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落看着这一幕,心似乎停止跳动了,嘴张得大大的,却发不出一点声音,脑海里有千百个疑问跳出来,却汇集成凝乱的网,密密麻麻,让她无法理清……“夫人,您别动,您这样我无法替您止血啊……”珠姨的手在抖。
女人似乎抱了必死的决心,用尽身体里最后的余息拼命挣扎,想要摆脱束缚,拒绝包扎,拒绝拯救。
“让开。”秦海推开珠姨,骑到女人身上,“啪啪啪!”狠狠的三个耳光抽在女人脸上,却像抽在殷落心上。
殷落干涩的眼眶开始往下涌出透明的液体,温温的,咸咸的,是泪吗?
她颤抖,浑身颤抖……用人们叹息地撇开眼,似乎对这一切早已习以为常。
“你想死是不是?想去陪殷越是不是?妄想!我告诉你,你这一辈子都是我秦海的女人,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死人,永远都别想摆脱我,永远……”
秦海如雷般的咆哮回荡在房间里,像一个恶毒的诅咒。
被打的女人昏昏沉沉,再也没有力气反抗,只有那双漂亮的眼睛睁得大大的,麻木而空洞,像两口枯井死气沉沉,透露着噬骨的寒意,死死盯着秦海。
秦海并不介意她的目光,自顾自地拿起纱布,将女人的伤口包扎好,只是,他的手在颤抖,目光,也流露出无法掩饰的痛苦。
殷落站在那里,像块木头。
她不明白,为什么,怎么会是这样?
这个女人,她的母亲,现在不是应该享受着荣华富贵,万千宠爱,过着奢华而虚浮的生活吗?她怎么会变成这样?怎么会这样?
女人的眼睛渐渐沉重起来,快要闭上,秦海惊恐地抱起她,对冯管家大吼:“快去看看李医生来了没有。快。”
“是。”冯管家火急火燎地冲出去,撞到殷落身上,殷落跌落在地上,眼睛仍然骇然盯着床上的女人。
很快,李医生就来了,秦海把所有人都赶了出来,关上门。
殷落看不见房间里发生的一切,但她听见秦海不停地重复问:“她会不会死?她会不会死?她会不会死?”
她会不会死?这个问题,殷落也想问。
“尊夫人失血过多,得马上输血,否则会有生命危险,但是她的血液非常罕见,秦先生,您也知道……”
“殷落。快把殷落带进来。”秦海打断李医生的话,大声吼叫。
冯管家将殷落塞入房间,还没反应过来,针头就刺入了殷落的胳膊。
夜深人静。
秦海坐在床边的地毯上,紧握着叶薇的手,深深地凝望着她。
殷落躺在旁边的小床上,侧脸看着床上的叶薇,她睡得真沉,都不知道自己的女儿正躺在她旁边将鲜血输给她。
她脸上的掌印还清晰可见,红肿不堪,她都快要死了,这个男人还这么狠心地打她,殷落真想拿把刀划开秦海的胸膛,看看他的心是什么做的,怎么比铁还要硬?
殷落发现,她身上伤痕累累,旧伤新伤层层相叠。
殷落想起今天早上在厨房里用人们说的话……“听说昨天晚上,老爷又折磨夫人了,半夜里还让冯管家拿医药箱过去。”
下午还在猜测她们的话是真是假,晚上就亲眼见证了答案。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她?”殷落的声音很沉,像叹息一样,不仅因为她不想吵醒床上的女人,也因为她已经没有了力气。
秦海仍然看着床上的女人,没有说话。
空气死般寂静,只有呼吸声、心跳声。
“你不是很喜欢她吗?为了得到她,你费尽心思,甚至不惜将自己的好友害到破产,为什么得到了又不珍惜?”殷落实在不明白。
“你很吵。”秦海终于抬眸,目光冷寒彻骨,冷冷看着殷落,“如果你再说一句话,我就把你的嘴封上。”
殷落没有说话,愤怒地瞪着秦海,心中的仇恨像茂盛的蔓藤,紧紧缠绕着她的心脏,令她怒火中烧。
殷落盯着秦海,在心里对自己说,总有一天,我会亲手杀了你!
也许是太累了,也许是生病了,也许是血流得太多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殷落的眼皮越来越沉重,灵魂轻飘飘的,像脱壳一样,似乎想要离开她的身体。
当眼前终于没有了光线,沉入黑暗的世界,脑海里,开始重现三个月前的那一幕……大雨倾盆。
一排破旧的房子冷清地立在道路两边,街道上,还有廖廖无几的行人,撑着伞,低着头,颓废地行走。
偶有几个小摊子,还在雨棚里坚持营业,可是,光顾的客人却十分稀少。
这里是贫民区,生活在这里的人,都被困苦的生活折磨得颓废落魄。
每个人的表情,都是死气沉沉。
除了孩子。
殷落牵着妹妹的手站在张爷爷的雨棚里等爸爸回来。
妹妹六岁,正是什么都不懂的年龄,一双清澈的大眼睛一直盯着客人碗里的甜粥,小舌头伸出来,在干涩的小嘴唇上轻轻舔。
一小时过去,父亲还没有回来。
殷落开始有些焦急了,父亲是个有责任心的人,无论多忙都不会超过九点回来。
尤其今天是他的大宝贝,殷落的生日。
早上七点,他出门的时候说过,今晚会早点回来替她庆祝生日。
父亲从来不会食言,不会骗她们。
一阵警笛声惊动了殷落,像惊响的雷电,突兀地出现在街头。
雨已经下小了,许多人从家里跑出来,奔去街头看热闹。
殷落紧紧拽着殷惜的手,随着奔涌的人流快步向警车方向跑去。
隔着十几米远的距离,她看到停在一边的警车,还有将现场围得水泄不通的人群。
人群议论纷纷……“真是可怜,三年前老婆跟人跑了,一个男人拉扯两个女儿已经很不容易,现在又遇害了,他的命可真苦。”
“是啊,他手上还提着生日蛋糕,应该是女儿过生日吧,居然会遇到抢劫。他也真是的,像我们这些贫民区的人,钱包里能有几个钱?抢了就抢了呗,居然为了护住钱包,连命都不要……”
“姐姐,她们是在说爸爸吗?”殷惜仰着苍白的小脸,紧张地问殷落。
殷落震在原地,像失去灵魂的木偶,脑海一片空白。
“姐姐,姐姐。”殷惜不停拉殷落的衣袖。
殷落终于回过神来,拉着殷惜冲进人群。
那是她永远都无法忘记的一幕,永远、永远……爸爸躺在血泊里,嘴角满是鲜血,脸色白得像纸,眼睛睁得大大的,望着家的方向,似乎想说:“落落,等着爸爸,爸爸一定会回家给你过生日!”
爸爸的胸膛有几个触目惊心的血洞,正源源不断往外流血,一把锋利的匕首还深深地Сhā在他胸膛上,像地狱的坟墓,宣布他已经失去了生命的气息。
爸爸身边躺着早已摔烂的生日蛋糕,染满鲜血的祝福卡片在风雨中飘摇,凄迷而苍凉。
他那双曾经温暖无比的手,此刻已是血肉模糊,紧紧攥着钱包,紧得仿佛与钱包镶在了一起,任凭警察如何用力,都无法扳开……“爸爸——”殷惜跪在爸爸身边号啕大哭。
才六岁的她已经知道爸爸离开她们了,他永远都不会再回来。
殷落站在原地,眼泪被雨水冲刷,从脸颊滑入嘴里,那么苦涩,苦得将她的心腐蚀成灰。
所有人都同情地看着她们,叹息、议论、落泪……殷落依然站着,许久,许久,才终于麻木地走过去,跪在爸爸旁边轻轻抚着他的脸。
她的爸爸是那样英俊,气宇不凡,是她心中完美的偶像。
他善良、正直、勇敢、勤劳、温柔、体贴、有责任心,是天底下最好的男人。
可是为什么,这样好的男人却留不住那个女人?那个他深爱的女人。
所有人都说不值得,爸爸为了护住钱包,被抢劫犯要了命,真的不值得。
只有她知道,爸爸护住的不是钱包里的钱,而是那张唯一的全家福。
有着那个女人的全家福。
“为什么你这么傻?为了一个不爱你的女人,一个背叛你的女人送了命,值得吗?”
殷落看着父亲没有血色的脸,眼中闪烁着蚀骨的恨意。
如果不是那个女人,爸爸不会破产;不会带着我和殷惜搬到这里住;不会迫于生计,抛开尊严,低三下四去做苦工养我们;不会辛苦憔悴,失魂落魄;更不会为了抢回那张唯一的全家福而被人杀死……如果不是她的背叛,一切,都不会发生。
是她,都是她,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她……殷落从睡梦中醒来,睁开眼睛看见一张年轻秀丽的脸。
“你醒了?刚好,汤还是热的,快喝吧。”女孩的声音甜甜柔柔的,听起来很舒服。
殷落看了好几秒才想起来这是昨天那个准备送早餐给秦燃的女佣,殷落对她的印象很好,因为她的眼睛很简单,没有杂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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