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秀荣领命前去太子妃修身的佛堂送信,太子妃高若辛得信,立即火速赶到了书殿。
她人还没等步入殿门,已经看见妹妹正被宫人钳制着匍匐在地,衣袍半遮着雪白的身躯,发髻散乱,嘴中还塞着粉色胸衣。高若辛顿时惊得手脚冰凉,腿也差点就此软下去。
陡起风雨暗潜意(2)
她垂眸再瞥太子惶惶模样,心中立即明白事情原委。屈辱、委屈夹杂在一起,说不出心中滋味,她最终还是哽咽一声,软绵绵地跪倒在独孤皇后身边,与太子不住地哀求叩首,“母后,臣媳疏于管教妹妹,罪该万死!只是事已至此,千万不能再作声张,求母后好歹给太子殿下留些颜面才是。臣媳不敢替妹妹妄求名分,但木已成舟,万一她再有了身孕,好歹也是太子殿下的子嗣,皇上和母后的亲皇孙……”
“母后,母后,替儿臣求求父皇!”太子杨勇也在一旁不断地哀求,不过他却想的是自己日后的前程。
“母后后来怎么做的?”升平听到此处,回头瞧着正在为自己梳头的永好,非常好奇事情的结果。永好手持玉梳,蹙眉想了想,“这个,奴婢也不太清楚。好像是皇后娘娘念在高相薄面上,恩典高家荣耀,由太子纳高氏做了云妃吧?”
升平泄气地回过头,对着铜镜长吁短叹,任凭永好为自己Сhā上步摇鬓环,不高兴地说:“如此处置倒是母后难得的恩典,只是怕若环姐姐反倒是不肯了。勇哥哥怎能那样负心气人?说话也颠三倒四的,分明那日……”
“那日怎样?”铜镜中永好停了动作,抬头不解地问她。
升平察觉自己失言,似是无意地鼓捣铜镜前的小玩意,来遮掩自己的慌乱,“那日——是他错在先呗。”
“其实太子殿下也没什么错,若环也未尝真伤了心。这不,若环今日在东宫谢恩入侍了,怕是还需皇后娘娘做个样子给朝堂内外看。此次云妃之所以能名正言顺地入主东宫,无非是皇后娘娘给高相留了些许颜面。高氏姐妹能娥皇女英地服侍太子殿下也算一件幸事了。”永好的梳子停在升平头顶,视线眺望窗外想了想,不由得再次感叹,“倒是可惜了先前服侍过太子殿下的那个程萍儿。”
升平闻言不禁怔怔,竟说不出半句。
曾有东宫宫人程萍儿被太子宠幸先孕,因身份低微,被独孤皇后下旨在永安寺缢杀。
说到底,高若环之所以能幸运晋升云妃入侍东宫,只因背后有高家的显赫身世做靠山。即便母后对她的不端行为再百般不悦,也须思量朝堂内外还须仰仗着高家。
当年高相高颎与独孤家有门楣之约北周末年,高颎随独孤氏门楣下侍奉。门楣之约,即旧主门客关系。,独孤皇后与高相更是从小相识。高颎内里策反朝臣倒戈,迎父皇进宫,父皇更是欣然允诺——若得天下便以异姓兄弟相称。
如今父皇登基十余载对高家恩宠有加,先尊高相为宁县公,再封高氏长女高若辛入太子宮为太子妃,长子高表仁官拜左领军大将军,迎娶郡主杨氏高表仁,高颎之子,娶太子杨勇女儿为妻。此处改写为,太子杨勇娶高颎女儿为妃。,高家一跃成为独孤氏外另一个庞大的外戚世家。
每想到此处,升平愈加觉得心情烦闷。朝堂之事斗来斗去无非为了各自利益,她懒得去想。如今看来,此次变故最大的受益者便是高若环,不但意外保全了自己的性命,而且还留在了东宫。
哪怕若环姐姐再心有不甘,终究也算得一件美事了。
岂料升平再度错想。
卯时三刻,升平去太子东宫参加册封云妃典仪。
因是太子宮内册封云妃,又是为弥补丑事做的表面文章,所以并未邀请各命妇女眷,只有升平随母后坐于主席,殿前太子妃高氏恭谨伫立,旁站司仪太尉。书包 网 想看书来
陡起风雨暗潜意(3)
太子妃高若辛亲手为妹妹加钗冠,两边有嘉贞公主、端庆公主二人陪同,为云妃加佩授绶。
礼官向前一步,高宣:上谕懿旨,赏赐云妃册封宝册。规矩典仪庞杂繁琐,许久未停,两边编钟、檀板、鼓乐所奏皆是《凤朝凰》的喜庆宫乐。云妃若环跪于大殿锦毯之上,等命受封。殿内除礼官高亢之音外,再无人敢擅语。
升平窥瞧若环姐姐容色,与那日春色浸染的绯色面容全然迥异——非但没了先前在栖凤宫陪读时的灵气,反而如同穿上雍容礼服的枯草娃娃般任人摆布。低垂的眼眉无神无色,伏地的手臂又颤又抖,不见丝毫雀跃欢喜。太子妃若辛平心静气地为妹妹别上钗冠,用胭脂钿点了额抹,姐妹两个互相对视一眼,又各自撇开冷冷的目光。
礼毕,再由独孤皇后亲手册封。独孤氏随手掂起宝册,睥睨下方伫立的太子妃,停顿片刻才将宝册送出。太子妃高氏被独孤皇后凌厉的目光逼视良久,心头惴惴,唯恐自己留下过失和把柄,只得垂首伸出双臂,毕恭毕敬地将宝册接过。
升平无意间察觉,手握宝册的母后脸色犹如被寒冰覆盖,而双手奉接宝册的太子妃高氏,则缄默不语来遮掩心中恐惧,一个不送,一个不敢接,宝册似烫手的山芋,始终横于二人手间。独孤皇后和太子妃两人的目光同时投向跪在地上的高若环,各怀心事。
两边的嘉贞公主和端庆公主见状更是噤声,目光忍不住在三人之间扫掠,心情也颇为忐忑不安。
宫人们匍匐在地,皆腹诽高若环得幸太子荣升云妃,都巴不得独孤皇后就此给高若环难堪。宫苑秘闻,后妃争斗——她们这些宫人最喜闻乐见的。
由此看来,真正为高若环册封高兴的,怕只有升平一人了。
独孤皇后睇了一眼太子妃,扬手将宝册往面前一送,“太子妃日后也算多了个臂膀,莫要再出纰漏才是。”她似笑非笑地点拨高氏。
高氏将宝册举过头顶,俯身谢恩,三叩之后才战战兢兢地答:“遵命!母后娘娘,臣媳日后定会万分小心,杜绝此事再生。”
“知道小心谨慎就好。怕的是,你再小心也小心不过某些有心人去。”独孤皇后别有深意地笑了,将“有心人”三个字咬得格外清晰沉重。
太子妃脸色顿时青白交错,狠狠地盯着眼前宝册,恨不能就此摔了,才能抚平心头的恼恨。可她晓得,忍得万丈怒火,终得一尺凤座,即便心中不愿,也必须将典仪支撑下去。她恭敬地从独孤皇后面前起身,捧起自己为妹妹讨来的名分,面色凝重地送到高若环面前。
若环仰视,见姐姐眼中泪水模糊,却隐忍不落,心中不由痛恸——自己不但给姐姐带来羞辱,而且无力安抚姐姐所受的伤痛。她咬紧嘴唇,悔恨地低下头。
独孤皇后对高氏姐妹不理不睬,顺手拉过升平的手,关切地询问:“怎么,本宫听永好说,那日你身体不适?”
此刻,殿上阶下跪了密匝匝的宫人内侍,升平被母后突然问及月事一事,顿时窘迫,难以回答。她忸怩地坐在独孤皇后膝畔,只是默默地摇头。独孤皇后抬头似在思量什么,缄默片刻后,便道:“下月龙门大开,广纳天下文人贤士。母后与你父皇说说,若是有鸿儒才士,则早早定了备选。”
升平盯着自己膝前粉色的绫罗桃影纱出神,咬了嘴唇,“阿鸾不要,阿鸾有哥哥们就足够了。”
独孤皇后蔑然地瞥了瞥,把原本举起的茶盏猛地摔出去,冷哼一声,“就像太子这般娶姐占妹,你也是足够的?” 电子书 分享网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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