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碟无告
从信乐谷前往东海道河口的道路,是一座大山连着一座大山的险路。这条道路不像普通的旅途,路人体会不
到漫山遍野吹拂的和风,听不到流淌在大户川溪谷之中的浅鸣,就连一向轻快的黄莺,在这里也停止了鸣啼。
不过,眼下有五条人影,如同乘着一阵南风,正轻快地向着北方顺流而去。
五人赶路的速度,已经足够让其他旅人感到讶异。当人们发现这五人当中,居然还有一名女性的时候,所有
人都会“噢——”的一声,惊叹不已。
不过,当他们看清楚,这五人之中,还有一人是双眼紧闭的盲人的时候,就只能目瞪口呆了,哑然失声了。
这五个人,正是赶赴骏河的甲贺忍者。
五人现在,已经到达内里野境内。据说,这里曾经有一座圣武天皇的离宫,名叫紫香乐宫。紫香乐宫后来变
成了甲贺寺,在往后则集机寂寂消失,目前只剩下了柱石和古瓦,印证着过去的辉煌——如今在一片荒凉的草
原上,只有晚春初夏的薰风,呼呼的刮着,仿佛在诉说盛哀荣枯的生命涵义。
双目失明的忍者室贺豹马。他突然和众人隔开一段距离,把耳朵伏在了地上。
“暂时没有追踪的人。”
他站起身朝众人说。
“看来,纵然伊贺的忍者再厉害,也不可能越过甲贺的山谷来追击我们。”
这时,光头忍者霞刑部也返回众人身边,他回头望了望刚才众人翻越的南部山脉,诡异的笑了笑,接着说道
“但是,他们肯定会来的!要是他们追来的话,还真不好对付。依我看,他们很有可能直接出伊贺,穿过伊
贺路来截住我们。从东海道到骏河,路途尚远。也不知道,我们会在什么地方,和敌人相遇——”
然后,他小声的对同伴嘟囔着说:
“总而言之,我们不应该白白坐等敌人。正所谓先下手为强,我方已经落后一步。所以吃了敌人的大亏。这
一次,我们实在应该走在敌人的前面。不如,我们假装前往东海道,然后悄悄地杀敌人一个回马枪,打他个措
手不及。我倒是想一个人去偷袭伊贺一族,唯一放心不下的,到是我方主帅。到了这个时候,我依旧搞不清楚
他心里到底是怎么打算的?”
刑部这么说,是因为在他心底,并不完赞同主人弦之介的行动。弦之介确实对伊贺产生了敌意——不过“确
实”这两个字的前面,还得加上“似乎”二字。正因为如此,作为部下的霞刑部,才感到不安。
不错,弦之介在启程前往骏府之前,已经向伊贺发出了挑战书。但同时,他又下令把那份记载有双方忍者的
名册,还给了敌人。根据大御所德川家康的命令,不是明明写着“应携此秘卷”,前往骏府的吗?为什么要把
他还给伊贺?而且弦之介前往骏府的目的,说是询问甲贺和伊贺忍术决斗的理由,但在霞刑部看来,根本不需
要知道理由。这四百余年来,双方宿怨未了,互相争战,从来就没有产生过疑问。即使要向大御所征询理由,
在把伊贺方面的十名忍者全部歼灭之后,再问也不迟。
这就是霞刑部的考虑。
对于霞刑部的怀疑,弦之介到底有没有和伊贺决战的心意,豹马郑重的回答说:
“有!”
不过,他又沉重地补充了一句:
“如果敌人追来的话。”
“他们一定会来的。你不是也这样说吗?弦之介大人也正是看透了这一点,所以才向对方下了战书。之所以
将卷轴还给敌人,是因为他确信,敌人一定会带着卷轴追杀过来的缘故。最后,只要我们全歼敌人,夺回卷轴
你也就不会有任何怨言了。”
“最后?”
刑部穷根究底地问道:
“弦之介大人,真的能够对那个叫胧的女孩下手?”
听到这个问题,豹马陷入了沉默。
尽管五人脚下如风,陪在甲贺弦之介身边的如月左卫门,依旧时不时用不安的眼神,审视着弦之介的面部。
弦之介的表情,还是那么忧郁。很明显,他还在想着胧的事情。
弦之介并不希望和伊贺作战。虽然两族之间有着四百余年的恩恩怨怨,宿敌的意识充满了卍谷和锷隐的一草
一木,但是在弦之介看来,却没有任何理由。不管四百年前,双方之间有着怎样的悲剧,发生过怎样的血战,
到了四百年后的今天,习得了如此恐怖的忍术,依然盲目地进行着仇杀,实在是可怕至极,被悲至极。
但是,作为甲贺的主帅,他又必须和伊贺作战!
这个意识,以及因此产生的痛苦和愤怒,像一把烈火,烧灼着弦之介的内心。
尽管自己已经向伊贺伸出了和平之手,伊贺却暗下毒手,不仅杀死了祖父弹正,以及甲贺忍者风待将监、地
虫十兵卫、鹈殿丈助、胡夷五人,还偷袭卍谷,转眼之间夺取了十多名无辜村人的生命。事件发生之后,又像
风一样逃的无影无踪。实在是欺人太甚!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即使弦之介有心挽回,甲贺一族的复仇的怒火,
也早已超出了他所能控制的范围。
其实,弦之介自己的心里,也燃起了复仇的烈火!
如今,弦之介头脑中的那份理性,也几乎已经被身体里奔腾的热血淹没殆尽。他没有想到,当自己察觉事情
真相的时候,甲贺方面,已经有五名忍者,从这个世界上永远的消失了。血仇家恨,让他愤怒和痛悔到了极点
为什么自己会这么蠢,这么大意!
当他想到豪爽的风待将监,无忧无虑的鹈殿丈助,以及可怜的胡夷——想到他们惨死在敌人手中的情景,他
感到自己无颜以对,当他们惨死的时候,作为甲贺的主帅,自己正悠哉游哉,在锷隐的夜幕下做着春梦。
弦之介,你实在是太大意了!
尤其让他感到切齿的,是胧的所作所为。难道说,胧从一开始,就知道所有的阴谋,故意邀请自己前往锷隐
谷?难道她那天真无邪的面孔,只不过是忍者的假面?——现在想来,事情只能如此解释。但是弦之介仍然不
能接受这个解释,他的内心充满了矛盾与苦恼。
胧真的是这样一个恶魔般的女人?如果这是真的——弦之介的内心一阵战栗。但是,他不相信胧是这样的人
这其中,一定有什么缘由。她怎么可能是这样一个女孩呢?然而——就算事件另有隐情,发展到目前的地步,
就算胧是天使,又能如何?
弦之介那忧郁的表情,反映出他灵魂深处的煎熬。终于,他暂时丢开了自己的懊悔,以及对胧的怀疑,心中
对让自己陷入这样一个困境之中的骏府大御所,以及服部半藏,燃起了熊熊的怒火。
弦之介之所以起程前往骏府,第一个目的当然是想问清楚这场生死决斗的真正原因。另一方面,一旦自己离
开甲贺,那么也可以避免卍谷和锷隐内更多无辜的伤亡。本来,根据大御所和服部家的命令,在名册上记载有
名字的,一共就二十人而已。如果要拼死一战的话,在二十人之间展开也就够了——这个考虑,可以说是弦之
介最后的理性。
那么,伊贺的七个忍者会追来吗?
会的!一定会来!弦之介对此非常确信。
伊贺一族早已是来者不善。只要对方所剩五人的名字上,还没有画上血痕,大御所的命令就没有完成,敌人
就一定会来追杀我门!况且,弦之介已经昂然的向对方发出了挑战书,敌人没有任何理由,不采取行动。
敌人会来的。我方只需等待。
弦之介的双目朦胧的闪过一层金色,嘴唇显出一丝凄然的微笑。祖父、将监、十兵卫、丈助还有胡夷,你们
在天之灵好好地安息吧!我定会为你们报仇。
伊贺的敌人会来的。但是,胧会来吗?如果,胧来了,又该怎么办?
弦之介的思考停止了。胧那天真无邪、充满爱意的笑脸,以及那双如同太阳一样灿烂的眼睛,似乎具有不可
抵抗的魔力,扑灭了弦之介刚刚燃起的怒火,那由于懊恼和背叛所激起的怒火。我怎么能和胧作战呢?弦之介
咬紧牙关。
他的脸上,疾风浮云,忽阴忽暗。这一切自然没有逃过如月左卫门的眼睛。不过,除了如月左卫门之外,还
有一个人也看在心里。这就是阳炎。
不过阳炎的眼中,却是一片恍惚。她自己也不知道,这是由于自己的情yu所造成的恍惚。只是——
迎面的微风,将一只蝴蝶吹近阳炎的面部。当蝴蝶接触到阳炎的呼出的气息的时候,突然扑哧扑哧的挣扎了
几声,落在了草丛里,很快就不动了。如果跟在阳炎身后的室贺豹马和霞刑部看到这一幕,一定会愕然失色。
女忍者阳炎——当她的胸中燃烧起激烈的情yu的时候,她的气息就会变成杀人的毒气!
不过,幸或不幸,豹马天生双目失明,刑部的身影没过多久,也消失不见了。
“刑部!——刑部到哪里去了?”
弦之介注意到刑部的失踪,向豹马询问道。这时,他们已经抵达了从甲贺前往东海道的河口。
“哎,我可不知道。刑部的去向,就算是视力正常的人,也难以发觉,更何况我这个瞎子!”
虽然从室贺豹马平常的行动,根本看不出他是一个盲人,但这个时候,却突然显出了盲人才有的狼狈不堪。
从信乐街道往东一拐弯,就是东海道。
破邪封印
如果问起住在甲贺卍谷中的男性,他们对于甲贺的忍者,到底最害怕哪一个的话,他们可能会经过一番短暂
的思考,然后显出一丝异样的笑容,回答说,他们最害怕的,是一个叫做阳炎的人。
不是能够从口中发射标枪的地虫十兵卫,不是会喷射蜘蛛网的风待将监,不是那个能将身体整个变成皮球膨
胀缩小的鹈殿丈助,不是可以化成万物的形状与色彩、巧妙隐身的霞刑部,不是具有泥死假面,可以自由的装
扮成他人的如月左卫门,也不是能够将全身变作吸盘的胡夷,甚至也不是能够将所有忍术都还治其人之身,拥
有破邪返瞳的甲贺弦之介。
他们最害怕的,是能够发出死亡气息的阳炎。
阳炎之所以可怕,还因为她是天下少有的美女。甲贺的男人,只是因为明知她的忍术妖唇蛇息,而且又处于
以严厉统制而闻名的甲贺弹正的统治下,才可以凭借强烈的自制力,加以抵抗。非此,任何男人都抵挡不了她
的美貌。
就连伊贺的军师——药师寺天膳,也不知道阳炎的秘密。这是因为,能够接触到阳炎气息的人,都会迎来死
亡的结局。而且她这恐怖的忍术,又只有在她达到情yu的最Gao潮的时候,才会发挥威力。
拥有这样的忍术,对于阳炎来说,无疑是一个悲剧。正因为如此,她不能享受和正常女性一样的结婚生活。
有一种昆虫,在交尾最Gao潮的时候,雌性将会把雄性吞噬。阳炎的母亲就是这样。当她和男子交合,整颗心兴
奋到最高点的时候,那欢愉的气息就能化为毒气,将对方杀死。已经有三个男子因此丧命。阳炎正是母亲和第
三个男子所生下的女儿。
这三名男性,都是奉甲贺弹正之命而牺牲的。所以如此,完全是为了将阳炎家族这可怕的血脉,承继下去。
作为甲贺卍谷的宿命,这三名男子也非常乐意的接受了命令,成为这个诡异的祭坛上的牺牲品——
阳炎长大成|人之后,和母亲一样,在没有生下一名女儿之前,天生注定不知多少名甲贺男人,将会死在她的
怀中。事实上,弹正在前往骏府之前,也在暗中筹划着这件事,希望挑选到合适的人选。似乎有好几个夜晚,
他都叫来一群卍谷的年轻人,围坐在火炉旁边,一起讨论这个事情。
和阳炎饮下三拜九叩的交杯酒,意味着喝下死亡的毒药。这当然是一件可怕的事情。但是,虽然大家都知道
可怕,但是没有一个年轻人,不愿意接受这项任务。不用说,这首先是出于对卍谷的神圣而严肃的传统家法的
服从,不过,从另一方面说,这也说明在阳炎的身上,确实具有这样一种魅力,足以让这些年轻人,为了能够
和她有一夜之欢,甘愿付出生命的代价——就像华丽的食虫花,总是能够把虫子吸引到自己的腹中。
其实,根本就不用虫来做比方。任何人也不能对此一笑了之。你看这个世界上所有的女子,在其青春期的时
候,莫不是散发出烂漫妖娆的气息,而这个世界上所有的男子,莫不是像中了魔咒一般,盲目的变成女性魔力
的俘虏。所谓的结婚,也不过是出于造物主的深谋远虑,和上述的雌虫吞噬雄虫,大同小异。
当然,阳炎在成年之前,并不知道自己身体的秘密。当她知道了以后,自然非常痛苦。不过,她的痛苦,并
非是由于知道了自己肉体的悲剧。虽然忍术的种类和威力不同,但是甲贺的许多忍者,都拥有更加可怕得多的
肉体秘密。甚至可以说,只要是出生在卍谷的人,几乎都拥有天赋的异禀。阳炎的痛苦,是因为她发现,自己
竟然爱上了甲贺弦之介。
不知是幸亦或不幸,阳炎出生在卍谷的一个名门望族,她完全有资格做甲贺弦之介的妻子。从小,当她看着
同样出身于其他大家族的女孩的时候,她就暗自为自己的美貌感到得意。而且,阳炎的美,是一种和她的性格
类似的,如同牡丹气质的华丽之美。从少女时代起,她就多次梦见自己变成了弦之介的新娘。
可是。当她得知自己是这样一个女人,一个会在双方交合的最Gao潮,将对方杀死的女人的时候,可想而之,
对于自己的宿命,该有多么的痛苦!
阳炎终于绝望了,放弃了和弦之介结合的想法。不过,顺理成章的,对于到底弦之介会娶谁作妻子,她也就
比任何人都更加关心。
当她得知,弦之介居然选择甲贺的宿敌,伊贺阿幻一族的胧作妻子的时候,可能是所有感到意外的卍谷的人
中间,最为嫉妒以及愤怒的人。如果是甲贺的女人,尚且可以原谅。但是,换作伊贺的人,而且是那个阿幻婆
的孙女——当然,这也是阳炎内心里边对于自己的解释,实际上,不过是她嫉妒与愤怒的借口。
从那以后,阳炎的内心里,甚至出现过一个恶毒的想法。
自己拥有死亡的气息。而弦之介呢,当敌人有意加害于他的时候,会使用破邪返瞳,将对方施展的忍术,反
过来让对方自残。但是,自己并没有伤害弦之介的意图。只不过是喜欢弦之介而已。如此一来,如果弦之介抱
紧阳炎的话,到底是弦之介会被自己的妖唇蛇息所杀,还是自己会被杀死?
在阳炎看来,假如自己能够杀死弦之介,或者说那一天真的能够到来的话,即使付出自己的生命,也在所不
惜。而且,仅仅在她沉浸在自己这个空想的时候,——她的气息,就已经如同杏花一般,散发出死亡的异香!
——而现在,甲贺一党的统治者,甲贺弹正已经死了!而且自己一直暗恋的弦之介,也和胧再度变成了不共
戴天的宿敌!
当和锷隐一族决斗的消息在甲贺传开的时候,可能阳炎是心中最为狂喜的人。当然,这并不意味着,她和弦
之介之间的关系就有了新希望。事实上,他们之间仍然存在着无法结合的、铁一般的禁律。但是,阳炎已经感
到非常满足,所以在她的心里,已经解开了那条铁的锁链。正是由于现实中的不可能,使得阳炎的欲望如同熊
熊的火焰燃烧得更加旺盛。甲贺的男人之所以害怕阳炎,估计也是出于这个原因。本来阳炎所发出死亡气息,
就不是她自己所能控制的。自从离开卍谷以来,阳炎不仅和弦之介并肩同行,甚至睡在一个屋檐下,这些对阳
炎来说,都是千载一遇的机会。因此在整个旅途中,凡是接触到她的气息的生物,仿佛都中了恶毒的死咒。
从河口往东,也就是众人进入伊势路的时候,刚刚放晴的天空,旋即被阴沉的乌云所填满。东海道又开始下
雨了。
虽然说大家都是忍者,毕竟其中还有女性。况且这一次的旅行,也不用尽快赶到目的地。走到铃鹿岭脚下的
时候,由于天色已近薄暮,一行人便决定在关町停宿一晚。
也是在这里,如月左卫门和霞刑部曾经合力击毙了伊贺忍者夜叉丸。大家听左卫门不动声色的讲完那场惊心
动魄的往事,*夜色*(禁书请删除)已深。——于是左卫门回别室安歇,豹马也随之离去。
“阳炎,你也去休息吧。好好睡一觉,明天一早就得赶路。”
看着阳炎一会儿收拾寝具,一会调整行灯,就是不肯离去,弦之介只好开口劝说道。
听了弦之介的催促,阳炎才像回过神来一样,坐到行灯的旁边,回应道:
“那我走了,明天是从桑名乘船吗?”
“不然,按照今天的雨势,船走不了——况且,还起了风。还是走陆路好。”
说着,弦之介一抬头,忽然和阳炎打了个照面。阳炎那双黑色的双眸,正死死的盯着弦之介——双目含情,
仿佛要把弦之介整个吞噬——这时,一只飞蛾受灯光的吸引飞到近前,就在接触阳炎脸部的瞬间,啪嗒一声落
到了地上。
当弦之介发觉的时候,阳炎的身体已经悄悄贴到他的怀中,炙热的肉体,紧紧地伏在他的膝盖上。
“阳炎!”
“弦之介大人。我爱你......”
阳炎抬起来脸,如花的嘴唇中发出温柔的气息——这魔香足以让所有男人头晕目眩,失去自制力。就在阳炎
主动伸出嘴唇,就快要贴到弦之介的脸上的时候,弦之介突然用力,反而把阳炎紧紧抱在了怀里。
“阳炎快看我的眼睛——”
那是一双无比灯光更加耀眼的,金色的眼睛。阳炎只看了一眼。几乎就在同时,她双眼一闭,失去了知觉。
阳炎被自己的气息麻痹了!
之后,弦之介拿起枕边的水壶,把水送到阳炎的口里。阳炎逐渐醒了过来。当她睁开双眼,发现弦之介已经
脸色苍白。千钧一发之际,弦之介通过抱紧阳炎,让她看到自己的双眼,将阳炎毒蛇般的气息返给了阳炎自己
不过,让弦之介愕然的,却是阳炎居然爱着自己的事实!
杀死自己所爱的男人的女子!如果继续带着阳炎前往骏府,无疑于一场饮鸩止渴的旅行。
“阳炎,难道你想杀我不成?”
弦之介勉强一笑,他的双眼依旧凝视着阳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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