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蓉楼共三层。下面两层都是客堂,座无虚席。第三层却不对外开放,且整个层面只得三间厢房。
小二将我领至第三间厢房口,向我欠身道:“姑娘,请吧。”
说着,便替我掀开门帘。
我一步迈了进去。
房内摆设与普通人家无异,均是一些家居用品,但质地却十分名贵。檀香紫檀木制的桌椅,天蚕丝织成的挂毯和椅垫,屋角的熏香亦是不可多得的凤涎香——据说半斤要价黄金百两。
但最引我注意的却不是这些,而是那坐在太师椅上的中年男子。乍看之下,我会以为他最多三十而立,但那微微泛白的鬓角,透漏了他的真实年纪。即便如此,他仍是一个相当好看的男人——整张面孔轮廓分明,线条坚毅,一双眼珠黑漆如墨,深沉似海。他坐在那儿,不动也不出声,却隐隐散发出一股气势,叫人不敢小觑。
中年男子身边还站着一年纪相仿随从打扮的人物。我状似随意地瞄他一眼,只觉那人虽身着粗布,却难掩气宇轩昂的挺拔风骨。
第一判断:这酒楼的当家不是简单人物。
“沈姑娘?”中年男子开口道,声音不大却十分清亮。
“是。”我应道。在他家吃了顿饭,他就已知道我姓沈。不错,耳聪目明。
“你的酒方儿不错。”他淡淡一笑,指着面前的杯子道:“比我独家酿制的白酒还有新意。”
我这才发现他面前的桌子上一模一样摆放着我方才用过的器皿道具。另有一杯,赫然盛着色泽剔透晶莹的雪花酒。
行啊!下面表演结束才不过短短几分钟,楼上便已同步完成。佩服。
“敢问当家的怎么称呼?”我笑问道。
中年男子看我一眼,缓缓道:“敝姓凌,在家中排行老二,大家都叫我一声二爷。”
“没有二爷的沁阳第一白酒作底,我哪调得出雪花酒来?”,我含笑道:“二爷的白酒才是味正香浓、雅俗共赏的好酒。我那偏方。。。呵呵。。。不过给不会喝酒的人啜个味儿,给会喝酒的缓个神儿,充其量只是一杯‘水酒’,倒叫二爷笑话了。”
“沈姑娘过谦。”凌二爷不紧不慢地道:“云峰亦是酒中高手,可就连他也对姑娘的酒方闻所未闻呢。”说罢,看一眼身侧。那随从笑了笑,带着一丝欣赏朝我点点头。
“敢问姑娘师承何方?”凌二爷接着问道。
“沈儇从小与恩师相依为命,隐居山林不问世事。平日所学,皆由恩师所授。可惜他老人家早已驾鹤西去,沈儇所学也只得皮毛。”这番台词,被我翻唱过N遍,时至今日,早已自然得不能再自然,流利得不能再流利。
对不起,博士,委屈你再假死一次。
凌二爷定定地望着我,眼神如笼着层薄雾般扑朔迷离,嘴角微抿,像在思索着什么。忽然,他向我招招手,道:“过来。”
他的声音蓦地转为低沉,语意中带着一丝不容抗拒的威严。我不动声色,依言走至他跟前,站定,仅相隔一桌。
他不说话,只看着我,眼神顿时锋利异常,直直地刺进我眼里去。
呵,有些人的目光天生比刀剑更有说服力,只需轻轻一扫,便可开膛剖腹将对方有几根肠子都数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就像眼前的凌二爷。
可也有些人,天生不是轻易能被吓倒的,就像我沈儇。
我大大方方地站着,任他如何打量也不露半分畏色,仍然如方才般笑如春风,一派闲适模样。
“很少有人不怕我。”他说,声音压得很低:“你倒勇气可嘉。”
我微微一笑,泰然与他对视,坦率道:“凌二爷并非可怕可憎之人,沈儇何惧之有?”
凌二爷一怔:“并非可怕可憎之人。。。”他喃喃自语,忽然轻叹口气,目光迷离,幽幽道:“曾几何时也有人这么说过。。。。。。”
“二爷。”一旁的随从蓦地开口:“时候不早了,回吧。”
凌二爷定定神,看向窗外,恍然道:“不知不觉竟已这么晚了”。他再朝我望来时,眼中锋芒已尽数褪去,转而浮现出一丝温和笑意:“多谢沈姑娘今晚让我品尝到这样爽口的美酒。”
我欠欠身:“能得二爷欣赏才是沈儇的荣幸。”
他颔首:“希望沈姑娘往后常来怀蓉楼捧场。”
“一定。”我告辞,退了出来。
放下帘子,走开两步。我不由自主露出一丝笑容。
二爷,酒楼当家?
云峰,酒楼随从?
怎么可能。
如果我没有记错,前朝二皇子的字乃韶凌。尹韶凌是也。
如果我没有猜错,站在他身边的,便是司马云峰。
嘿,我好大的面子,当今的圣上和丞相竟亲自会我。
下了楼,方见司马烈正紧皱着眉头,庭芳则趴在桌上一动不动。
尹君睿、温清远已然离去。
我走近庭芳,见她一手覆着酒壶,壶内空空如也。
我失笑道:“她把整壶都喝了?你怎么也不拦她?”
“哼,”司马烈瞟我一眼,道:“她那性子,拦地住么?也不知是谁说的,跟果汁差不多。”
额。。。我是这么说了一句,可谁知她真当茶喝呀?!
“那酒楼老板找你干吗?”司马烈问道,眉头仍然皱着。
“还不是为了雪花酒么,呵呵,赞了我两句。”我避重就轻。
司马烈看我一眼,没再说什么。
“时候不早了,你快带庭芳回去吧,看她醉成这样。”我推推庭芳,她不动弹,只稀里糊涂咕哝两句,噘着小嘴,两腮潮红,额上细汗密布。我想帮她擦擦,可摸来摸去也没摸着手绢儿。咦?记得刚才还在呀,难道掉了?
“咳。。。”,司马烈忽然上前一步,道:“那我先送她回去了。”说完,他抱起庭芳转身就走。没等我反应过来,人已消失在夜色之中。
这司马烈,真说风就是雨阿。我摇摇头,见四周的客人已走的七七八八,问了小二,才知早过了亥时。想到手绢可能是刚才擦完嘴没放好,应该就掉在附近,于是我便低头寻起来。瞅瞅台子底下,没有,桌椅之间,也没有,索性连邻桌底下也兜了一圈儿,还是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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