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九}异魂
“季笙,我一旦失去呼吸,尸体立刻就烧掉吧。”
怀中的身体已经渐渐失去温度,季笙想着那个孩子留下的话,嘴角扭曲。
烧掉?我的小家伙,你在怕什么。
这次,恐怕不会那么随你的性子了。
季笙抱紧怀中的身躯,面无表情的走进季家大门,女仆们看到季禾的身体发出惊恐的叫声。
一个带着米黄|色围裙的少女无比静默的立在卧室门边,她低着头,垂着睫毛,很轻很轻的说了一句,“他还是死了,他说要带我走的呀。”
进卧室的那一刻,季笙忽然扭过头来,对页子勾起了嘴角,笑容鲜艳靡丽,仿佛魔鬼吸噬完少女的鲜血后满足的擦拭唇角,“他想死就死,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季笙垂下睫毛对着怀中的躯体近乎残忍的笑了一下,“可没…那么容易…”季笙没有抬头,径直地走进去,对身后的页子说了一句,“去拿外伤药过来。”
少女猛的抬起头来,她立刻追进去看向季笙怀里的身体,季禾的头向后仰着,光滑柔软的头发垂了下去,曾经白皙柔软的皮肤已经青白僵硬,浓密的睫毛没有一丝颤动,被黑色衣服包裹的胸腔没有呼吸的起伏…可是她还是立刻转过头跑向药房,心里怀着一点小小的希冀,他想起季笙刚才鲜丽的笑容,一边用力的跑着眼泪就拼命地淌出来,也许……也许……还有救……
季笙轻柔的将怀中的身躯放在床上,他坐在床边,很温柔的看着,他伸出手抚摸季禾尖尖的下巴,轻轻地用力,季禾紧咬的牙关被掰开,季笙的手指很轻柔的拂过那个孩子的干涩的唇,“只有我知道,你现在的身体早已经凉的像冰一样……我觉得我自己等不了太久就会疯掉,你知道,我现在脑海里有一个疯狂的想法……”季笙的唇很快的吻了上去,就像着了魔一般,他的手臂越收越紧,心底原本压抑的揪痛和绝望无比疯狂的蔓延开,身体被生硬的撕开了一道口子,季笙似乎眼睁睁的看着那道伤口张着血粼粼的嘴巴,狞笑着诅咒着,“死透了的人怎么会醒过来……”每听到一个字,血就源源不断的流出来,心就疼得难以忍受……季笙闭紧眼睛,艰难的呼吸,最后还是挺不住,额头靠在季禾的胸前,大口大口的喘息着,眼泪静静地顺着消瘦的面庞爬下来。
“小家伙,你看,我都不敢请医生…”季笙自嘲的笑了起来,“…我怕他们直接就把你送进冰箱里了,那里面挺黑挺冷的,你一定会害怕的厉害,那个时候你再叫我可就听不见了……”
门外传来敲门声,季笙直起身子,“进来。”
页子端着药瓶和温水走进来,她努力的笑了笑,“少爷,是不是……先给小少爷洗一下…会发炎的……”
季笙点点头,页子很快的走过来,手伸过去拉开季禾衣服的拉链,页子的脸色渐渐变了。
死人和活人的身体太不一样了,轻微的触碰就能察觉。
页子回头看着面无表情的季笙,手渐渐颤抖起来,她的表情变化很大,先是惊恐,然后极度的哀伤,最后变得茫然,她很慢的回过头来,手指变的极轻柔,她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眼泪掉得多么凶,她轻轻地把季禾的外套脱下来,露出她给季禾织的那件宽松的粗线毛衣,她很茫然的类似欣慰的笑了一下,然后开始给季禾脱那件毛衣。
季笙的头靠在冰冷坚硬的墙壁上,看着自己的孩子的身体被别人支配,他的手忽然伸出来,很用力的喊了一声,“停下!”
页子的手停下了,她抬起头看着季笙,仍是那种茫然的神情。
季笙很快的走过去,拿开页子的手,“我来。”
页子很听话的站了起来退到一边,她拿起盆边的毛巾放进热水中泡一泡,然后拧干。
季笙第一次给那个孩子脱衣服,那个孩子总说他瘦,他今天才知道,这几个月,那个孩子身上的肉几乎都掉干了,季笙的心疼的失去了感觉,他接过页子手上的毛巾很轻很轻擦拭季禾的脖颈,那上面沾了很多血,应该是他杀的那个男人流下的,季笙想到这,很轻的叹了口气,那个孩子,到死,仍是什么都不肯说吗。
“去准备浴室。”季笙将手上的毛巾放到一边,那个孩子的身体太僵冷了,他已经无法忍受了。他要等,要等,他不相信临死前那个孩子的警告只是随口说说,违反自然规律吗?那个孩子本身就是一个异数,还有什么不可能发生的。
页子很剧烈的抖了一下,她的手指攥得很紧,用类似期望的神情看了季笙一眼,张了张嘴又闭上,很快的跑了出去。
季笙又叹了口气,看了看怀里的孩子,声音轻轻的,“小家伙,你看,我在别人眼里,是不是成了一个变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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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热的水漫过了季禾的脖颈,季笙从身后抱住他,十四岁,那个孩子的身量并不高,苍白消瘦的样子总是让他心疼,季笙叹了口气,用湿热的毛巾轻柔的擦拭那个孩子的脸。
那个孩子的苍白的脸上挂满了温热的冒着白吞吞热气的水珠,平静的脸上没有了平日里或冷漠或痛苦的神情,黑长的睫毛,小巧的鼻梁,无辜的样子惹人爱怜,给人一种生的错觉。
季笙低下头,看到那个孩子的眼角有一滴水珠落下来,他轻柔的用手指拭去,然后更多的水珠落了下来,季笙又用手擦了擦才清醒过来。他顿了顿,忽然很用力转过那个孩子让他面对着自己,小心翼翼的张开嘴,“小家伙,你是在哭吗?”
那个孩子仍是闭着眼睛没有回应,头低低的垂着,睫毛上的一颗水珠轻轻地滑了下来。
季笙一动不动的盯着那个孩子的胸腔,他忽然抱紧了他,那个孩子,是真的离开了吧。季笙看着自己素白的双手,心底撕心裂肺的疼痛,他都做了些什么,就因为那个孩子的一句话,就这样赌气一样的折磨他的身体,他是真的疯了吧,可是那个孩子走了自己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意义呢,守着父亲留下来钱庄和赌坊,一个人,了无生趣的过一辈子吗?那样的话……季笙深深地吸一口气,眼角扭曲起来,那样的话,还真是可怕。
他想起那个孩子给他下药的那一天,季禾抱着他跟他说让他再找一个,季笙想想就觉得好笑,再找一个,可是这个世界就只有一个你啊,小孩子,如果你都不在了,我怎么办呢。
这样想着的时候季笙的手臂就不自觉收紧了些,然后,他听到了一声很轻很轻的呻吟,他立刻低下头去看怀中的孩子,那个孩子的睫毛颤动起来,季笙的眼睛一眨不眨,小心翼翼的呼吸,“小家伙,小家伙,你醒了吗,你这个混蛋,你……”
季笙没有把话说下去,因为那个孩子睁开了眼睛,那一瞬间,季笙如遭电击。
那种眼神……胆小的,怯怯的……季笙的眼中闪过惊惶和愤怒,他的牙齿狠狠的咬了起来。
那种眼神,诡异的熟悉感……季笙的嘴唇抿的很紧,这不是他爱着的季禾,完全不是那个灵魂,他一眼就认定了。
那么,是谁呢,这个陌生诡异的入侵者。
“我母亲在哪里。”
这句话,这种感觉……季笙的手指嵌入掌心,血很快流了下来,在水上飘散成一小朵一小朵的粉莲。
那么,如果这样的话,这具身体真正的主人回来了。七岁的季禾,入侵了。
{四十}双魂
「冷。好冷。」
“我母亲在哪里。”
依旧没有回应少年的再一次发问,季笙面无表情的站起身来,无数的水珠从他精致的锁骨处滑下去,他伸出修长的手臂,从更远的地方够了一条宽大柔软的浴巾,另一只手臂捞起正目不转睛的看着他的少年,将手中的浴巾轻柔的搭在少年背上,少年转过头看着他,湿湿的睫毛不知疲倦的扇动着。
季笙很快很轻柔的将少年身上的水分擦干,为他穿上宽大柔软的水蓝色的棉质睡衣,从旁边取了一块厚方巾,一手扶住少年的头,另一只手轻轻为他把头发上的水分吸干。
“父,父……亲……您为什么……不说话呢?”少年睁着鹿一样迷离的眼睛有点羞涩的看着自己的父亲,而后他低下头看了一眼自己并不熟悉的身体,脸上很快的升起一种怪异的表情。
“洗完澡回卧室休息,医生很快就会过去。”
少年望着眼前这个美丽如同妖精一样的男子,沾湿的发梢正绵延不绝的落下水滴,他垂着睫毛,眼睛隐在暗影里,少年只能看清他的唇,极鲜红的,美得就像新鲜的血液,惊心动魄。
“父亲,您……”
“不要叫我父亲!”
少年好像立刻受了很强烈的惊吓,抱起双膝缩到浴室的一角,他紧紧皱着双眉,抿着嘴唇,蓄满了泪水的眼睛不知所措的盯着眼前的男人,这个怪人,以前对自己和母亲从来都是淡淡的,什么时候露出过这种神情。
季笙看着缩在墙角的少年,眼睛微微眯了起来,他妄图再找到那个人的一点影子,可是没有了,除了一张相同的面皮,什么都不一样,说话的语气,对自己的态度……该死,季笙的手指掐痛了掌心,他皱起俊秀的双眉,那个人,如果不是极特殊的情况,从不轻易的喊他这两个字。
季笙走近瑟缩的少年,语气生硬勉强,“你……别怕,走不动的话,等一会,我抱你回去。”
少年怯怯的点点头,季笙看着他,心底腾起一道无名的火焰,他的心很乱,从旁边取了毛巾草草的擦去身上的水珠,很快的套上了自己的衣服,他走过去抱起了蜷缩的少年。
少年小心翼翼的将手臂搭在父亲身上,头很乖的靠在他的肩膀上,睫毛的扇动像茸絮一样扫过季笙的脖颈,季笙的身体很快的僵硬了一下,少年的嘴角在季笙看不见的地方勾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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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周围都是暗的。」
页子张着两只湿漉漉的眼睛定定的看向季笙怀中的少年,她本以为早已失去呼吸的人此刻正怯生生张着微微上挑的杏眼好奇的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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