,那种欲语还休的神态,看得南宫亮一片迷雾,诧然道:
“老前辈这样说,那第一个冒牌‘影子血令’与前辈必然大有渊源,那她究竟是谁?”
罗刹婆婆黯然一叹道:“老身曾与你说过,她不愿你现在知道她是谁。”
南宫亮闻言一怔,本来迷离的思绪,更加糊涂起来。
只见罗刹婆婆目光倏又变得忧悒无比,长长一叹道:“不过,我觉得并没有瞒住你的必要..”
南宫亮急急道:“那人难道与我真有什么亲密关系?”
“嗯..”罗刹婆婆似尚犹疑。
“那前辈就请快说吧!”
“她是一个女人,在一年前的深秋,经老身在洛水支流旁救起,一直伴同老身居在黄龙山松风坪,从这白绢判断,老身才知道伪装‘影子血令’中的一个,就是她..”
“她究竟是谁?”
罗刹婆婆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绿裳仙子崔宓!”
“啊!”南宫亮闻言猛然一跃而起,扑到罗刹婆婆脚下,半跪地下,激动地道:“老前辈,你说我妈没有死?”
罗刹婆婆怜悯地抚着南宫亮的头顶,摇摇头道:“没有死,她经老身救起后,经过老身一番劝告,决心等待水落石出,同时要老身打听你的消息,唉!令堂当时伤势极重,老身下山时,曾劝她静静休养,并以一生内功修为之法相授..想不到她竟异想天开,扮成‘影子血令’..这举动实在太莽撞了。”
南宫亮星眸中充满了泪水。
他不知道自己现在心中是快乐,还是悲伤,这消息实在太出于意外,而且来得太快,脑海中一时之间,竟然无法适应。
母亲的影子,立刻又涌上他的心头,那端庄的容貌,慈爱的神态,活生生的现在眼前,在这刹那,南宫亮周身充满了温暖,夜寒料峭,仿佛都被这份幻影所融化。
他心中喃喃道:“啊!妈,你没有死,但刚才为什么不见我,你知道亮儿每天在想念你啊!”
他脸上感到渐渐濡湿,也分不出露水抑是泪水,在激动的心境中,他不由自主地摸出怀中那只装盛着母亲鲜血的瓶子,呆呆凝视着。
在怔思中,他发现一只手在替自己拭去脸上的泪水。
于是,他抬目一望,眼前母亲的幻影已变成鸡皮鹤发的罗刹婆婆。只见她叹道:“少侠,你现在应该高兴才对,怎地流起泪来..”
南宫亮举袖向脸上抹了一把,呐呐道:“老前辈,晚辈太高兴了..”
“唉!只是你母亲个性太急且烈,如此急于事功,老身实为她担忧..”
南宫亮倏然一跃而起,急道:“老前辈,天涯海角,我要去找她..”
罗刹婆婆一把抓住南宫亮,沉声道:“她如今行踪飘忽,哪里能找得到她,再说,她之所以不要老身告诉你,就是怕你分心。”
南宫亮内心一片焦急,闻言无奈地仍旧坐下,道:“但是以妈的功力,怎是‘影子血令’的对手,万一..”
罗刹婆婆摇摇手道:“万事虽不能太乐观,也不必太悲观,我现在想查清楚,两个假‘影子血令’,除了一个是令堂外,另外一个是谁?”
南宫亮茫然摇摇头,只见罗刹婆婆沉思顷刻,倏然道:“目前这些谜题以及追寻令堂的事由老身来办,你必须仍旧全心全力地去追查那‘影子血令’的底蕴来历。”
“线索已断,再往何处去查?”南宫亮愁绪百结,说到这里,倏然一拍大腿道:“对,只有先问问地灵神乞,看他这趟汉中得到什么线索没有?”
“不,依老身之推测,你立刻前往滇南清真观,或可与那恶魔遭遇..”
“为什么?”
“灵天残篇既有四篇落在清真观手中,如今‘影子血令’消息已得,岂肯放过,老身推测他目前所以行踪秘密,乃因奇书未全,功力仍未到登峰造极地步,故不敢公开妄动,如等奇书全部为他所获,武林将无醮类矣,故你必须去清真观一趟。”
南宫亮一听此言有理,即道:“那么老前辈呢?”罗刹婆婆微微一叹道:
“我本可与你同往,但目前已只能暂行分开,为了令堂安危,老身必须追寻到她。”说到这里,缓缓起身,接着道:“不论此行成败如何,老身与你在端午之日泰山之顶再见,现在事已紧张,老身先走一步了。”话一说完,人已向偃师方面掠去,瞬眼没入林影之中。
月影西坠,寒星闪烁,南宫亮怔怔目送罗刹婆婆离去后,又复陷入一片复杂的思潮之中。
不过母亲的复活,使他凄苦的心境,稍为一畅,也因此,使他感到更加焦急。
这时,他又摸出那只磁瓶,握在手中,痴痴怔思着,他感到这磁瓶有一种极大的温暖,烫着手心,也感到一份沉重。半晌,他又喃喃道:“妈,两年以来,一事无成,仇人太过狡猾,妈,亮儿决尽心尽力,誓必活擒此獠,..”
他默默地祷告着,心中仿佛轻松了不少,于是将磁瓶收入怀中,打量了一下天时,立刻就在原地,运功调息起来。三个周天过后,南宫亮倏然醒转,目光一瞥,天色已经大亮。
只见晨雾氲氤,露滴绿枝,空气清新而混蒙。想起罗刹婆婆之言,他拍拍衣衫上的尘露,正想掠身转向驿道,前往滇境,蓦地——周围出现一个个人影,向自己缓缓围拢。
南宫亮心中一惊,星眸凝光,迅速一扫,竟有八人之多,只因雾气太重,尚难辨出面目,个个长袍飘拂,手中长剑白光闪烁。
他暗忖道:“难道又是铁血盟爪牙?”一念至此,心中不敢大意,反手长剑出鞘,朗声长笑道:“朋友们既然来了,还等什么,我南宫亮这厢候教?”
话音甫落,五丈外包围的八条人影,骤然移动,刷地一声,同时欺近三丈,仗剑屹立,满脸腾腾杀气,十六只眼神,犹如十六道电光般闪烁着。
南宫亮目光一瞥,心头不由一震!
眼前诸人那是什么“铁血盟”人物,竟皆是年老道士,个个法髻高耸,黄|色道袍,其中三人正是武当二子归元子、归真子及掌门归灵真人。
一见是武当道士,南宫亮心中暗感不妙,心中一动,立刻先发制人,对武当掌门举剑施礼道:“想不到又碰到前辈,在下这厢有礼。”
接着又对归元子道:“恭贺道长脱困,南宫亮先致歉意归元子鼻中重重一哼道:“小施主胡诌一言,却使贫道遭受铁牢之灾,你如今尚有何话可说?”
武当掌门接着沉声道:“本派弟子被人囚监尚在其次,而本派却因此与‘阎王堡’种下不世深仇,你南宫亮一言肇祸,害人不浅,少林和尚虽可不究,本派却万万放你不过。”
语声沉凝如冰,脸色冷酷如铁,显然是挟怒而至。
南宫亮辨言察色,知道武当道士一定是在阎王堡吃了亏,归元子虽然被释,但这误会仇恨,显然已移在自己身上,不由暗忖道:“他刚才提起少林,想必是遇到了少林掌门才得知我在此地,我何不如此如此,先摆脱这层纠葛再说。”
转念至此,朗声一笑道:“贵派是否能放过在下,暂且不说,请问各位得知我南宫亮在此,可是已遇见过少林掌门?”
武当掌门归灵真人冷冷道:“不错,南宫亮,这些都是闲话,如今本掌门问你是否甘愿俯首就缚?”
南宫亮脸色微愠道:“等在下把话说完,再回答前辈之言,请问少林掌门有否对贵派说过‘盘龙玉鼎’再度遭窃之事?”
武当掌门脸色一怔,大感意外,显示少林掌门并没有透露这段消息。
其实,以武当、少林这等名门宗派,重宝遭窃,引为奇耻大辱,非不得已,怎肯轻易透露。
南宫亮见状,脸色倏然一整道:“这次盗宝之人已与少林掌门百虚上人有泰山之约,日期为端阳正午,为辨清南宫一门清白,在下自愿肩任此责,追缉祸首,贵派如能体谅在下,就请静候消息..”
武当掌门归灵真人冷冷道:“如本掌门坚持刚才之言呢?”
南宫亮星眸凝光,沉声道:“那区区只有以剑一搏,但是前辈,你勿忘要找回‘寒竹剑’,全在端午泰山之会,目前线索未明,自相邀斗,岂不正中了贼子分化之计,愿掌门人三思而行。”
这番话说得沉毅有力,听得归灵真人脸色犹疑,砰然心动。
倏见归元子冷冷一笑道:“南宫亮,你的话不为无理,既然有泰山之会,本派自会参加,与你有何关连,今天本派仍然要依律擒你回山,待寒竹剑水落石出,再放你自由。”
南宫亮一肚愠怒,再也忍耐不住,冷哼一声道:“以少林百虚上人尚不敢预料泰山之会凶吉,贵派敢出此狂言?撇开此事不谈,今天要我南宫亮束手就缚,岂非是狂人妄想,在下今天就以手中长剑闯闯武当闻名天下的‘八卦憾魂剑阵’!”
归灵真人本来犹豫的神色,一闻此言,遽然变得铁青,厉声道:“夕阳六式,名闻中原,本掌门正要见识见识。”
话声到此,长剑一挥,武当二子及少清五剑身形齐晃,立按八卦方位,把南宫亮团团围在中央。
个个长剑高举,剑尖朝天,场中一片杀气,直冲云霄。
此时晨雾渐散,阳光映着九柄长剑,闪烁着一片剑气,令人不寒而栗。
势成骑虎,南宫亮胸坎反而豪气澎湃,剑势斜举,朗笑道:“相搏不能无注,掌门人,如我南宫亮得出此阵,尚请贵派勿再相逼,寻找寒竹剑之责任,在下仍愿承担。”
归灵真人狂笑道:“小施主豪气惊人,如能生出此阵,贫道今后相遇施主,一定避道而行,如你无法冲出剑阵,嘿嘿,只有擒你回山,禁闭于武当‘无情洞’中,渡你一生了。”
要知武当“八卦憾魂阵法”为武林中武学之奥秘,自三丰师祖研创以来,尚未被人破过,武当创派两百年余,以此阵护山,频经危难,终能履危转安。
何况主持此阵的是武当掌门加上二子五剑,全系派中剑道顶尖高手,故归灵真人爽快答应。
南宫亮闻言,立刻沉气凝神,道:“掌门既如此说,在下放肆了。”
语声一落,剑势突起,真元贯注剑身,先向站在乾天之位的归灵真人平挥而出。
这正是“夕阳六式”中的第一招“夕阳流霞”,剑尖似吐若吞,幻出一片耀眼光幕,剑气砭人皮骨。
他虽口出豪言,但因首次对付以剑术行世的武当高手,也不敢掉以轻心。
就在南宫亮长剑刚出之际,场中顿时响起一阵轻啸,只见人影疾速晃动,归灵真人,身形倏隐,接着千条剑芒,已向南宫亮周身攻到。
南宫亮心中一凛,暗忖道:“名不虚传,武当剑阵果然不同凡响。”他心中转念至此,益发谨慎,招式由实变虚,长剑回圈,曲肘伸缩之间,绽出千条剑影,反迎而上。
由“夕阳六式”一变而为“无影神叟”的“无影三剑”,威力倍增,气势与前大不相同。
只听得“呛,呛,呛..”连声响起,空中爆出一片火花,剑阵转动顿形一顿。
归灵真人见状一惊!他想不到南宫亮小小年纪,内力竟然这等深厚,尤其这一招剑势如水银泻地,无孔不入,神奥出于意表,像是久绝江湖的“无影三剑”,不由心中骇然,一声长啸,正想返转阵势,施出最具威力的“憾魂七转”。
谁知南宫亮就在这刹那间,见归灵真人身形已转到伤门,知道这武当一派掌门必是阵法之主枢,一声轻叱,长剑已无风电掣而起,向归灵真人周身罩去,同时左手五指齐弹,施出“无形指”法,分袭武当五剑。
这一着快得无法形容,归灵真人啸声刚起,身形方动,南宫亮剑势已到。
逼不得已,一招“沙尘迂回”,长剑弧形飞掠迎出。
一旁的武当五剑正要联手相制,陡觉指风划空暴袭而至,不由一骇,拧身闪避。
在这电光石火刹那,只见噗地一声,南宫亮长剑与归灵真人长剑相交,发出一声哑响,南宫亮就借这一震之势,身形已反弹而出,落于三丈之外。
归灵真人想不到南宫亮剑上真力敛而不发,以计出阵,见状不由一呆。
只见南宫亮长笑一声道:“承掌门相让,区区告辞,另图后会。”
语声一落,人已疾如流星,身形三闪,消失于五陵墓地中。
归灵真人仰天一声长叹,喃喃道:“此子能有这般功力机智,实我生平所仅见..唉!罢了..罢了。”
袍袖一挥,人已凌空而起,刹时,八条人影,离开这荒凉的墓地,走得无影无踪。
荒草萎萎。
黄土堆堆。
朝阳洒下一片金光,四周恢复了一片寥寂。
二十七
滇南四季如春。
洱海湖光山色,犹如人间仙境。
时正四月,春风拂柳,游人如织。
但是湖滨林影深处的一座屋宇连亘,屋栉如鳞的道观,却门户紧闭,阒然无声。
只有观门横匾上漆金的“清真观”三个大字,尚映着阳光,闪闪发亮。
午时刚过,观前出现一个吊睛凸额,背Сhā长剑的少年。
他正是依照罗刹婆婆吩咐,千里急奔而来,欲查探“影子血令”真面目的南宫亮。
只是想起与清真观尚有“杨枝甘露”纠葛,故而套上人皮面具,隐去本来面目。
此刻,他望着门户深闭,阒如无人的“清真观”,不由眉头微皱,暗暗忖道:“清真观名震天南,武林中那个不侧目而视,如今观门紧闭,难道已发生了什么事?”
他怔思至此,以为自己来晚了一步,心中暗暗焦急。
心念起伏中,南宫亮灵光一动,目光左右一瞥无人,伸手向门环拍去。
“啪!啪!”两声响过,南宫亮翘首而望,观中竟仍毫无回音。
这情形使南宫亮暗自发怔,正欲长身而起,陡然观门拉开一线,闪出一个年轻道士,向南宫亮深深打量一眼,冷冷道:“施主有何贵干?”
南宫亮一见眼前年青道士脸色虽然冷漠,却毫无别的征兆,心中微定,抱拳道:“素闻贵观规模宏大在下想进观随喜一番。”
年轻道士摇摇头道:“本观近日有事,奉命不纳香客,请施主原谅。”
语声一落,也不等南宫亮反应,返身入观,嘭地一声,大门依旧紧紧闭起。
南宫亮本来只准备查看一下动静,见状心中暗笑,立刻转身在附近徘徊起来。
他细察地形地势,脑中细思刚才年轻道士的话。
经过一番推测后,他认定清真观必已遭遇到什么重大的事,决心耐性守候,看个究竟。
于是他翘首四望,转过正门墙角,见一棵榆树,依墙斜伸入观,高耸入云,繁枝密叶,正是良好隐身之处。
主意一决,南宫亮假意浏览风景,沿湖漫步游荡。
时间在他漫步中缓缓过去。刹眼已是夕阳西下,暮色四起。
南宫亮立刻又转身向清真观行去。
天色渐黑,游人已稀,南宫亮这时不走堤边道路,借着树木隐身,恍如一缕轻烟,直奔清真观右角围墙边,一到那棵高大的榆树之下,悄无声息,嗖地一声窜上树枝,隐入密叶之中。
他选好一个良好位置,轻轻坐下,掏出干粮果腹。
夜风吹拂,幽静的四周响着一片天籁。
天上银河星群灿烂,这是一个令人心醉的春夜,可是南宫亮俯视清真观中,一片漆黑,灯火不举,死沉沉的气息,令人有一种悚然恐怖的感觉。
约过半个时辰,南宫亮屏息静气,正感烦躁之际,蓦地,“清真观”后殿中飘出八条身影,掠落前院之中。
这八个道士身形一停,星光之下,南宫亮凝神俯视,赫然是名满江湖的清真八仙。
只见为首的天风道长低声道:“强敌今夜前来,稍等如出手,务必联手制击,发挥合击之术的高度威力,切忌盲动,今夜之战,实系本观存亡之机,尚请各位师弟群策群力,勿为敌所趁!”
这番话声虽低,但南宫亮却听得异常清晰,心中悚然一惊!
以天风道长之言,及现状来看,清真观外驰内张,早有防范。但所谓强敌究竟是谁呢?难道就是“影子血令”?
他这边念头未落,观外陡然响起一声凄厉长啸。
啸声起于林外,尾音一落,清真观的风火砖墙上,已出现一个全身漆黑的蒙面人。
这份神奇的轻功速度,看得前院中的清真八仙齐是一惊,刷地一声,身形齐动,三二成行,形成六角方位,手中拂尘一挥,银丝和风轻啸,院中顿时漫起一片杀机。
南宫亮耳闻啸声,目光一瞥,心中一阵激动,暗暗呼道:“果然就是‘影子血令’,罗刹婆婆的推测一点不错,难怪清真观如临大敌,敢情这魔头真是为‘灵天残篇’而来!”
只见“影子血令”阴恻恻一笑,露出黑绢的一双寒目向场中一扫,阴荫道:“天风,初更已至,你这是给本令主的回答么?”
天风脸色沉肃,仰首缓缓道:“如朋友愿收回成命,贫道等也不愿兵刃相见”
“影子血令”哈哈狂笑道:“收回成命?笑话,本令主向例言出必行,天风,本令主三日前留帖给贵观充分时间考虑已称优容,难道贵观要自取灭亡?”
天风冷冷道:滇南清真观屹立江湖百年以来,尚未被人以武所屈过,尊驾以为只凭一纸留帖,就能吓住本观,岂不太过自大..”
“影子血令”鼻中重重一哼,阴森森道:“这么说来,贵观是不肯交出‘灵天残篇’了?”
天风冷笑道:“不世奇宝,有缘而获,岂能凭空送人!”
“影子血令”语声更加阴涩,缓缓道:“天风,贵观观主天玄老道怎不出来?你作得了主么?”
天风厉声道:“尊驾这番话何不等闯过八仙阵再问,此刻岂非问得多余。”
南宫亮身在树上,紧张地注视场中情形,心中忖道:“敌人已现,我是坐待变化呢?抑是此刻出面?”
正在犹疑不决,只见“影子血令”倏然冷笑道:“牛鼻子,不给你厉害看看,你也不知道天高地厚,区区合击之术,怎能难得了本令主。”
语声一落,双掌接连两击,蓦地一条灰影曳空而至,停身墙上,现出一个灰衣蒙面之人,从包头灰绢中响起一阵语声道:“恭候令主命谕!”
清真八仙神色一怔,就是南宫亮也暗暗为清真观担心,这情形分明暗中“铁血盟”爪牙来了不知多少,对‘灵天残篇’志在必得。
只见“影子血令”一挥手道:“三招之内,使场中八个牛鼻子拂尘出手,再给天风一些苦头尝尝。”
这番话加上不屑的语声,听得清真八仙神色连变,个个脸上浮起一层愤怒的杀气。
要知道清真八仙也是武林中一等一高人,何况八人联手?要说三招之内震脱他们兵器,谁肯相信?
“影子血令”的话,简直把名满天南的八仙看得像三岁孩童,天风道长等师兄弟,焉得不怒?
天雷道长首先忍不住厉声道:“尊驾好狂的口气,何不自己下来试试!”
那灰衣蒙面人阴恻恻道:“血令金身,与你们牛鼻子动手,岂不贬了身份,区区一人足够使你们鸡飞狗跳了。”
话声甫落,右手一抹腰际,呼地一声,一条丈八软索已掣在手中。
南宫亮一见这长索,暗自心凛,心中呼道:“啊!是‘阴世君子’纪独人!”
不错,这灰衣蒙面人正是曾经隐伏“阎王堡”任总管之职的纪独人。
此刻,南宫亮不禁暗暗为清真八仙担忧,在他几次与双方交手经验中,“阴世君子”的功力,实比清真八仙高出太多。
就在他思潮起伏的刹那,纪独人身形已轻轻飘入院中,面对清真八仙列布的阵式,冷笑道:
“牛鼻子,就先试试区区索上招式。”
语声中,呼地一声,黑黝黝的牛筋软索,漫空向天风道人的拂尘上绕去。
几乎同时,天风道长一声大喝,拂尘平挥,不碰长索,却纵身向纪独人扑近。
要知道天风道人也是一流高手,知道在这种外门兵器下,只宜近袭,不宜远攻,岂能让纪浊人施开手脚。
他这一动,阵势已展,只见八道银光,如八只莲蓬,电掣般向前涌去。
名震武林的玄天十八拂,合八人之力,向纪独人逼进。
咝咝劲气,透过拂尘,源源涌出。织成一片无形的罡网。
但纪独人第一招本是虚招,一见对方拂尘围到,倏然发出一阵长笑,身形如电而升,长索向下一圈,刷的一声,向满场银光扫去。
这一招角度之奇特,招式之诡异,使人无法意料。
只见纪独人长索向上一带,阴喝道:“着!”
随着喝声,场中立刻响起一阵惊呼,只见清真八仙阵式大乱,三柄拂尘已被长索卷在半空。
纪独人长索一抖,三柄拂尘凌空飞泻,呼地一声,如灵蛇骚游,长索又向惊惶失措的天风身上绕去。
这变化本在刹那之间,南宫亮心中一惊,正想纵身解救,蓦地,正殿中响起一声大喝,涌出十余个道士,其中一个长鬓飘拂的老道,如矢激劲而出,手中银丝拂尘一招“纯阳降魔”,抖起一片银光,疾向半空中的“阴世君子”
递到。
“阴世君子”长索一收,身形一拧,仍退站至风火砖墙之上。
长鬓道士一招解救了天风危机,飘落地上,墙上的“影子血令”已冷冷道:“本令主以为你玄天观主躲在庙里,不敢出来了,时间已到,老道士,你是预备交出‘灵天残篇’呢?抑是准备玉石俱焚!”
长鬓道士苍老清癯的脸上一阵蠕动,仰天狂笑道:“耳闻尊驾手创‘铁血盟’,企谋‘灵天残篇’,秘图大举,但今天要想在清真观中逞雄,除非本观主横尸当场!”
“影子血令”阴恻恻一哼,道:“玄天老道,你以为你还能活得很久?”
话声一落,手掌三击,蓦地观外涌来十余道灰影,掠落墙上,一个个灰色长袍,灰绢包头,举动诡秘。十余道寒光闪闪的眼神,露出蒙面包绢,向场中扫射。
“影子血令”摆手道:“不是本令主自夸‘铁血盟’中任何一位的身手,皆不在贵观任何一位高手之下,老道,你再想想,是要宝还是要命?”
玄天观主一见出现这么许多灰衣蒙面人,脸色更加透现一片凝重,冷冷道:“尊驾持势凌人,清真观也只有拚命周旋,今天就是本观主血溅五步,你也休想得到‘灵天残篇’。”
语声方落,后殿中倏然响起一声惨嚎。
玄天道长闻声脸色一变,蓦见一个年轻道士跌跌撞撞地从殿后跑了出来,浑身满是鲜血,显然已身受重伤,口中大声道:“启禀观主,精舍被劫,古月师兄身伤,玉..玉牒已失..”
玄天道长神色大变,身动如风,刷地冲近受伤道士,一把抓住臂膀道:
“下手的人是谁?”
“是..是..”
受伤道长仿佛受不住伤痛,语声未完,竟昏了过去。玄天道长这时也顾不得门下伤势,双目赤红,火光闪烁,仰首大喝道:“影子血令,是你下的手么?”
“影子血令”仰首一阵阴森而得意的长笑道:“不错,本令主早已说过,向例言出不收。”
“好恶贼,你怎知道观主的‘灵天残篇’是放在玉碟之中?”蓦地,东边墙上响起一声冷笑,接口道:“这并不算稀奇,有此奸细潜伏道长身旁,贵观中还有什么事能瞒得过别人耳目!”
语声中,一条人影,摔落院中,嘭地一声,正好落在玄天道长脚前。
玄天道长目光一瞬,见一年轻道士,躺在地上,不能动弹,显然血|茓已经被制,不由失声道:“是古月..”
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随身的徒儿,竟然逆叛,脸色倏然悲痛已极,扬手向地上拍去,口中厉喝道:“该死的逆徒..”
嘭地一声,接着地上响起一声凄厉的嚎叫,那受制的道士竟因一念之差,死于自己师父,玄天道长手下。
就在这时,只听“影子血令”阴叱道:“朋友,咱们是第二次见面了,想不到你冤魂不散,竟敢破坏本令主行事。”
玄天道长一时气昏了头,耳闻语声,侧首一望,这才看见墙上多了一个黑绡包头,一身黑袍与“影子血令”装扮一模一样的蒙面人,不由一声惊噫,|Qī-shū-ωǎng|心头反而糊涂起来。
身在树上的南宫亮此刻心头大震,暗暗呼道:“这一定是母亲..”
这时,他心头一阵激动,满腔热血如水沸腾。
只见东边墙头的黑衣蒙面人嗤然道:“不知道谁破坏谁的行事!”
话刚说一半,玄天道长倏然大喝道:“这位朋友,既承指示本观叛逆之徒,请问‘灵天残篇’现在何处?”
“当然在我身上。”
“影子血令”倏然一声阴叱,身形疾速无伦地向东边墙上扑去,双掌一分,斜击而出,口中冷笑道:“灵天残篇在你身上,向你拿也是一样!”
南宫亮见状大惊,他知道自己母亲的功力绝对不能与“影子血令”相抗,情急之下,一声轻叱,身形激射而出,反手长剑出鞘,一招“无影三剑”第一式“灵幻影灭”,就向“影子血令”撩去。
剑化千条,似有若无,罡浪波涌中,“影子血令”腰身一拧,左掌倒拍而出,横掠三丈,目光一瞥后,不由怔然道:“你是谁?”
南宫亮狂笑道:“是你对头冤家,再吃我一剑!”
他一击不中,剑式回圈,跟着“影子血令”身形,凌空又发出第二式“太虚千景”。
这一招变化繁复,剑势神奥,令人只见一片光幕,不知剑势所指何处。
一旁的纪独人首先一声大喝,丈八长索,呼地一声就向南宫亮身形横里卷至。
南宫亮心中一凛,剑势不由一顿,口中大喝道:“清真观各位道长,还不动手,等待什么?”
身形微沉,避过长索,仍向“影子血令”追击而去。
院中的清真观道士本被场中千变万化的情势怔住,耳闻喝声,修然清醒,玄天道长及清真八仙,齐声大喝,向墙上的铁血爪牙扑去。
就在这时,“影子血令”寒目一闪,倏然大喝道:“盟友们速退,搜查那蒙面人去向要紧。”
身形微沉,避过南宫亮追击之势,回首冷冷道:“小子,有一天够你瞧的,今天且再放过一遭。”语声甫落,人已疾速飘出七丈。
南宫亮星眸一瞥,刚才那东边墙上的“影子血令”果然已趁忙乱中离去,但他那肯放过眼前的真正仇敌,厉叱道:“恶魔,今天你就是跑到阎王殿,小爷也要追到你南天门!”
提起全身真元,衔尾疾追。
二十八
时正傍晚。
一座座山峰,像剑一样Сhā入云霄。
落日在峰后射出一片金黄|色的光幕,由正面望去,阴暗的山峰,越发显得阴沉可怖。
从幽谷关方面的驿道,奔驰着二条人影,向崤山行来。在落日的余晖中,只见二个人影,时急时缓,似乎在边行边谈,商量着什么?
微风吹动二人的衣袂,有一种飘然之感,但是二人的脸色却好相反,有如山岳一样的沉重。
这是一老一少,年青的一身深蓝劲装,斜背长剑,腰间缠着一个包裹,星眸神光闪烁,正是南宫亮。老的一身黑布大褂,五短身裁,双眼碧芒如电,不用说就知道是“鬼眼神偷”仇森了。
只见仇森倏然拉住南宫亮轻轻道:“崤山已在眼前,天色未晚,少侠,我们休息一下,吃些干粮,再决定行止吧!”南宫亮点点头,星眸一扫,转身就向驿道旁一间凉亭中掠去。
二人进入亭中,各人掏出干粮充饥。
暮日沉沉,荒道凄迷,南宫亮心系此行的成败,有些食不知味的感觉。
匆匆果腹完毕,仇森轻声道:“少侠,我们就这样闯进去?”
南宫亮解下包裹,拍了一拍,低声道:“等一下前辈与我就套上这二件黑衣,蒙上黑绢,冒充‘铁血盟’人物,混进去再说,晚辈想,除此之外,再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了!”
仇森摇摇头沉思片刻道:“我颇不以为然,以‘铁血盟’组织之严密,靠一套伪装,恐怕没有这么容易混。”
“前辈难道有什么计较?”
“我俩应该分开而行,同时你应该先牺牲一下!”
南宫亮心中一怔道:“牺牲?”
“嗯!老朽虽然妙手空空,三十年来干这没本钱买卖从未失过风,但如在对环境毫无知悉的情况下,一样难以施展,因此必须少侠先带路。”
“晚辈带路?但是晚辈对绝魂谷中的一切,也丝毫无知啊!”
仇森神秘地一笑,用更低的语声道:“这就谈到牺牲了,只要你能故作被擒,冒险一下,我仇森就能跟踪潜入,至于怎么施诈,怎么装作被擒,你自己见机而行。”
说到这里,见南宫亮怔怔发愣神色,忙一正容,郑重地道:“少侠不必多心,只要你能与他们周旋到四更,保护自己不受损伤,老朽保你身脱樊笼。”
南宫亮毅然道:“好,就这样办,为了父亲外公,晚辈就是吃些苦,似乎也是应该的,但是其余只有靠前辈了。”
仇森钦佩地道:“少侠能有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决心,此行成功希望增加大半,老朽对夜行千里盗八百的雕虫小技,虽然不能说有十成把握,但是至少还有一份自信。”
南宫亮恭敬地道:“晚辈信任老丈!”
这时,傍晚的彩霞早已消失,夜色如墨,只有寒星几点,镶嵌在漆黑的天幕上。
仇森拍拍南宫亮肩膀轻声道:“是时候了,兵贵神速,但如计谋奏效,在未见老朽前,切勿燥急。”
语声一落,人已向夜色中一闪而逝。
南宫亮望着“鬼眼神偷”离去,呆立良久,却一直想不出该如何着手。
直待一阵山风,吹起一阵尘沙,才使他突然惊醒,忙打开包裹,套上黑在,蒙上黑绢,只露出一双星眸,而四周一打量,身形腾空而起,向崤山飞掠而去。
他一面奔驰,一面打量着四周景色,心中暗暗道:“现在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一入山区,光线更加幽暗,山岭蜿蜒回绕,方向不明。
南宫亮停了一停心神,仰首望着一座峻峰,知道这是崤山主峰,一提真元,也不管脚下有路无路,是高是低,朝着主峰飞掠,以他功力,任何地形自也难不倒他,这样翻过二道山岭,倏见山腰之处,有一条山道,宽阔平坦,蜿蜒而上,一边是深约百丈的山涧,水声潺潺,衬着Сhā云孤峰,端的是个好所在。
南宫亮心中一动,振衣斜纵,飘落道上,暗忖道:“莽岭丛山之中,竟然有如此平坦道路,敢情已快到达了绝魂谷?”
心中忖着,人已疾如闪电,顺着山道向前趟去。
一过百丈,已蜿蜒入山中,左右山坡平坦,莽林丛密,地势阴幽已极。
南宫亮已抱着牺牲决心,略一扫视环境,身形依然如风一般,向前飞掠..
倏听得一声轻喝,从右边密林中响起一阵语声道:“盟友,请报出口号!”
南宫亮心中一惊,立刻停住脚步,忖道:“口号,什么口号?”
倏然,想起在五陵墓地前窃听到的对答,暗暗道:“能够不动手混蒙进去,我又何必动手!”
心念一定,口中已朗声道:“武林争雄,唯铁唯血!”
岂知语声一落,刷刷二声轻响,左右密林中倏然流星般掠出二人。
来人身法奇快,恍眼就到道中,一左一右,停在南宫亮身前,一律灰衣紧身,灰绢包头蒙住真面目,左边的手拿日月金铛,右边的一双卵粗铁戟,双目寒光闪闪,一眼就可看出是功力不凡之辈。
南宫亮年来阅历大增,一见二人所用兵器,心中不禁一凛,脑中飞快忖道:“怎么闻名甘肃的独行侠盗‘要命金铛’潘岱,与独霸漠北的‘双戟吕布’筱子义竟也被‘影子血令’所网罗?”
要知道“要命金铛”及“双戟吕布”昔年在武林中声名甚响,但喜怒无常,出手狠辣,五年来,耳闻已不在江湖上走动,但江湖上谈起这二人,仍然心有余悸。
只见右边手执双戟的筱子义沉声道:“尊驾既知道上一句,下一句呢?”
南宫亮鼻中微微一哼,答道:“日月轮照,影子永存。”
手执日月金铛的潘岱冷笑一声道:“暗号早已换过,朋友对新的知道不知道?”
南宫亮心头一怔,知道已混不过去,事已至此,反而朗声一笑道:“新的口号,区区尚未获悉,只是潘、筱两位当家竟然作起看门狗来,倒是出人意料!”
潘岱及筱子义目光一怔,这二人闻能方竟对一眼看出自己身份大感惊异,同时因为南宫亮的不屑口气,有着一股气愤。
潘岱猛然进一步沉声道:“朋友竟敢伪装冒充本盟令主,胆子实在太大,但能一眼看出老夫名号,谅非无名之辈,要闯道何不露露真相。”
南宫亮冷冷一哼道:“有何不可,我南宫亮既然敢来,就不会藏头缩尾。”
左手扯下黑绢,右手一掠,嗖然一声,寒虹乍起,长剑已经出鞘。
二人惊悉竟是南宫亮,身形同时一分,互成犄角,目光中露出一丝惊诧的光芒,“双戟吕布”冷笑一声道:“原来是南宫少侠,久闻大名了,你来此何干!”
南宫亮冷冷道:“不敢,二位卖个交情,就请让道,区区要往绝魂谷!”
“要命金铛”倏然一声敞笑道:“你真要去绝魂谷?”“不错。”
潘岱与筱子义目光互相一瞥,身形双双离开三步,一摆兵器道:“请!”
神态完全是让道样子。
这情形反而使南宫亮一愣,暗忖道“难道有什么不对?”
但脑中一转念,口中已敞然一笑,反剑抱拳道:“多谢二位让道,改日图报!”
说着,已从容穿过二人,刚走出五步,耳中已听到“要命金铛”潘岱冷笑一声道:“要报答何必改日,现在老夫就想要你一颗人头。”
南宫亮心中一紧,正欲停步旋身,耳中已闻金风劈空之声,一左一右在身后向自身袭至。
在这刹那,他一声冷笑,身形电掣而起,向前飞冲五步长剑却反势撩出,一招“回光反照”,银虹暴涨,以听风辨音之术,向袭身二件兵器挡去。
只听得呛!呛!二声,火花闪烁中,南宫亮已身形一旋,转身屹立,但已右臂发麻,暗凛对方功力深沉。
“要命金铛”潘岱及“双戟吕布”一招奇袭未中,被长剑震退半步,也同时一惊。
南宫亮星眸神光暴射,长剑颤动,幻出一朵朵银花,冷笑道:“二位昔年盛誉遍及大漠西北,难道就是这般得来的?”
潘岱金铛一扬,怒喝道:“兵不厌诈,南宫亮,再接我一招‘日月交巡’试试。”
金光一闪,已挟着锐啸,迅如电火袭出。
南宫亮怒喝道:“好个兵不厌诈,只怕你二人就死在这句话上。”
长剑急射,一招“夕晖流霞”,铁腕一划,银虹如扇向金光挑去。
“双戟吕布”岂肯闲着,右就直刺南宫亮右肩,左戟挑向丹田,正是成名绝学“阴阳十八戟”中的精绝之着“混沌初开”。
南宫亮身处两大高手夹击中,豪气陡增,一声冷笑,脚踏“风云连环步”,奇妙一闪,已从二人夹缝中闪出二尺,剑锋左右扫击,分向二人攻去。
这二剑慓悍狠辣,深奥异常,正是“无影神叟”手槁中的“无影三剑”
中的一招精妙绝学,加上南宫亮的深厚功力,威猛之势,大有气吞山河之概。
“要命金铛”与“双戟吕布”似是未曾料到他竟然施展这等险招,剑术这等凌厉,双双被迫得各自后退一步。
南宫亮一击得手,抢了先机,借势猛攻,铁腕挥动间,银光如雨飞洒,剑澜平地暴涨。
二人看看后退,目光中又惊又急,这样退了七八步,潘岱倏然一声大喝,双铛左右齐飞,以雷霆万钧之力,向南宫亮长剑砸去。
这一招不但角度之奇,出人意料,就是力道也左右迥异,南宫亮见状一凛,在孤军深入之下,不愿力拚。
他长剑急抽,侧闪三尺,剑掌一错,反向“双戟吕布”攻去。
这一来,二名“铁血盟”高手得以稳住阵势,立刻铛戟齐旁,展开反击,但闻二声大喝,一左一右立刻抢攻而至。
南宫亮剑走轻灵,脚踏“风云连环步”,避实攻虚,心中却忖道:“影子血令坐镇的总坛重地,果非等闲,第一道关卡,竟然有这等好手,再下去之凶险可想而知,难道我就这样缠战下去?”
接着想起“鬼眼神偷”的吩咐,心中一急,剑势一变,大喝道:“二位与我南宫亮素无冤仇,难道真要想死在长剑之下?”
“双戟吕布”及“要命金铛”昔年也是独霸一方的人物,闻言大怒,潘岱首先喝道:“南宫亮,你未免欺人太甚,当真就这么蔑视老夫?”
振臂一跃,双铛斜错,一招“七巧飞月”,就向前和身冲去。
几乎同时,筱子义也冷峻叱道:“我筱某生平从没有见过这等狂妄的小子,看戟!”
双戟舞起一团乌光,如灵蛇出|茓,疾向南宫亮夹攻而出。
这二人拚命施出绝招,气势又自不同,威力立增一倍。
南宫亮一声冷笑,道:“看二位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了,就试试小爷剑锋能不能砍下你二人脑袋瓜!”
身形侧让,一提丹田真气,陡然上拔三丈,右手长剑,疾向“要命金铛”
头上“百派”重|茓点去。
左掌拳指飞弹,三缕指风,袭向“双戟吕布”胸前“七坎”重|茓。
这一式二招,宛如出云神龙,快逾星火,尤其部位之奇奥,旷古绝今。
潘岱及筱子义出招击空,已觉不对,耳中闻到喝声,剑气指风已经袭至,不由心中大骇,急忙抽身暴退。
但南宫亮杀机已起,岂容对方闪避,左手改指为掌,顺势一挥,长剑改点为削,弧形一闪,只听得场中响起二声惨哼,“双戟吕布”一声闷哼,包头密绢中,登时渗透出一滴滴鲜血,顺衣襟而下,身形倒退七步。“要命金铛”左肩被削去一大片,鲜血泉涌而出。暴退七尺。
只见潘岱厉声道:“小子,老夫现在虽败,但好戏尚在后头,只要你不怕死,尽管向前闯。”
说完,扶着“双戟吕布”筱子义身形,疾向后面掠去,瞬眼隐入黑夜之中。
南宫亮击退二名高手,心中暗晴松出一口气。他仗剑而立,默运真元一周,立刻继续向前飞掠。山道盘旋迂回,四周静悄悄地毫无声息,但越是这样,南宫亮更加不敢大意。
他回首一瞥,丝毫不见“鬼眼神偷”影子,心中暗忖道:“他到哪里去了,怎会没有一点声息,我这样为他开路,如他没有跟来,岂非白花力气,陡耗时光!”
想到这里,真想由明为暗,横身闪入密林,偷偷潜入。但继而一想“鬼眼神偷”既然说出这种主张,必有他的方法,于是镇定一下心神,加疾身形,顺道飞奔。转过二个弯,面前山势渐窄,形势更加险恶,南宫亮星眸四扫,倏然听见道左林中窸窣一声。
他蓦地停下脚步喝道:“什么人?”
喝问未落,林中倏然响起一声佛号,二条人影一闪而出,飘落道中,现出二个秃头老僧,手执禅杖横杖而立。南宫亮啊地一声,惊呼出声道:“原来是悟业与百果两位大师,深夜来此,也是想赴‘绝魂谷’?”
悟业脸色漠然,摇摇头,道:“不是!”
南宫亮一怔道:“那么二位高僧现身是为了什么?”百果禅师一举禅杖双手合十道:“希望小施主勿逞血气之勇,快快退身回去。”
南宫亮又是一震,道:“这么说,难道‘影子血令’在途中有什么厉害布置不成?”
悟业僧轻叹一声,用极低的语声道:“此刻恕老衲不回答小檀樾之言。”
南宫亮闻言,不禁愠然道:“大师既不肯告知,就请让道如何?”
百果禅师喟然道:“请施主原谅老衲苦衷,不能让道。”南宫亮心头大怒,喝道:“二位老禅师,这是什么意思?”悟业僧脸色一冷,恢复毫无表情的冷漠语气道:“老衲与师叔奉命在此拿下檀樾!”
此言一出,南宫亮心头大震!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不是畏惧对方功力,而感到大出意外。
自己与少林来说,以前虽有微隙,但不是已经解释开了吗?最近未曾遭逢到少林门人,自无冤仇可言,那末这二位少林和尚为什么要拿下自己呢?
南宫亮转念至此,甚为迷惘,又惊又怒地喝道:“二位高僧何出此言,究竟是奉谁之命,我南宫亮想请二位交代清楚!”
二十九
只见少林百果大师合十长叹一声道:“老衲未回答之前,先请施主原谅老衲及悟业的苦衷!”
话愈说愈不对头,南宫亮心中玄雾丛生,口中冷冷道:“为什么?”
悟业僧语声低沉而颤动地:“因为贫僧与师叔系奉‘铁血盟’蓝旗总坛‘影子血令,之命擒拿施主——”
南宫亮心头大震!几乎不敢相信自己耳朵,他星眸一怔刹眼之间,心头一股怒火直冲云霄,厉声狂笑道:“想不到堂堂少林门户,竟甘为恶魔鹰爪,这难道是天道昏暗!抑是你们这批秃驴甘心作贼!”
悟业僧毫不动怒,轻声一叹,道:“南宫少施主,贫僧刚才已说过另有苦衷,唉..”
最后又是一声长长的叹息,包涵着无限的忧伤与悲哀。
南宫亮右手长剑一抖,剑略颤动间,幻出七朵银花,星眸寒焰环射,怒哼道:“我南宫亮不知道贵派有什苦衷,现在就请大和尚动手!”
往昔的微隙,顿时扩大,在他心中变成深仇大恨!
百果大师脸色悲痛,微微一变,接着轻声道:“动手已难免,但小施主难道忘了本寺掌门信物,绿玉如意已经沦入..”
话说一半,又是一声长叹!
南宫亮冷笑道:“在下并不健忘,但是尽可设法夺回,怎能不顾身分,甘受驱使,大和尚难道不清楚这样做是本末倒置,缘木求鱼?”
悟业僧接口道:“贫僧等自然清楚,但是施主却不知道敝派掌门百果师叔被禁于‘铁血盟’蓝旗总坛,为了掌门安全,贫僧等只能暂时委曲求全..”
此言一出,南官亮心头又是一震,正在此际,四周刷刷连响,七八条人影,立刻如殒星电光,从阴暗中飞泻而出,包围四周,一个个皆是灰衣蒙面,身形一落场中,其中一人已沉声喝道:“二位高僧,还不动手拿下这小子回坛复命!”
百果师脸色微微一变,倏然转身合十道:“南宫施主功力深奥,要生擒,老衲自知无此能耐。”
那灰衣蒙面人鼻中一哼道:“老禅师难道动过手了?”
南宫亮一闻此言,心中大怒,这时他才知道这位少林憎果然心有隐衷,处境困难,不由把刚才的一股怨仇,尽移至这批“铁血盟”爪牙身上,长剑虚空一挥,狂笑道:“匹夫妄言,尊驾如有种,何不自己下场试试!”
另一蒙面人冷冷喝道:“你小子死期将届,还说什么大话,要知道本盟各有职司,否则,怎么容你活到现在!”
但是这话,谁都知道是推托之词,实系造成南宫亮与少林互相残杀的局面。
一落,原先发话的灰衣蒙面人已转对百果、悟业二僧道:“大师尚未回答我刚才的话。”悟业僧的脸色已恢复镇定冷漠的表情,冷冷道:“贫僧与师叔昔日曾与南官施主相遇动过手,故此刻唯恐不能完成任务,迟迟不敢冒昧出击,免损令主威名。”
蒙面人冷笑一声道:“大师是谦虚,抑是推卸纵敌?要知大师等已是‘铁血盟’蓝旗总坛下的护山巡使,本坛对故意抗命者,向不宽贷,大师等好自三思!免得届时我这个小小星月堂堂主也无法为大师开脱!”
语气包涵着威胁,听得百果及悟业二僧清瘦的脸上,一阵抽搐,显然气愤已极。
但这二位少林高僧,究竟是佛门高僧,涵养功夫,自有过人之处,半晌,为了顾惜自身处境,终于压制住内心激动。
只见百果禅师冷冷道:“堂主是以为老衲言不忠实?”星月堂堂主抬头仰天道:“未出手而言败,虽不一定是不忠实,至少是不能取信于人!”百果禅师接口道:“老衲所说没有能耐,并非指胜否而言!”
“那是指什么?”
“老衲是说,没有这份能耐生擒南宫小施主。”
南宫亮此刻虽静立观察情形发展,但心中想起自己此来目的,大感焦急。
可是,因为想起“鬼眼神偷”的咐嘱及预拟的计划,不敢冒昧出手,同时,他也知道以眼前这种复杂局势,万一应变不恰当,不但破坏了“鬼眼神偷”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的计划,也增加了以后复仇的困难。
#奇#故而表面虽在冷眼旁观,其实心中却在苦思二全之策,怎么样才能不露出自己的计谋,避免与少林僧搏斗,而能借故安全进入“绝魂谷”。
#书#这时,只见悟业僧接下去道:“堂主没有体会敝师叔语意,至生误会,如谈功力,贫僧与师叔中任何一位与南宫亮相比,或有一筹之差,如能联手出击,鹿死谁手未可预卜。”
#网#星月堂堂主冷冷道:“大师这番言论,不妄不懦,本堂极是钦佩!”
悟业僧接着道:“但以堂主功力,不会不知道,生擒活捉与生死之搏大不相同,贫僧如与南宫施主一动上手,势必是一场惨烈决斗,在这种情形下,如俗随心所欲,避免死伤,生擒任何一方,不要说贫僧师叔无此能耐,就是令主亲自出手,恐怕也不会如说话那样方便顺利。”
这番解释,说得无瑕可击,听得南宫亮大为钦佩。心中不禁暗忖道:“少林寺僧,果然不凡,这番话既无损于少林威望,却把一番明是推诿抗命之言,说得入情入理,身处夹缝之中,尚能如此沉着应付,的确非普通人能比拟。”
只见那星月堂堂主露出灰绢的一双寒目,果然怔了一怔,点点头道:“哦!
原来如此,那好办,现在本堂代表令主下谕,阻击南宫亮,不论生死!”
最后四个字,说得字字如铁,震得二位少林高僧及南宫亮脸色一变!
百果神师凝思片刻,一举禅杖道:“既然堂主如此,老衲遵命了!”
说完,一转身向悟业僧微示眼色,接着对南宫亮道:“南宫施主,老衲不得已只好冒犯了!”
禅杖一挥,拦腰向南宫亮扫去。
南宫亮怔了一怔,旋身右闪三步,喝道:“老和尚真要动手?”
这一让,正好移到悟业僧身旁,只见悟业僧冷漠地道:“南宫施主,生死之搏,非同儿戏,请勿再让,尽可放手一战!”
禅杖立举,搂头劈下。
这一杖似乎并没有作假,全风飒飒,划空生啸,威势雄浑已极。
“哈哈哈哈..”
南宫亮倏然发出一阵狂笑,身形一旋,脚踏“风雪连环步”,闪过二杖夹击,口中厉声道:“杀机即起,我南宫亮没有什么好顾忌的。”
长剑一挥,势如奔涛怒潮,电掣而出。
这一招正是“无影神叟”绝学,去势却并非对付二位少林僧,竟然是对那发令的星月堂堂主刺去。
诡奇一击,立刻使四周的蒙面“铁血盟”人物一阵惊叱,身影齐恍,少林二位高僧二招落空,见状不由一怔!
那星月堂堂主眼见剑光暴袭而至,心中一惊!
他料不到南宫亮这么大胆,竟不顾众寡悬殊的局面,无视造成围攻之势,出手挑战。
但在这刹那,眼见寒芒袭面,在奇袭之下,已无招架可能,恍身暴退三丈。
南宫亮身形再度电掣而起,长剑原势而下,口中厉叱道:“贼崽子,看你逃到哪里去!”话声刚落,陡见二溜乌光,横截而出,撩向漫天剑影之中,南宫亮心中一惊,要变招已来不及,呛呛!连声金铁交鸣中,被震得凌空倒翻一尺。他星眸中怒焰环射,凝视之下,只见二位少林僧迎面而立,神色一片凝重。
此刻,他心中又惊又怒,喝道:“原来是二位大师阻拦,难道真的想与我南宫亮一搏生死?”
“情势如此,老衲及悟业虽不想与施主为敌,却不能免,施主除非退身,否则只能一拼生死!”
百果禅师语声含悲,禅杖如乌龙卷空,再度出招,向南宫亮前胸点去。
这一身手,用的正是少林绝学‘佛门降魔’七十二杖,杖势之快,犹若闪电。
“哈哈哈..”
南宫亮再发出一阵狂笑,刚才他为了避免与少林相互残杀,故迳向星月堂堂主下手,如今眼见二位少林僧竟然出手阻拦,怒气全部爆发。
他目注杖势,身形一转,剑势连绵而出,绝学频施,连攻三剑,剑剑指向二僧要害,口中道:“二位既然有心周旋,我南宫亮就看看少林绝学能否挡得住我!”
这三剑如长江大河,连绵不息,逼得百果禅师连退五步,一旁悟业僧大喝一声,身形电掣扑出,禅杖直扫横掠,往侧面向南宫亮去。
南宫亮剑势被阻,百果立刻稳住阵势,二根禅杖此进彼退,顿时展开连绵反攻。
少林寺被尊为武林中第一大派,门下弟子的武功,大都有极深的造诣,何况如今是少林门中的长老及十八罗汉之首,两老禅杖施展开来,攻势的确凌厉绝论,刹那之间,结成一片乌光杖网,但见寒光飞绕,片刻之间已把南宫亮圈入了杖涛之中。
南官亮开始几招虽然攻得十分锐利,但却并非想要对方性命,他知道自己无法避免与少林僧动手,不过却不能让“影子血令”诡计得逞。
故而剑势看来虽弱,其实有好多煞手变化,全都保留不用。这一来,先机尽失,待悟业百果二杖联手,反击过来,顿时陷入被动局面,处处挨打,当下暗暗咬牙,右剑左掌,拼命支持。
这时,南官亮暗暗怀疑自己如今这样应付这二位少林僧是否恰当。
因为到现在为止,已过三十招,他眼见对方一味抢制先机强袭,似乎丝毫没有谦让的情形,真像要拼命个你死我活,与开始所称的被逼苦衷,大相迳庭。于是他一面动手,星眸不时来回流动,观察二僧表情,想了解对方的心中,究竟作何打算。
百果及悟业见南宫亮剑势由锐而缓,岂有不知他心意之理,但眼见对方在无心搏斗之下,虽仍钻进对方严密的剑幕,不由激起武林人物心胸中的豪气,同时忖道:“假如在众目之卞,堂堂少林门二位高手,竟不胜过年未弱冠的少年,将来传言江湖,还有什么面目见人。”
此念一起,百果禅师杖势突然一变,施出轻易不用的“镇魔三杖”,口中大喝道:“南宫亮,老衲手中禅杖无法再留情面了!”
这一变招,只见杖影满天,带着千钧之力,向剑幕中强袭钻越,锐啸之声,似乎要撕裂人心一般。
南宫亮耳闻喝声,情觉剑上压力大增,一惊之下,心中大怒,暗付道:
“我再三相让,只是为了顾全大局,不愿与你自相残杀,难道真怕了你少林两个和尚不成。”
此念如电掠过脑际,不由豪气如虹,暴出一声长笑,道:“好,如此说,就别怪我南宫亮剑下无义。”
真元陡然提足十成,右掌连圈,孤形飞扫,一招“尘迷阳关”,向二僧禅杖横扫而出。
长剑却趁机一缩,藏于左肘之中。
只见滚滚掌影,排山倒海而出,阳刚之劲,像一道无形的墙,威势立增一倍。
这正是“杨枝甘露”所孕他的真元,南宫亮孤注一掷,决心速战速决。
百果禅师首当其冲,倏见剑澜陡敛,随看一股狂飚,震得自己禅杖弹高一尺,虎口生疼,神色一骇,禅杖一吸,正欲变招。
在这刹那之间,南宫亮一声大喝:“看剑!”长剑诡谲暴射而出,正是南宫绝学,夕阳六式中的第三招“日跃山巅”,剑势回旋圈转而进,一团奇亮银光,直向百果禅师胸前“七坎”重|茓刺到。
百果杖式未出,剑啸已至,白眉颤动,神色大惊..
悟业击出二杖,全遭南宫亮左掌封住,一见师叔陷入危境,脸色大变,一声暴叱,禅杖拼命向长剑封去。
这些动作,本在刹那之间。
南宫亮耳听叱喝,剑势微偏,正好避过悟业截击一杖,剑芒却已点到百果的腰侧重|茓。
眼见百果即将溅血五步,心中倏然升起一阵怜悯之意,便生生一挥长剑,改刺为划,只听得场中呛螂一声暴响,黑沉沉的夜空,闪出一朵火花,接着一声闷哼!三条人影一会即分,同时各退五步。
百果禅师腰际僧袍已划出一道大口,鲜血潺潺而下,脸色苍白,脚步已形不稳。
悟业僧一杖未中,原势推出,虽然未能解救师叔危机,但却正好击在南宫亮剑身上,被震得脸色一片血红,倒走五步。
南宫亮真气消耗巨大,也被悟业及百果二人震退,此刻沉静屹立,胸头起伏,显然也真元受震!
这凶恶绝伦的搏战,看得四周蒙面人紧张无比,鸦雀无声!
杀机如涌的场面,在瞬眼之间,陷入一片沉默但沉重的气氛,却使人透不过气来。
悟业僧强抑胸头翻涌的血气,一见百果受伤,急忙晃身靠近,急急道:
“师叔,伤势是否要紧?”
百果禅师摇摇头,响起一声长叹,道:“老衲已经受伤,咱们未能完成任务,回坛去罢!”
说着,撕下僧袍下摆,往腰上一束,向南宫亮投了一瞥复杂的目光,依着悟业僧,颤动着身躯,向场外走去。
就在此际,场外倏然响起一声异啸,一条人影,疾如闪电,泻落场中,现出一个花发丑容的红袍老者。
南宫亮一见此人,心头一惊,暗呼道:“啊,是百毒尊者!”
随着“百毒尊者”停立场中,又是三道银光,一闪而降,静静停立在老者身后,赫然是银面罩银衣,三个在滇南道上出现过的,“银衣死神。”
南宫亮面对四周六七个蒙面人物,未曾放在眼中,但是现在一见“百毒尊者”及“银衣死神”出现,心中一凛,真气一提,横剑暗暗戒备。
此刻,已是二更,星月交辉下,银衣死神身上闪过一道道银光,令人感到手寒心冷。四周的蒙面人此刻同时向“百毒尊者”抱拳行礼。
“百毒尊者”一样手,望着受伤的百果及扶持的悟业,倏然道:“大师受伤啦!”语声亲切而关怀。
百果神色一怔,对这种语声大感意外,停步颤声道:“老衲深感惭愧,但心力已尽,至于区区伤势,尚不算什么,希‘巡坛执令’垂察!”
南宫亮此刻才知道“百毒尊者”在“铁血盟”中的身份,此刻望着银衣死神肩上的三只银色葫芦,不由回忆起在滇南道上母亲身中“银露蚀骨瘴”
的遭遇,心中顿时紧张,不知是进好,还是退好。
当初凭着一股锐气而来,现在“绝魂谷”尚不知在哪里,连遇高手阻击,才体会到这“影子血令”的蓝旗总坛,果然是龙潭虎|茓,高手如云,险恶异常。由此,他不禁担忧起“鬼眼神偷”的安危起来。
这时,只见“百毒尊者”道:“大师不必伤心,胜败乃兵家常事,快回坛休养吧!”
百果悟业同时又怔了一怔,忙合十道:“谢执座得意!”
说着,已缓缓走出场外。
“百毒尊者”目送二僧离开场中,倏然对南宫亮厉声道:“小子,你今夜来此,目的何在?”
南宫亮星眸一转,倏然有了计较,冷冷道:“很简单,想一晤‘影子血令’!”
“百毒尊者”诡笑一声道:“什么事要谒见蓝旗令主?”
从这句话中的称呼,南宫亮倏然发觉“百毒尊者”在“铁血盟”中地位似乎不比“影子血令”低,于是对这秘密组织,推测出一个概念,那就是“漓宫”和“蓝旗总坛”及目前这以毒驰名的苗疆魔头,必是三案并立,不分上下。
他脑中一转念,冷笑一声道:“这点,我南宫亮见了‘影子血令’自会说出,不劳尊驾顾问。”
“百毒尊者”倏然怪笑一声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南宫亮,你不说明白的,可是另有所图?”
南宫亮心中一惊,暗骂一声:“老奸巨滑”,表情仍冷漠地说道:“尊驾以为在下来此,意何所图?”
“嘿嘿!多言无益,心照不宣,大家尽可走着瞧,但是老夫发觉你并非一人来此,对是不对?”
南宫亮心中一凛,暗忖道:“糟,他说这话,难道仇老丈行踪已被发觉?”
转念至此,目光一瞥,只见“百毒尊者”目光灼灼盯住自己一动不动,不由暗呼道:“哦,这老家伙莫非施诈,我假如因此露出马脚,岂不上当。”
心中想着,口中已冷冷道:“依尊驾看,与我南宫亮同来的有几个人?”
这一反诘,使“百毒尊者”神色一怔!
其实,南宫亮猜得一点不错,这老魔头正是用话诈问,他见南宫亮不肯上圈套,鼻中冷冷一哼道:“老夫怎么知道,不过随你们几个人来,有什么阴谋,今夜只怕有来无回了!”
南宫亮仰天一声狂笑道:“老匹夫,你把我南宫亮看得太不值钱了,闯你们区区一座蓝旗总坛,嘿嘿,在下自信尚不须要帮手!”
这话说得傲气千丈,大有卑视群雄之慨。
但是,也间接说明自己只有一人来此,真正目的,是在掩饰“鬼眼神偷”
行踪。
三十
南宫亮话一出口,立刻仗剑严密戒备。
在他以为“百毒尊者”听了这番话必会大怒出手,岂知对方只是轻轻不屑地一哼,道:“好个狂妄之徒,只怕你死难瞑目!”
说到这里,语锋一转道:“今夜如蓝旗令主不愿见你怎么办?”
南宫亮暗暗一急,星眸冷焰环射,冷声道:“我南宫亮就凭长剑直取你们巢|茓,看看他能跑到哪里去!”
“百毒尊者”桀桀一阵怪笑道:“好胆量,只怕你有心无力,南宫亮,老夫倒愿成全你,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南宫亮心中又是一愣,他不知对方葫芦里卖什么药,口中冷冷道:“愿意怎样?”
“如是愿意便依老夫之言,老夫立刻带你进‘绝魂谷’”。“如不愿意呢?”
“嘿!你就自己闯一闯,恐怕不出百丈,你就要尸横崤山。”“哼!我南宫亮就是死,你们也要付出极可怕之代价。”南宫亮口中这么说,可是心中知道对方之言并不假。“百毒尊者”微微不耐道:“老夫没有时间与你逞无谓之意气,现在你应该考虑一下,回答老夫之言。”南宫亮巴不得有人带路进入“绝魂谷”,但是见“百毒尊者”如此一说,不知道又有什么难题,心中忐忑,口中淡淡道:“你既称愿意带路,就说出条件吧!”
“百毒尊者”摇摇头道:“老夫没有条件,但要进入‘绝魂谷’,你小子必须蒙上双目,使你无法窥探进出道路,你愿不愿意遵守?”
“哼!你大概以为我南宫亮是三岁孩童,蒙上双目后,可以任你摆布,这如我南宫亮受到暗算而死,的确是死不瞑目!”“嘿嘿,老夫确无此意,只是防范于将来而已。其实要你性命,老夫自信易如反掌,何必多出花样!”
南宫亮心中怀疑,口中道:“但是这样怎么走路?”“百毒尊者”道:
“老夫自会派人牵引!”
南宫亮暗忖道:“除此之外,的确没有什么再好的办法,我何不将计就计,冒险一试,进去再说。”
心念一决,口中道:“好,请你拿布来,我南宫亮自蒙双目,但你老匹夫要是想出花样,嘿嘿!就别怪区区剑下无情。”说完话,倏燃解下肩上剑鞘,长剑归鞘,Сhā于地下,目视“百毒尊者”接着道:“牵引之人,由在下指定如何?”“百毒尊者”大方地道:“你欲指定谁?”
南宫亮星眸一扫伸手一指道:“星月堂堂主!”“百毒尊者”敞笑一声道:“老夫完全同意!”伸手取出一条黑绢,扬手向南宫亮抛出。
南宫亮伸手抄住,目视蒙面的星月堂堂主道:“在下指定阁下牵引,阁下知道用意了吧?”
星月堂堂主一怔道:“本堂不清楚!..”
南宫亮冷笑一声,截断他语声,道:“在下是以你之命作押,以防偷袭。”
说着一指Сhā在地上的剑鞘长剑道:“稍等在下蒙住双目后,请尊驾手执剑鞘一端引路,如不按照规定行路,在下发觉异样,哼哼!在下以内力首先可以震毙你,警告在先,免得你死得冤枉。”
星月堂堂主愕然移目看看“百毒尊者”,显然心中大感不安。
“百毒尊者”脸色冷漠,毫无表情。
南宫亮微瞬之下,知道自己的话已作用,震住了对方,立刻把黑绢扎住自己眼睛,抄起地上长剑,微微一颤,剑鞘骤然滑到剑尖三寸之处,停住不动。
这正是南宫亮的细心之处,只要对方一有动静,他长剑立刻可以出鞘护身,同时引之人手执剑鞘,也无法用力暗算。
其实,“百毒尊者”虽另有心计,却不在路上实施,是以故作大方。
双方各逞异谋,心照不宣,只是“百毒尊者”肚中已有万全之策,而南宫亮只是哀兵之计,不得不尔吧了。
这时南宫亮已扬声道:“星月堂堂主,现在可以走了。”
话声一落,耳中已起一响阵步履声,接着剑鞘已动,南宫亮微运内力,贯于剑身,吸住剑鞘,随着剑鞘牵力,起步向前走去。
可是他双目虽然被蒙,但全部精神注意力,却已集中于双耳,左肘半曲,只要一闻异声,立刻出手。
这种紧张的心理,不言可喻,这显然是为了“鬼眼神偷”的吩咐,否则南宫亮实不必冒这么大的险!
但是,“鬼眼神偷”呢!却影踪杳然,至今未曾露面。
这时,南宫亮一路行来只觉得方向倏而左,倏而右,有时,好像又回头走,这样迂回前进,因为双目不能视物,渐渐迷失了方向。
约过半个时辰后,南宫亮耳中隐闻前面有阵人语之声,同时也感到四周的步履声,奔走来往不绝。
显然,这已进了“绝魂谷”的蓝旗总坛中。
他正要出口询问,耳中已听得“百毒尊者”道:“南宫亮,地点已到,你可以除下面巾了!”
南宫亮急急解去眼睛上的黑绢,星眸一扫,发觉身已在一座堡中。
这时,他抬头望去,四周房屋连云,站的地方,似是一所庄堡的前院院中。
眼前是一道七级台阶上一条深宽走廊,接着是一间大厅。
身后是一所门户,二旁也是窗门通敞的厢厅。
这些房子建筑得富丽堂皇,似是侯门府第,但此刻四周围立着一批灰衣蒙面人,映着Сhā在四周柱上通明如白昼的火把,令人感到一阵阴森沉重的气氛。
厅中临门,并排着二个坐案,桌上却各放着一个五寸见方,约一尺高的铁盒,不知存放着什么东西。
案后坐位空空,尚无人入坐,南宫亮一见“百毒尊者”站于阶下,立刻问道:“此地是蓝旗总坛?”
“百毒尊者”颔首冷冷道:“不错,此地就是你希望来的地方”,也是老夫希望来的地方,也是老夫希望你死的地方!”南宫亮仰天一声狂笑,脸色接着一冷,道:“影子血令何在?”
语声方落,只见正面厅中,一人缓步而出,坐于厅门案座位上,黑衣黑巾蒙面,赫然是人人痛恶的“影子血令”!只见他落坐,一摆手道:“尊者请上座!”
语声非常客气,“百毒尊者”转身上阶,在右边案旁坐落,对南宫亮道:
“令主已经升坐,你有事不妨说吧!”“影子血令”目光灼灼,阴恻恻地道:
“南宫亮,你找本令主有什么事?”
其实,南宫亮此来为的是父亲,哪是找“影子血令”!刚才所以胡诌,不过是为了能借口进入“绝魂谷”,如今已到目的地,被对方一问,仇火立升,冷酷地道:“小爷找恶魔,共有二件事!”
“哪二件?”
“第一,索还我父亲及外公。”
“第二呢?”
“一搏生死!”
“影子血令”阴森一笑道:“南宫亮,你错了!”“我错在什么地方?”
“你只身来此,恐怕由不得你了!”
南宫亮心中冷笑道:“你怎知道我是一人来此?..”不过由对方口语,知道“鬼眼神偷”行踪尚未被发觉,心中大定,口中傲然道:“情势虽然由不得我,但是告诉你,小爷此来,已抑着破釜沉舟之决心,恐怕也由不得你们了。”“影子血令”冷冷一哼,道“你胆子太大了,你知道本令主倏然改变心意,不在半途击杀你,而引你到此,意旨何在?”
南宫亮凄厉一笑道:“是想引小爷身入重围,无逃亡之处?”
“不错,但这只是理由之一。”
“哼!难道还有其他目的?”
“当然,另外本令主想送你一件礼物,也叫你知道本令主影子无远弗届,无事不知。”
“什么礼物?”
“影子血令”一指桌上的铁盒,道:“就是此物。”
南宫亮冷笑道:”你的东西,小爷根本不想要,恶魔,你如还有人性,就应该让小爷先与父亲及外公见上一面,再以一搏决定生死,这才是英雄行径,丈夫气慨!”
“影子血令”阴声长笑道:“匹夫之勇,本座不屑为之,南宫亮,本令主可以先奉告你,你父亲及外公并不在绝魂谷中。”
南宫亮心中一怔,倏然厉叱道:“你说谎!难道以为小爷不知道。”
“嘿嘿,你心中一定在想,你们‘铁血盟’中人物泄漏的秘密,怎会有错,对不对?”
南宫亮一闻此言,心头大震,暗忖道:“对方此言,难道真的知道我的行踪及此行目的?”
正自惊疑,只见“影子血令”又阴森森道:“南宫亮,但你为什么不反面想一想,本令主既然知道你要来,怎会不将计就计,引你入伏,还会让你得逞!”
南宫亮心中渐渐不安,星眸射出二股怒火,厉声道:“小爷不信你竟能未卜先知..”“影子血令”截断他语声,冷冷道:“本令主虽不敢自诩未卜先知,但这次却早知道你来了,不信,盒中之物,可以为证!”
话声一落,伸手轻轻一推,放在案上的那只铁盒,恍如有人托住一样,凌空飞到南宫亮站立之处,砰地一声轻响,已端正地落在地上。
南宫亮心头忐忑,他不知道“影子血令”又有什么阴谋,星眸一瞥放在眼前的铁盒,暗忖道:“这只盒中,究竟是什么东西呢?”
想着,就想伸手揭开一看。
左手一动,心中修又升起一念,“少林掌门在泰山之顶,因一纸笺而丧命,我岂能再遭覆辙!”
当下冷笑一声道:“影子血令,你可是想故智重施?”“你是指何而言?”
“嘿嘿,少林掌门中你诡计,身亡泰山之巅,我南宫亮可没有这么傻!”
“嘿嘿嘿嘿..”
“影子血令”阴声长笑一阵道:“本令主要你死,在目前情况来说,并不需要暗施诡计,不过南宫亮,你如怕看,尽可不着,本令主绝不勉强,但你将失去得到一件消息的机会。”南宫亮仔细一想不错,不禁对眼前脚下这只铁盒,好奇之心大起。
这是一个外表漆着黑色的盒子,一把精巧的锁,扣在搭瓣上。
是什么东西呢?这么慎重其事!想着,右手剑尖轻轻向锁上挑去,咔擦一声轻响,锁已被削落。
南宫亮再度用剑尖一挑,铁盒盖子应声而开..接着一股浓厚的血腥气,直冲鼻端。
一惊之下,迅速一瞥,不由心头一跳,蹬蹬倒退二步。原来铁盒中端正地放着一颗人心,鲜血淋淋,令人心悸魂摇。
望着这颗人心,南宫亮不由厉声叱道:“好毒辣手段,这是谁的人心?”
“影子血令”冷笑一声道:“你猜猜看?”
语气更加阴森,露出黑绢的双目令人觉得更加残酷。夜风呼呼,火花剥剥,四周虽站立着这么多人,却毫无声息,南宫亮陡然感到一阵寒意,从心底爬过..猜猜看?要是光凭一颗人心来猜,却是不大好猜,但是他一眼就可以确定,这人心必是与自己关系密切的人。是谁呢?可能被“影子血令”
所害的,只有“巧手鲁班”,自己父亲或外公,还有“鬼眼神偷”仇森..
想到这里,心中一颤,暗暗道:“莫不是仇老丈?”南宫亮星眸凝望一阵,沉思片刻,知道急燥愤怒已没有用,反而平静心神冷冷道:“小爷猜不出,你倒底是弄什么玄虚?”
“百毒尊者”得意地敞声一笑道:“南宫亮,你连这点都猜不出,实在得可怜,现在老夫可以告诉你是谁!”“是谁?”
“百毒尊者”诡笑道:“你可以自己看看。”抬手一拂,他案上的那个铁盒也凌空飞落,四平八稳地落在南宫亮脚前地上,正好与装人心的铁盒平排而列。南宫亮剑眉微轩,心跳渐渐加速。
他极想快些知道这未开的铁盒中,装着的是什么东西,但是却又不敢打开,唯恐在知道了是谁以后,自己会抑制不住冲动。
在矛盾不安的心情下,南宫亮微微吸入一口清气,强镇住心神,长剑轻弹,把锁削落,剑尖轻颤,慢慢地向地上那只铁盒挑去。
铁盒盒盖一开,又是一股血腥之气冲鼻,星眸一瞥之下,盒中却端正地放着一颗人头。
南宫亮脸色微变,仔细一瞧,微变的脸色顿时一片苍白,星眸中流下了一行眼泪。
这人头云发蓬松,凤目怒睁,杏口微启,正是君山山主柳隐之女,受自己感化,欲反暗投明的柳傲霜。在这刹那,南宫亮只觉得胸头怨忿之气,直冲喉咙,脑门昏热,天旋地转四周一片黑暗。
黑暗中,只见柳傲霜那怒睁的凤目,似乎在望着自己,杏口张翕,仿佛有许多话要吐露一样。
南宫亮陡然鼻中一酸,泪水狂涌,悲痛地大声道:“柳姑娘,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柳姑娘..我..南宫亮会替你报仇的..柳姑娘..你安息吧..”
语声一句比一句激动,最后终于泣不成声。
这是一件意外,任谁也料不到谜底是如此这般,南宫亮此刻心头恍然,怪不得“影子血令”刚才说有先知之明,原来柳姑娘的行藏已经泄露..
想起她生平刚傲的个性,绝对不会说出什么秘密,但以“影子血令”竟然知道自己来此,严阵以待,那末,她被擒后定然受过惨酷刑罚..
思念至此,南宫亮长剑一挑,轻轻合上二只铁盒盖子,松下扎身腰带,将盒子一捆,系于肩上,蓦地一声厉叱:“恶魔,偿命来!”身形电掣而起,剑势狂挥出。
只见一片剑澜,平地涌起,如电闪雷奔,向影子血令刺去。'
三十一
南宫亮此刻已忘了此来“绝魂谷”中目的,新仇旧恨齐上心头。
剑势如神龙狂舞,神色凄厉,双目血泪汩汩,美俊的容貌,罩上一层肃杀之气。
他刚作势踏上台阶,两旁蒙面人立刻响起一阵惊叱,靠近二个蒙面人倏然撤出兵刃,横里挡来。
口中同时厉声叱道:“总坛重地,岂能容你逞凶!”
南宫亮星眸一瞥,“影子血令”仍旧阴沉沉地坐在厅门桌案后,一动不动,毫无避里之意,知道如不把四周灰衣蒙面人杀光,他决不会亲自出手。
在这刹那,他已不管这批“铁血盟”人物是被逼的抑是自愿的,脑中一片杀机,仇火完全转移到围攻的贼党身上,剑势一圈,顺向挡阻的二名灰衣蒙面人攻去。
岂知这一个手执丧门剑,一个手执九环刀的二名“铁血盟”,功力也非凡俗之流,一见南宫亮剑强劲,剑啸刺耳,凌厉无比的攻来,同时一声大喝,双双侧身一闪,使刀的蒙面人一招“叩山撞峰”,反削南宫亮手腕,使剑的却剑身一颤,幻出七朵寒蕾,直点南宫亮五大要|茓。
这一剑一刀,威势虽然稍逊,但变化之快,角度之奇,却也江湖罕见。
尤其那柄九环刀,背厚力猛,轻灵中含有无比的威力。
南宫亮心头虽然狂怒,但灵智未,一招落空,眼见来势,不由一凛!
当下他不敢丝毫大意,脚尖一点,倒踩连环步,左掌曲指飞弹,施出“无影指法”,右剑连圈三匝,飞撤而出。
这一剑一掌,乃是他身兼二家之长的精华,立刻把对方二人逼退二尺。
就在此际,只听得“百毒尊者”大喝道:“各位盟友,站着呆望作甚,还不一齐动手,拿下这小子,生死不论!”
围立四周的蒙面人顿时轰地一声应诺,兵刃齐挥,齐向南宫亮围拢上来。
刹那之间,寒风四溢,剑芒乱射,院落中展开一场众寡悬殊的生死之战!
南宫亮眼见这批蒙面人武功个个矫健不凡,胸间豪气陡生,一声长啸,左手倏掌倏抓,长剑光旋电转,着着疯狂进扑!
要知道“无影叟”昔年功力奇奥莫测,纵横天下三十年,从未遇敌手,其毕生武学,南宫亮静修一年,早已得其神髓,如今全力施出,威势岂同寻常,五招一过,场中便自响起二声惨嚎,二个“铁血盟”高手已倒地不起。
一个身中一剑,由胸至腹,肠水横溢,一个脸上青红五条指痕,显已被南宫亮“无影神抓”所伤。
在十余高手围袭之下,南宫亮连毙二敌,虽已耗去大半真元,额上汗水滚滚,但精神反而一振,一声长啸,绝学连环而出,三丈方圆之内,剑气掌风纵横,“铁血盟”高手竟难越雷池一步。
这情形却使高踞案后的“百毒尊者”神色一变,双手一按,已离座平飘而起,落于台阶之上。
他衣袖一领,并未出手,静静仁立一旁,三个带着银色面罩的“银衣弟子”的身形一动,飘然停立“百毒尊者”身前,死板板地道:“弟子恭候吩咐!”
“百毒尊者”喉咙中一哼,正欲说话,倏然“影子血令”冷冷地道:“尊者切勿燥急!稍候不妨,假如在目前情势下施出‘银雪蚀骨瘴’,势必波及场中盟友。”
“百毒尊者”沉默片刻,缓缓道:“好,老夫就亲自出手试试!”
说着挥退三名“银衣死神”,仰头大喝道:“你们全部退下!”
喝声如雷,场中的“铁血盟”高手闻声同时晃退。
南宫亮胸头微微起伏,觉得真力枯耗,大有不继之感,此刻见状心中一怔!
但这也正是喘气之机会,连忙暗暗调气摄元,默默不言。
“百毒尊者”喝退手下,缓缓踱进场中,阴笑道:“好功力,无怪你敢独闯绝魂谷,老夫就领教几手!”
南宫亮闻言心头一沉,暗忖道:“在风陵渡这化外魔头所露的身手确是绝异不凡,我以疲劳之体相搏,胜败未可预知,此来原意既失,我又何必纠缠下去!”
转念至此,想起“鬼眼神偷”始终未曾露面,不知究竟怎样了,一时心燥意乱,大有进退维谷之感!
他星眸微睁,北斗东移,时已快过三更,于是停止调息,缓缓吐出一口气,冷冷道:“成名人物,竟施车轮战法,胜之不武,败更可耻,区区实代尊驾害羞!”
“百毒尊者”见南宫亮回答迟缓,早已料到南宫亮心意,冷笑一声道:
“小子,你如想用缓兵之计,可是白费心神了,不管你愿是不愿,挡老夫一招也得试试!”
说打就打,语声一落,劈面一掌,向南宫亮前胸闪电拍出!
场中立刻涌起一阵阴风,一股凛人骨髓的寒气,向南宫亮涌到。
这正是以阴毒闻名武林的“蚀骨阴掌”。
南宫亮胆豪心细,久战之下,不敢硬接,身形一划,侧闪三尺,长剑疾撩,反削“百毒尊者”腰际。
在这种情形下,地形生疏,逃既不可能,唯有战之一途。
“百毒尊者”第一招本是虚式,南宫亮一闪,他敞声冷笑,身形如陀螺般一旋,双掌再次猛扫而出,不但正好避过长剑,阴柔的掌劲,却已击到南宫亮丹田。
南宫亮在无可奈何之下出手,既不像刚才那样疯狂猛扑,身形连飘,乘虚蹈隙,一沾即退。
但是,三招一过,“百毒尊者”掌法一变,招招抢攻下,南宫亮已感到不对劲了。
他本来打算用游手方式,借以减少真力的损耗,此刻却已不能应付对方诡奇连绵的掌法,每一招必须用全力抢救,才能避免危险。
尤其在攻击时,南宫亮感到对方掌风中有股奇妙的吸力,剑势无论如何凌厉,一近对方身边三尺,立刻便被引偏。这显然是因为自己真力损耗过度的关系。
于是愈打心中愈急,先机尽失,立刻陷入危境。其实以南宫亮功力,并不在“百毒尊者”之下,无奈已经一阵剧战,力难从心。
眼看再打下去,南宫亮除了束手待缚外,结果非死必伤,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东边屋后蓦地冲起一阵火光。浓烟四起,红焰漫空。
“救火啦!”一阵惊呼之声,遥遥传来。
场中搏斗的“百毒尊者”脸色一惊,掌法顿形一缓。南宫亮见机不可失,蹈虚而出,飘退三丈,正在凝望,耳边已响起一阵急促的语声道:“少侠,还不快走!”一闻此言,南宫亮心中大喜,脚下一垫,直窜屋顶。院中的蒙面高手正惊疑地望看谷中火势,瞥见南宫亮抽身循走,齐声暴叱,纷纷截拦。
半空中陡然响起一声大喝,二股强劲掌风阻截的蒙面人劈去。
有人阻挡拦截,南宫亮剑护周身,已上瓦面..场上的“百毒尊者”大喝道:“小子往哪里走!”就欲腾身而起..
倏然一声惊咦,动身止步,仰首凝望,惊疑不已。此刻,只见屋脊上屹立着一十九条人影,个个秃头僧袍,竟是少林十七罗汉及百智,百果两位高僧。
南宫亮这时已转身立于一旁,心中不知是惊是喜。他料不到出声召呼救援的人是这批少林僧。
这时他沉默不言,心中一转念,知道必是“鬼眼神偷”的杰作。
这时只见坐在厅门口始终镇定如恒的“影子血令”倏然一飘身,落入院中,对四周蒙面人喝道:“你们还不到谷后救火,查明情形具报!”
“铁血盟”高手立刻应诺,身形齐晃,向火光方向掠去。
“影子血令”接着仰首寒目一挥道:“大师等已为本坛执事,离开职位来此作甚?”
群僧中倏然响起一声佛号,百智大师一闪而出,冷冷道:“少林受胁屈从,自今日起必与汝等周旋!”
“影子血令”一见百智大师,寒目微现一怔,发出一声阴恻恻的笑声道:
“原来大师也脱身了,本令主自问尚无亏待大师之处,何乃如此绝情。”
百智鼻中一哼,沉声道:“正邪异途,施主行为已不容于武林,如不赶快回首,难望正尸,老衲今夜暂此相别,异日必报少林受胁之辱。”
这几句话说得沉痛已极,语声一落,老和尚衣袖一挥,就待腾身而起。
“影子血令”阴叱一声道:“慢走!”
百智大师脸色微紧,沉声道:“令主还有什么话要说?”
“影子血令”阴森一笑道:“大师别忘了贵派盘龙玉鼎及掌门信物绿玉如意尚在本令主手中。”
百智大师冷冷一笑,倏又一挥僧袖,右手中已执着一柄绿油油的如意道:
“玉鼎如意,本掌门人皆已取回,不劳多问。”
“影子血令”寒目一闪,陡然阴喝道:“是谁敢出手偷窃百果大师狂笑一声,Сhā言道:“物归原主,理所当然,你这话最好问你自己!”
接着禅杖一顿厉声道:“泰山下受你愚弄,如今玉鼎如意皆在你藏匿之处搜出,上代掌门之死,谅你也无法抵赖,少林今后势必讨还血债!”
语声一落,喝道:“少侠及少林门下,速退!”
身形腾空,已向院外泻去。
眼见少林十九僧身形齐动,南宫亮知道必是“鬼眼神偷”已经得手,忙跟着掠出围墙,刚出三丈,身后已响起一阵阴叱道:“你们自认为走得了么?”
语声落处,二条人影已横空而过,阻住去路,正是“百毒尊者”及“影子血令”,双双挡道屹立。
接着又是三道银光一掠而落,停立一旁,不用说,当然是“百毒尊者”
的三名弟子“银衣死神。”
南宫亮心中一紧,立刻越众而出,冷笑道:“小爷与少林高僧既能进来,就能出去,今夜放过你们这批恶魔,乃是你们之幸,如不识相,就出手试试!”
“影子血令”寒目炯炯道:“南宫亮,本令主一直对你容让三分,你知也不知!”
南宫亮仗剑蓄势,剑眉一挑,道:“小爷并没有这种感觉,纵然你有此心,但我南宫亮一样誓必杀你!”
“哼!你难道如此不知好歹!”
“不必猫哭耗子假慈悲,你到说说,为何要对我容让?”“唉!”“影子血令”倏然一叹道:“我是看在你母亲份上!”不提母亲还好,一提起母亲,南宫亮顿时想起在邙山新安镇荒郊外的那一幕,不由厉声道:“恶魔,尚奕松伪装你,对我母亲出言亵辱,可是你的主意?”
“影子血令”目光一怔,旋即点点头道:“本令主并无亵辱令堂之意,尚奕松伪装本令主,确是本令主吩咐!”南宫亮怒火冲天道:“你既承认,还敢说不是亵辱,我母亲何等身份,你竟敢怀那种歪念,看剑!”
长剑一挥,一招“夕晖沉霞”电掣而出。
“百毒尊者”厉笑道:“这是令主抬举你们,老夫刚才没有收拾你,现在再教训你一番!”
掌式一错,硬向剑芒撩去。
蓦地——百果僧大喝一声道:“少侠住手!”禅杖一挥,扫向“百毒尊者”下盘,左手疾伸,一把抓住南宫亮,沉声道:“小侠别忘了身在何处,暂为容忍,退为上策!”
南宫亮佯佯而退,百果禅杖一出即收,晃退三尺。百智大师也沉声道:
“算帐不在今日,令主,时隔多久,你可看看火光熄了没有。”
此言一出,“影子血令”及“百毒尊者”不由转目一瞥。只见那许多手下离去这么多时间,火光反而更盛。“百毒尊者”脸一片惊疑之色,望了一望“影子血令”。“影子血令”虽脸蒙黑绢,看不到表情,但是他那种沉默不言之状。显然心中也在怀疑。
百智僧冷冷一笑,接着道:“二位如再不去,恐怕东房粮仓要全部化为灰烬,贵坛手下虽皆功力不俗,但比起放火同道,尚差了一大截呢。”
语声至此微顿,接着道:“令主如果同意,明年端阳,不妨另定地点,一决生死,了结总帐。”
“影子血令”微一沉思,颔首道:“好,青山不改,绿水长流,谅你们也逃不出本令主手掌!”
说完,伸手一挥,人已向火光方向电掣而去,瞬息没入层层屋脊之中。
“百毒尊者”及三名弟子也同时跟踪而去。
百智禅师一见“影子血令”退走,立刻低声道:“快走!”
接着一行十九人跟随而起..
南宫亮这时才有机会打量这绝魂谷中蓝旗总坛的地势,只见那片房屋占地既广且多,一出庄院大门,不到十丈,立刻进入一条隘道,两旁山势峻险,九弯八曲,这样转过百丈,倏然岔道纷杂,有的向上回旋,有的向左直泻,有的盘绕于林中,如不识途径,果然容易迷失,万难到谷中。
这时,少林代理掌门领先向右边一条小道风驰电掣急奔,南宫亮随跟身后,一行人默默走着,约过一盏茶时刻,地势渐渐开朗。
南宫亮星眸一瞥,发现已到了来时遇到百果及悟业僧的地方。
南宫亮目注百果僧步履没有其他人轻松,知道是因为腰部受自己剑伤的关系,内心一阵愧咎,轻轻道:“在下刚才失手冒犯,心中不安,大师可要在下扶持一把!”
百果僧微微一叹道:“事有因果,施主也不必自责,老衲对这伤处,尚未在意。”
“希望大师见谅。”
“施主客气了,纵然你有不对,但这次你与仇大侠冒险闯谷,解少林弟子于倒悬之中,也可相抵了。”
这一阵对答,已到了崤山山麓,百智僧停下脚步,望望背后,长嘘一声道:“危险已过,我们可以休息一下了。”
南宫亮想起这位新任掌门刚才的话,不由问道:“大师刚才那把火是谁放的?”
百智大师微微一笑道:“除了仇老檀樾外,还有谁?”
“但大师不是说,尚有其他同道吗?”
“唉!老衲只是遵仇檀樾吩咐,用的疑兵之计罢了,也亏得仇檀樾想出以硫磺纵火的办法,使这批恶魔手下一时无法施救,否则要闯出‘绝魂谷’恐怕不会这么容易!”
南宫亮点点头,道:“但是仇老丈呢?他怎么还没有出来?”
百智大师神色凝重地道:“这老衲就不知道了,仇檀樾解救老衲于幽室中时,只嘱老衲会合被逼住于谷中的少林门下,快设脱身,他自己行踪却没有提起。”
南宫亮心中顿时焦急,星眸向绝魂谷方向望去,夜色沉沉,没有丝毫影子。
百智大师眼见南宫亮神态,微微一叹道:“施主不必心焦,仇大侠既然如此做,自有他脱身之法,天色将明,我们还是找一个隐秘地方休息吧!”
南宫亮暗忖耽在荒野之中,的确不是办法,于是点了点头,随着少林群僧向谷关方向行去。
三十二
在离崤山五里的一座疏稀杂树林中,有一座简陋的土地庙。
这荒庙外表破旧不堪,庙前一座小的院落,踏上二级石阶就是庙堂,可说从来不曾有人来过,但是现在,却亮着满殿火光。
在火把照耀下,殿内席地盘坐着十九位高僧,另有一位少年,正剑眉深锁,焦急地来回踱着方步。
他们正是刚刚找到此地来息的少林僧及南宫亮。
倏然,南宫亮停步对百智大师道:“大师在绝魂谷中可有见到家父及外祖?”
百智大师本来望着南宫亮想劝慰几句,闻言歉然一笑道:“老衲被禁幽室,独居月余,对外界茫然不知。”
说道,侧首问道:“百果师弟可僧见到?”
百果禅师摇摇头。
南宫亮暗暗一叹,随着目光望向庙外。暗忖:“仇森既能盗出少林如意及玉鼎,释救百智,如外公及父亲在,他当然也会设法救出来的,但他怎到现在还不来呢?如父亲及外公不在谷中,还有甚么事使他耽搁呢!”
他默默想着,倏听庙房顶上一阵轻响,接着一条黑影,如狸猫一恍而落,不由砰然一惊,凝目瞬处,心中一喜,急呼道:“仇老丈!”
现身的正是“鬼眼神偷”仇森。
这时,少林群僧已纷纷起立,百智僧首先合十施礼道:“少林如有将来,皆是檀樾之功,老衲先拜谢了。”
“鬼眼神偷”忙还礼道:“大师不必客气,见危相助,武人本份,快请坐下。”
接着对南宫亮歉然一笑,道:“老弟,我想你也等急了,来,坐下来谈。”
南宫亮见仇森额上汗水隐现,知道他已心疲力乏,心中虽急,却不好意思作问,于是席地而坐,静待对方自己开口。
只见“鬼眼神偷”伸手一抹额际汗水,轻轻一叹道:“老夫说出来,恐怕你老弟要失望了!”
南宫亮心中一沉,虽然“影子血令”已经说过他父亲已不在谷中,但仍紧张地问道:“怎么啦!”
“鬼眼神偷”喟然道:“老朽差不多搜遍了谷中所有的地方,发觉令尊及令外祖似乎并不在谷中。”
南宫亮无神地低下头,感到一片灰黯,星眸中闪过一丝泪光,喃喃道:
“爸,你究竟在哪里?..外公,你究竟在哪里?..”
他反复地呓语着,在极度悲痛下,他感到疲倦而困乏。
“鬼眼神偷”见状心中暗暗一叹,忙安慰道:“少侠也不必着急,只要有恒心,天下无难事,老朽不信‘影子血令’真敢把你父亲吃掉!”
说到这里,微微皱眉道:“不过老朽现在才感到来时太过鲁莽,柳傲霜的话,显然不对,当初我们未仔细推敲,实是一大失策!”
南宫亮本已沉痛被仇森再加上一重伤心事,几乎失声痛哭。
他强忍住眼泪,忙摇头道:“这不能怪柳姑娘..”他努力压制内心的波动。
仇森微怔道:“不怪她,那怪谁?”他望着南宫亮脸上微微抽搐的肌肉,不由泛起一阵狐疑。
南宫亮慢慢取下系在肩上的两只铁盒,叹息一声道:“其实,我们这次失败早已注定。”
“这怎么说?”
“因为消息早已泄露,所以家父及外公都被移往他处,换了地方。”
“啊!少侠,你早就知道啦?那是谁泄露的消息?”南宫亮点点头道:
“这话是‘影子血令’说的,不过当时我以为他在骗人,现经老丈证实,回想起来,他并没有说谎,唉!千不对,万不对,黎姑娘不应该把柳姑娘赶回去..”“鬼眼神偷”仇森碧眼一闪,绿芒电射,愤怒地道:“原来是柳傲霜这丫头出卖..”
话未说完,南宫亮忙道:“老丈,你听错啦!”“什么!”
“唉!老丈,你且看这盒子中是什么?”
“什么?”
“告诉你,这就是柳姑娘的心肝及人头。”
“啊!这到底是怎么会事?老朽糊涂了。”南宫亮悲痛地道:“很简单,柳姑娘是泄露了行迹,致遭逼供杀害,所以‘影子血令’对我们的行动。早了然。”“鬼眼神偷”仇森脸色一阵激动,长叹一声道:“老朽错怪柳姑娘了,这批恶魔太辣手了,太辣手了!”。南宫亮沉痛中带着一丝恨意道:“假如不是黎雪自作聪明,这事情便不会演变得这么惨!”
“鬼眼神偷”忙道:“少侠不可这么说,黎姑娘当时也是一番好意,其实如柳姑娘不回去,‘影子血令’还不是一样知道。”
“但是柳姑娘不会死啊!”
“唉!旦夕祸福,谁又预料得到。”
是的,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话虽如此,可是南宫亮当时就不同意黎雪那种做法,所以此刻对她便隐隐有些恨意。
他长长一叹道:“老丈之言,固然不错,但是柳姑娘的机遇也太惨了,他父亲死在我南宫亮剑下,而如今她却为我..”
话声愈说愈悲,说到这里,再也说不下去。
小小的庙堂中,立刻响起一阵唏嘘,“鬼眼神偷”黯然无言。
南宫亮星眸含泪,倏然起身手捧二只铁盒,向庙外走去。“鬼眼神偷”
一惊之下,振身而起道:“少侠到哪里去?”“人死为大,入土为安,我南宫亮怎能一辈子把她的残骸带在身旁。”
“鬼眼神偷”长吁一声道:“对,老朽帮你忙。”
说着已跟着后面,南宫亮走到门口,倏然转身对百智道:“在下想请大师替柳姑娘诵一段经,超度亡魂,大师愿否?”
百智僧立刻起立道:“施主吩咐哪有不愿之理,老衲随施主一齐出去便了!”
此刻将过四更,四周更加黑暗。
南宫亮与“鬼眼神偷”在庙前荒院中,以剑掘泥土,顷刻之间,已把二只铁盒埋好,于是又找了一块木板,南宫亮运指如飞,刻了君山柳傲霜之墓几个大字,端正地Сhā在微微隆起的墓前。
接着,百智大师往怀中掏出一只小铃,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诵起经来。
南宫亮及“鬼眼神偷”在一旁默默地伴立着,望着这堆土墓,不觉万感猬集,涕泪纵横。
尤其是南宫亮,想起三次相逢,柳傲霜那种忧怨含情的秀眸,如今幽冥永隔,更是伤心悲痛,无以自持。
星冷月残,夜深如水。
在庙堂中微弱的火光下,院落中三条长长的影子,映在半败的墙垣上。
风声瑟瑟,伴着叮叮铃声和怆仓的诵经声,使周围的气氛,无限凄清,也使夜色更加黑暗。
百智大师诵完经,以一声低沉的佛号,结束了这场佛事,怀着低沉的心情,返身回到庙堂中。
“少侠,天已快亮了,过分伤情,有伤身体,进去休息一下吧!”
南宫亮这时才如梦初醒,默默颔首,低声喃喃道:“柳姑娘,你暂时在这里安息吧,待我手刃‘影子血令’后,再把你移归故里,希望你在泉下谅佑我!”
语声幽凄,仇森碧目中也不禁再度泛起一丝泪光。
是南宫亮怀着一份疲倦落寞的心情,与“鬼眼神偷”走进庙堂,就在门旁席地而坐。
十九位高僧这时微阖双目,在调息培元,他二人立刻也闭目运起气来。
时间慢慢过去,Сhā在墙上的火把已烧到末端,东方终于露出一丝曙光,天色也渐渐转变成深灰色。
南宫亮气贯百|茓,三周天下来,倏然清醒,只见少林僧及仇森正在交谈。
只见百智大师道:“仇老檀樾与南宫施主天明欲往何处?”“鬼眼神偷”
转目一望,见南宫亮已然清醒,低声道:“老弟意见如何?”
南宫亮沉思片刻道:“我想先回家再说,家母一定等得急了。”
接着又向少林众僧道:“大师等是否即返少林?”
百智道:“老衲正是此意,在摒挡寺中杂务后,老衲还想飞函邀请七派,共商灭魔大计。”
仇森忙道:“这点已有点苍掌门人着手进行,老朽以为大师不如先至夕阳别府,与各位同道会同后,再定下一步骤!”接着把最近经过详细叙述一遍:
百智听后大喜,道:“这么说,更简单了,老衲届时必然前往..”
说到这里,倏然顿住语声,神色一片凝重,缄默起来。南宫亮见状不禁一怔,正自怀疑,倏觉耳中隐隐闻到一阵衣袂飘空之声,由近而远。
他心中顿时一惊,立也凝神静想起来。
半晌,再也不听到丝毫声音了,星眸一瞥,见百智大师脸上充满犹疑之色,不禁沉声问道:“大师可是发觉有人潜入?”
百智大师颔首道:“施主也听到了?”
南宫亮点点头,正想说话,“鬼眼神偷”神色一惊,Сhā口道:“有多少人?”
南宫亮回答道:“只有一个。”
“鬼眼神偷”振衣而起,道:“此地靠绝魂谷太近,除了‘铁血盟’人物外,不会有别人,一个人好办,老朽出手宰了他!”
话一说完,正欲腾身出庙。
南宫亮急急道:“老丈不必出去了。”
仇森一怔,转身道:“为什么?”
“来人已经远去,追也无益。”
百智大师微叹道:“南宫小施主说得不错,但他们既派人来,又悄然离去,不知又有什么诡计?”
“鬼眼神偷”鼻中一哼,道:“谅必在探查咱门行踪,以便预防..”
话未说完,南宫亮又摇摇头道:“我想不是。”“不是?那老弟推测对方用意何在?”
南宫亮剑眉紧锁,缓缓道;“来人用意,我虽不知道,但来人能在我们这么许多人毫无发觉之下潜入,功力必定不凡。”
百智禅师点点头道:“不错。”
南宫亮接下去道:“如‘影子血令’只想查探我们动静,实不必派这般高手前来,只要随便派个手下,隐匿在附近监视也就可以了。”
“鬼眼神偷”嗯了一声,觉得南宫亮的说法,的确有道理。
百智大师接着道:“老衲同时推测以来人身手,绝魂谷中并不多见,不是‘百毒尊者’,就是‘影子血令’本人!”
“鬼眼神偷”神色一惊,其余少林僧也露出一片疑惧之色。这十八罗汉,自泰山之会后,对“影子血令”已怀着极深的惧意。
十八罗汉之首悟业僧这时道:“以掌门之见,‘影子血令’难道又有什么阴谋不成?”
“嗯!南宫小施主说得一点不错,但是除了这魔头自己而外,谁也不知道他又要搞什么鬼。”
庙中的气氛,顿时一片沉寂,如凝结一样,大家都在推测又将发生什么变化。
南宫亮星眸一扫,打破沉默道“不过他既一时不来犯我,我们还是装作没有听闻的好,等下一齐走,大白天,连这恶魔自己也多少有点顾忌。”
“鬼眼神偷”点点头道:“不错,时机未至,只好来个相应不理,有帐慢慢算不妨!”
于是各人重新坐下,等待天明。
未几,百智大师望屋外天色,已经灰白,倏然侧首道:“悟了师侄何在?”
一僧振衣而起,趋至百智前面,手执禅杖合十道:“弟子在此,掌门人有什么吩咐!”
百智一摆手道:“你先到庙外巡视一下,看看有什么可疑人物没有?如发觉异样,可不动声色,赶快回来禀报。”悟了想了一想道:“启禀掌门人,要多远?”
“五十丈之内就可以了,不必太远。”
悟了一声应诺,身形一闪,已掠出荒庙之外。
这时大家都静静等待着回音,同时预备动身。
一盏茶时刻过去了,院门口人影一闪,只见悟了僧跄踉奔入,脸色发青,气喘连连地奔进庙堂。
一见这种情形,众人心中又都一惊,百智僧倏然起立,喝道:“悟了怎么啦!”
语声未落,只是悟了倏然咕咚一声,踣身不起,手指之处在伸出三个指头,嘴角外阵蠕动,倏然闭目死去。悟业僧见状大惊,晃身上前,就欲试探鼻息,倏听南宫亮大喝一声道:“大师别动他!”
悟业僧一惊缩手,怔然望着南宫亮道:“施主是什么意思!”
只见百智神色一变,道:“你还不快谢过南宫小施主,悟了业已身中剧毒,谁碰上了,可是麻烦之事!”悟业僧俯首一看,只见在这刹那,悟了僧的脸色已变得漆黑可布,不由浑身一颤神色大变!
这时,庙堂中所有的人齐皆感到震惊,十几对目光,望着尸体,心中都升起一股寒意。
天色大明,光线虽然已进入这座小小的荒庙,但随着光线的明亮,恐怖的感觉,也同时加重。
以悟了僧的功力,也是修为三十年的高手,竟然在毫无声息之下,中毒而亡,这是怎么一会事呢?
在窒息般的死寂中,“鬼眼神偷”首先打破沉寂,沉重的道:“看样子这魔头不肯放过我们。”
南宫亮星眸中倏然暴射出一股神光,沉声道:“不错,但是老丈是否了解悟了大师临终伸出三个手指的意义?”“鬼眼神偷”摇摇头。
南宫亮又望望百智大师,这位掌门人也缓缓摇头。接着又看看百果禅师,百果同样缄默不言。
以下悟业等僧自更莫名其妙。
谁也解不透悟了僧临终时伸出三个手指的意义。南宫亮沉思片刻道:“在下以为悟了大师临终时的手势必是一种警告。”
百智首道:“不错,哦!这三个手指,或许是代表发觉敌踪有三个人。”
百果道:“如以此解释,悟了为何一点防范也没有便无声无息地回来,死去呢?他身上的毒又是怎么回事呢?”这一切都如魔鬼撒下了一把雾,使人难以推测。倏然百智大僧沉声道:“悟明,悟净何在?”二僧同时一声应诺,越众而出,同声道:“恭听掌门人吩咐!”
百智大师道:“二位师侄辛苦一趟,请仔细沿出五十丈,看看究竟有无敌踪及异常处,急速归报!”
三十三
在离崤山五里的一片疏稀杂林中,一座简陋的荒庙,此刻倏然轻轻打开,出现二个手执禅杖,年约五旬以上的老和尚。
这正是少林十八罗汉中的悟明、悟净二僧。
他们遵着少林掌门百智大师之命,出来侦查四周。从二僧神色上看来,可以看出内心沉重。
这是因为悟了僧竟在无声无息中,中毒死去,使他们怀着一股凛惧。
但是少林门中艺法素严,何况身为佛门高僧,明知此行凶险百出,也只得应诺而出。
此刻,二僧出了庙门,目光交错一扫,只见四周如死一般的静和黑暗。
除了夜风呼呼,吹过林木,偶然响起一阵阵簌簌响声外,几乎根本没有什么人影及动静。
庙前虽有一片疏林,但是以二僧这等高手,从庙门口可以直接透视林外,林中自然不会潜藏强敌。
二僧由双边巡视,恢复到四目相对,悟明僧已低声道:“师弟,你有什么发现没有?”
悟净僧摇摇头轻声道:“没有,师兄呢?”悟明僧当然也微微摇道,走出几步,道:“我在奇怪,悟了师兄临死时伸三个手指是代表什么?”
语声像喃喃自语,也像是在询问悟净。
悟净跟着一步步慢慢走向疏林,与悟明并肩而行,低声道:“这三个手指,当然代表一个“三”字,或三个人,三样东西,三里路,三什么..”
说到这里道:“但究竟表示什么呢?谁也无法逆科。”悟明轻轻叹了一口气。
他想起刚才悟了僧返庙那种气喘着急的样子,似乎有什么重大的发现,可是没等喘过气来,立刻就毒发而亡,那么这发现一定与毒有关!
他心中想到这里,猛然醒悟,停步向悟净僧道:“对了,老衲明白了。”
悟净僧心中一怔道“师兄悟到了什么?”
悟明僧低声道:“愚意以为悟了师兄伸出三指之意义,必是指‘百毒尊者’之弟子,三个‘银衣死神’。”悟净僧道:“何以见得?”
悟明僧神色凝重地道:“悟了师兄中毒而去,其临死之前的警告,必与毒有关殆无疑义。”
悟净僧点了点头,认为不错。
悟明僧接着道:“而蓝旗总坛中善用毒者,唯‘百毒天尊’及‘银衣死神’三弟子,而三个‘银衣死神’之数字恰与悟了师兄之三指相合,除了他发现‘银衣死神’暗暗潜伏附近外,还会有什么别的意思呢?”
悟净僧一顿禅杖道:“师兄推测的是有理,咱们出林后,就小心一点,并且同进同退,以不分开为妙。”
说着已起步,首向林中慢慢搜索出去。
而在二僧一面行走一面推测间,庙堂中的十四罗汉及百智、百果大师,还有“鬼眼神偷”及南宫亮,都紧张地注视庙外二僧背影。同时心中也在盘算悟了三指之谜。
因为二僧出庙时,庙门一直敞开着,所以从殿堂中,各人的视线,都可以直接看到外面。故此刻诸人目光差不多皆集中在悟明悟净二僧身上。
庙堂中谁也没有说话,沉重的气氛,压在各人心上,都觉得沉甸甸地透不过气来。
尤其南宫亮心头似乎有一股不祥的预兆,他总觉得二位高僧此去是凶多吉少。
但是他无法阻止,一方面他说不出阻止的理由,二方面少林掌门既然发下令谕,他也不好Сhā口。
于是他潜心苦思那三指代表的真正意义。
这时,他眼角一瞟停放在中间的悟了僧尸体,思维不约而同地转到悟明僧刚才推测的路上去。
他也想到悟了僧突中剧毒,必定是“百毒尊者”或三个“银衣死神”下的毒手,但是为什么事先丝毫没有征兆呢?
他觉得这是谜的死结。
于是南宫亮继续思忖下去!
既无征兆,就表示悟了僧当时并没有看到敌人。
这末,这必是在身中剧毒后,才突然发觉的。
以悟了僧这等高手,在事先竟无防范,可见布毒的人,极为诡诈,或者根本未现身,只是布放在自己诸人必经的路上。
转念至此,南宫亮脑中灵光一闪,暗暗道:“唯有这条路合理,悟了僧出门前后不过盏茶时间,如以脚程来说,自可达二三里远,但其出门时,少林掌门百智大师分明说只要在附近五十丈间,那么..。
想到这里,他情不自禁“啊”地一声,振衣起立,急急道:“完了,刚才二位大师恐怕也遭到了不测!”
语声一起,人已掠出荒庙,目光四下一扫,已不见二僧影踪,不由朗声大喊道:“二位高僧请快回来!”
喊声传向遥远,历久不息,但却没有丝毫反应。
他正欲掠出林外,身后唰唰人影连恍,“鬼眼神偷”及少林掌门百智大师震于南宫亮适才之言,已掠到身边,同时沉喝道:“少侠去哪里?”
南宫亮转身星眸一扫,知道自己这声高喊,至少可传出百丈,毫无回音,显然再急也无用,不由悲痛地一叹道:“太晚了,太晚了!”
百智大师因南宫亮喊后,毫无反应,加上他刚才突然似是有所觉而发的语声,脸色瞬息数变,颤声道:“少侠似是已悟及什么,何以立刻知道悟明、悟净二僧已经奉佛台归。”
南宫亮微微叹息道:“因晚辈悟及悟了高僧临圆寂时伸出的三个手指,必是表示三十丈!”
“鬼眼神偷”一怔道:“三十丈是什么意思?”
南宫亮道:“铁血盟中的‘百毒恶魔’定在三十丈左右,必经之要道中,布下了极毒之物,以致悟了僧至中毒后才发觉,归奔已迟,因其如发觉有人,必会先行示警,绝不至于到现在还毫无踪迹可找!”仇森一拍脑袋道:“对!
唉!刚才怎么连这些都没想到!”此刻左右的少林所余十四罗汉神色一变,百果禅师大喝道:“老衲就去看看,这批孽障到底布置下什么歹毒之物!”
说着身形呼地一声,已掠空飞泻。
南宫亮呼地一声,直掠而出,越空阻拦百果禅师去路,大喝道:“禅师请止步,咱们一同去看看!”
百果只得停下身形,向十四罗汉一阖,情不自禁淌下二行清泪。
要知道少林十八罗汉是百果一手代师授艺,培养成功,如今只剩下一十四人,怎不教他心中悲痛。
不过在黑夜之中,他落泪之神情,并未被别人觉察,只见百智僧等已起步,齐向前走来,“鬼眼神偷”已开口道“既然如此,咱们就出林去看看。”
于是一群人影,向阴暗的疏林中缓缓移动。
这座杂林不过二丈深远,诸人一出丛林,眼见四下漆黑,毫无动静。
这时大家心中皆万分紧张,轻轻地向前趟进,一过二十丈,倏见一条黑影,盘坐地上。
百智大师慈目精光一扫,失声道:“这不是悟净僧吗?”语声中,身形一掠已出三丈。
南宫亮星眸一扫,大喝道:“掌门大师,不可再向前走!”百智大师一震,南宫亮飘至身侧,目光一扫道:“二位高僧一坐一卧,似已中毒,谅二位高僧坐卧之处,即是三十丈要命之地,咱们先在此观察一下,其中究竟有甚玄虚?”这时诸人闻言已聚在一处。百智大师这时目光微扫,见二僧一背对自己,一扑身仆卧地上,不知该盘坐者究竟悟净抑是悟明,不由白眉一皱,大声道:“盘坐者是悟明抑是悟净,快快答话!”
盘坐一僧身躯慢慢旋移,终而转身相对,移动时状似极为痛苦。
百果禅师个性较为暴躁,一见竟是悟净僧,大喝道:“悟净,你为什么不回答我的话?”
悟净吃力地摇摇头。
其实双方相隔六七丈,黑暗中无法细察对方表情,他们不知道悟净已是满头汗水,摒住一口真元,在作临死前痛苦的挣扎。
百果禅师眉头一皱,正要开口,百智已经喝道:“师兄,悟净不说话,自有其不说话的苦衷,待我来问。”说着,已跨上一步,朗声道:“悟净僧,你是否不能开口?”悟净闻言把头连点。
百智大师道:“既然如此,你听我问话,对即点头,不对即摇头,是否可以办到?”
悟净僧又点点头。
百智僧暗暗一叹,朗声又道:“我们可以过来么?”悟净僧摇摇头。
百智僧一怔,道:“为什么?”
忽然想起对方既然不能开口,怎能回答这个问题,忙接口道:“你那地方可是有什么不对?”
悟净连连点头。
百智僧道:“是不是有毒?”悟净僧又点点头。
诸人神色一变。
百果禅师接口道:“你无法再起步出来?”
悟净又点点头。
百智大师道:“悟明师侄是否已中毒死了?”百果禅师道:“毒在何处?”
只见悟净僧点点头,用手在左右连挥。
众人神色又是一变!
南宫亮道:“大和尚是说你的附近左右都是?”悟净僧又连连点首。
“鬼眼神偷”道:“你曾看到何人放毒?”
悟净僧摇摇头,倏然身躯一颤,张口大声道:“七里闻香..七里闻香断魂..”
二句断断续续的喝声未落,人已扑地仆倒。
少林一干寺僧心头大恸。
南宫亮心头一震,转首对“鬼眼神偷”道:“这是什么名称?”
仇森摇头沉思。
百智禅师已悲恸地道:“蓝旗总坛中,善用百毒者,唯“百毒尊者”及银衣三弟子,但未闻其毒药中,有‘七里闻香断魂’这一项毒药..”
话刚说一半,“鬼眼神偷”忽然脸色一变,用手一拍脑袋道:“我知道了..”
南宫亮问道:“老丈知道什么?”
语声未落,五丈外草丛中倏然暴起一条黑影阴笑道:“既然已经明白,老夫告诉诸位不妨,三十丈外,三里之内,都已布上老夫的‘七里闻香断魂散’,鼻闻一丝,一个时辰内无独门解药,立刻断魂阳关。”
南宫亮大喝道:“你是谁?”
那黑影嘿嘿一笑道:“老偷儿既能知道“七里闻香断魂散”的来源,他自会回答你,老夫要告诉你们的,只是再给你们十二个时辰考虑,是投降的话,天明立向‘断魂谷’中自缚投降!否则明晚此时,立刻叫你们一个个魂断黄泉。”
说着,身形已向外飞泻而去。
南宫亮厉声喝道:“老匹夫,有种就留下来,与小爷会会手,光在暗中弄毒,岂不令人齿冷!”
但那黑影一恍已渺,只在夜空中留下一段阴沉的语声。
“要见面,你们到断魂谷中,自然会看得到我,否则,我明晚也会再来收拾你们,今晚时间不早,恕不奉陪了!”
南宫亮气得双脚连蹬,目光一转,却见“鬼眼神偷”脸色苍白,状似极为恐惧。
南宫亮目睹此种情状,不由一怔,开口道:“仇老丈,你怎么啦?”
仇森长叹一声道:“人已走了,四面被‘七里闻香散’所包围,咱们回庙再说吧!”
说着已首先转身向土地庙走去。
少林诸僧目光互视,脸现惶惑之色,随又瞥了远处地上悟明悟净二僧尸体一眼,无言地跟着走回庙中。
此刻天已四更,四周更加阴沉沉的,似地狱一般黑暗。
众人返回狭小的庙堂,少林诸僧皆盘膝席地而坐。
南宫亮与仇森也靠门边坐落,只见仇森目光一圈,长叹一声道:“我老头子仗着一手偷技,走南闯北,功力虽然不称高,但平生绝少惧怕过什么事,大场面也见了不少,但是今天各位会奇怪我何以会变得这样吧?”
庙堂中一片寂然,谁都没有开口,静待着下文。
只见仇森深深吸了一口气,似在压制着内心的恐惧,叹了一声又道:“但是当老夫悟及‘七里闻香断魂散’及此人后,不瞒诸位说,要逃出这个地方,已极无希望。”
众人脸色一变。
南宫亮道:“这人是谁?难道竟有这么厉害?”
仇森颤声道:“当然,这人不但比‘百毒尊者’毒上百倍,而且心机之阴毒,百毒尊者实难望其项背,而其‘七里闻香断魂散’真可说是一闻断肠,再闻断魂,无药可救,当然除非得到他的独门解药。”
百智大师神色震动,道:“仇施主说了半天,还没有说出他究竟是谁来啊!”
仇森道:“大师或须遗忘,但老朽一说出来,大师不会不知,那人在五十年前,在天门群魔大会中,弹指毒毙邪道高手七十八人的“毒手人魔”谷一鸣。自群魔大会一年后,倏然讯息杳然,想不到竟会在此出现。”
此言一出,少林诸僧脸色果然大变。
南宫亮年轻,见闻当然没有这批少林高僧多,一见诸人神态,知道这“毒手人魔”必然是一个极可怕的魔鬼。
但他心念一转,立刻傲然道:“其人如何,姑且不论,如说没有办法走出他散布的“七里闻香断魂散”三里之地,我倒有些不信。”
仇森轻叹一声道:“少侠以为只要把口鼻塞住,不呼吸就可以了么?”
南宫亮一怔道:“既称‘闻香散’,只要不闻,岂不是毒药完全失去作用,难道不行?”
仇森道:“唉!要是这么简单可以行得通,我又何必说先回到这地方来,大可先闯出去再说。”
说到这里,清了清喉咙,轻叹道:“这闻香散,名为闻香,但却是无色无嗅,不闻当然无毒,但厉害的却是只要你经过散布这闻香散的地方,这种药味就依附在你周身衣物之上,在七里之内,只要你仍旧呼吸一下,这种气味仍会被你不知不觉的嗅入,等你发觉异样,中毒已深,无可救药,少侠!
你能在七里之中不换气吗?”
“就是你功力超绝,能一口奔越七里,但是他那‘七’字尚代表着七个时辰,你能七个时辰不呼吸吗?”
“当然,就是你能一口气奔越七里,立刻换下衣物再洗一个澡,但你能把人体上各处不能同小洗的地方如耳孔里,眼睛等处完全洗刷干净吗?”
“如果不能,那种气味,还是会附在上面,游荡于空气之中,只要你稍一吸气,仍旧会钻入你的内脏,那时,你仍然中毒了。”
这一番话听得南宫亮冷汗涔涔而下。半晌才道:“依老丈这么说,我们除了投降之外,只能等死了?”
仇森目光缓缓一扫少林诸僧,阖上双目,长叹一声道:“少侠的话不错,如欲避免被活捉,咱们好像只有死路一条了!”
三十四
就在南宫亮及少林僧诸人陷入危境之际,“夕阳神剑别府”也遇到了意外的巨大变化。
“绿裳仙子”崔宓,“银鞭飞龙”父女,“罗刹婆婆”,“地灵神乞”
及黎雪一行人离开北部新安镇后,到中午直达夕阳别府时,倏见大门紧闭,一丝声息都没有。
跑在前面的“地灵神乞”首先一惊,搔搔头道:“奇怪,这批要饭的到哪里去了呢?”
他上前敲敲门,....二声响起后,大门竟是虚掩,微微移开。
时值中午,阳光正炽,五人一见“地灵神乞”望着大门犹疑之色,“绿裳仙子”首先道:“神乞老丈,或许贵派门下弟子白天都出去了也不一定,咱们进去再说吧,大白天,总不会有什么差错!”
“地灵神乞”摇摇头道:“奇怪,奇怪,就是人都出去了,不会连一个看门的都不留呀!”
说着已推开大门,只见院落里空洞洞地,一个人影也没有。
六人进门,目光一扫,见各处打扫得非常整洁,“罗刹婆婆”也笑道:
“可能是遇上什么重要事情,都走了,我们先到大厅上歇歇。”
“地灵神乞”狠狠道:“这批要饭的真是愈来愈不像话了,等一下回来,我老要饭的非先训他们一顿不可。”
说话声中,众人已进了大厅,见厅中果然也打扫得非常整齐干净,似乎看家的这批大小要饭都在今天才离去的一样。
这时,众人坐下,“地灵神乞”心中虽有些疑惑,却也觉得崔宓的话或许是对的。
幸好众人身上都带着干粮,于是皆静静坐下各自取出果腹。
刚刚用完,大门倏然被轻轻推开,一条人影闪身而入,掠入大厅,众人目光一瞥,正是“阎王堡”的九天大鹏万天鹏。
只见他向众人一揖道:“各位好早,恕在下来迟。”
崔宓已起立道:“万大侠请随我来!”
万天鹏也不客气,向众人一拱手,立刻与崔宓进入后院。
知道他为了“灵天残篇”而至,也拱手还礼,仍旧望着大厅中,只有黎雪在崔宓示意下,随在万天鹏身后,与崔宓跨越后院,来到第四进院落。
夕阳别府虽经“地灵神乞”派了一批大小要饭每天整理打扫,已恢复原来的景象,但此刻偌大一座庄院,除了大厅外,四下真无一人,也充满了一种寂寞与凄凉。
崔宓想不到自己能够再度进入夕阳别府,眼见此情此景,也不免暗自伤怀。
这时,三人进入练功房,目光一扫,见室内依然如旧,除“夕阳神剑”
南宫冉昔年珍藏的一批书籍,已零乱不全外,其余云床,桌几仍好好的摆在房中。
崔宓这时趋近云床,就在右边床角轻按一下,木制床角,突然松落一块,现出一个圆洞,崔宓谨慎地用手指伸入缓缓取出四张杏黄绢纸。
崔宓拿在手中,检视一下,立刻交给万天鹏,道:“请万总管回报庄主,就说崔宓别无所求,祈望黎堡主能上体天心,功成之后,勿再滥造杀孽,则崔宓才能对得住拙夫,心安理得。”
万天鹏恭谨地接过,应诺连连,急忙贴身藏好。
黎雪则是一脸激动之色。
三人同时出房,向前面默默走去。一进大厅,万天鹏拱手向诸人一揖道:
“万某有命在身,就先走一步了。”
语声甫落,蓦见厅外大门砰地一声打开,飞快地掠入七八条人影。
诸人俱都一惊,尤其“九天大鹏”赫然变色。
只见最先一人背上驼着一人,那人头已垂下,显已死去。
原来这些人不是别人,却正是“阎王堡”的七名高手。
七条人影一入大厅,为首一人已将肩上尸体放在地上,还未开口,万天鹏已一个箭步,踪到尸体边,微按尸体心脉,起身变色道:“张义,这是怎么一回事?”
为首一个目光沉着,身躯标健,肩上一柄日月飞轮,闻言悲痛道:“手下奉命散在附近,万白清突遭铁血盟袭击身亡,待咱们闻讯赶到,已经气绝。”
众人脸色又是一变。
须知道张义在二河一带,极享威名,号称“绝命飞轮”,有七步夺命之誉,谁都想不到竟已被“独脚阎王”所网罗。
而地上尸体,以眼前江湖阅历丰富的诸人,更不会不知,就是以“大力金刚掌”负誉江南的“掌震江南”万白清。
尤其“银鞭飞龙”任不弃与他昔年尚有一段交谊,此刻闻言,不禁Сhā口道:“张兄可曾看清万老弟系死于何种手法之下?”
张义目光一扫,一指身旁第三个枯瘦老者道:“在下到得较迟,一切情形这位‘妙手病夫’看得清楚,就请方老弟说说吧!”
罗刹婆婆精光四射的目光一转,对枯瘦汉子失声道:“阁下敢情三十年前以‘玲珑七八手’驰名武林的方三手!”
其实“妙手病夫”之名并非方三手而是方孟城,只因他对敌从来只用三招,从无失算,因此江湖上都称他三手而不名。
此刻方三手闻言,忙抱拳道:“罗刹婆婆前辈高人,老朽靠着一点小巧功夫混混,怎敢妄承谬赞。”
说到这里,目光一瞥地下尸首道:“万老弟动手之时,老朽已闻声赶至,因双方正在动手,故老朽开始站于一旁,并未Сhā手,谁知却因犹疑刹那,而使万老弟命丧对方掌下!”
“银鞭飞龙”脸上一震,道:“对方只有一人?”
方三手悲痛地道:“如有二人以上,老朽岂会犹疑!”
万天鹏沉声道:“那人手执什么兵器?方兄看清对方面目没有?”
方三手摇头道:“那人灰绢蒙面,也是以双掌对敌,看不出是谁。”
“银鞭飞龙”沉思道,“这位万老弟的一十八手大力金刚掌,别人或不清楚,老朽却是最清楚不过,如真以掌力相抗,老朽自认尚须稍让其一分,如说在短短几招中被对方以掌力震毙,谁能相信呢?”
方三手微叹一声道:“任大侠之言不错,但实在说,那人并没有用几招,却仅仅用上一招,这一招以方某多年阅历,却不识此人用的是哪一路数招术。
只见其掌影奇诡一圈,已印在万老弟前胸之上。这时,其余人也自赶到..”
他说到这里,脸上不禁有些汗颜之色。
但他的话使诸人心弦又为之一震!
要说,以掌力雄浑,掌法威厉著称的,“掌震江南”万白清竟死于敌人一招之下,则世上还有谁有这份功力?
罗刹婆婆一叹道:“武林中尽多异人,如今竟被‘铁血盟’网罗到,看来危机日益深陷了。”
万天鹏震惊中,微一凝思,道:“对方临走还有什么表示没有?”
“绝命飞轮”张义此刻接口道:“对方临走时,曾声称总管来此目的早已知道,如不交出‘灵天残篇’,休想走夕阳别府百里周围。”
万天鹏脸色一变,怒声道:“好狂傲的匹夫!”
崔宓神色也不禁连变,沉思片刻,才凝重地道:“万总管,现在不是争意气之时,我崔宓有一句不客气的话,不知能不能问?”
万天鹏忙恭谨地道:“夫人心地光明,所问必有所见,请直言无妨。”
崔宓颔首道:“请问总管,如今情势已经如此,万大侠是否有这份自信能脱出‘铁血盟’暗中监视眼线?”
万天鹏摇头叹道:“敌暗我明,防不胜防,万某自思无此能力。”
接着坚毅地又道:“但无论如何,万某不能让堡主失望。”
崔宓道:“万大侠是说功力能胜过那人?”
万天鹏轻轻叹道:“以万老弟掌力竟在别人一招之下丧命,万某自愧无法力敌。”
崔宓道:“如万总管无万全之计,我崔宓想立刻收回四篇‘灵天残篇’,免落魔头之手。”
万天鹏神色一怔,旋想到消息已经泄漏,此行的确危险异常,不由黯然一叹。
但他身为阎王堡总管,心智确非凡俗可比,稍一犹疑,立刻想出一条妙计,对崔宓道:“在下已思得一法,可保‘灵天残篇’绝不落外人之手,不知夫人能否信任得过?”
崔宓道:“计将安出?”
万天鹏道:“如夫人信任得过,请暂勿问,待万某在晚间,再行奉告如何?”
崔宓想了一想,喟然道:“万总管既然如此说,我崔宓只有静观安排了。”
万天鹏一恭手,立刻命张义先去找一辆车子,将尸首运回阎王堡。
张义应命而出,不片刻已租到一辆马车,万天鹏悲切地亲自抱起尸体,出了大门放在车蓬中。
诸人送到门口,只见万天鹏把尸体放端正后,立刻将七名高手,依次叫到一边,个别低声嘱咐一番。最后只见五名高手三人入了车蓬,二人坐于车辕上,万天鹏朗声叮嘱道:“在下叮嘱各位之事,切忌互问,各位记得否?”
五位高手立刻应诺:“记得。”
万天鹏又朗声道:“各位切记遇敌阻挡尽量保全自己生命,如见其中一人突围,四人应即刻缠住敌人,让突围之人逃脱。”
五位高手一声应诺。
万天鹏一叹道:“灵天残篇,不世奇珍,各位那时如无法顾到尸体,可以弃之不顾,待以后万某再派人安葬,这是不得已之举,谅万老弟在九泉之下也不会责怪咱们无义的,但如能顾及,四位还是要把它运到阎王堡。”
五位高手又是一声应诺,接着万天鹏一挥手,马车立刻起程,向偃师方向飞驰而去。
只留下了“绝命飞轮”张义及方三手。与诸人回转大厅。崔宓脸色怔然,搞不懂万天鹏葫芦里卖什么药,目光一瞥黎雪,只见她也是一脸狐疑之色。
只见万天鹏脸色凝重地望着厅外天色,二旁的张义及方三手,负手踱着方步,也不时望望天色,不言不语。
此刻,阳光西移,即将接近酉时。
尽管众人狐疑,却不好出口相问,但黎雪倒底年轻,沉不住气,娇声道:
“万总管,你鬼鬼祟祟的到底是怎么安排的,此地没有外人,何妨说一说?”
万天鹏微微一笑地道:“姑娘请稍待一会,敝职等天色入暮时,再给姑娘答复。”
就在众人猜疑之中,方三手已沉声道:“总管,时间已过半个时辰,方某是否可以动身了?”
万天鹏目光瞥了一下暮色沉沉的黄昏道:“好,注意,尽量忍耐,即使对手要你脱下衣裳查看,你也自动脱衣表示‘灵天残篇’不在你身上,免得行程受阻。”
“妙手病夫”点点头道:“这个在下理会得。”
万天鹏一挥手道:“即速去吧,别一忘了走出百里,在半途等候张兄,如等不到,即刻返身依记号查看。”
“妙手病夫”枯瘦脑袋一点,向众人拱了拱手,身形如电掠起,瞬眼消失于围墙上。
方三手一走,万天鹏又停了片刻,待夕阳下山,天色将暗之际,立刻向张义一挥手道:“张兄可以立刻起程了,注意一遇方三手,就立刻折回来,如见万兄尸体,代为埋葬,别的事就不用你管了。”
“绝命飞轮”张义一声应诺,立刻掠出大厅。
万天鹏眼见七人分三批走了后,仰首吁出一口气,神情仿佛松了一些。
这时,光线已渐渐暗了下来,崔宓已点上了灯火。
众人都等待着万天鹏说出安排的妙计。而“地灵神乞”却咕啜着这批要饭手下,竟仍没有回来。
天色一黑,大家再须用干粮果腹,吃饱后,万天鹏首先朗声一笑道:“在下刚才的分配,各位一定非常奇怪,现在在下就可以告诉各位了,只是这一来替诸位增加了麻烦,等一下如不出万某所料,铁血盟那位极厉害的人物,恐怕也会来此,万某所以留此,就是要出些力,来应付这个厉害脚色。”
众人听得一怔!
万天鹏目光一扫又道:“我所以如此预料,是因为他们在三批人中搜查不到‘灵天残篇’,那么必会到此威胁。”
崔宓道“万总管如此说,是表示那四篇秘笈尚在你身上?”
万天鹏微微一笑,道:“时间还早,各位有兴趣,不妨猜一猜?”
任巧君好奇之心大起,道:“万大侠在吩咐第一批人走时,有四人牵引,让一人突围指示,东西可是在第一批人身上?”
万天鹏道:“除任姑娘外,各位还有意见否?”
“地灵神乞”嘻嘻一笑道:“前一二批人都是疑兵之计,我要饭的认为东西必在最后张义手中。”
万天鹏哈哈一笑,正要说话,目光扫过暗沉沉的厅外,神色倏然一变道:
“厅外朋友既然来了,无妨也猜上一猜!”
此话一出,厅中诸人俱都一愕!
却听院落中响起一声冷笑道:“万天鹏,你诡计多端,却稳住不动,怎能逃过区区眼下,劝速做俊杰,莫再自作呆驴!”
厅中“地灵神乞”首先大喝道:“什么人!”身已经掠出大厅。
诸人心弦震荡中,已知来了强敌,皆急随而下,只见院落中屹立着一条黑影,灰衣灰巾,凌风飘拂,似是石像一般一动不动,只有一双寒目却迅速向诸人巡视一遍,口中一面对“地灵神乞”回答道:“老叫化,什么人谅你看了以后,不用回答,已经知道,只是区区代你可怜,等了一天手下,却不知你这些徒子徒孙个个都上阴阳河去向牛头马面要饭了!”
“地灵神气”神色大变,怒喝道“这么说来,可是你下的手?”
灰衣人嘿嘿一笑道:“杀鸡焉用牛刀,区区不过是说句话而已”。
此刻天色已黑,加上他这种充满阴森气息的语声,使院中立刻蒙上一层深沉的杀机。
“地灵神乞”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对别人生死,如此无动于衷的人,此刻耳闻此言,心头热血沸腾,眼中不自禁落下二行泪水,倏然厉叱道:“匹夫,你如此毒辣,还不与老祖宗留下命来!”
身形一掠,双掌捷出。
灰衣人冷冷一笑,屹立如故,阴声道:“你要自己找死,区区也是没有办法..”
语声未落,“地灵神乞”已自扑到..
正在这刹那,罗刹婆婆一声大喝,身形恍动,竟比“地灵神乞”还快一步,左手五指电伸,一把抓住神乞破衣,向后一扫道:“要饭的,你头脑清楚一点,来的不是善士,你要饭岂不要错了地方!”
“地灵神乞”闻言脑中一震,倏然清醒过来,随着罗刹婆婆一拉,人已退回原地,但他想起这批手下,不由悲痛欲绝。
只见灰衣人点点头道:“耳闻罗刹夫人昔年一身功力,江湖上莫不畏惧三分,如今一见,机智分析,也算是识时务之辈。”
冷冰冰的语气中,含着尖刻的讥嘲,听得群雄心中满不是味道。
但罗刹婆婆倒反而沉住了气,冷笑一声,道:“尊驾手下己群伏院外四周,老婆子年头虽大,耳目尚敏,又岂止是识事务之辈。”
灰衣人哈哈一笑道:“果然是高手奇人,区区佩服得紧。”
可是这一番话在群侠心中,虽多半早已发觉,但见对方这般大刺刺地直认不讳,仍不免倏然惊愕怔住!
三十五
在这刹那,“银鞭飞龙”任不弃双目精光流动,刷地一声,已从腰际抽出一根银色龙鳞鞭,任巧君一见父亲如此,也抽出银鞭。
灰衣人哈哈一笑,又道:“任大侠何必紧张,区区只是为各位送礼物而来,这样岂不煞风景?”
万天鹏冷笑道:“朋友送什么礼物,万某倒真要见识见识。”
灰衣人倏然冷哼一声道:“礼物未到以前,区区想先问万大总管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灰衣人语气冷森的道:“你来此为‘灵天残篇’而来,现在这四篇奇宝,你放在何处?”
万天鹏仰天狂笑道:“朋友来晚了一步,那四篇东西此刻怕不已到了偃师阎王堡!”
灰衣人嘿地向地上吐了一口唾沫道:“万天鹏,区区向来未曾被人耍过花枪,你认为能瞒得过区区么?”
万天鹏表面虽然沉着,但内心也紧张无比。
他决意先从灰衣蒙面人口中探探这三批手下的生死情形,再作计较,闻言接下道:“万某何必瞒人,在下三批手下皆返回‘阎王堡’,谅尊驾也不会糊涂。”
灰衣人道:“当然,如不知道那七人动向,怎会来此向你要四篇‘灵天残篇’!”
万天鹏心中稍定,但心系七人安危,口中却冷笑一声道:“万某从不说谎,秘笈的确此刻已在百里之外..”
话到一半,灰衣人截住接口道:“礼物不送到,谅你以为区区好欺!”
说到这里,蓦地大喝道:“送礼物进来!”
喝声方落,墙外飞起五条黑影,直落院中,砰砰砰砰砰五声,齐都面目朝上倒在地上,原来都是尸体。
灰衣人一指地上尸体冷笑道:“万大总管,谅你会知这些人是谁!”
万天鹏眼见第一批五名高手,半日之隔,皆作故人,心中一阵悲恸,伸手一探腰中牛盘软鞭,厉叱道:“万某这批手下与你何仇,竟令你下这种毒手?”
这时,场中群侠也见状心惊,齐都紧紧戒备。
灰衣人冷笑道:“这五人不听老夫阻喝,竟不交代一声,要想兔脱,区区既有封锁百里之言,自当执行。”
万天鹏双目赤红如火,但心中却强压着悲恸道:“朋友,你怎不分清红皂白,这五人是万某要他们护灵回堡,无论仇恨多深,人死为大,难道你连一具尸体都要悔辱?”
灰衣人哼了一声道:“区区既是武林人物,自然知道这些规矩,而尊驾手下竟弃尸体于路中不顾,出手搏击,拚命逃亡,区区只得教训教训这批不义之徒。”
万天鹏厉声道“朋友可是一掌击毙万白清之人。”
灰衣人长笑道:“不错。”
万天鹏心中一紧,跨上一步道:“万兄丧命你手,你如今又把他尸体如何处置了。”
灰衣人道:“尸体是尊驾手下放弃,如今谅仍停在路中,你万总管今天如能交出‘灵天残篇’,明天尚可为你手下埋尸!否则,嘿嘿!只有区区下手为你收尸了!”
万天鹏一闻此言哈哈狂笑道:“我早说过,那四篇东西已出百里之外,朋友恁地如此不信?”
灰衣人鼻中一哼,又向墙外大喝道:“拿衣服来!”
喝声一出,墙外已抛进一条黑影,但这次却轻飘飘地落在地上,原来是一套衣衫。
只见灰衣人不屑地道:“万总管谅必知道这衣衫是谁的了?”
这次虽使其余人糊涂,但早在万天鹏意料之中,目光一瞥,道:“不错,这是方三手身上的衣衫,朋友这是什么意思?”
灰衣人嘲讥地道:“耳闻阎王堡中皆是身手不俗,个性刚傲之辈,想不到还有这种窝囊废,区区见他尚知顺从坦白,故剥下一身衣服,查明并无四篇东西,已准放行。”
万天鹏冷冷一笑,道:“朋友好细心,但二批人马一死一放,尊驾却还让最后一人脱身了”。”
灰衣人大笑道:“你是说‘绝命飞轮’张义么?”
万天鹏神色微变,沉声道:“不错。”
灰衣人又大喝道:“请张义进来!”
喝声未落,墙外一声应诺,一灰衣蒙面人已挟着一人飘身落于原先灰衣人身边,左胁一松,一人已倒在地上,全身赤祼,只留一条短裤,正是“绝命飞轮”张义。
群侠心中微微一震!对灰衣人的功力更加感到莫测高深起来。
要知道以张义兵刃上的功力,就是罗刹婆婆及“银鞭飞龙”自信百招之内,也难以取胜,现在竟让对方活捉,岂不是表示出这来历尚未明白的蒙面人身手已是超凡入圣?
万天鹏这时神色已比刚才还凝重,厉声道:“朋友,你把张兄怎样了?”
灰衣人朗声一笑道:“麻|茓被制,无伤大雅。”
罗刹婆婆接口道:“你是想以人质作要挟?”
灰衣人目光一扫,轻松地一笑道:“在场各位说来都是不世高手,区区怎屑作这等令人看不起的事,点住张兄麻|茓,只是要万大总管口服心服,别再弄什么玄虚。”
语声中,一脚飞去,张义一声闷哼,身形横向万天鹏飞撞而至。
万天鹏伸手接住,只见张义脸色微变,一跃而起。
万天鹏沉声道:“张兄有受伤否?”
张义缓缓摇头,灰衣人已朗声一笑,道:“张兄颇知进退,区区对这种人物尚不下毒手。”
万天鹏语声沉重地道:“张义兄为阎王堡含辱负重,万某必归告堡主,谅堡主不会忘记张兄忠义之德。”
说到这里,仰天狂笑一声,道:“朋友,你以为张兄是畏惧强敌,怕了你么?”
灰衣蒙面人耸耸两肩,道:“好个含辱负重,万大总管,题外之言,不必多做,现在区区是为四篇秘笈而来!”
这时,群侠心中更加暗暗吃惊!
以对方竟然大方地放过张义,显然根本不怕多一个高手为敌,则他此来,必恃过人之功力,那末稍等一仗,吉凶情形,已可蠡测大半..
罗刹婆婆暗自凛骇,但口中却冷冷道:“朋友你说话太强横霸道,四篇秘笈并非你所有,凭什么你一定要拿去,今日,只要老身在此,你也休想得逞!”
灰衣人目光一寒,道:“是么?”
罗刹婆婆一顿龙头拐,迈上一步道:“老身之言既出,就从来没有反悔过。”
这一挺身相峙,场中立起森森杀机。
万天鹏陡然大喝道:“罗刹前辈不必躁急,万某尚有话说。”
接着对灰衣人道:“看来朋友心虽毒辣,一举一动却合君子风度,万某愿据实相告。”
灰衣人道:“你是说愿自动交出四篇秘笈?”
万天鹏道:“东西如仍在,万某自当遵从吩咐,但万某目前自己也不知道在与不在?”
此言一出,群侠霍然一惊,怀疑地齐都向“九天大鹏”凝望。
灰衣人冷笑道:“四篇秘笈如你万大总管不清楚,区区自会再找崔仙子。”
万天鹏冷哼一声道:“南宫夫人确已交给万某,除了万某谁也不会知道。”
说到这里,目光一扫,缓缓道:“但在我万某坦诚说出前,朋友能否回答我一句话。”
灰衣人道:“什么话?”
万天鹏道:“如果证实四篇秘笈确已不在此地,朋友又怎么样?”
灰衣人仰天一笑道:“如万大总管能举出证明,区区抖手就走,绝不噜嗦。”
接着目光一扫道:“如万兄没有证据,嘿嘿,就勿怪区区今天要血洗夕阳别府了。”
“银鞭飞龙”任不弃怒叱道:“老夫行道江湖一甲子,却从没有见过这种张狂的奴才!”
灰衣人目光如刃,凌厉一扫道:“任大侠要是不信,等一下区区先领教江南任府的龙形七十二鞭!”
任不弃气得浑身一颤,正要叱喝,万天鹏已沉声道:“任大侠稍安勿躁!”
接着对张义道:“张兄在何地被他们阻击?”张义道:“离此一百二十里的六里铺。”
万天鹏心中渐渐紧张,颤声道:“张兄是否已超过第一二两批人的行程?”
张义兄摇摇头道:“方兄行程不知道,但在下已见过第一批五人所催马车弃于道旁,尸体仍在..”
万天鹏神色微松道:“你渡过马车多少里被人阻挡?”他语声仍是发颤,显见这些答案,已渐渐关连到四篇秘笈是否能安然送达阎王堡的成败核心问题。
只见张义沉吟片刻道:“约莫过去二里。”
万天鹏急急道:“见到方三手没有?”
张义摇摇头。
万天鹏一怔,只见张义接着道:“但在下已在一个地方,留下了记号。”
万天鹏神色一松,倏然大笑起来。
这些对话,不但群侠听不出所以然,就是灰衣人,目光中也现出一丝迷惑的光芒。
只见万天鹏倏然顿住笑声,说道:“现在万某可以告诉朋友,‘灵天残篇’确实已到了阎王堡。”
灰衣人冷冷道:“有何证据?”
万天鹏笑道:“朋友虽然心细如发,但决不会想到万某把四篇奇书,藏于尸体之中,而任弃于荒道之上吧!”
灰衣人鼻中一哼!
万天鹏又接着道:“你放了方兄便是一大失策,焉能知他去而复返等候张义。你不在马车左右阻拦张义,而远去二三里更是一大失策,这二次失策使得万某的瞒天过海之计,注定成功。”
这番话使诸人恍然大悟,崔宓心中一块巨石落地,暗忖道:“难怪黎乙休升任这看似粗鲁的万天鹏作左右手,这种安排,果然是出人意外,妙到颠毫。”
灰衣人面上表情虽被蒙面灰绢掩住,令人无法看知,但由他一双目光的寒芒大增中,可以看出他心中的气怒,已经欲火炽炽。
万天鹏心中微惊,接着又道:“朋友如是不信现在可以回去看看,厉白清的尸体及马车是否还在路上,就不难明白了。”
语声一顿又道:“但希望朋友不要自毁诺言才好。”
灰衣人鼻中重重一哼,半晌才缓缓道:“我三掌震天地陆无忌对万总管智谋大为佩服,但是我陆无忌今天虽然放过诸位,却希望各位安心在此,切勿妄动!”
说着向身畔蒙面人一挥手,身形一掠,双双上了墙头。
这“三掌震天地”陆无忌八字一出,群侠心中大震。
罗刹婆婆龙头拐一顿,大喝道:“慢走!”
陆无忌身在墙上,缓缓转身道:“老婆子还有什么话说。”
罗刹婆婆冷笑一声道:“我说谁有这么大的气派,原来是你这怪物,老身不知道你是为了哪一点,竟欲为虎作伥?”
陆无忌冷冷道:“区区什么也不为,就是为了‘灵天残篇’。”
罗刹婆婆哈哈一笑道:“以你功力,还要此物作甚,你何必调弄玄虚,老身希望你有个交代。”
陆无忌冷笑一声道:“陆某现在可以交代你,南宫亮已陷入必死之境,其余的你们也不必多管了,多管了也没用!”
话声方落,身形一掠已消失在夜色之中。
群侠脸色不禁又是一变!“银鞭飞龙”身形跃上围墙,目光一扫,只见十余条黑影,已远出二十余丈。
这时,罗刹婆婆长叹道:“想不到此人也已出山。竟归入‘铁血盟’中,唉!武林从此灾祸连绵矣!”
黎雪好奇地道:“这陆无忌在江湖上好像很少被人提起过嘛,究竟有多少能耐?”
“银鞭飞龙”已飘身落地接口道:“陆无忌三十年前,以三掌三招在君山为了一件细故,连毙七十名黑白二道高手,使太湖湖水尽赤,故有“三掌一出,天地变色”之称,功力已深不可测,但以后就形踪不见,想不到竟在此地出现,实令人可忧!”
崔宓心中怔忡,道:“任大侠,依你看,他说南宫亮已陷入危境,是否可靠?”
罗刹婆婆长叹一声道:“此人个性刚执怪僻,自恃一身功力,从不虚言,想来必是实话了。”
崔宓脸色大变,道:“这么说,咱们应立刻驰救才对。”
“银鞭飞龙,道:“事不宜迟,我们把地上尸体埋好,不妨立刻动身。”
万天鹏凄叹一声,道:“为了四篇奇书,‘阎王堡’已付出六条人命,收尸之事,由万某在此收埋,崤山之行,恕在下不参加了。”
黎雪不以为然道:“万总管,此刻阎王堡与南宫一家,已祸福与共,秘笈既已送到阎王堡,反正你此刻没事,一同去也可增加一份实力。”
万天鹏哪有不知黎雪心意之理,闻言微叹道:“陆无忌生性好杀,他肯如此罢休么,看样子此刻已兼程赶往偃师,堡主之处,万某还要去通知一声。”
罗刹婆婆颔首道:“此言甚有见地,那么地上尸体就由你料理,咱们分道扬镳了。”语声一落,人已首先掠上围墙。
于是崔宓等群侠与万天鹏告别,纷纷随着罗刹婆婆掠出夕阳别府,向幽谷关方向急奔!
三十六
六条人影刚出百丈,荒凉无人的驿道上倏然横掠飘落十条人影。每人灰衣灰巾,一看就知是“铁血秘盟”中的人物。这种情势,本在群侠想像之中。
崔宓一撤肩头长剑,首先喝道:“陆无忌陆大侠是哪一位?”
为首蒙面人冷冷道:“就是区区,夫人有何指教?”崔宓道:“陆大侠是否可除去面巾,让吾等一睹尊容?”原先发话的蒙面人冷冷道:“有何不可!”
左手一摘蒙面灰绢,露出一个虎眼鹰鼻老者。罗刹婆婆哈哈一声朗笑,道:“陆无忌,果然是你,今天你既要拦阻吾等去路,就先尝尝老身天雷龙形九拐!”话声中,身形电掣而起,拐影排飞,首先向陆无忌击去。这罗刹婆婆此刻不但动了真怒,也动了杀机,这如山一拐,不但用上全力,也是生平武学之精粹妙着。只听风雷之声,如海啸雷鸣,拐影灵幻,含蕴无穷凶机。
陆无忌虎目寒光一闪,大喝道:“好杖法,你以为这么打就可以胜过老夫么!”
语声中,人影一晃,不退反进,掌式一横,反向拐影中伸去。
崔宓一见罗刹婆婆已出手,急忙纵身退在一边,已听见罗刹婆婆喝道:
“崔仙子,此刻不动手,等待何时,时机能争取一刻,便是一刻,与这些贼子多说何用。”
她口中说着话,眼见陆无忌竟然毫不畏惧自己这一招,一声冷哼,身形一闪,拐形倏收,竟反而避开对方这一掌,施出闪避小巧工夫,四周游走起来。
要知道罗刹婆婆生平遇到不少强敌,见过无数阵仗,一出手当然已量出对方功力深浅,此刻知道已遇到生平未曾遭逢的强敌,一进而退,杖势严密封住周身,人走偏锋,采取游走方策。不求取胜,先求不败。
崔宓耳闻罗刹婆婆喝声,已知一场血战,无法避免,眼看对方与自己这边是十与六之比,人手方面已差了一半,不由暗暗一叹,一咬牙,挺剑向其中一个蒙面人刺去。
她此刻动了必死之念,出手就是夕阳六式剑法,灵幻变化,诡奇无方,把对方当场被迫退三步,伸手一探腰际,只见银光一闪,原来竟是一支柔剑。
只见他迎风一恍,立刻向崔宓攻出二招。
黎雪一见二人动上手,口中娇笑一声,也找了一个蒙面人嘻嘻一笑道:
“朋友,你也别闲看,姑娘陪你走几招。”
笑语如银铃,但她心中的杀机,却比任何人都炽烈。
她语声一起,人已如流星一般,划向一个蒙面人。
这一出手正是武林绝学“兰花拂|茓手”,十指张如兰花,如拂似切,如戳似点,齐向对方周身大|茓罩去。
那蒙面人一声怒哼,身形旋转而进,双掌一翻,连出二招,招招大开大阖,雄浑无伦,用的却正是外门掌法,一时掌风呼呼,立刻激战在一起。
这边“银鞭飞龙”七尺银鞭一扬,白光流动,也与任巧君双双掠出。
尚未动手的蒙面人似已知道二条龙鳞不是好相与,三条灰影立刻扑上形成三角包围,三支银枪,舞起斗大枪花,在外围游走不定。
“地灵神乞”一声狂笑,道:“要饭的不能空着,就找你们四个家伙走上几招吧!”
双掌一翻,接连拍出四掌,击向尚未动手的四个蒙面人。
这以六对十的局势,分做五处,缠斗不休,使黑暗的大地,罩上了一片深沉杀机。
只见刀光剑影舞,掌劲指风锐啸,五堆人杀做一团。
一过盏茶时刻,崔宓首先不耐,她觉得对手这柄柔剑,竟然招式精奥,变化多端,与自己“夕阳六式”一比,虽还差上一筹,但剑上的潜力,加上倏柔倏硬,倏折倏直的变化,却令人防不胜防。
她心中着急,左掌连拂,施出崔门“云雾封|茓”手法,展开连绵抢攻,目光一瞥左右,只见罗刹婆婆拐上功夫,倏剑倏枪,倏棍倏杖,变化不同招式,兀自游斗,竟不与陆无忌正面交锋。不由黛眉轻皱,暗暗一叹道:“这样打下去,不知要打到几时才能休止。”
要知崔宓眼前虽然全身而走,但如今拚博激烈,却不能独自先走。
要看“银鞭飞龙”父女激战三个蒙面人却是已占上风,但说得胜,看来要到百招以后。
这边黎雪嘻笑连声,但出手却招招煞着,“独脚阎王”武功另成一格,此刻却鏖战方酣,与对手打得难分难解。
一以掌力雄浑取胜,一以轻灵诡奇见长,各走极端。
只有“地灵神乞”以一对四,似陷入危机之中。
“地灵神乞”的蛇形七八手,此刻攻少守多,有些难以自保。
正在这时,只听得罗刹婆婆大喝一声,拐杖连出三招,口中厉笑道:“耳闻陆兄生平以三掌自负,如今不知打出了多少掌,不是老身危言耸听,再打下去也是两败俱伤局面。”
陆无忌身形闪动,掌出如风,口中冷冷道:“与你老婆子对敌,多打几招,并没有失去区区威风,只要你敢力拚三掌,区区自信死在当场的必然是你。”
罗刹婆婆狂笑一声道:“老身不会中你激将之计,你今天既然要打,老身就同你耗上了。”
语声未了,场中倏然响起一声惊呼,崔宓目光一转,却见“地灵神乞”
身形跄踉,显已受伤,心中一急,长剑泼风四扫,娇叱道:“好不要脸,以四攻一,与我纳命来!”
语声中竟弃了眼前持剑蒙面人,身形电掣而起,身在空中,一招“日沉大地”,向围攻“地灵神乞”的四个蒙面人当空罩下。
这一招崔宓已尽出全身功力,声势慑人已极。
那四个蒙面人也不敢轻触其锋,身形同时倒退三尺。
崔宓身形落地,剑式连圈,口中急急道:“神乞老丈受伤重否?”
“地灵神乞”气喘如牛,忙道:“只是肩头被掌风扫了一下,并没有什么严重。”
说着掌式一领,又向左边一人猛扑过去。
崔宓心头一宽,长剑连出绝学,四个蒙面人同时一声冷哼,再次闪身反攻。
这一来变成以四对二局面,“地灵神乞”压力虽然已轻一半,但是应付起来,仍感吃力,显然这四人身手也非泛泛之辈。
原来使柔剑的蒙面人此刻竟加入另三个蒙面人中,向“银鞭飞龙”展开连绵攻击。
五堆人影变成四堆,打得天昏地暗。却不知道场外二条人影一恍,却多了二个人。
左边一人须发全白,年约七十余岁,却生得又矮又小。
右边一人却是身躯魁伟,一袭赤色长衫,腰际束带上却Сhā了一把厚背金刀。
这二人目光一扫场中局势,眉头轻皱,矮小老人转首对赤衫汉子道:“老夫不出江湖多年,眼睛生疏,场中这批人,你谈老弟可看出是什么来路?”
赤衫汉子目光微转,道:“想不到此地竟全是江湖上少见的武林知名人物,哦!这些蒙面人物,大概是最近传言崛起江湖的‘铁血秘盟’?”
接着神色凝重地道:“谷前辈,看样子我们又要Сhā上一手了!”
矮小老人一怔道:“为什么?”
赤衫汉子道:“这‘铁血盟’人物以众欺寡且不说他,而‘地灵神乞’却是我‘金刀’谈四的故交,此刻却不能不帮他一下忙!”
矮小老人笑道:“你谈老弟既这么说,我老头子说句话便是。”
口气之大,似乎任何人都不能不听他的。
“金刀”谈四说来也是一派掌门,在辰州一带,可说无人不知,此刻一听矮小老人之言,不但没有不满表示,口中恭顺地道:“有谷老前辈出面,谅‘铁血盟’人物多少会卖这个面子。”
他似认为如由老人出口,谅必无问题,怎知却会碰上钉子。
只见矮小老人果然大喝一声道:“打架的双方朋友,都给老夫住手!”
这一喝,声若洪钟,震得搏斗双方同时一震,身形齐皆后撤。
陆无忌首先有气,目光一扫二人冷冷道:“哪一道朋友,请别多管区区闲事,如有兴趣,不妨也参加一份,区区一样接下。”
口气之中,似乎比矮小老人不逊多少。
这边“地灵神乞”目光一闪,见是“金刀”谈四,心中一喜,忙一晃身形,掠至谈四身边,道:“谈兄来得正好,那批贼崽子人太多,你这把金刀,正好派上用场。”
陆无忌一见是敌方朋友,目光一闪,冷冷道:“我道是谁,原来是辰州“金刀’谈四,加上二位,区区认为无伤大雅。”
矮小老人哈哈一笑道:“老夫说不准打,就不准打,你要动手,就先接老夫三招。”
矮小老人笑声更盛道:“老夫走遍大江南北,却没有碰到如此蛮横的人,你以为老夫不敢接你三招么!”
罗刹婆婆这时身形一闪已到任不弃眼前道:“目前既有人出头,咱们看看风色,如这个老头子不致落败,立刻先走一步。”
任不弃点点头,立刻把话告诉了女儿及崔宓。
崔宓虽觉这样极为失礼,但想起南宫亮的危境也只好同意,立刻把黎雪招到一边,轻声咐嘱,接着向“地灵神乞”一招手,待他走近便把心意说明。
“地灵神乞”皱了皱盾,立刻同意。
这时,陆无忌闻这矮小老人口气这般大,目光连闪,却看不出对方什么来路,冷冷一哼道:“区区对你这糟老头眼生得紧,要与区区动手,能否先报名号听听!”矮老人嘻嘻一笑道:“老夫名号岂是你们这批人问得,快与老夫散开,不然就亮家伙。”
陆无忌自诩掌上功夫无敌天下,就连罗刹婆婆这等高手也不敢正面相接,闻言心中有气,双目寒光大盛,狂笑一声道:“这样看来你是不到黄河不死心了。”
说着一步一步向矮老人欺去。
罗刹婆婆见矮老人口气这么狂,虽想到他必然不是虚言吓人,却怕老头子不知陆无忌来头,看错了人,忙道:“老丈注意了,这就是昔年在洞庭三掌击毙七十八名黑白二道高手的‘三掌惊天地’陆无忌。”
矮老人闻言神色一震,倏然哈哈大笑,道:“好,好,好,老夫一生心愿未了,想不到在这里却碰上名震天下的陆老弟了。”
陆无忌闻言一怔,停步冷冷喝道:“你是谁,与陆某有什么过节!”
矮老人嘻嘻一笑道:“过节是没有,只是当年耳闻你‘三掌一出,天地变色,’心中有些不大服气,始终想找你试试老夫的拳头,却不料你一直缩若乌Gui头,不敢出来,现在正好,看看你掌上功夫究竟如何厉害!”
陆无忌心中一动,喝道:“这么说,你是昔年名扬关外的‘霹雳雷公拳’谷一拳了!”
矮老人嘻嘻一笑道:“不错,难为你想起来,当年你名动中原,老夫纵横关外,却从来没有见过面,今天老夫也让中原武林知道知道,除了你三掌能使天地变色外,还有老夫的一拳也能使山动海啸。”
诸人一听这丝毫不起眼的矮老人竟是“霹雳雷公拳”谷长孙,心中俱都一震。
昔年曾耳闻这谷长孙,一拳击出,能使山川动摇,故关外皆称谷一拳而不名,但中原武林只是耳闻,谁都没有见过,此刻当着面,任谁也不信这位矮老人拳上功夫,竟有这等威力。
陆无忌一见对方果然是自己猜测的人,神色微微一变,但他自负威名,岂有退身之理,闻言冷冷道:“你既然如此说,就先试我三掌!”
说打就打,左掌电掣劈出,击向谷一拳前胸,掌劲气如啸,出手之势,简直眩人眼神,掌上劲力,更是锐不可挡。
谷一拳眼见对方忽然扬掌,脚下不丁不八,一声大喝,右手紧握,飚然捣出一拳,竟硬迎这一掌来势。
一声霹雳破空爆响,震得林木簌簌作声。群侠神色不禁一震,一拳威名果然不虚!这番拳掌互击直有千钧之势。一掌一拳,硬生生接实,劲气如漩涡四溢,扬起一地沙尘,烟雾中,只见二条人影,同时后退二步。
只听得陆无忌冷笑一声道:“好拳力,再接区区第二掌。”左掌在刹那之间,斜挥而出,这一掌角度之奇,令人乍舌。
谷一拳一声长笑,身形一晃,不退反进,也左拳向下半弯而出,击向陆无忌左掌。
岂知陆无忌这招似实还虚,掌式一圈,电缩而退,右掌却趁势而出,击向谷一拳的左胁要|茓。
二掌交互一缩一伸,快逾闪电,力有千钧。
这不但掌力足以撼山,而且招式之妙,更不能以言语形容,只见谷一拳长笑道:“妙,果然威名无虚!”
语声中,身如迎风之絮,人影如柳摆动,却在千钧一发之间,错过陆无忌这致命一击,右拳一晃,已捣向对方前胸。这二人一动手,互相以快打快,立刻战成一堆。
半空霹雳连响,掌啸不歇,只看得一干蒙面灰衣人呆若木鸡。
罗刹婆婆此刻岂能错过这种难得脱身机会,向崔宓等一摆手势,身形轻轻纵起,已闪过一干灰衣人向前急掠而去。
等到九名灰衣人发觉,六条人影,已出十丈,他们目光一怔要想追却因为首陆无忌搏斗正值紧张之际,无法请示,一时呆在当地,竟目光互觑,作声不得。
崔宓等人急急奔出二十里,见身后无人追至,才放下一颗心,但是因系念南宫亮安危,心情更是沉重。
故而奔驰的速度,不但未因无人追赶而慢下来,反而更加快速的争取时间,以便早些知道南宫亮究竟是遇到了什么危机!
三十七
崔宓与罗刹婆婆等一行六人急急地向前飞驰。她们甚至未等到陆无忌与谷一拳分出胜负,就急急夺路而走。
这并不是说她们畏惧什么,而实在是太关心南宫亮的安危。
尤其是崔宓,南宫亮几乎等于她一生全部的希望。虽然她还挂念着父亲,思念着丈夫,但是就目前来说,这一切都系于儿子——南宫亮崤山之行。
再说,天下慈母心,有什么东西会比儿子更重要呢?如今,陆无忌竟说南宫亮已陷入必死之境,这无异是晴天霹雳。
这消息对现在六个人的每一个人来说,都是震动心弦的。在权衡轻重下,也顾不得向“金刀”谈四打招呼,及等待分出胜负了。
这点,最感内疚的是“地灵神乞”了。但他也知道形势的紧急,只有默默地跟着大家奔走。
他想:以后有机会再向谈四解释道歉了,别人替自己拚命,而自己反而溜走,这在任何情形下,都是过意不去的事。其实,别的人何尝没有这种感觉,只是大家都无法说出口罢了。
于是在低沉的气氛下,六人皆怀着焦的不安的心情,一路飞奔着。
直到天色黎明,才在一座小镇上匆匆打尖。
这时,已离开了洛阳“夕阳别府”百里之外了。
因为白天无法施展轻功,“地灵神乞”于是在镇上雇了一辆四匹马拉的大车,载着六人,急急起程。
为了避免被“铁血盟”的党徒发觉,一行六人都闷坐在车篷内,阖目养神,有时互相交谈,猜测着南宫亮与“鬼眼神偷”仇森,究竟是遇到了什么危险?
他们当然不知道南宫亮与少林掌门,以及十八罗汉等,被“毒手入魔”
以“七里闻香散”之毒,困在荒庙之内..受着无可救援的威胁..
马车呼呼急驰,车篷外不时响起车把式的扬鞭声“吧!吧哒!”和喝声。
车在喝声中,竟然没有停过,这显示出那车把式的驾车技术精妙。
时间在急剧的轮声下滑过去,刚过中午,车外已响起了车把式的问答声:
“大爷们,要不要打尖?”
“银鞭飞龙”任不弃目光一扫众人,沉声道:“掌柜的,离崤山还有多远?”
车把式在辕上回答道:“还有六十里,现在已过北邙山。快到渑池县啦!”
“银鞭飞龙”嗯了一声道:“烦劳掌柜的,再赶下去吧,咱们身上都带着干粮,不要打尖了,车资加倍。”
车把式叹了一声气道:“要这样不休息的赶,小的牲口可就废啦!”
“银鞭飞龙”往腰中掏出一锭金元宝,一拨布篷,伸手放在车辕上,沉声道:“掌柜的,这大概足够你买四匹牲口了吧,到了地头,车费另赏!”
车把式眼中立刻露出欣喜的光景,连忙接过,在手上拈了拈,忙道:“谢大爷赏,小的..尽力赶路就是。”
语声一落,马鞭“啪哒”连响,声声吆喝中,催动马车疾驰狂奔。
任不弃微微一笑,缩首仍安坐在车篷中。
岂知刚刚打发,车外倏然响起一声暴叱:“赶路的,你纵马疾奔,是赶死么!”
喝声中,马匹长嘶,车身猛然顿住。
车中六人身躯一震,坐在任不弃对面的黎雪伸手一撩篷布,就欲探手去看发生什么事。
任不弃忙道:“黎姑娘,强敌环伺,咱们还是坐在车中,来个不闻不问吧,车把式可能心急赶车,撞到了人,这种事由他去应付,免得再惹不必要的纠纷,耽误行程。”
黎雪忙颔首,按坐不动,果然车外响起车把式的语声:“大爷,包涵一点,雇主们有急事,小的车不免快了一点,但尚好没有撞到你老,就让个道儿吧!”
“哼,官道之上,竟然目中无人,横冲直撞,就是皇帝老子也不行啊!”
这阵语声,中气充足,似非普通商旅,车中在座的人,无一不是武林中顶尖高手,心中皆不由一动!
但是此时此刻,谁都没有表示,大家都为了尽快赶到目的地,故皆强按好奇之心,静坐以待,希望车把式能好好打发过去,继续行程。
只听见车把式怒道:“朋友这话可不对了,小的赶车赶了半辈子,从没有出过岔子,自信对驾御牲口,还有这份把握,这次不说没有撞上朋友,就是撞上了,也是活该,谁叫你拦在道中,视若无睹,难道这么一辆车子,老远跑来,你朋友竟看不见?”
罗刹婆婆听了暗暗皱眉,目光一瞥众人,轻声道:“看样子又要节外生枝了..”
语声未落,车外蓦地响起一声暴叱:“好哇!你小子差点撞了老子,还敢发横!”
车把式怒喝道:“狗养的,敬酒不吃吃罚酒,还不与我王大虎滚开,别耽误时间。”
只听得长鞭呼地一声,仿佛是向道中发话那人抽去。
“地灵神乞”暗道不好,他坐在最外面,口中道:“你们别下来,我先出去看看!”一撩车篷,人已跨出车篷,潜身到了车前。
几乎同时,王大虎一声啊哟,人已被拖出车辕,滚落地上,跌得金星直冒。
“地灵神乞”刚到车前,看到这种情形,目光一瞥,只见道中站着一个五旬瘦长老者,双目神光湛湛,右手正握着车把式王大虎的鞭梢,一个箭步窜到王大虎身边俯首冷笑道:“我道你多大能耐,竟敢口出不逊,老夫今天先让你吃些苦头!”
话声中,一掌就向王大虎后颈击去。
“地灵神乞”脸色微变,大喝道:“朋友手下留情。”
人已如风飘近老者身边,伸手一抄,已将王大虎向后拖起。
老者耳闻语声,一见竟是个破烂老化子,不由冷笑道:“尊阁是想管闲事?”
“地灵神乞”嘻嘻一笑,抱拳道:“朋友误会了,要饭的怎敢管明友闲事?只是急事在身,雇了这掌柜的车子赶程,所以请朋友看要饭的面子,揭过这些误会,使老朽不耽误行程,则感激不尽了。”
瘦长老者哦了一声,冷笑道:“老夫以为区区一个车把式,怎能这样目中无人,原来还有你叫化子撑腰,好极,好极!哈哈哈..”
他一连两声“好极!”接着又是一阵狂笑,道:“老夫既不能教训这小子,就只有教训你要饭的啦!”
语声中,右臂一挥,五指箕张,突向“地灵神乞”胸前抓去。
这一招奇诡已极,臂出如风,指快如电。
“地灵神乞”脑中陡然一惊,脸色霍然巨变。
三十年江湖中,他今天顾全大局,可说第一次忍受这口气,想不到对方竟然如此蛮不讲理。
在这刹那,欲拒又退,脑中念头千转,霍然飘后三尺,一掌推开车把式,沉声道:“朋友,我要饭的可以再忍让一次,希望能够高抬贵手,有什么对不住的地方,我要饭的下次再登门谢罪如何?”
依“地灵神乞”昔年个性,这可说是一次奇迹。
但是这五旬老者倏然冷笑一声道:“要饭的,你说得太方便了,看你身手不弱,老夫倒想领教一番。”
说完,身形如电直欺,手指翻转之间,奇诡绝伦地扣向神乞手腕。
“地灵神乞”又惊又怒,他一再相让,竟料不到对方步步相逼,而且更想不到对方身手竟然如此快速。
在这刹那,他要封已来不及,身形再倒退三尺,口中厉喝道:“朋友既然找岔,报个名号听听!”
老者二次进手,皆差一线,脸色也是一惊,口中阴森森笑道:“老夫拿住你,再告诉你不迟,再看我这一招!”
脚下斜跨半步,右掌斜劈而出。
这次“地灵神乞”不再相让,乱发怒竖,一声大喝,右掌反挥而出,带起一道凌厉锐啸,丝毫不差地向对方掌上撞去。
砰地一声,老者双肩微晃,“地灵神乞”却倒退一步。
“地灵神乞”心头一怔!
他这一掌相试,发觉对方内力竟然高出自己一等,岂知就在这一怔刹那,老者一声冷笑,掌缘横挥,直向神乞肋间划出,左掌并同时向左边空隙抓去。
“地灵神乞”疾转半圈,避过对方右掌,双手交错,掌反扣向老者左掌腕脉。
这一招是“地灵神乞”毕身绝学,岂知老者陡然大喝一声:“还不与我躺下!”
左掌一花,竟然反撩而起,印向“神乞”丹田。
神乞一掌划空,耳闻喝声,知道不妙,这时要避已自无及,心头不觉大骇!
他惊震之下,双掌一翻,竟然不避来势,猛推而出,正一是同归于尽的招式。
眼看二人即将一死一伤,半空中陡然响起一声暴叱,一道劲风,直向老者撞去。
气势如雷霆下击,老者一声怒哼,倒退一丈,目光一瞥,倏然失声道:
“原来是三府一观中的‘银鞭飞龙’!”
这时,“地灵神乞”也退出三尺,回想刚才险境,不由一身冷汗,涔涔而下。
他在江湖中素以耳聪眼尖闻名,此刻面对老者,虽极力思索,却想不起这身手超绝,功力不凡的五旬老者,究竟是哪一号人物?
怔呆之际,只见任不弃冷冷一笑,抱拳道:“朋友,刚才那手‘三花一翎’及‘追云驰月’招式,已到炉火纯青之地,身手端的不凡,而且竟然认得老朽,恕老朽眼生,尊驾名号是否能赐告!”
老者响起一声如洪钟一般的笑声,道:“任大侠既知‘三花一翎’及‘追云驰月’必也知道老夫来历,又何必多问。”
任不弃又冷笑一声,淡淡道:“这二招是‘三花掌法’中的追命精着,昔年‘三花羽士’以一套三花掌及六十四手神力鹰爪,纵横江湖十余年,其后隐踪潜迹,江湖中已二十年不见,如今竟在北邙道上再见到三花掌法,实出老朽意料之外,但是老朽可以肯定,阁下并非那假牛鼻子。”
这一番如数家珍之江湖典故,听得“地灵神乞”心头砰然一震。
就是坐在车中不出来的崔宓等也不禁暗暗吃惊。
须知“三花羽士”一身功力奇诡莫测,而其个性,更是喜怒难测,率性而为,人在正邪之间,如今这老者虽说不是“三花羽士”,但既会三花掌法,必有关联,这一场纠缠,不知如何了法。
只见老者点点头道:“任大侠好眼力,不错,老夫并不是‘三花羽士’,不过老夫是谁,任大侠不识,那老夫也不必说出,以免贱名污耳,耳闻任大侠一条银鞭,有飞龙之誉,老朽正想讨教几手。”
任不弃皱皱眉道:“朋友赐教,敢不奉陪,只是老朽等急事在身,下次奉陪如何?”
老者不屑地一哼,道:“任大侠如此说,老朽也不为己甚,就请返回去吧!”
“地灵神乞”怒喝道:“老头子,这话是什么意思?”
老者嘿嘿一笑道:“今天老夫守此道路,行商旅客,一律不准通行。”
任不弃神色一变道:“朋友此举未免不对了,老朽等再三容让,已尽江湖礼数,敢情阁下非要打一场不可?”
老者一声狂笑道:“任大侠,打不打是另外一回事,其实无论是战是和,今天各位势必绕道。”
任不弃涵养虽已炉火纯青,也忍不下这口气,不由厉声道:“为什么?”
老者伸手指了指官道,冷冷道:“任大侠可曾觉察这条北邙大道上,今天没有一个商旅!”
任不弃及“地灵神乞”闻言一怔,目光一扫,这条交通要道上,果然没有半丝人影。
时正午后,阳光正盛,照理说,不会没有人,但是现在黄泥的官道上,静悄悄地,空荡荡地,充满了死一般的寥寂。
任不弃这时心中一片狐疑,沉声道:“今天官道上的确没有人,这与咱们有什么关联?”
老者仰天一阵大笑道:“当然有关,你任大侠知道平时商旅频繁的北邙道上,今天为什么连人影都没有?”
任不弃冷冷道:“老夫不明其中道理,就请你朋友解释解释!”
老者淡淡地道:“很简单,自昨天起,老朽已贴下布告,传出音讯,今天任何人不能过灵安一步,老夫在这里吃西北风,就是为了阻拦行人商旅车驾。”
说到这里,语声微微一顿,道:“别人既不能通行,各位自不能例外,老夫现在言尽于此。”
这番话,听得“银鞭飞龙”怒火冲天,不禁一阵狂笑道:“官堂大道,竟然不准别人行走,老夫走南闯北四十余年,却从未碰到这种事,朋友,你太狂了!”
老者冷笑一声道:“老夫一点也不狂..”
语声未落,“地灵神乞”大喝道:“你好像还蛮有理一样,今天我要饭的偏要过去。”
老者冷笑一声道:“老夫是好意,二位如不听劝告,只要能打发得过老夫,各位尽管一走。”
“银鞭飞龙”任不弃哈哈狂笑道:“昔年三花掌法称武林一绝,老夫就以七十二式飞龙掌领教也好。”
“好”字一落,身形如电掣而起,右掌一挥,直逼老者前胸。
这一招“龙爪攫珠”气势威猛无俦,岂知老者上身斜侧,双足钉立原地,左臂曲肘,右掌一圈,反向任不弃肩头斩去。
避招出手之奇,决不稍让,“银鞭飞龙”哪有不识这招“暮春花飞”后面暗藏杀手之理,一声怒喝,身形扬飘一尺,双掌连环交击而出。
双方以快制快,用的皆是杀着,看得“地灵神乞”惊心动魂,一时之间,竟呆在当地。
坐在车中的人,虽然没有下来,可是每个人都用手指把车篷划破一点,对外面的一切,看得非常清楚,此刻心中皆惊疑而焦灼。
其中尤其是任巧君,二十年来,她第一次看见父亲与人作如此激烈的生死搏战,如不是父亲临走时关照,早已下车出手。
崔宓却心焦儿子的安危,更关心任不弃的成败,这么双重忧虑,使她心灵中的负担,更加加重..
而罗刹婆婆及黎雪则内心惊奇万分,此刻一味猜测这五旬老者的来历,要知“银鞭飞龙”的功力身手,能与他匹敌的,江湖上已极少见,如今这老者身手如此高强,却偏摸不透来历,怎不令人骇异。
她们大都知道昔年以三花掌法纵横江湖的假道士“三花羽士”,但这老者既没有身穿道袍,自然不是“三花羽士”,那末他是谁呢?为什么要不准商旅通过呢?
正在她们猜测惊疑之间,陡听“银鞭飞龙”任不弃一声大喝:“要饭的,还不令车驾起程,老夫等下赶上就是。”
“地灵神乞”一怔,却见“银鞭飞龙”因为略一分神,连被老者逼退三步。
这时不要说“地灵神乞”犹疑,连车中未出来的人也犹疑极了。
赶路果然要紧,可是能留下任不弃吗?
正犹疑之间,只听得“银鞭飞龙”又急急喝道:“为什么还不走?”
“地灵神乞”一咬牙道:“既然如此,我在前面四十里相候!”
说着一挥手对车把式喝道:“还不上车!”
车把式这时已看得汗流浃背,两眼发愣,被“地灵神乞”这一喝,犹如在梦中惊醒过来,忙连声应诺,跨上车辕,地灵神乞尚未钻入车中,倏听老者一声冷笑道:“要走可没这么容易,老夫倒看看车上都藏着什么人物!”
喝声中,掌式一花,身形突然如箭横纵而起,向马车前面,四匹牲口掠去,车把式只觉得眼前一花,正自一骇,却不知道老者掌已向牲口首部击去,这一接实,不用说四匹马一定完蛋,他是想逼得各人下车行路。
三十八
“地灵神乞”及任不弃一见老者举动,心中一震!
他们皆想不到对方竟有此一着,弃人击马,在这刹那,双双一声暴叱,“地灵神乞”双掌猛扬,和身向老者扑去。
任不弃更是如飘风一般,大腕一扬,一道银光,直向老者卷去。
正是一条龙鳞长鞭,任不弃怒火冲天之下,眼见对方想出这种绝主意,不得不动用兵刃。
只是银光一闪,灵蛇如电,岂知老者背后如长眼睛,身受“地灵神乞”
及“银鞭飞龙”二大夹击,身形一溜,如风一般竟飘过马首,到了另一边。
任不弃鞭势滑空,竟自击向马身上,知道不妙,手肘缩,长鞭电掣收回,口中厉叱道:“老匹夫,你如劈死牲畜,我就劈死你!”
但他知道已无济于事,就在这刹那,却听那老者一声惊呼,身形电退一丈,神乞及任不弃翘首一望,却是罗刹婆婆已屹立在马那一边,手横拐杖,面罩重霜喝道:“老头子,你能逃过老身这一杖,老身佩服你,但老身今天要你还个道理,为什么一再阻道。”
原来罗刹婆婆机警,在车篷中眼见这般情形,知道要糟,四匹马虽不值几何,但是在急于赶程之下,被人毁了,也是不大不小的麻烦。
尤其这是北邙山附近,漓宫近在咫尺,露了行藏,势必遭受纠缠。
她一现身,拐杖一刺,正是“天雷龙形九拐”中的一招绝学“雷鸣龙跃”。
老者想不到车中还有这等高手,猛遭奇袭之下,飘退一丈,目光一瞥,竟是罗刹婆婆,不由心中也是一动。
只见他哈哈大笑道:“耳闻江湖风雨日紧,现在连你罗刹夫人都出现北邙道上,看来老夫得到的消息是不会错了。”
说到这里,语声微微一顿,又道:“你们既然一定要过去,不听老夫阻拦,即算与老夫为敌,即使成为死敌,切莫怪老夫不通知你们!”
语声一落,人倏转身向驿道上飞驰而去,瞬发只剩一粒黑点。
任不弃望着老者背形,满腔迷雾,此刻既不清楚老者来历,更不知道为什么事,一时呆在当地,沉思起来!罗刹婆婆这时倏然一声轻叹道:“任大侠与要饭的上车吧!赶路要紧,有什么事,车上再商量也一样!”
任不弃倏然惊醒,他目光一扫,人影一晃,竟上了车辕,道:“老夫来掌车,倒看看这老匹夫凭什么如此目中无人,凭的是些什么东西!”
车把式巴不得有人坐在一旁,镇压心神,刚才一幕生死相搏,他虽看不出什么,却已知道这批武林人物都是煞神,早吓得三魂俱飞,六魄无主。
罗刹婆婆当然也知道“银鞭飞龙”此举用意,在行踪已露之下,不如反而大大方方赶程。
于是“地灵神乞”与罗刹婆婆进了车篷,一声呼喝,车身一震,再度辚辚而动。
崔宓此刻脸上充满忧急之色,秀眸一瞥身旁的罗刹婆婆续道:“前辈,这七十里路程,很可能会生变化,这一耽误,南宫亮及‘鬼眼神偷’的遭遇不知会变成怎么样了。”
罗刹婆婆忙安慰道:“吉人天相,你也不必多愁,其实如有什么不测,老身以为经过一天一晚时间,现在赶去也没有多大作用了..”
崔宓禁不住浑身一抖。
她不是不知道这层道理,只是藏在心中,不敢去想罢了,如今罗刹婆婆一语道破,心头情不自禁地升起一丝寒意。
只见罗刹婆婆又是一声轻唱道:“不过我们还是尽人事而听天命,尽量避免路上枝节,唉!假如老身料得不错,刚才那老匹夫,想必也是‘铁血盟’中人物!”
此言一出,篷车中的气氛,立刻变得一片沉重。
是的,刚才谁都没有说出心中的猜测,但是都有这种想法。
不然为什么要阻止车驾行人呢?
不过只有一点猜不透的,就是为什么,竟要封锁这条要道,如说为了知道自己这一群赶去搭救南宫亮,那么也不必要阻拦普通商旅通过啊!
车中每个人都在猜测这个问题,可是马车依然急剧地向前奔驰着。黎雪终于耐不住这股沉重的气氛,开口道:“罗刹前辈是否看出那老者是什么路子?”
罗刹婆婆摇摇头道:“三花羽士的三花掌法,听说已在江湖上失踪近二十年,没有听说过三花掌法还有旁支别派,这老者的身份,实使人感到迷惑。”
语声甫落,车身一震,陡然又停住,车中诸人心里一惊齐都凑着车篷孔缝,向外看去。
原来此刻车子已到灵安镇外,一座庄园前。
只见车前一片人头,有俗有道,把一条官堂大道占得满满的,一个个神色凝重,屹立如山。
车辕上的“银鞭飞龙”任不弃眼见马车通不过去,电目四下一扫,发觉初看这些人杂乱无章地站着,细看却是壁叠分明地在对敌着。
其中道装八人,一律手执长剑,指镇剑诀,跃跃欲动,外围却包围着十个老者,刚才曾在官道上动手的老者,也在其中,这些老者,每人衣饰年龄不同,却个个双目如炬,似有一身超绝的功力。
尤其使人奇怪的,却是“飘风剑客”易如君竟在一旁,仗剑观望。
“银鞭飞龙”任不弃不知道怎么一回事,倏见“飘风剑客”易如君,身形一掠,如风晃至车旁急急道:“任大侠怎么也来,难道是为了这场搏斗?”
任不弃一愕,急低声道:“南宫少侠遇险,老朽与崔宓是赶往崤山绝魂谷,易大侠,这批老者是谁?这批道士又是谁?”
易如君叹道:“这么说,正是半空卷进漩涡,我也是风闻刚到,这批老者号称‘南方十老’,脾气怪异已极,至于这批道士据说是武当门徒,为了什么,在下也弄不清楚..”
语声刚至此,道中一位秃顶老者倏然大声道:“来者据说是中原武林的牛耳,江南任大侠与久未露面的罗刹夫人是不是?”
中气十足,话音震得在场众人耳朵嗡嗡作响。
任不弃立刻在车辕上起身,抱拳道:“在下正是任不弃,不知各位为了什么事,在此相峙不下?”
秃顶老者仰天狂笑道:“耳闻刚才你们不听咱们五弟劝告,非要到此,莫不是为这批牛鼻子增援而至?”
这话问得任不弃不知要怎么回答才好,刚才他发觉场中道士,没有一个认识的,但易如君既说是武当门下,自己与武当掌门玄真子也有着一番道义之交,如说不管,在江湖道义上有些说不过去,如说要管,那末崤山南宫亮那边身陷险境,势必又耽误了时光。
任不弃生平行侠江湖,却没有碰到过这种取舍两难之事,一时之间,目光连扫,却不知如何回答。
只见秃顶老者又哈哈狂笑道:“咱们十个老头子,本在南诏,与中原武林无冤无仇,却被你们这批中原武林引至中原,要老头子服膺你们中原武林盟主的号令,哈哈哈,如今想不到中原武林一个个连话都不敢回答一句!”
这番话,可说把在场武林人物,统统骂了进去,“银鞭飞龙”神色一怒,但盛怒之中,忍不住惊奇,脸色一沉,问道:“谁是中原武林盟主?”
秃顶老者,似是十老之首,闻言哈哈一笑道:“你何不问在场的武当掌门!”
“武当掌门?”“银鞭飞龙”任不弃神色不禁一震!喝道:“谁是武当掌门?”
秃顶老者用手一指中间一个手执墨黑竹剑的道士,道:“这就奇了,武当堂堂宗派,你任大侠连掌门都不认识,岂不令人笑掉大牙..”
语声未落,倏见那手执墨剑的道士大喝一声:“发动攻势!”
墨剑一撩,猝然向秃顶老者电掣刺去。
这一招凌厉至极,乌光一闪,剑啸骤起!
其余七名道士耳闻喝声,剑势立展,寒光交运,立向对手攻出。
显然他们趁老者发话疏神之际,欲制先机!
秃顶老者一声大喝!
“老八,放开门户,让他们进来,咱们统统接下了!”
喝声中,掌式交错,一道凌厉狂飚透掌而出。
刹那间,除了马车前,被称八弟的老者,身影横闪二尺没有出手外,其余老者,脚下步伐运劲,掌式猛推而出,掌劲剑气,立刻交织成一片。
只听得未动手的老者大喝道:“任大侠与车中朋友请进阵,只要能破得咱们‘南方十老’的‘十绝方阵’,咱们就向中原武林永远称臣。”
任不弃心中狐疑大起,发觉其中有许多蹊跷,他耳闻不理,目光一扫,见道士在中央布展的是八卦剑阵,虽仗长剑之利,却无法移动一步。
而另一面“南方十老”身居外围,身形交错,却着着进攻,掌上劲力之雄浑,竟使中间道士有些手忙足乱..
但这场剧烈的搏斗,并未使任不弃贯神注视,在这刹那,他在思索其中两个疑题!
“武当掌门武林中谁都知道是玄真子,难道已经换了掌门?另外一点,是谁号称中原盟主,把‘南方十老’引出来,目的何在?”
他正思忖,倏听秃顶老者大喝道:“老八,他们不肯下来,先请他们尝尝烈火弹滋味!”
未动手的老者一声应诺,右手从怀中一掏,健腕一扬,一粒火红铁丸,已向车篷上打至。
在这刹间,任不弃心头猛然一震,念头尚未转过来,易如君倏然大喝道:
“任大侠快下车!”
任不弃左腕一抄,挟着车把式,身如苍鹰,疾飞而起,右手向腰际一探,银鞭如电而起,反向老者撩起,口中厉喝道:“原来尊驾是昔年烈火门中人物,老夫等与你们无怨无仇,怎可下这种毒手?”
几乎同时,车篷中响起一声大喝,罗刹婆婆拐杖挑裂车篷,单掌猛扬,劈出一道掌风,向那粒火珠推去,只见那红色铁丸,飞出三丈,坠落地上,嘭地一声,顿时燃起一片红色火光。
这时,车中的人已知无法再坐视,身形动跃,唰唰唰,掠落场中。
这一边“银鞭飞龙”银鞭刚出,却见易如君大喝一声:“使不得!”
剑聚真力,向任不弃鞭梢架去。
几方面动作,几乎同在刹那之间,任不弃见状一愕,肘腕一缩,银鞭回收,口中喝道:“易如君,这是为什么?”
人已飘落地上,放下业已吓得软瘫的车把式。
“飘风剑客”易如君忙恭谨地道:“任老前辈,目前最好不动手,在一切事情尚未弄清楚之前,何必陡树强敌!”
任不弃心中一动,尚未发言,倏见那秃顶老者大喝道:“拉开十绝阵法,把他们全部包围,看看中原武林人物的身手,究有多高!咱们二十年隐迹南诏,说不得这次要大开杀戒了!”
语声一落,只见人影晃动,十名老者,如爆花一般散开,立刻把崔宓及罗刹婆婆等包围在当中。
场中道士剑式落空,立刻恢复八卦阵式屹立不动,但那手执墨剑的道士,眼波流动,却显出一股不安之色。
罗刹婆婆精光四射的双目,来回一扫,对十老朗声道:“咱们尚有急事在身,这次并不想Сhā身是非之中,各位昔年在江湖中,谅必也是一方之尊,在未动手前,是否容老身问几句话?”
秃顶老者哈哈狂笑道:“罗刹夫人昔年名震蛮荒,有什么话快说吧!”
罗刹婆婆倏然转身对手执墨剑的道士道:“道长手中所执,是否即是武当至宝‘寒竹剑’?”
那道士沉声道:“不错。”
罗刹婆婆又道:“这么说道长已是武当掌门啰?”
那道士胸膛一挺道:“当然!”
罗刹婆婆皱眉道:“耳闻武当掌门是玄真子,难道玄真子已遭到什么不幸?”
道士诡笑一声道:“玄真子已于上星期亡故..”
罗刹婆婆沉思片刻道:“道长法号如何称呼?
道士嘿嘿—笑道:“贫道法号慈雨..”
罗刹婆婆脸色突然一变喝道:“好个慈雨,你敢情是叛出武当,偷窃武当‘寒竹剑’的法雨贼道,老身找你多时了!”
喝声中,拐杖一挑,风雷平地而起,直向法雨真人劈去。
原来罗刹婆婆一见他拿着武当失窃已久,到处追寻下落的“寒竹剑”,心中早已怀疑。
再听他报出法号慈雨,心中暗思武当上下三代弟子没有一个慈雨其人,只听说过法雨真人,系玄真子师叔。如今一听他虚报名号,就猜测出“南方十老”定系受挑拨而至,其中必藏着什么阴谋,故而直言拆穿对方诡计。
法雨真人一见罗刹骤然出手,知道诡计已穿,眼见拐杖当头压下,心中一凛,喝道“弟子们还不动手!”
剑势如电而起,反向罗刹婆婆胸头刺到,身形一转,已避过拐杖,带动八卦剑阵,顿时剑光撩乱,向罗刹婆婆围至。
形势一变至此,“南方十老”个个都被怔住,却见“银鞭飞龙”大喝一声,身形如飞,银光一闪,就向八卦剑阵冲去。
这二大高手拚力攻击,剑阵顿时一乱,这边崔宓一恭手向秃顶老者道“长者现在亲目所睹,中原并没有什么盟主,其中定有诡计,敢请长者将经过赐告!”
秃顶老者目光一闪道:“老夫等兄弟十人一向隐居于南诏,上月这法雨贼毛忽然光临,自称奉中原武林盟主之名,向老夫等挑战,老夫一怒之下,摆出十绝阵法,要此贼毛一试,岂知他一味逞口舌之能,并不动手,待老夫发觉有异,忽忙返回居处一看,竟然失窃一件重要东西。”
崔宓一怔道:“什么东西?”
秃顶老者脸上闪过一丝杀机,恨恨道:“老夫等所以隐迹南诏,正是为了日夜看守那株七彩灵芝,却不料中了这贼声东击西之计,竟遭失窃!”
崔宓奇道:“七彩灵芝载于古籍,只供玩赏,并无什么大用..”
语声未落,秃顶老者冷笑道:“一棵七彩灵芝虽无什么大用,但老夫从一本秘典中知道,如配上一样草药,制成药丸,功能夺天地造化,成长生不死之身。”
崔宓心中一怔,道:“那是什么草药?”
秃顶老者倏然狂笑一声道:“那就是产于南诏的‘乌羽草’,可惜这贼毛不知哪里听来的消息,取了灵芝,却没有取得老夫早已采集储藏的药草,也是一钱不值!”
话声刚到这里,蓦听得场中响起一声惨嚎,一名道士脑花四迸,竟毙于罗刹婆婆的龙头拐之下,只见“银鞭飞龙”陡然一声大喝,银光一闪,竟向法雨真人的寒竹剑上卷去。
呛啷一声,长剑被银鞭绕住,法雨一声大喝,长剑一抽尚未抽动,黎雪却趁机一闪而入,娇笑声中,并指如戟,向法雨腰际点去。
这些变化,都在瞬眼之间,法雨手中寒竹剑一抽,竟如磁铁一样,动也不动,心中不由一凛!
须知“寒竹剑”功能斩铁如泥,如今竟无法断任不弃的银鞭,他心中怎不骇然。
他却不知,“银鞭飞龙”已用上全部内力,聚于鞭身,施出粘柔之劲,左掌与黎雪同时,拍向法雨丹田重|茓。
在两大高手夹击之中,法雨已脸无人色,右手一松,准备后退,岂知黎雪心智机灵,早知他唯有此一途,一声娇笑,道:“贼毛,你跑不掉啦!”
指影一花,右手一拂,掌缘正拂在法雨“气海|茓”。
这正是“兰花拂|茓手”中的一招“蝶翅采花”。
法雨惊慌之下,神智已经失镇定,眼见掌影如幻,香风微拂,右手一撩,竟然撩空,倏觉腰部一麻,吭了一声,人竟软瘫地上。
黎雪随手一把抓起法雨,向秃顶老者一摔,娇笑道:“老头子,这贼毛交给你啦!你不妨问问他到底在弄什么诡谋?”
这时罗刹婆婆一声大喝,对其余的道士厉声道:“你们是否要命?还不停手!”
尚余六个道士,眼见法雨被擒,同伴惨死,闻声齐都心中一颤,剑势立正,呆立当场,脸无人色。
秃顶老者,一把抓起法雨,冷森森道:“谁支使你挑拨是非,盗去灵芝的?”
法雨咬牙不哼一声!
秃顶老者冷笑道:“你大概知道老夫昔年‘三花羽士’名号,从来手下不留活口,假如你不说,老夫这次,嘿嘿,倒想留你一条命,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众人恍然大悟,这为首老者竟是“三花羽士”,但法雨却脸色陡然惨白,颤声道:“贫道是奉‘绝天魔君’之命..”
话声甫住,官道上倏然出现十余个身形,自远如风驰至,为首一人却正是漓宫的极乐仙子公孙媚。
身旁十余个蒙面人,个个手执兵器,屹立一旁。
“南方十老”目光一闪,身形齐动,立刻把这批蒙面人包围在中央。秃顶老者倏然拖住法雨,横飘一丈,大喝道:“灵芝现在什么地方?”
极乐仙子娇笑一声,接口道:“灵芝此刻已到漓宫之中,三花羽士,你别费力气啦!”
“三花羽士”陡然目光一抬道:“这么说,你是与这杂毛一伙的啰?”
极乐仙子淡淡地道:“法雨正是本宫手下!假如你老头子识相,快回去献出‘乌羽草’,今天尚可免得尸横当场。”
此言一出,中间五位老者首先一声大喝,掌式竟向中间呆立的六名道士推去。
六名道士本是被法雨怂恿叛离武当,一见极乐仙子,正自进退两难,料不到“南方十老”竟骤然下杀手,念头尚未转过来,雄浑的劈空掌力已袭上身躯,砰砰连响中,六条身影,被撞出阵外,六道血箭,洒得满地血红,顿皆魂归地府。
“银鞭飞龙”等见状心中不禁一震!
这批道士虽然罪不可恕,却不至于全部该死,但这五位老者竟然陡下杀手,实令人感到太辣手了一点!
惨厉的气氛尚未下沉,场中又陡起一声惨嚎!
聚目转视一瞥,却见“三花羽士”已一掌拍击法雨天灵盖,手臂一扬,将尸体扔出三丈开外,口中对“银鞭飞龙”一拱手道:“听说任大侠尚有急事,就请上道,这里事待老夫等自行处理!”
“银鞭飞龙”与崔宓及罗刹婆婆交换一下眼色,抱拳道:“尊驾既然如此说,老朽恭敬不如从命了!”
极乐仙子冷冷一笑道:“等各位赶到崤山,南宫亮早已变成一具骷髅了!”
说完连声娇笑,状似得意已极。
心头一颤,强忍怒气,目光一闪,却不知车把式跑到哪里去了,只剩下一辆破篷马车,孤零零地吃立道旁!
“地灵神乞”这时已低声道:“我们快赶一程,天黑以前,或可以到崤山山麓!”
崔宓暗暗一叹,身形掠动,向崤山方向如飞而去。
六人刚一出阵,就听得“三花羽士”一声大喝!
“极乐仙子!只要你破得了老夫的十方十绝阵,要老夫人头,也一样奉上!”
崔宓回音一顾,却见人影晃动,她叹息着,自己为了南宫亮,眼见仇人,却无法分身出击,一行六人,脚下不停,已渐渐远离了血腥场所去查探一个未可预卜的局面..
三十九
崤山山麓在暮色的映照下,已一片灰黯。
那座荒凉而狭小的土地庙前,一片焦土枯叶,仿佛被火烧过一样。
这时,正有几个和尚在用禅杖,挖掘土坑。
土堆旁排列着三具尸体,那不说可知是悟了、悟明、悟净三僧。
闻名江湖的十八罗汉,自悟众僧自裁,至今只剩下十四个了。
这时,坟堆即已挖好,百果禅师及少林掌门百智大师,单掌立胸,眼见悟业僧与两名和尚将尸体安放在土坑中,其中两具已被烧得焦头烂额。
十六位年老得道高僧此刻满脸悲痛之色,目视三位少林弟子入殓,待土堆隆起,才同时发出一声叹息。
百智大师缓缓抬头望了一下天色,见天际余光渐暗,沉凝悲痛的脸色,渐渐变为焦灼。
一旁的百果禅师倏然低声道:“掌门人,天色快暗了,咱们还是起程吧!”
百智大师道:“依老衲之见,还是再等上片刻,南宫少侠一去无影踪,仇施主又追踪下去,不论情况如何,总应该回来才对,怎么将近一个时辰,依然杳如黄鹤?”
这位少林高僧语声中充满了惶急。
百果禅师低沉地叹息道:“地近魔窟,万一这批魔头再来,情况实令人不堪设想,掌门师弟!少林五百年基业,尚须你主持,岂可因此..”
说到这里,语声幽然中断,显然为了武林道义,与少林寺的利害问题,相峙不悖,也不知怎么表白才对..
天光渐渐黑暗,四野一片静寂,焚烧过的火场,一片焦枯,衬托着三堆新坟,令人感到过多的凄清与荒凉。
百智大师眼见南宫亮与“鬼眼神偷”仇森,还不返转,禅杖一顿,正要下谕动身,蓦见,几条黑影,在荒凉的山道上横掠而至。
少林群僧此刻已变为惊弓之鸟,见状个个手横禅杖,凝神戒备。
目光闪处只见这几条黑影掠空而落,人形一现,却是“绿裳仙子”崔宓,及“银鞭飞龙”等六人。
百智大师精神一振,同时心中也有些奇怪,他不知道崔宓这些人怎会赶来此地。
老和尚心尚在盘算,口中已道:“老衲百智,拜见各位施主,各位此来是否也是想一探‘铁血盟’的蓝旗总坛?”
罗刹婆婆接口道:“掌门人少礼,崔仙子等与咱们赶来,是为了风闻南宫亮临身险境,却不知大和尚等也在这里,敢情也是为了‘影子血令’而来?”
百智大师怔了一怔,长叹道:“老衲蒙仇老施主相救,脱身绝魂谷,岂知在荒庙中,竟遭强敌包围,南宫少侠与老衲等侥幸脱围,却料不到一条人影,竟将南宫少侠挟走!仇施主追踪而去,至此即均未见回转..”
崔宓一闻此言,大惊失色,急急道:“大师看清那人是谁?”
百智大师摇头道:“老衲昏瞶,那条人影身法太快,竟无法辨清那人面目年龄!”
崔宓浑身一颤,急急道:“莫非是只闻名而未见面的‘绝天魔君’?”
她话声仿佛自语,声音虽低,但在场每个人仍有听到,一提起“绝天魔君’,群侠心神猛然一震。
这也无怪乎众人心头骇然!一个“影子血令”功力已出神入化,再加上“百毒尊者”,这等绝世高人,竟听命于“绝天魔君”,那这老魔头的武学,已不问可知,连少林掌门都未能看清那人身形,除了这魔头外还有谁呢?
此刻群侠心头一阵黯然,尤其崔宓,心瓣如被捣碎一般,呆呆站立,泪如泉流。
罗刹婆婆一看崔宓脸色不对,低声喝道:“崔仙子!事情尚未弄清楚以前,不必胡思乱想!”
喝声中,已一掌轻拍崔宓背心,只见崔宓哇地一声,张口吐出一口瘀血,目光方始渐渐转动。
罗刹婆婆轻轻一叹。
她知道崔宓心中的感觉,但是又有什么可以安慰她的呢?
崔宓年来遭遇太多的打击,苦难的磨练,使她心理渐渐坚强,她终于制住内心的悲愤,道:“掌门大师是否可以把经过详细情形叙述一遍?”
百智大师又是一声长叹,随把在“绝魂谷”中经过,源源述出。
这些事虽是已经过了三天,但在百智僧脑中,历历犹在目前。
老和尚说到避敌荒庙,禁不住转道瞥了一眼新坟,悲痛地接下去道:“老衲与少林门下偕南宫少侠刚休息过一个时辰,想不到竟陷入‘毒手入魔’散布的‘七里闻香断魂散’包围之中..”崔宓心中一惊!
她不知道“绝天魔君”用什么办法竟能罗网到这些在江湖上久不露面的绝世魔头?
在她惊骇中,只见“银鞭飞龙”任不弃也矍然变色道:“想不到陆无忌及‘毒手入魔’都被‘铁血盟’请了出来,唉!看来这场浩劫,将使中原武林惨祸连绵了!”
只听得百智大师继续述道:“老衲门下悟明等三弟子因不明敌情,在无声无息中毒死亡,那时老衲与南宫少侠尚不知这毒魔在荒庙撒下巨毒,于是皆出来查探,待发觉情有蹊跷,毒手倏然现身,却威协在十二个时辰内,要南宫少侠自动就缚..”
崔宓失声道:“这么说,犬子一定再度陷入‘铁血盟’中了!”
百智大师道:“不,事情的发展;并不如此,老衲与南宫亮少侠等在荒庙坐等一天,苦无对策之间,倏听庙门口有一丝异声。”
罗刹婆婆目光一闪道:“这是在什么时候?”
百智大师道:“在日落崦嵫之时,南宫少侠首先发觉,身形一跃,却顿在庙门口,眼光直视破垣上,一动不动。
黎雪惊奇地道:“墙上有些什么?”
百智轻轻一叹道:“老衲见状,也自惊疑,与仇施主晃身而出,却见墙上潦草地画着六个字。”
任巧君紧张地娇声道:“什么字?”
她虽然始终未Сhā言,但对南宫亮情愫所牵,关切之状,不在崔宓之下,故而出言急切不容稍待。
只听百智大师道:“老衲目光一闪,才知来了救星,因为墙上的六个字却正是解围的唯一妙着,六字那是‘去毒唯有火攻’!”
“哦!”诸人此刻不由恍悟,齐都松了一口气。
须知“七里闻香”是一种粉末,散在地上,自难发觉,如用火一烧,一切化为灰烬,其香味自然而然解除。
百智大师喟然道:“那人虽告知了去毒解厄之法,但竟始终不见人影,于是老衲等一齐动手,先砍除林中枝叶,扎成一捆一捆,钻石取火,抛至这一散有剧毒地带,当时每人间隔颇远,岂知就在浓烟蔽空之际,只听得南宫亮一声惊呼,竟被一条淡影挟持而去。待老衲发觉,已远出三十丈,渺不可见。”
崔宓急急问道:“是朝哪个方向?”
百智大师语声越转低沉,道:“方向正是往‘绝魂谷’那边!唉!仇老施主首先追踪而去,老衲略一错愕,起身较迟,追出一里竟连仇施主人影都见不到了。”
众人心中又是一沉,倏见崔宓悲声道:“我今天拚命也要看看‘影子血令’及绝天魔君究竟是什么样的人物!”
语声中,身形电掣而起,竟如疯狂一般,向“绝魂谷”掠去。
诸人见状大惊,罗刹婆婆伸手一把没有拉住,急喝道:“崔仙子,你这不是去送死?”
但是崔宓此刻心如绞割,怎还会听到别人的话,两个起落,已出十丈。
其实任谁处在她的环境中也免不了这样!
父亲与丈夫生死茫然,唯一的儿子,已是她心目中的仅有的寄托与命根,此刻竟然步入丈夫后尘,她又怎能不疯狂!
“银鞭飞龙”长叹道:“情形如此,怕已拦不住她,但咱们岂能见死不救,只有跟下去了!”
这阵语声极为急剧,话声尚未停止,也不待众人反应,身形已如淡烟一般,向崔宓急起直追。
于是罗刹婆婆与黎雪“地灵神乞”等也提气纵身,随她急驰。
百智大师微一犹疑,长长一叹,朗声道:“各位施主稍待,让老衲带路!”
接着一挥手对百果禅师及十四罗汉道:“少林可亡,誉不可损,请师兄及各位师侄勉为其难。”身形一掠,已急掠而起。
其实这位少林掌门遽下这种决定,内心是相当矛盾的。刚才尚念念畏惧“铁血盟’中的这批魔头,急欲离去,想不到此刻却明知此行凶险,却逼不得已再度闯死亡之关。
不过,这也表示出少林一派所以能屹立武林数百年,永不坠落的原因,在死亡与道义二者之间,这位少林掌站还是选择了“道义”,不肯弃众自安。
苍茫的夜色中,二十余条人影,如电飞驰。大家都怀着悲痛紧张的心理,默默无言。
百智大师此刻已在先头领路,两旁十四罗汉卫护着。这批少林僧曾被胁迫居在绝魂谷中,对进出道路,自然比较熟悉。
但是,眼见绝魂谷的峭壁,一步步的接近,然而四周却丝毫没有动静。
刚来的群侠,对这种现象感到惊奇而匪解..但是,少林僧却更加提心吊胆的放缓脚步。
他们觉得这并不是一个好兆,因为自己这边廿余人,声势汹汹而来,“铁血盟”中的人物,不会不知道。转过擎天峭壁,行过隘道[奇][书[]网],眼前景色,首先开朗,只见谷中黑黝黝地一片房屋。
可是令人奇怪的,却是灯火全无。
百智大师一声惊咦,倏然停步,一挥手,阻止众人再行前进,谨慎地目光一扫,发觉四周竟然没有半丝人影,才低声道“眼前就是绝魂谷的蓝旗总坛,此刻竟然没有一丝灯光,实使人觉得奇怪!崔仙子意见如何!”
崔宓脸色铁青,冷笑道:“纵使他们有什么诡计,我崔宓也要搜他一搜!”
话声一落,反腕抽出长剑,身形电掣而起,向黑沉沉的房间扑去。
百智大师暗暗一叹,口中却急道:“老衲意见认为不必分开,以免被这批魔头各个击破。”
他说话声中,身形已动,紧随崔宓身旁,执杖戒备。此刻,二十余人心灵陷入无比的紧张,轻蹬巧纵,逐屋搜索过去。
打开一座座门户,走过一条条秘道,出于意外的,却不见有半丝人影。
一个时辰后,众人走遍了绝魂谷中所有的房屋,渐渐地松弛下神经,也感到一阵失望。
他们想不到“铁血盟”的这批魔头,竟然撤退一空。
崔宓在回到庄外大门时,悲痛地叹出一口气,但她心中仍是谜雾丛生。
“影子血令”及“绝天魔君”这些人为什么要放弃这一偌大的基地呢?
是怕自己再度来袭击?未必见得,在地理人数上,强者绝对不会怕弱者的。
崔宓继续想道:“那末,其中一定有什么缘故,迫使‘绝天魔君’甘愿撤走..”
她转念到此,却想不出一个答案出来。
其余众人的心中,也怀着同样的疑问。
他们却不知道“绝天魔君”一方面为了本身某种缘故,“铁血盟”尚未到公开江湖的时间一方面却因为突然遭到一个不世出的人物威胁,忍痛放弃了“绝魂谷”的基业。
当然,这些情形,别人都无法知悉的,知悉的却只有一人,那就是南宫亮。
这时,黎雪倏然娇声道:“人既然跑了,放上一把火,烧掉这些狗窝,也可以出出气!”
语声中,迅速从怀中掏出火熠,晃身再入屋中,点上灯油,返身而出。
刹那之间,漆黑的天空中,燃起一片火光。
少林诸僧及群侠连忙退身至隘道中。
百智大师此刻道:“南宫少侠究竟是否落在‘影子血令’手中,事尚可疑,老衲等回返少林寺后,必驰函各门各派,尽量探听,希望崔仙子暂放宽怀,切勿过份悲伤。”
崔宓眼望前面红光冲天,心中也似被燃烧一样,觉得一切希望皆化成灰烬。
罗刹婆婆道:“大和尚此刻是否回返少林寺?”
百智僧心中一动,忙道:“老衲月余未返少林,此刻正想回去,如各位施主不嫌荒山陋寺,不妨同驻敝寺,共商对策。”
任不弃沉思道:“掌门大师之言,正合老朽之意,目前切忌力量分散,同往少林,也可互相照应。”
其余人等在这风声鹤唳之下,也都已无安全之处可去,此刻只有茫然点点头,于是一行人离开绝魂谷,连夜动身,前往嵩山。不过大家心中念念不忘的,还是南宫亮及仇森的下落!
却不知南宫亮已知道了一个绝大的秘密..
四十
且说南宫亮身被挟住,却无法看清出手的人是谁,只见两旁山岭树木如飞倒向身后。
此刻,他心中又惊又怒,口中厉声道:“你是谁?”那人脚下不停,口中却道:“小娃儿,此刻行路,最好闭口,到了地头,你自然知道我是谁了。”
南宫亮心中气煞,他暗暗默运功力,却发觉已在不知不觉被对方点了血|茓,周身真气,竟然无法凝聚。这时,他面向地面,微微抬头一瞥,竟然是往崤山方向接近。
他心中不由大骇,怒喝道:“匹夫,你可是绝魂谷中..”
“人物”二字尚未出口,那人左手向南宫亮喉头一拂,竟再点上哑|茓,口中沉声道:“小子,这时你最好闭上嘴巴,多说话对你并没有好处!”
南宫亮口不能言。身无法动心中又气又怒,暗暗着急忖道:“这番一定凶多吉少,但我岂能眼睁睁等死!..”心中想着,倏起一念,何不试试运气自冲|茓脉,假如能够解开,或有一丝生还希望。
于是,他索性眼睛一闭,默忆“无影叟”所传的口诀,暗自运起功来。
这时,他只听到耳旁风声呼呼,身如腾云驾雾一般。
但是他再也不管这挟住自己的人把自己带向什么地方。因为他知道:时间稍纵即逝,自己的生命,在这短暂的时间中,将是生与死的分际。
哪知就在他默默按照口诀,调气纳元之际,砰地一声,身躯竟被摔在地上。
南宫亮心头一沉,倏然睁目,发觉自己竟已在一座山洞之中。
洞顶上悬着一颗明珠,发出一丝柔和的青光,洞中摆饰洁雅,眼前的人却是一位白发婴面老者,脸上红光润匀,有一种说不出的威严。
这时他心中又骇又惊,禁不住张口喝道:“你是谁?”
这一发话,他才发觉,自己跌在地上刹那,哑|茓已开,于是急忙默一运气,周身气脉,竟然畅通无阻,显然麻|茓也已经被对方解开。
他一跃起身,蓄势戒备,但心中倒反而迷惑起来。
只见婴面老者,嘴角隐现一丝微笑,道:“小子,你不觉得这样问话太不恭敬么?”
南宫亮一时猜测不出对方是友是敌,呐呐道:“这..这是什么地方?”
老者道:“这里是离绝魂谷不到三里的太阳谷。”
南宫亮心中一片迷雾,怔怔道:“长老究竟是谁?把在下带来此间,是什么用意!”
老者倏然轻轻一叹道:“南宫亮,你是否听说过,四百年前江湖中有‘天门’一脉?”
南宫亮一怔,他想起在“阎王堡”,悟业僧曾说过“天门”一脉的简短经过,于是点点头。
老者微微一笑道:“老夫就是‘天门’一脉仅有的第四十八代掌门,‘天门居士’!”
南宫亮大吃一惊,暗忖道:“天门一脉,不要说当今武林从未听说过,就是这自号‘天门居士’老者在江湖中也从未见到过,怎么倏然之间,又出来一位掌门人来呢?”
他心中忖着,同时当想到对方功力身手,也不禁骇然,知道这老者必是一位不世出的奇人。自己在纵火之际,只见浓烟之中,淡影一闪,身躯已被对方挟住,从这一点看来,自己的功力身手,比起对方来实如小巫之见大巫。
天门居士见南宫亮皱眉沉思,又轻轻一叹道:“南宫亮,你或不能相信老夫的话,但你应该相信老夫对你并没有恶意。”
南宫亮这时渐渐散去真元,因为他知道假如这天门居士真有恶意,凭自己身手,也是有败无胜,索兴坦然道:“长者怎么能证明对在下确实没有恶意?”
天门居士道:“如不是老夫墙上留字,教你纵火之法,少林寺那批和尚与你还不是活活等死?”
南中亮心中恍悟,对天门居士肃然一揖道:“晚辈刚才多疑,请前辈原谅,但不知前辈将在下带来此间,有何吩咐?”
天门居士点点头道:“说来话长,来,坐下慢慢谈!”
话声甫落,他脸色一沉,侧耳倾听片刻,倏又对南宫亮道:“你的朋友追来了!”
南宫亮一怔,仔细凝神察听,却没有觉察一丝声悉,目光向洞外一瞥,只见黑沉沉地什么也没有。
天门居士见状微微一笑道:“大概是那位枯矮老者,此刻离洞约三十丈左右。”
南宫亮心中又是一凛,暗忖道:“耳闻武学之极境,可以天视地通,这天门居士莫非已到了仙凡交施之境地。”
只见天门居士微一凝视,又道:“太阳谷五十年来,未容人轻入一步,难得今天佳客光临,也好,南宫亮,你去把他引入洞来。”
南宫亮连忙应诺,纵身而出,果然二十丈外,有一条矮小人影,在来回飞掠,似在搜查什么。
他知道必是“鬼眼神偷”仇森,为了找自己而来,忙大声道:“仇老前辈,快来这里!”
那人影闻声,嗖嗖连跃,已到南宫亮眼前,果是仇森。
只见他胸头微喘,唉了一声,急急道:“少侠,你真把老朽急死了,待在这里干什么?”
南宫亮一把拉着仇森,返身入洞,口中道:“仇老丈,晚辈为你引见一位高人,即是天门一派的掌门,天门居士。”
仇森入洞,耳闻这番话,见明亮的洞中站着一个白发孩儿脸的老者,不由一愣,不知说些什么好。
实在,这发展太使他感到意外,脑海之中,一时之间,竟转不过来。
只见天门居士微微一笑道:“仇大侠轻功绝佳,老朽竟没有能完全摆脱你,实令人感到钦佩。”
他因未在江湖中探听,却不知仇森就是以一身轻功,才能夜行千里盗八百。
这时,仇森才抱拳道:“原来是天门居士前辈,老朽仇森,这次多打扰了。”
说到这里,脸色一整,又道:“天门一脉,自老朽出生,后来只有耳闻,被人视作武林遗史,想不到还留有居士一人,但不知前辈是否知道为了贵派十二篇秘笈,江湖上展开的连绵浩劫?”
天门居士微叹道:“最近才有所闻,老夫也是为了此事,把二位引到此地。”
说到这里,一挥手道:“老夫独居五十余年,今天尚是第一次有客,有话慢慢再说。”
“鬼眼神偷”此刻也不再客气,忙在厅几旁坐下,南宫亮怔然坐在一旁,口中道:“前辈此举,以晚辈想,一定与‘灵天秘笈’有关,不知晚辈猜测对是不对?”
天门居士缓缓坐落,微微颔首道:“不错,你南宫一门的遭遇及江湖上的变化,老夫最近已打听清楚,以你智慧,老夫深庆没有看错人。”
说着,脸上微露欣喜之色。
仇森接口沉声道:“以尊驾身手,举世无匹,既知始末,何不出手为江湖消弭一场惨祸?”
天门居士摇头道:“自本派第十五代掌门因门下叛离而痛心疾首不愿再出江湖,每代仅传一人,遗命永久居于太阳谷中,不得再涉江湖恩怨,上代祖师所以如此规定,其中经过之辛酸曲折,实不足为外人道,而老夫引各位来此,已是违背历代祖师的遗命,不过为了实践祖师所遗另一志愿,只能暂时折衷一下了。”
仇森摇头一叹,南宫亮已接口道:“如晚辈猜测不错,前辈是想收回十二篇‘灵天残篇’,对也不对。”
天门居士颔首道:“不错。”
仇森道:“现在八篇在绝魂谷中,四篇在‘阎王堡’,阎王堡主手中的固然可以要得回来,但‘绝天魔君’手中的八篇,却无能为力了。”
天门居士微微一笑道:“老夫自有办法,只是想借重二位,不知二位肯为老夫收回这十二篇秘笈否?”
仇森正色道:“老丈掌门一脉,收回本门武功,自是名正言顺!能力所及,老朽自当效劳。”
天门居士转道道:“南宫亮,你呢?”
南宫亮沉思片刻道:“只要对武林有益,晚辈无不听候指示,但是,晚辈有一条件?”
天门居士脸色一沉,道:“什么条件?”
南宫亮道:“目前晚辈当务之急,是在查探外祖父及父亲下落,对前辈之事,或可能无法兼顾。”
天门居士哈哈一笑道:“念念不忘孝悌,孺子可教,老夫对你目前环境,自当顾及,你既然愿意,老夫愿将‘灵天秘笈’中的武功,全部相授,以遂你报仇之志。”
南宫亮头狂喜,一跃离座道:“真的?”
天门居士道:“老夫从不轻易承诺,既已答应,自然决无反悔,至于仇老丈不妨在此陪伴南宫亮。”
南宫亮立刻恭敬地向天门居士拜了三拜,然后起立,目光一瞥仇森,却见他脸色犹疑,不由轻声道:“仇老丈,你觉得有什么不对?”
仇森倏然对天门居士道:“老丈此言,使老朽不解,秘笈既已失散,老丈何以相授?”
天门居士道“灵天秘笈自然在老夫身边,这点仇大侠无须多疑。”
南宫亮一怔失声道:“那落在‘绝天魔君’手中的,‘灵天残篇’难道是假的?”
天门居士摇摇头道:“不,也是真的,那不过是一本副册罢了!”
啊!南宫亮恍悟其中缘故,却听得天门居士又道:“但是,那十二篇副册老夫所以要收回,却是另有道理。”
南宫亮一怔道:“什么道理?”
天门居士长叹一声道:“天门秘笈十二篇,这十二篇皆是本门四百年前历代师祖心血研创的武学,而以其中第一篇最重要。”
说到这里,倏然从怀中掏出一本黄|色绢册,起身走近南宫亮与仇森,将绢册翻开一页,放在竹几上,继续道:“这就是灵天秘笈..”
南宫亮与仇森眼见武林中人人梦寐以求的奇书,此刻竟摆在眼前,禁不住心头狂跳。
他二人急运目光一瞥,只见这页绢纸上画着一个肉身人像,身体上同时画着许多红黑色的线条。
南宫亮出身武学世家,仇森也非俗手,对这图画,自然一眼就可看出是一种脉胳运气图。
只听得天门居士以手指顺着图中经线继续沉声道:“要练天门一派武功,必须先练本门别创蹊径的吐纳之法,而本门练气之法与其他各门各派截然不同,纳气所循经脉,有其一特定系统,同时有其一定时间。可是副册上所画,与这本正册,却有些微差异!”
南宫亮禁不住好奇地问道:“什么差异?”
天门居士手指又指着黑线道:“这是一周天后一口真气反运所经脉|茓,但是副册上所注,在经过心经|茓时,却差了半寸,唉!就这半寸之差,却可使练功之人,由正入邪,伦入魔道,甚至可能走火入魔,永无恢复功力之可能。”
南宫亮听得心头一凛!
天门居士又是一叹,继续道:“故那本副册如伦入魔道,那是天理循环,自找报应,但如正派人物取得练功,却是一番意想不到的祸害,老夫所以要收回,道理却是在此。”
南宫亮由此不禁想起“独脚阎王”,暗暗焦急,想不到答应送去四篇秘笈,反而害了他。
仇森心中却感到奇怪,沉思片刻道:“老朽不懂,为何正副二册竟各不同..”
话声未落,天门居士已接口道:“这是本门四百年前师祖灵天老人深虑熟思,唯恐门下不肖弟子觑窥,故而秘藏正册,录成副册,借口述传授弟子,以老夫听亡师所述,当时门下只知有副册,却不知另有正册,想不到果有门人暗下毒手,杀师盗宝。”
“在灵天祖师临终之时,才秘传继承人,说出隐秘..”
仇森听得恍然大悟,南宫亮倏然起立,急急道:“糟,我们势必紧急通知黎老前辈一声!”
天门居士一怔道:“为什么?”
南宫亮于是把经过情形说出,哪知天门居士一笑道:“这点你不必着急,练本门心法,功力愈深者,愈难,因其必须先废除旧有练气习惯,慢慢循此参悟,谅黎乙休至少三个月,不克为功,但老夫只要你能留下两个月时间,即可大功告成,那时你去阻止尚来得及。”
天门居士顿了一顿,接着道:“为了酬你代劳收回副册,老夫愿助你报仇,我已有详细计划,到你功成之日,老夫再告诉你,包你水到渠成,万无一失!”
南宫亮想起母亲的焦急,许多人的等待,一时委决不下,但旋思仅二月时间,错过这机会,再也无法与“绝天魔君”、“影子血令”等魔头抗衡,一咬牙,毅然道:“晚辈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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