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苑凝心依然回到住处,只是她的门前多了三名寸步不离的护卫。而在那一夜之后,苑凝心在聋公哑婆的陪同下,进驻第一县最豪华的客店,自此以后,深居简出。
苑凝心明白,身怀绝世武功的聋公哑婆名为陪伴,实为守护,因为在苑子文未出现之前,寒上钧是不会轻易丢下她一人,让她独自与一群陌生男子共处。
尽管未曾有人露了口风,但天下没有密不透风的墙,因此苑凝心身分特殊的消息,不多久便在县里引起了骚动。
人们纷纷打探那群衣着特异的男子究竟从何而来,并且乐此不疲地猜测着苑凝心的真正底细,然后日日守候在客店附近,等待着一睹她那超凡脱俗的迷人风采……
不管再怎么深居简出,苑凝心依然有一件事不会遗忘!继续为劳怋谦打点他那间小屋。因为只有这样,她才能在他几乎未曾再主动出现于她眼前的时刻,靠近他、感觉到他……
尽管李大同及方志国军士们对劳怋谦简直是感激、尊崇备至,可他们对于苑凝心此举,却是完全的不苟同。
但无论他们如何的不认可,苑凝心依然风雨无阻的前去,直至那一日,在那间小屋前,见到了一名她过往从未在衙中见过的可爱少女。
“你找谦哥哥是吗?谦哥哥不在哦。”那名雀斑少女脸上的笑容是那般开朗灿烂,“有事的话你可以告诉我,等谦哥哥晚上回来休息时,我一定会转告他的。”
说完这句话后,雀斑少女一转身,开始收拾劳怋谦的屋子。
而由那一日起,苑凝心再不曾踏出客店一步。
因为她知道,从雀斑少女进入小屋的那一刻起,那间小屋再不属于她,而那间小屋里,也再不会留存有任何她与他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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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月之后的一个晌午,正当苑凝心一个人静静地坐在客店房内,为一件冬衣的右边袖子绣上祥云之际,李大同的声音轻轻地由门外传来。
“凝心姑娘,大将军王已抵达第一衙,随即便将与寒老爷等人一同前来客店。”
绣花针依然在冬衣上来回穿梭,只是苑凝心那不断颤抖的手,却泄漏了她心底的秘密。
到了……是么……
无视于手指被针尖刺破而滚出的血珠,苑凝心加快了速度,小心翼翼地将那朵祥云完成后,咬断了绣线,折好了冬衣。
而后,她静静坐在房里,动也不动地坐在房里,听着一阵杂杳的脚步声由远而近——
“凝心!”
房门,被推开了,一名英姿焕发的男子冲进房里,他的唇角微微地颤抖,神情却是兴奋的。
望着这名男子,苑凝心的眼前缓缓蒙上一层黑雾,心底那股小小希冀,彻底灰飞烟灭!
原本她一直告诉自己,也许还有机会的,也许还有希望的,也许……他们真的搞错了!
可此时此刻,她如何说服自己一切还有可能、还有希望?
因为她眼前的那张脸、那双眸子,与她根本就像是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尽管他的五官相较她而言男性化许多,但无论谁见了,都无法再说出他俩“没有任何血缘关系”这类傻话。
“凝心……”激动地一把将苑疑心搂进怀里,苑子文的声音彻底哽咽,“哥哥终于……
找到你了……”
一时无语,甚至无情。
因为苑凝心的记忆里,根本没有他.
“是哥哥不好!”而苑凝心几近子无感的反应,只让苑子文心中的歉疚更深,“等回方志国后,哥哥一定即刻让人唤回你从前的记忆,让你永远忘却这一年多来经历过的所有委屈与苦痛…
…”为什么是委屈?为什么是苦痛?为什么不是喜与乐?
为什么一定要唤回过去、遗忘现在?
为什么所有的人都要代她做决定?
为什么没有人愿意静下来,真心聆听她心底最真的话、最深的想望?
“你……愿意听我说我想说的话么?”许久许久之后,苑凝心低头轻语。
“当然愿意!”听到妹妹终于开了口,苑子文欣喜若狂,“但在此之前,我们一定得好好地谢谢搭救你的这群仁人,以免人家说我们方志国不懂礼数!”
这群仁人?
那么他,也来了么……
听到苑子文的话,苑疑心的身子蓦地一震,再忍不住地缓缓侧转过头,望着第一衙那些熟悉的面容一一出现在自己的视线——
寒上钧,耿少柔,阴如栩,封昕炀,以及——劳怋谦。
他的模样,跟以前没有多大的改变,可不知为何,凝望着他径自与同伴低语,丝毫无意望向她的态度,宛凝心的眼前瞬间化为一片水幕,而那些曾经与他共有的记忆,似乎已成隔世……
“各位,谢谢你们,真的谢谢。”拉着菀凝心在自己身旁坐下,依然处于狂喜状态的菀子文,只能用着最简单的字词,表达着自己心底最浓的谢意。
“菀大将军王不必如此客气。”望了一语不发,傻傻凝视劳怋谦的菀凝心一眼,寒上钧缓缓说道,“危难相助本就是天经地意之事,更何况你真该感谢的人,应该是我身旁这位。”
“自然,自然!”听到寒上钧的话,菀子文频频点头,并立即起身对劳怋谦行了一个尊贵之礼,“劳壮士,大恩不言谢!您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说,无论是什么样的要求,我菀子文绝不会开口说个不字!”
“我什么都不需要。”同样抱拳回礼,劳怋谦摇了摇头,“我在这里有吃,有穿,有住,有工作,我什么都不缺,况且,我只是做我该做的事罢了……”
“劳壮士、你这样说教我如何心安?你对我苑家的恩德,我苑家上上下下没齿难忘。”听见身穿一袭旧衣、生活明显并不富裕的劳怋谦竟什么都不要,苑子文心底更是过意不去,“莫非是我等曾做了什么令你不快?若是,壮士自当言明,我必——”
“大将军王当真不必如此介意,”轻轻挥了挥手,劳怋谦将视线移往苑子文身后的窗外,“人与人之间,本就不需……”
究竟不需如何?随着劳怋谦的嗓音愈来愈低,他口中最后的几个字,缓缓地化在了风中。
然而,未待苑子文继续追问,一声冷笑竟由屋外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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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装了,劳怋谦!这世间像你这么卑鄙无耻、戴个伪善面具欺骗世人的人还少了吗?我看你就不必在这里装深沉了,谁不知道此时此刻,你的心里其实存在着更大的野心!”
这个突如其来的声音,令屋内所有人都蓦地一愣!
因为在苑子文进入客店之后,这间客店上上下下已全被方志国的军士把守住,任一只苍蝇也无法飞人!
所以,此人的出现才更令人疑惑。
在菀子文的眼神示意,方志国军士立即有了行动,并且手到擒来!
“不知寒老爷可认得此人?”当发话之人被带至房内时,菀子文的眸子中隐隐闪动着怒光。
虽然心中早已因手下的疏忽而怒意满盈,但毕竟明白自己是身在县中,所以菀子文还是决定让寒上钧先来处理这个问题。
“认得。”望向来人,寒上钧轻叹了一口气,“张祥福,尽管这间客店是由你父亲经营,可你没事来这里凑什么热闹呢?”
“大胆狂徒!”在明白来人的身分后,菀子文再忍不住地怒斥出声,“竟敢利用——”
“菀大将军王千岁,千千岁。”未待菀子文将话说完,张祥福已跪下身去,对他行了一个献媚至极的大礼。“在下之所以斗胆以身试法,全因深怕大将军王受此小人蒙骗!”
“放肆!”冷哼一声,苑子文望都不想望这种二流子一眼,“寒老爷,请原谅在下的孟浪……来人,拉出去!”
“是!”没有二话,张祥福立即被人向门外拖去。
“若大将军王不信,”尽管身子被拖着向外走,可张祥福的嘴依然没停,“自可问问劳怋谦八年前在上江村时,有否干下对张氏母女二人先奸后杀这等天理不容的大恶事!”
张祥福的话,令屋内一时之间全没了声息,也让劳怋谦进屋后一直没有什么表情的脸,突然间惨白。
“拉出去!”尽管也看出劳怋谦的不对劲,但苑子文依然脸色没变地说着。
“我死不足惜啁,大将军王!可令妹跟那个卑鄙无耻的家伙住了整整大半年,清白可议啊!”
“拉出去!”脸色,微微的变了,但苑子文的命令依然不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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