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休息。洗了衣裳就坐在铺位上看书。张撰持一张纸走来,说老周送你一张画,献丑了。我接过来,见是一幅铅笔素描画。我冷丁觉得画中风景十分熟悉,遂问画的是什么地方。他说你真的看不出来吗?经这么一说,我倒认出了他画的是帽儿山。山的轮廓走势,山坡上的树木以及掩映在树木中隐约可见的“东宫”,都十分地逼真与传神。画面落款处写着一行小字:心中的西波涅。这一刹我感受到一种浓浓的情谊。我说谢谢你老张。他说不用谢,想看就拿出来看看。又说可惜没有油彩,有油彩的话可以画一幅更逼真些的。我说这画就够好了。谢谢你,真的谢谢你。张撰放低声说老周我不知道你女朋友长得什么模样,知道的话我会让她出现在画面里。我说她在不在画中对我都是一样的。他说是的,人在你心中,这就足够了。我点点头。他又说老周我有一个心愿,哪一天能见见“东宫”里的那些妃们,相信会画出一幅佳作的。我说如果画这么一幅画,无论其思想深度还是美学价值都是了不起的。他点点头,说我一定要画出来的,否则就对不起她们。这时许多人都围过来看画。我们的谈话就结束了。我不由想起那天在井底下和张撰的谈话,心想也许真如张撰所言在劳改农场能够寻觅到美的,尽管是一种凄美。
5月7日:高冲与高干,强中自有强中手。
——天气已经转暖,打井暂告一段落,开始春耕和给麦地浇水。新打出的井立刻派上用途。
以前为了调配的方便,场部给各大队的任务多是单一的,如打井专门打井,修渠专门修渠。现在为各大队划分了地块,地块上的活由各大队自己调配。任务从大队下到各班,又成单一的了。耕种的专门耕种,浇麦的专门浇麦。对比起来,耕地更劳累些。我们班倒霉,分了耕地,耕地没有机器,也没有牲口,全部靠人。犁具是木工队制造的“二人抬”,一人在前面用肩拉,一人在后面用肩扛,拉的扛的都不轻松,干不上半天肩膀就肿了。“二人抬”数量有限,剩余的人要用镢头刨。分配活计时高干看谁不顺眼就让谁使用“二人抬”,而不顺眼的自然是我们这些老右。我们一边犁地一边感到愤懑。到大半晌时,佟管教有急事回了场部,走得匆促将大衣和帽子落在工棚外面。工棚是冬季打井时临时搭建的,供管教们避风寒之用。佟管教的衣帽就挂在工棚的门口,远远看去像佟管教站在那里。休息的时候高冲凑到我跟前,悄声说时机到了。我问什么时机。他说整治高干啊。我问怎么整治。高冲如此这般地对我说了一通。我有些担心,说这样你会有麻烦的。他说不怕。说完就向工棚走去。我看着他取了佟管教的衣帽进到工棚里面,便按他的“部署”到不远处的沟边去找高干。高干这时拉完屎刚提上裤子。我说市里检察院来人找你。他一听脸变了色,哆嗦着系腰带的手问检察官怎么到地里来了。我说不晓得。他问检察官在哪儿。我说在工棚里。他不敢怠慢,慌里慌张地向工棚奔去。看他进了工棚我立刻把高干遇上的麻烦事对大伙说了,都知道高干的案子属男女关系性质,一听来人复审他的案子,不用发动就一齐拥到工棚外面偷听,说偷听其实也是偷看。工棚是用高粱秆围堵起来的,透过缝隙可以看见里面的情景,此时威严的“检察官”坐在石条凳上,压低的帽檐遮住半张脸。高干则毕恭毕敬地站在他身前,低头看自己的脚尖。“检察官”正询问他的案情。一问一答,工棚外面听得清清楚楚。
讲讲你的犯罪事实。
这……案卷上都有记录……
你以为我没看你的案卷吗?我们复审案子既要看案卷也要听犯人亲口讲。这个难道你不懂?
……
你到底是讲还是不讲?
这……
什么这的那的,不信你他妈的有脸做没脸讲?!不讲也可以,以对抗复查论处。
这……
我讲。
竹筒倒豆子,一五一十地讲。
我不知道从哪件事上讲。
可见你的罪行太多,自己都不知道从哪件讲,那就从后往前讲。
讲胡瑞云?
讲胡瑞云。
胡瑞云是单位保健站的护士。我和她的事是顺奸,因被她男人撞上了,她反咬我是强Jian。
你和她发生多少次关系?
记不清了。
大约有多少回?
十几回吧。
你们在哪里搞?
只要有机会哪里都行。
你具体说说都在什么地方搞?
公园、医务室,有时也在她家。
你说说头一次的过程?
……头一回我和她一起逛公园,后来天黑下了,后来一块到小西湖边上的树林里……但这次没做成。
怎么没做成?你态度不老实,案卷上写的是搞上了。
没搞成,这次真的没搞成,胡瑞云不同意。
跟你出去了怎么又不同意?
她嫌草地上的露水太大。
接着讲。
第二回还是在公园树林里。
什么时间?
还是天黑以后。
这次搞成了?
嗯。
这回胡瑞云不嫌有露水?
这……
这什么?
这次我有准备……
啥准备?
带了一块棉毯子。
接着讲。
接着就是干那事。
你给她脱裤子?
不是。
她自己脱?
嗯,我对她说抓紧时间各人忙活各人的。
以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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