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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 定终身 胭脂醉红妆1

( 县令夫人看着亲身女儿难过,也有心撮合她和华重楼,隐晦地说了几句,意思就是娥皇女英,她家大女儿凤娇委屈了点,两姐妹不分大小,一并嫁了他做正室,一起服侍他,这样两全其美的美事,却都被华重楼巧妙地挡了回去。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县令夫人也不好再点名说破,也相信他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脸­色­一阵铁青,在议亲的途中也早早地撤退了。

华重楼和虞千夏的婚事虽然定了下来,但是并没有对外公布,县令以府中大女儿还未出嫁为由,一定要让大女儿出嫁、或者订了亲以后,才让人把消息公布出去。

这是也在情理之中,长幼有序,正室所出的大小姐还未出嫁,她一个庶出儿女儿,又如何先于姐姐宣布婚事,那岂不是败了长姐的面子,说县令府里的大小姐嫁不出去云云。

县令虽然因为孝心答应了老夫人,应承了这门婚事,内心里却是不甘心的,他在朝为官多年,却怎么也没有出头的日子,庸庸碌碌做了二十几年的官,到头来,还是一个七品芝麻小官,好不容易寻了一个飞黄腾达的法子,却还是被坏了好事,要他如何甘心。

所以,就着心里未发的怨气,他给华家提了很多苛刻的要求。其中一条就是要华重楼飞黄腾达以后再来娶亲。

对于这一点,华重楼和虞千夏本人倒是没有太大的异议,有了长辈的认可,他们就能名正言顺的在一起了。至于虞凤娇,据说,自打那天之后,她足不出户地在家里哭了好几天,看来对华重楼,她也是动了真心。县令夫人和老爷都来规劝了她,奈何她大小姐脾气,还闹了一场,最后,大伙也就由着她去了。

秋高气爽,县令府里的奴才们早已经习惯了二姑爷时不时的造访。对于一个大活人不走寻常路,非要从高墙或者树上下来,他们已经见怪不怪了。来的多了,下人也寻到了规律,每当听到半空中“刷刷”几下,发丝被轻轻带过的声音,下人总是了然地低头说上一句:“怕是二姑爷又来了吧?”

他们的姑爷仪表堂堂,一表人才,武艺超群,大概和江湖上的大侠一样,喜欢走寻常人走不了的道。其实,华重楼那是怕麻烦。从大门进来,他如今是县令府的准女婿,照说也没有人拦着,但是,县令府的规矩甚多,还要小斯带路,通报什么的,还不如抄近道,省了这些个麻烦。

那日提亲之后,华重楼对于功名逐渐上了心,平时练武、看书更是用功勤奋了不少,但每日他都会抽出一段时间来县令府里看虞千夏,或者两个人一起在后花园里走走,游游园子,或者一起出去逛街,闲话家常,如此下来,两人的感情更是逐渐加温,更加如胶似漆。

后花园里,各­色­的秋菊盛开,一才俊,一佳人,双双走在鹅卵石铺道的小路上,浪琴惬意,仿佛一对璧人,端得是羡煞旁人,天造地设的一对。

二姑爷是个风趣的人,寻常也会捉弄下人,却愣是让人觉得亲近,于是乎,大家对待二小姐也一并爱屋及乌了。

如此下来,虞千夏虽然寻常还是会帮着做些家事,但只要华重楼一来,大家都起哄着让虞千夏让出手里的活,跟着华重楼一起出去转转散散心,增进增进感情。

这日,华重楼照例翻了墙进来,熟门熟路地掐着时间,找到了虞千夏会去的地方,果然在后院的院子里看到了正在晒书的虞千夏。

下人一见来人,暧昧地笑笑,当即抢过了虞千夏手中的­鸡­毛掸子:“二小姐,我就不留你了,不要让姑爷等急了,又来埋汰我,说我眼神不好,不怎么会看人脸­色­。你还是早点和姑爷出去吧,免的他又来荼毒我。”

虞千夏“扑哧”一声,捂嘴一笑,这话还真是华重楼会说出来的。但他说这话,还愣是让人讨厌不起来,敢情这痞­性­还帮他增添了人缘。

“小翠啊,你昨夜起来看星星了吧?”华重楼看着虞千夏的笑靥,心里也是高兴,用手指了指说话的小丫头,那架势,像是教书先生拿着竹­棒­子,点着不学无术学生的鼻尖似得。

“没有啊?姑爷何出此言?”小翠奇怪地问道。

此话正中下怀,华重楼道:“可不是吗?今天你的眼睛像是昨夜的星辰一样扑闪扑闪的,亮是亮,就是贼了点,小翠啊,你还不从实招来,昨夜可是做贼去了?”

小翠红着脸一跺脚:“啊呀,二小姐,你还是和姑爷快走吧,省得他又说我像贼,惦记着什么东西。上次不过是听着姑爷的话风趣,笑了一下,他就说我牙白,想要露露,让人羡慕。我看二小姐最近常常笑,他为何不说?”

虞千夏笑了笑,知道他们之间是寻常的玩笑,款款步到华重楼的身边,与他比肩而立。

华重楼拂开虞千夏额前的碎发,温柔道:“累不累?”

他的到来,改变了她在虞家的地位,本来,寻常的杂物事是不用她再Сhā手的,但是,她做惯了那些,也不习惯终日无所事事,做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千金,寻常不看书的时候,她就会去打一把手,算是大发时间。

华重楼看她坚持,也就任由她的心意去了。

“不累。”虞千夏酡红着脸,也逐渐习惯了他无微不至的照顾。

“今日带你出去郊外散步骑马可好?”华重楼执着虞千夏的手说道。虞千夏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近日来,华重楼脸上表情变化,她是看在眼中的,她虽然是一个深闺里的女子,但听闻了市井里的传言。

几十年的安居乐业,朝廷逐渐的腐败,权相手握重权,天子荒­淫­好­色­、重文轻武,就连边关的兵权都到了那些舞文弄墨,只会纸上点兵的文人手里。如今外族游牧民族重新来犯,丹凤国根本毫无招架之力。

各府衙如今已经贴出告示,朝廷征兵,这样的形势,和外族人兵戎相见已经不远了。

撇开县令老爷和华重楼提及的条件,华府对他给予的光耀门楣、重振家业的厚望,国家有难,匹夫有责,像是华重楼这样的血­性­男儿,如何不想为了保家卫国出一分力。更何况,华重楼还心怀学富五车的才华和胆略。只是,战事若起,短时间之内定然难以平复战争的局面,万里阳关边塞,相见恐怕遥遥无期。

她虽然不舍,但他天人之姿,绝非池中之物,又岂可阻碍了的脚步,断了他的前程。“好。”她说,尽量不提及这件事,好像今天他来,就是为了约她出去一般。

抱着她飞出外墙,出了城郊的时候,果然看见一个半人粗的大树旁有一匹骏马,正甩着尾巴低头嚼着青草。那马通体雪白,只是脖颈的下方,露出一撮红,像是雪中的落英,这可是马中不可多得的汗血宝马。跟随主人多年的马,都极其有灵­性­,所以,华重楼也没有拴着它。

虞千夏看到这匹马,很是喜欢,上前抚了抚马鬃。白马起初避开了头去,观察了虞千夏一瞬,却主动把头靠在了她怀里,蹭了蹭,马尾甩得更加地欢快了。

“雪影很是喜欢你。本以为还要靠麦芽糖好好地 ...

(讨好,讨好它呢。”华重楼摊开手心,打开一个纸包,将装着麦芽糖的纸包摊在他的手心上。虞千夏一笑,捏来一颗,放在手心里,雪影凑了凑头,衔了过去。

华重楼翻身上马,伸手到虞千夏的面前,借力将她拉到自己的面前,环手抱住。华重楼一手握着马绳,一手揽着虞千夏的腰,任由雪影沿着郊外的草地走走停停。

阳光正好,透过树杈照在身上,暖暖的,很惬意。偶有几次,树枝延伸的长了,华重楼都挺身为虞千夏挡过,顺手从树杈上摘下一朵木芙蓉,别在虞千夏的头上,衬得更加人比花娇。

行了一路,雪影在一处芦苇丛停下,华重楼扶着虞千夏一起自马上下来,放着马儿自行去池塘边上喝水。芦苇临水而居,一簇簇,一丛丛,静静地敞开一蓬蓬芦花,下垂着随风轻轻漂浮、摇曳生姿。

芦苇不比蒹霞,但也颇有一番自我的风味,不禁令人想到了《诗经》: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虞千夏的衣裙下摆轻轻的被风带起,像是芦苇边遗世而独立的伊人,这一刻好像是一个永恒。

这一刻,他握着她的手,一起并肩躺倒在芦苇丛边,一起看着天空中飘荡的白云,他说:“千夏,明天我就准备要去参军了。进来外族缕缕犯我国边境,战事恐怕是迫在眉睫了。”

“如若可以,我真想要和你这样一生一世一双人,过着平淡无奇的生活,看着小桥流水、朝花夕拾,依靠着斜阳慢慢变老,但是,不论是对于你父亲的承诺,对爷爷留下的祖训,还是对我自己,我必须要离开……”

她和他并肩躺着,他的话,就在她的耳边:“恩。我等你。”不论天荒地老,海枯石烂,都会等你。

“如果,我战死……”他接下去的话,还没有说完,却被她一手手指点住了­唇­:“千夏此生非你不嫁,你我共同进退,你生,我便生,你死,我便死!你若安好,我便无恙。”

视线相对,她慢慢凑近他,脸似朝霞,却毅然地吻住了他的­唇­。

像是有一阵电流划过,华重楼浑身一震,下一刻,更深地吻住了她。许久,待两人­唇­分,彼此都是一阵气喘。虞千夏枕在华重楼的臂弯里,娇艳如夏花,这一刻,纵有千般的风情,都不及她的一分颜­色­。

看着虞千夏艳红的脸­色­,绝­色­倾国的容颜,华重楼心里一荡,难以把持地再次低头,手肘支撑在地上,附身更深的吻住了她,他撬开她的贝齿,细细地研磨,缠着她的丁香小舌,品尝她口中每一寸的甜蜜。

他略微皱眉,气息不稳:“千夏,我想要你……可以吗?”

她迷离着眼,点了点头。

风过,芦苇丛轻轻荡漾着,掩住了万般的春­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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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出征

( 战争一触即发,真的打响了,边城的百姓屡屡被外族­骚­扰,已经苦不堪言,不少离乡背井,边塞一阵混乱。ww游牧族的国力虽然不强,民风却很是剽悍,各个都是马背上长大的儿女,他们的战马也是野­性­难驯的好马,不比丹凤国家养的马,只能在道上拖拖马车。

隔天,朝廷就派了人过来,带着报名和征选出来的新士兵去了军营,华重楼就在这群人中间。

出城的城门口,狭长的道路两旁围满了送行的人。各个哭得成了泪人儿,一片哀戚和凝重,送行的家眷一路沿着道路,跟着出城的人走,依依不舍。她们有的是刚嫁人的新­妇­人,有的是带着两三个孩子的母亲,更有白发苍苍的慈母和老父……如今战火起,妻离子散的,好不凄惨。

虞千夏混迹在人群中,娇小的身影被拥挤的人潮埋没。她四处搜寻着华重楼的身影,奈何人实在是太多了,几乎整个城里的百姓都来了这条街,目送自己的亲人朋友离开。说实话,他虽然说了明天,但是,她没有想到,他会离开的那么突然。朝廷这么快就派了人过来。

她焦急地四处望着,想要再见他一面,战场上危机四伏,她想要提醒他时刻小心,一定要活着回来,她在家里等他凯旋。她想要告诉他,她会一切都好,让他勿念,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布兵打仗上,争取早一点边关告捷,然后他们就能过上只羡鸳鸯不羡仙的生活,却奈何人海茫茫,根本看不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人群中,有一个身穿铠甲的人也总是频频地回头,但始终见不到他心中的那抹倩影,最后,他握紧手中的同心结,坚定地迈着步伐,跟着前面的队伍前进。

也许是上天的恩赐,在她和他同时转头的那一刻,他们的目光交错,然后重新定在了对方的脸上。他们深深地望着彼此,把对方的样子,一笔一划、镌刻进记忆里。

“平安而归。”人声嘈杂,他听不见她在说什么,但是轻易地读懂了她的口型。

“珍重,等我。”她听见他响亮的回答,被人声淹没,断断续续地进了她的耳朵里。人潮向前涌着,她随波逐流,逐渐被淹没,再也看不见了。ww

她目送着他,此生最爱的人,看着他的背影淡出了她的视线,就像是淡出了她的生命。

没有人会料到,这场战役居然一打就是三年。而她与他也一别了三年。等到再次见面的时候,时光已经一别经年,再也回不到最初。

据说,皇上亲自召见了华重楼,派着御前的几名亲信大将和华重楼过招,结果那些大将都甘拜下风,皇上龙心大悦,亲自走下大殿扶起了华重楼,大声赞叹:“华家果然卧虎藏龙,华老将军后继有人啊!”说完当即御笔一挥,颁布了一份旨意,封了华重楼为上将军,即日领兵四十万就要远征。

还没等虞千夏为他得到了皇上的厚爱重用高兴,就有消息传来,说华将军所领的兵马于前线被俘,死伤无数,主将却不知所踪。那个时候,距离华重楼出征已经有月余,而县令府正在办着大丧。

老­妇­人终于没能挨过这一年,在冬天来临的时候,重病不治,就这么去了。听到有人说这个消息的时候,虞千夏正抚棺痛哭,一听这个消息,急痛攻心,忽然晕了过去。

这一晕,就晕出了一件天大的事情。请来的大夫一把脉,发现了一件不得了的事情,县令府里的二小姐,居然未婚就怀孕了。如此败坏门风的事情,把县令气得脸铁青,一个巴掌就挥了过去,大骂虞千夏不知廉耻,不懂自爱,没有这个女儿云云。

虞凤娇和县令夫人在一旁冷眼看着。如今华重楼生死未卜,老夫人也已经辞世,县令府里已经没有了虞千夏可以依仗的人。县令本想着,华重楼封侯拜相,自己作为岳父也可以沾点光,没想到,他福薄,是个短命鬼;县令转而一想,这样也好,这样他也不算是违背了对娘亲的誓言,可以把千夏嫁给马大人做妾了。没想到,她却突然怀孕了。一再打破他的预想和计划,他如何能不气。

“我不管你这个孩子是谁的,赶快给我打掉!”县令冷和一声,就要扬长而去。虞千夏突然从床上滚了下来,抓住他的腿,跪求道:“父亲,求求你,不要杀死我的孩子,您是这孩子的外公啊!”

“未婚先孕,你自甘堕落,只会让人在背后指指点点,爹的在同僚面前的面子也都被你败尽了,­奶­­奶­要是知道你如此不知自爱,竟然与人私通,必然再被气死一次。如今你还有脸说这样的话,果然和你娘一样,是个贱人!”虞凤娇一把推开虞千夏,看着她抚着肚子蜷缩在地,脸上有抱负的快感。

很快,大夫下的堕胎药熬好了,看着下人端过来摆放在床头,虞千夏害怕地连连后退,眼中满是惊恐和疼痛,她紧紧地护住肚子,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突然站起来,横冲直撞地就要冲出去,却有被人拦住了去路。

“你若喝下了这碗药,我还能当家里养了一个废人。若你执意要保留这个孽种,那么,从此以后,我虞浩阳就没有你这个女儿,从此一刀两断,断绝父女关系,老死不相往来。”他拿起那碗冒着热气的药,想要灌进虞千夏的嘴里,却因为她的剧烈挣扎而没有成功。

如今,华重楼生死未卜,父亲却说出如此决绝的话来。孩子和去留?若没有了他,孩子就是他留给她的所有。过往的一切都在眼前,走马观花似得走过,他对她的好,他的玩世不恭,他的温柔,他真的就这样不在了吗?若连孩子都没有了,她又为什么活着?

她一个剧烈地挣扎,挥手一把拍掉了县令手中的汤药,她怎么能忍受,明知道他手中端得是什么,还要喝下去。她连爱这个孩子都来不及,又这么会眼睁睁看着他被人谋害。她挣脱架着她的两个人,双膝跪地,磕了几个响头:“女儿在这里谢过父亲的养育之恩。”

说完,她就这样迈出了房间的门,亲身出户,不带走任何的东西。

“你这个不孝女,即便你死在外面,我也都不会再管你!”县令暴怒出声,摔了屋子的里的摆设花瓶。

电闪雷鸣,一阵瓢泼大雨,浩浩荡荡地冲刷着大地,冲刷着世间外物,虞千夏的眼前已经一片雪茫茫,什么都看不见了,她感觉自己的意识在抽离,她紧紧地抱着未见一丝隆起的肚子,一阵一阵的疼痛……

大雨加上噩耗与悲恸,如今的她显得格外的脆弱和无助,她知道自己不能倒下,如果此刻失去意识,就会失去孩子,脚步却一步比一步还要沉重……终于重重得摔倒在泥泞里,视线所及是一个悬挂大红灯笼的门槛前。

半月后,朝廷重新得到了战报,说华将军奇谋逆袭战局,大挫敌军的士气,更是以少敌多,重创了敌军。战场和丹凤国的主城相差万里,消息传送不便,这才会时不时有错误的消息传出。

众人这才知道,原先说华将军率领的军队被俘,只是因为华将军的一个计谋,故意佯装被打败,不过是一个诱敌之计,意在让敌人以为可以趁胜追击,从而进了他们事先埋 ...

(伏的陷阱,来个一举歼灭。

华重楼这次也是兵行险招,丹凤国多处被­骚­扰,主将将军队一分为三,他所带的兵马不过十来万,多数还是新兵,和敌人的数量旗鼓相当,但是物资和无力却仍旧有差异,但是,华重楼就是带着这样的一只队伍,一举歼灭了敌人十来万的兵力。

战报传来的时候,龙心大悦,又是大大地封赏了华重楼,朝中人语,华将军若大战告捷归来,必然封侯拜相,被皇上重用,仕途一片光明啊。而虞浩阳听着这个消息的时候,当即摔了饮茶的杯子,颓败地坐在了椅子上,一片忧心忡忡。

环城最大的青楼里,最近来了一个人间绝­色­,被人云亦云,传得神乎其神,说是此女只因天上有,人间哪得几会看。据说光是带着面纱,远远一望,已经是仙姿灼灼,清水出芙蓉了。此女子一来,清风楼的花魁马上就换了人。这个女子花名芙蕖,据说是一个雷雨天突然出现在清风楼的,妈妈看她可怜就收了她进门。

芙蕖不仅人长得漂亮,才艺更是双绝,不少人为了听她一曲,就要排月余的队,更有贵人为了独占她,大打出手,撕破了世家交往的脸面。芙蕖虽然偶尔挂牌子,却只愿意做清官,卖艺不卖身。尽管这样,每日还是有很多人等着见她一面。

她的一首词,据说写得如泣如诉,看者落泪,有中了进士举人的,心高气傲不信,亲自去会了这位芙蕖姑娘,据说一见之后惊为天人,不仅写诗作词赞美芙蕖姑娘,更是扬言,此生若是要娶妻,必然是芙蕖姑娘。

这也不是什么稀罕事了,城里的商贾大户、太守等都来清风楼提亲,愿娶她过门,但是,芙蕖却都没有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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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凯旋而归 胭脂醉红妆1

( 游牧民族一般都四处迁徙,部落也分散,时不时地­骚­扰边境,断断续续地战役不断,一晃就是三年。游牧民族的最高首领可汗突然驾崩了,群龙无首,他的几个儿子忙着争权夺位,也就没有了打仗的心思,特别派了使者来义和。如此,打了三年的战争终于结束了。

戎马三年,华重楼成为立下赫赫战功的将军,进宫觐见皇上,全城的百姓都夹道欢迎,一片欢呼呐喊的声音。雪影白马上,那个曾经桀骜洒脱的少年,经过三年沙场的历练,已经脱去了青涩,却依旧难掩他桃之夭夭的灼灼其华,血­性­男儿,意气风发地凯旋而归。

他终于完成了爷爷遗留下来的家训,完成了县令老爷出人头地的要求,想到环城朱红大门里等着他的心上人,华重楼的脸上绽开一抹天人失­色­的笑。

他伸手抚上胸口,摸出一个同心结,同心结的布料已经很旧的,上面的针脚被磨得很平,像是有人经常抚摸的样子。这是他三年珍藏的念想,远在千里之外,只有佳人亲手做的同心结才是他相思的慰藉。

到了宫门口,伺候皇上的贴身公公已经随候在宫门口,拱手向他行礼:“将军,皇上已经恭候您多时了,请随着杂家来吧。”

“有劳公公。”华重楼翻身下马,把马绳给一旁的侍卫。

“将军大胜外族,皇上特地于殿前设宴,宴请百官为将军接风洗尘,将军往后必然前程无量啊,必然受到皇上的重用,以后还要靠着将军在皇上面前美言了。”

华重楼看了一眼尖声尖气的太监,即将回乡见到心上人的喜悦,让他的心情很好,没有和这个太监一般计较,好脾气道:“公公说的哪里话,公公鞍前马后的伺候皇上多年,才是皇上面前的红人,下官以后才要仰仗公公在御前美言呢?”

那太监一听华重楼这么说,点了点头,难掩高兴和得意,挥了挥手手中的拂尘,走到前面为华重楼带路。

巍峨的宫殿里,大气磅破,处处雕金刻龙,一派奢靡,皇上坐在高堂之上,下面摆着宴席,宴请着朝中的文武百官。华重楼看着眼前的场景,为国家的腐败皱了皱眉。然而,这样的腐败已经根深蒂固,他也素手无策。

皇上看见华重楼推门进来,挥开为他剥着葡萄皮的妃子,从高堂上下来,面露喜­色­:“爱卿啊,你可回来了,做得好啊,来来来……朕特意摆了宴席给你接风。”

纵然归心似箭,华重楼还是没有驳了皇上的面子,在皇上的带领下,在朝中唯一一个空着的上首位置入座。

宴席上一片觥筹交错,皇上一拍手,就有舞姬穿着彩衣如鱼贯出,一片歌舞升平。宴席中,一位妃子依靠在皇上的怀里,娇声细语:“皇上,华将军一表人才,为保皇上的江山可是功不可没,如今到了娶妻的年龄,您何不在大殿上为将军指一门亲事,臣妾听闻,上次华将军进宫觐见皇上的时候,公主可是对华将军中意的很,何不……”

皇上就着手,吞了妃子送到嘴边的葡萄,道:“爱妃说的是,幸亏爱妃提醒,朕差点将这件事给忘记了,回去瑾儿又要和朕急。华将军啊,朕将朕的女儿瑾公主下嫁于你为妻,以后,你就是朕的乘龙快婿了,还不来谢主隆恩啊!呵呵呵……”

华重楼本在自斟自饮,偶尔对主动凑上来搭讪和祝酒的人说说话,听到皇上的这话,突然面­色­一凛,于位子上起身来到大殿正中,单膝下跪,众人正以为他要接旨谢恩,却听他道:“恕臣万万不能,臣已经有了正妻,恐怕要辜负皇上和公主的美意了。”

“为何朕未曾听闻你已经娶妻,是何人,休了她便是,这个世界上还有谁配和朕的瑾公主比吗?”皇上不甚在意道。

皇命如此,众人本以为将军会就此妥协,奈何那个倔强的身影却是长跪不起,大臣看着皇上的脸­色­,有龙颜大怒的征兆,无不规劝道:“将军,瑾公主天香国­色­,世间少有的绝­色­,又是皇家公主,又是普通人家可比,你难道还想要抗旨不成?”

“此言差矣,常言道糟糠之妻不可废,臣与她伉俪情深,此生不愿分离。在臣的心中今生今世就只有她一个妻子,若皇上执意要逼微臣,微臣宁可卸下高官厚禄,解甲归田,与她长相厮守。若皇上不解恨,想要摘了臣的脑袋,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臣宁愿掉了脑袋。”华重楼俯首磕了几个头,摘下了头上了官帽,就要当场退去官服。

皇上的脸­色­变了变,终于是不舍得这样的人才,挥了挥手,道:“罢了罢了……难得你一片痴心,哎……算了!”

一场宴席就这么不欢而散,但是这丝毫没有影响华重楼的心情,当天他就快马加鞭地往环城赶去。赶到环城的时候,已经是第三天的深夜。他本想要先飞鸽传书一封,报告平安,但是,转而一想,飞鸽说不定还没有他骑着雪影赶回来快呢,所以也就作罢了。

华重楼站在熟悉的高墙下,心下好笑,曾几何时,他就是无数次地从这里翻墙进去,去里面会佳人。他抬头看着天上的一轮弯月,最终还是没有立刻进去。天­色­已晚,她恐怕早早地就歇息了。华重楼心想,明天就叫人带着聘礼过去,亲自提亲。离天亮不过几个时辰,他却如此心急如焚,不免好笑。

在高墙站了一会儿,华重楼牵着雪影,一路朝着华府的方向走去。

华府的管家听闻华重楼要去县令府里和二小姐提亲的时候,脸­色­有点奇怪。华重楼满心喜悦,起初没有在意,但是,等管家再次阻止他的时候,他终于意识到了异样。

“究竟发生什么事情了?”

管家没有办法,这样的事情,瞒得过初一,也瞒不过十五,于是一五一十地说了。他并不知道事情的始末,只是把自己听说的事情都说了一遍。华重楼如五雷轰顶,大嚷着不信,冲出了华府,匆匆忙忙地来到县令府,把朱红的大门敲得震天响。

好半天,终于有人来开门,一看是华将军,面上闪过如管家般的怪异。华重楼不管他,推开他继续往府里走。

很快,县令和夫人讯问赶了来,见到华重楼,如今的官位品级,已经不同凡响,县令给华重楼行了礼,谄媚道:“前阵子刚听到将军大战告捷,要衣锦还乡,下官想着要如何欢迎将军呢,本想着皇上定然要留将军在宫里一段日子,将军即使要回华府,也没有这么快,没想到你都已经到了,下官失职……”

“千夏呢?”

“这个……”县令和夫人互相看了一眼,观察了一遍华重楼的脸­色­道,“下官明白,将军如今履行了自己的承诺,回来娶下官的二女儿了,奈何她不守­妇­道,配不上将军夫人的头衔。”

华重楼的手在身侧握成了拳头,脸­色­铁青。

县令心想:任何一个男人也绝对忍受不了自己心上人的背叛。他又道:“三年前,将军被点为上将,领兵出征,她居然不甘寂寞,和下人私通,这事情老夫也是在她怀孕之后才知道的,家门之辱,本不足于外人道也,但本官本答应了将军的婚事, ...

(如今小女不洁,对不起将军,已经被本官赶出门去了。”

“够了!”华重楼暴喝出声,心痛难忍,像是要被片片凌迟。这么说,千夏三年前怀了他的孩子,却被当做­淫­­妇­,背负不洁的臭名,像是过街老鼠一样被赶出了家门?那个时候,他什么也不能为她做!她怀着他的孩子,没有他的任何音讯,甚至有传言说他已经死在了战场上,一个未婚生子的寡­妇­,她要如何过活?

“孩子……孩子?那是我的孩子,并不是与下人私通的孽种!”至少此刻,他要为她证明,她不是一个背叛他的无耻女人。尽管徒劳,但是,她一生都会是他的挚爱,他不允许别人在这里不­干­不净地对她指指点点,戳着她的脊梁骨。

“华将军,千夏如今自甘堕落,沦落风尘,哪里还配做你的将军夫人,但是,我的凤娇则不同,她一直对您念念不忘,至今为了将军守身如玉……”

“你家凤娇怎么样,与我何­干­?”华重楼道,“既然你们和千夏没有什么关系,就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了,还有不要让我再听见有人在背后说她一句坏话,不然,我想后果不是你们想要承受的!”华重楼说完头也不回地向着清风楼走去。

他后悔了,三年前,不应该把持不住先要了她,千夏如今有现在的处境,都是他一手导致的。他痛恨县令,痛恨县令夫人,痛恨虞凤娇,其实都不足以平息他心中的痛,他更加痛恨的是他自己。

他的脚步飞快,众人只看见一道身影闪过,不少人猜测道:“诶,那个不是华将军吗?”

“那个不是清风楼的方向吗?华将军不是已经被皇上指了婚,要迎娶公主,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看了华重楼面圣的那些事,又被传到里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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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清风楼花魁 胭脂醉红妆1

( 因为还是白天,花街柳巷都闭着门,有些萧条。没有了那些穿着暴露的姑娘,站在门口吆喝着客人,也没有了莺莺燕燕地调笑和纸醉金迷的歌舞。房梁上悬着一块牌匾,上书清风楼三个大字,装潢地也算雅致。若不是这一带是有名的温柔乡,还真以为走错了地方。

华重楼拍开清风楼的门,看门的龟奴被扰了清梦,本是一脸的厌烦和凶相,一看来人,气焰收敛了不少,反而有些惊讶。

华重楼不理会呆愣的龟奴,劲直地往里面走,那龟奴这时候才反应过来,拦住他道:“华将军,姑娘们接了一天的客人,现在正早休息呢,要是有什么需要,您还是晚上再来吧?”看样子是把他当做来寻开心的恩客了。

“走开!”华重楼挥开来人,还是往里面走。走到大厅快上台阶的时候,一个披着大红衣衫的半老徐娘一遍拿着香帕扶着自己的发髻,一遍呵欠连连地从楼梯上下来了,一股浓重的脂粉气扑面而来,语气不负揽客时的娇声细气:“什么人啊?我们还没有开门营业呢。一行有一行的规矩,小哥还是赶明儿再来吧,你要是赶来闹事,告诉你,妈妈我后台可是有人罩着的。”

这年头开青楼的,哪里不认识几个达官贵人。不然,这偌大的青楼也不可能没有人闹事,依旧开得红红火火。

老鸨的话,还没有说完,迎面而来一道白­色­的光,顿时把她吓得栽倒在地。“叮”的一声脆响,老鸨这才看见是一锭银子,那么大的一锭,让她眼冒金光。

老鸨赶紧亲昵地捧着,习惯­性­地放到大牙边上咬了咬,确认是真的,朦胧的眼闪过一道金光,终于拿正眼看了眼前的人,一看又是吓了一跳,眼神不免有些呆愣,老鸨在欢场混了半辈子,像是华将军这样的天人之姿还真是少见啊,不免哀叹自己逝去的大好年华,不然说不定也可以和他春风一度。

老鸨抛着媚眼,热情地扭着腰肢:“哎呦,是哪里的风把您给吹来了,快快里面请。”老鸨摇着香帕,笑得花痴乱颤,连华将军这样的男人都来花巷子里寻花问柳了,这世界上的男人,还有哪个不偷腥的。

“梅兰竹菊啊,你们这些个丫头死哪里去了,还不快点招呼客人!”老鸨对着楼上一阵大吼。

“不必了,我来是要问你,千夏可是在你这里,要多少银子才能为她赎身,我今天就要带她走。”华重楼环视着青楼里的环境,虽然是白天,昨夜欢歌艳舞后的酒气和奢靡地气息,还是在大堂里挥之不去,一想到千夏在这样乌烟瘴气的地方一呆就是三年,华重楼眉头一皱,就心痛如搅。

“千夏?哎呦——华将军,妈妈我这里啊,有春夏秋冬,有梅兰竹菊,就是没有千夏这个花牌的姑娘……您看,要不,我就先让我们这里最红的姑娘先招呼着您,如何?牡丹啊——”老鸨说完一步三扭地靠近华重楼,在他的胸膛上抚了抚,安抚道:“您先不要急,也不要生气,妈妈我啊,都会给你安排好的。还怕我委屈了将军您不成。”老鸨一脸的献媚。

老鸨的话刚说完,抚上华重楼的手就被扭住了,痛得她的脸一阵的扭曲:“哎呦——哎呦,花将军,您有话好好说,老生这身子骨……哎呦……”

华重楼顺势放开她,眼中的厌恶是怎么也让人忽视不了的:“别和我装傻,花楼的消息一向很是灵通,我就不信你不知道我要找得是谁?三年前,本将军又是和谁定的亲。放她出来,不然不要怪我端了你着清风楼。”看着老鸨不合作,华重楼又要自行上楼去。

老鸨的脸­色­变了变,面有一丝的难­色­,犹豫了再三,还是挡在了华重楼的身前:“华将军啊,我清风楼开门做生意,来者都是客,芙蕖她啊,现在有客人。”

华重楼的脸­色­一凌,不管身后老鸨的痛呼,飞身就上了楼梯。接来闯了几个姑娘的房间,忽而听到三楼最里面的一处房间里传来琴的声音,他循声而去。粉­色­的帘子里,有人影影影倬倬,华重楼的手还没有掀开最后的竹帘子,却听到一声他异常熟悉的声音,她说:“站住,此刻我不想要见你,你还是走吧,以后不要再来了。”

琴声戛然而止,华重楼的心里向是断了一根弦,既是为了自己找到了心心念念,无比亏欠的人,又是因为她刚才的话。她竟然是不想要见到他吗?也对,她如今沦落到这步田地,定然是不想要他看见她这样狼狈的模样,但是,他如今有的只是毁天灭地的悔意,和连绵不绝的怜惜,又怎么会嫌弃她。

“千夏,我知道你恨我,但我还是要带你走,不管你愿不愿意,我绝对不会让你在这个地方。”

隔着帘子,依稀可以看到她曼妙的身子,只是好像比三年前更加的消瘦和羸弱了。

“你找错人了,华将军,这里并没有你要找的虞千夏,只有清风楼的花魁——芙蕖。如果不是来找芙蕖的,就恕小女子失陪了。”她的声音很冷,像是要赶走一个无端轻薄她的纨绔子弟。好像真的把他当做了并不受欢迎的行列。

“千夏,你不要这样,我们回华府,即日成亲,好不好?”他的语气里有着热切,有着期许,更是执着。

人影的肩膀抖了抖,下一刻,她的语气更加的冰冷:“将军的好意,芙蕖无福消受。三年了,我终于看明白了一件事情,就是我们没有缘分。如果有缘,就不会错过,既然错过了,就没有必要勉强在一起。三年,改变了很多,我……已经不是当年的千夏了,我是清风楼的芙蕖,也请将军叫我芙蕖……还有,过了三年了,我对你的爱已经消磨殆尽,我已经不爱你了!”

她说:“我甚至怀疑,当年的自己是不是真心的喜欢你,还是年少懵懂,错把了其他的情绪,当成了爱!”

他蹒跚地退了一步,下一刻,他撕掉了阻碍他们的帘子,扯下了阻挡视线的珠帘:“我不信,你此刻说的每一句话,我都不信。”他从背后拥着她,像是朝朝暮暮,他们从前那样亲昵,泪水却划破了他细长的桃花眼,顺着脸颊,一路滑落,掉进了她的衣襟里。

他翻过她的身子,脸对脸深深的看着她,她的脸一如往昔的美,却消瘦了,像雪一样苍白,­唇­若冰晶,毫无血­色­。

她有片刻的僵硬,转而一把推开了他,语带着嫌恶:“华重楼,不要碰我,我恨你,若不是你,我又怎么会在这里,若不是你,我也不会不是我自己,记住,拜你所赐,我现在是芙蕖,不是你的虞千夏。芙蕖是个妓子,千人枕,万人骑,不是你冰清玉洁的青梅。也不是你即将迎娶的金枝。”

从她的口中听到这样的话,华重楼的心霎那凝结,心痛、悔恨、嫉妒,种种的情绪在萦绕,快把他折磨成疯子:“好,你是芙蕖是吧,那好,我给你赎身,买你回家!这样你总可以和我走了吧?”

“华将军又何必为难芙蕖一个弱女子,芙蕖虽然沦落风尘,但是想不想卖身于你,还是可以自行决定的,难不成你堂堂一个将军,还真的要逼迫我一个小女子吗?”下一刻,她收了琴,打开房门,意思是说, ...

(就此送客。

所有的理智都在这一刻灰飞烟灭,她无情的话,像是一把厉刀,将他千刀万剐,他一把握住她纤细的胳膊,拽拉着将她带进怀里,深深吻住了她,啃噬、轻咬着她近在咫尺的­唇­,不让她的薄­唇­说出什么更加让他难过和揪心的话来。

他不相信,关于那些不爱他的话,他一个字都不信。他从来没有想过,此生会与她分离,她是他的,不是吗?他一直这么认为。但是这一刻,他却无端地有些恐慌,即便是他当年征战沙场,无数次的出生入死,逼迫着落入险境,他都没有这一刻的害怕。好像有什么可怕的力量,正要将他们分开。

此生不复相见吗?他不允许!

“华将军,是否太过忘我了?”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

华重楼粗喘着放开虞千夏,顺势将她掩护在了背后,眼神很快冷了下来,有战场时候磨练的凌厉:“谁?!”听着声音,来人应该和他们距离很近,但是,他却丝毫都没有感觉出来有外人在场。虽然,他此刻的心境扰乱了他的判断,但是,这么长时间没有察觉,对方一定不是泛泛之辈。

珠帘后,逐渐地显现了一个月白­色­长衫的身影。仅仅只是清秀的脸,周身的气度和芳华却这么也让人忽视不了。直觉的,明明没有见过,华重楼却感觉这个人很危险。

“在下包下了芙蕖姑娘三年,这三年里,除了我,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动她。刚才,我听着芙蕖姑娘的琴,好不容易好眠了一场,醒来却看到了这样的一出好戏,华将军,你是不是该给我一个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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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不复相见 胭脂醉红妆1

( 看到来人,虞千夏赶紧挣脱了华重楼的怀抱,扑进月白­色­衣衫那人的怀里,任由他环住她­祼­露的肩膀,藤蔓一般弱不禁风地依靠着:“玄爷,您刚才也看到了,我已经和她说清楚了,但是他一直霸着我不放,我可没有背叛您。”她对着他说话的语气和刚才简直是天壤之别。

华重楼这次注意起虞千夏的穿着,一件几乎透明的纱衣,包裹着她玲珑有致的身子,衬得肌肤赛雪莹白,粉红­色­的肚兜若影若现,欲漏不漏的,惹人遐想。还真是一副青楼姑娘寻常的打扮。

“你是何人,快放开她!”华重楼的眉头皱成了川字,怒气直冲脑门,那个曾经玩世不恭的少爷,那个曾经征战沙场、沉稳老练的将军,都已经离他远去,此刻的他,眼中只看到眼前的两个人,只看到男子环住虞千夏胳膊的手。

“我若是不放呢?”月白­色­长衫的公子凑近虞千夏的脖颈,贴紧,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华将军如今封侯拜相、高官厚禄,更是皇上的乘龙快婿,公主的驸马,你是要拿这些身份来压我吗?”他这样说着,声音没有一丝的起伏,听着却有挑衅的意味。

华重楼看着他的作为,一拳就冲着他的门面而去,楼上马上传来“噼里啪啦”的打斗声。房间很小,拳脚施展不开,时不时的有花瓶、桌椅被打碎,没见那个月白长衫的公子如何地动作,每当华重楼苍劲有力的拳脚挥来,他却准能­精­确地躲过。反而是华重楼身上已经处处挂彩,衣袍凌乱,稍显狼狈。

“不想你逛青楼的消息传出去,自此身败名裂,被公主嫌弃,你还是走吧!”在华重楼再次被摔在地上,口吐鲜血的时候,虞千夏突然出声道,“我说过,你我缘分已尽,从今往后,我们还是不要再见面了!”

华重楼抹去嘴角的鲜血,看着虞千夏,目光灼灼,他摸出怀中的同心结:“撒谎!千夏,我至今还记得,我出征的前一天,你和说说过,你说,我生,你生,我死,你死。要追随我上天下地,生不能同生,死必然同寝。我不信,如今你说的话,我一点都不信!”他紧紧地拽着手中的同心结,像是握着自己脚痛的心脏,鲜血淋漓。

“三年了,三年可以改变很多事情,你不是三年前的你,我也不是三年前的我,我们回不去了……”

她拖着坠地的长纱,步步走到他面前,伸手接过他手中红­色­的同心结,视线好像凝成了一股线,慢慢抚摸着,同心结上一出出不同的褐­色­,突然双手一扯,华重楼阻止不及,同心结已经成为一团乱糟糟的球,被投掷到了他的面前。

她看着他,目光清冷:“既然三年前对于我们来说,都成为没有意义的事情了,我想华将军就不必要留着这个了,徒增烦恼而已!”

“你……”华重楼捂住心脏站起来,“我只想要问你一句话,三年前,你怀孕,那是我们的孩子,他现在人在何处?”

“孩子……”她哈哈大笑,笑得身子起伏,直不起腰来,笑得眼角都渗出了眼泪,她看着他一字一句道,“当时,大家都在说,你已经死了,我又何必为你生下这个孩子!如果带着这个孩子,我又如何做的了清风楼的花魁,如何养活地了我自己?”

她的脸扭曲着,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怨毒,这时的她,竟然是这样的陌生,他的耳边不断地响起她冰冷的话语,她说:“我和他只能活一个,我怎么会那么傻,为了他牺牲我自己。把我害成这样,我恨他,当然更加的恨你!我怎么会生下这个孩子?笑话!在我进清风楼成为花魁的那一天,我就亲手喝了堕胎药,将他流掉了。”

“我不信你……”

“你不信,可以问清风楼的妈妈,当年的事情都知道。你也而已凭着自己的人脉去查当年的事情。还有,我现在爱的人只有玄爷,你也看见了,既然你真有口口声声说的那么爱我,从今往后,就不要再来打扰我!”她回到月白长衫公子的怀抱里,笑得一脸甜蜜。

血气翻涌,华重楼低身吐出一口血,仰头大笑,凄惨异常,蹒跚地站起来,走了出去。

直到华重楼走出清风楼,许久许久,虞千夏都是这么站着。

“既然不舍,又为何要说出如此决绝的话?”月白长衫的公子陪着她,立在她的身后。

闻言,虞千夏终于开始动作了,她弯腰捡起地上支离破粹的同心结,看着上面褐­色­凝固的血液,隐忍的泪水顿时流了下来。这是他的血,他出征前,她曾经去送他,说一直会等着他,此生非他不嫁。然后一起相伴到老,一同死去。

她说了那么多话,却惟独有一句话是真实的,此生不复相见!她没能保住他的孩子,那日大雨,她被赶出家门的时候,淋了雨,又遭逢了他战死的消息的打击,等她在清风楼醒过来的时候,孩子就已经流产没了。

她好几次地想要轻生,但是,却突然传来了他大破敌军的消息。她之所以活着,就是因为那句,要与他死必同寝的誓言。却没想到造化弄人,她的身子却已经破败成了那样。

有一日清晨,她醒来,却屡屡咳血,清风楼的妈妈请来大夫给她一把脉,却诊出是肺痨这样的绝症。即便这样,她拖着病重的身子,也希冀着在有生之年,能够再见他一眼,看着他平安如意,好好地记住他的模样,然后安心地独自死去。

他的雄韬伟略,他的意气风发,他的大好年华,她怎么忍心他陪她一起死去。

“咳咳咳……”她捂着嘴一阵激烈的咳嗽,鲜血顺着手指的缝隙溢出来,滴落在同心结上,添了一抹鲜艳的颜­色­。

一阵清风扫过,屋子里的血腥气少了不少,虞千夏已经卧倒在了床榻之上。

她看着月白长衫的公子,对于他的能力已经见怪不怪了:“谢谢你,玄冥。谢谢你愿意,陪着我演这出戏。”认识玄冥,是在她失去孩子后的第七天,那时候的她只想要了结自己的­性­命。

这个谜一样的男子,就是在她想要跳窗自杀的时候出现的,然后不会吹灰之力地将她带到了自己的卧榻之上,就像是刚才那样。

清风楼的妈妈本来只是看中了她的美­色­,想要她帮着拉拢生意,才会救了她。但是,听闻了她的故事,也动容了,是真心地想要收留她。派人连日连夜地照顾,他们也累得趴下了,这才让她钻了空子,差点跳楼。

她当时一脸惊恐地看着他,看着他平白无故地出现在了她的房间里,来得悄无声息,然后悠然自得地坐在桌子前,为自己沏了一壶茶水,细细地品茗。在她面前的这个身穿月白­色­长衫的公子,他不是一个凡人。

他告诉她说,自己叫做玄冥,是来要她的魂魄的。

奇怪的,她这下子反而心平气和,一点也不怕他了:“既然是为了要我的魂魄,为何还要救我,任由我这么摔死了,你岂不是能够轻易地拿到我的魂魄了?”

她看着他笑了笑,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觉得他的笑容里有苦涩,又是一个有故事的人。他最终还是没有回到她的话, ...

(她想他就应该是众人说的世外高人,而他口中的话,就是不可泄露的天机。

“今天,你虽然用计骗了他,但是我想,华重楼此人是不会轻易放弃的。”正在回想着,虞千夏的思绪突然被打断了。

她叹了一口气,知道玄冥说得没有错:“可否再劳烦你一件事。”她能清楚地感觉到,她的时日已经不多了。她必须在有生之年,尽量地做好一切,让华重楼好好的死心,忘记她,然后重新开始生活。

“你说。”玄冥看着她说,他的眼睛里是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清华,像是一种算计,更像是其他的什么,高深莫测。

她又压抑着咳嗽了几声:“咳咳咳……能不能拜托您娶我,只要一个形式就好……”她曾经对着华重楼说过,她这一生只会嫁给他,成为他的妻子。只要她另嫁了他人,他就会真正的明白。他们之间已经回不去了。虽然残忍,但是她必须挥下去这一刀,只有这样,他才会放下。

“好。”玄冥言简意赅地回答她道。

数日后,清风楼的花魁出嫁,新郎毫不避讳地抬着轿子,将花魁芙蕖风风光光地接了出去。上轿的那一刻,她的红盖头被风吹起,那一刻,她看到了华重楼,他站在人群中,一直安静地目送着她,寂寥而失意,好像迅速老去了一般。

他没有来闹事,安静地看着她被扶着上了花轿。

她的目光没有过多的停留,撇开眼,垂头看着自己的鞋,乖顺地任由人扶着上了花轿。礼乐响起,一路的吹吹打打。有人看着热闹、评头论足;有人失意,有人唏嘘……

那人之后,听闻华将军屡屡在酒楼买醉,大醉方休,常常醉倒后被华府的家丁抬着回到自己的府邸。三个月后,听闻皇上下旨,召见华将军,再次提及公主的婚事的时候,华将军没有拒绝。

------题外话------

这一章,我竟然把自己也写哭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特别的感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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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如你所愿 胭脂醉红妆1

( 寒冬腊月,天降鹅毛大雪,飞絮一般地掩盖了整个环城。ww屋檐上的雪不堪负重掉落在门沿上,厚厚地堆积了三尺,在环城生活了一辈子的老人都说,从来没有遇见过这么大的雪。

飞雪中,远远看到一个英姿飒飒,挥舞着长鞭的人。银­色­的长鞭像是一条银蛇,游走在茫茫天地间。扬鞭的劲道,让扬扬洒洒飘落的雪,都有一瞬间的滞空。他的青衣飞扬,带着点点的落雪,雪越下越大,他满头的青丝,寸寸成雪,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

“哗啦”一声,长鞭挥舞在地上,雪花飞溅,带着地下湿漉泥泞的泥土,划出长长的裂痕,横亘两地,异常的刺目。雪纷纷下,白茫茫一片,把天地连接在一起,好像没有了尽头。

好像是从世界的另一边,华重楼看到了一席月白­色­的长衫。长衫很­干­净,不带一丝一毫的雪粒,就像他外袍上,还兜着一件无形的斗篷,衣袍的下摆,随着他的走动,微微地扬起,恰到好处的幅度,让来人像是踏雪寻梅的翩翩公子。

玄冥在鞭痕的另外一头站住,与华重楼相隔两头。他的手中至始至终都捧着一个白底蓝瓷的瓶子,托在手心里,清冷的颜­色­,几乎与冰雪同­色­,掩盖在一片的苍茫里。

在一片无声里,华重楼的心痛到窒息。

“你来了。”他说,明明是个问句,却不带一丝的疑问。

“你都知道了?”

他接过玄冥手中的陶瓷瓶,轻轻地抚摸着,像是轻抚爱人的身体:“既然是她所要的,我都会如她所愿。”他又如何不了解她的为人。至始至终他都看穿了她,明白了她的良苦用心。

像是虞千夏这样的女子,爱一个人就是朝朝暮暮,一辈子都是,又何来的背叛。

如果说,他被骗,她就能安心,那么他假装着被骗又如何?在她人生的最后一段路,他也希望陪着她一起走过。但是,她料想地不错,他爱她甚深,眼睁睁地看着她离去,他必然会步着她后尘,跟着她一起去了。

他为了骗她,甚至连嫁与别人这样违背誓言的事情都做了。她这样,肯定比他还要心痛。人要违背自己的初衷和本­性­去做事,肯定异常的艰辛。他又何曾忍心这么拆穿她的谎言。

他借酒买醉,想要浇熄心中的痛,醉了,就什么都忘记了。却原来,脑海中的是她,心里的是她,酒里的还是她。

至始至终,他本来就做不到放着她不管。他派人留意着她的动向,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甚至一个咳嗽,都被记录在每日的书信里。每日所做的就是看她今日做了什么,身体是否安康?疾病是不是给她带了折磨?

看着她有所好转,他就能正常地吃点饭,看着她难受,他也就食之无味。他和她感同身受。

她病重,那日却神清气爽,红光满面地求着玄冥带她出门,说要去故地重游。她说话的语气很是向往,脸上是会心的笑意。

她站在他们最初相遇的地方,长时间地看着光秃秃的大树,露出甜甜的笑靥,她说:“那一年的秋天,花开得真好!”

然后,他也去了那个地方,那个时候,玄冥已经带着她离开了。他飞身上了枝头,目送着她的背影消失,然后按着记忆中的样子,慵懒地卧在枝头,双手枕着树­干­,左脚踩在树枝上,右脚架在左腿上,然后侧头看着树下,说:“那时候的你真是漂亮,千夏。”

开满繁花的树上,那个桀骜的少年,如怒放的桃花,带着灼灼的光华,而那颗飘着落花的树下,她迎着纷飞的粉­色­花瓣,抬头看着他,花样的年华,倾城的脸蛋,何尝不是另外的一种风景。

他卧倒在树枝光秃秃的树枝上,任由寒风睡着,就这么呆了一夜。他知道,她短暂的­精­神,不过是回光返照,他快要失去她了。

他和公主的婚期就在明年开春,但是,他发现自己做不到,做不到她为他设计好的那样,安心地娶妻生子。没了她,所有的一切都无关紧要。

手中的银鞭已经徒手放下,他将她的骨灰瓶子放进怀里,阻隔了沸沸扬扬的落雪。他将她暖在胸膛上,和她一起并肩看雪。

“明知道她不想要你知道她过世的消息,你知道,我为何还来找你吗?”

华重楼没有回头,只有雪地上留下了一排排的足迹。人都不在了,现在问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那天之后,环城里再也没有谁看到那个年少成名的将军。皇上震怒,本想将华家满门抄斩,奈何,华家两代老小,都为了边关,为了战场出生入死,于是,只是废了他将军的官衔,解除了婚事,并下旨,华府三代不入官籍。

几年后,华府为华重楼办理了丧事,正式宣布了这个华府继承人的离逝。出殡那天,有不少环城的百姓送行,众人纷纷惋惜,感叹将军的英年早逝。

就是那一年,法华寺的庙宇里,一位高僧为一个据说神似华将军的年轻人剃度,收为了入门的弟子,法号念尘,从此长伴着古佛青灯,了此一生。多年后,老和尚圆寂了,这个与佛有缘的念尘做了法华寺的住持,依旧吃斋念佛,每日诵经,再也没有出过寺门。

听闻,念尘和尚晚年过世的时候,走得很是安详,好像对死亡有着无尚的向往似得。他曾经要求他的后继弟子,将他的尸体火化,然后一同装进一个白底蓝瓷的罐子里,埋在了法华寺去往环城路上的一颗大树下。那一年,刚好是初秋。据说有人看见,念尘卧倒在树上,而树下是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究竟是无稽之谈,神话的演绎,还是真有其事,这事情已经无从得知,被掩盖在历史滚滚的红尘中,逐渐被世人遗忘。

华山底下,丛林深处,阳光无法渗透的地方,交织缠绕着接天的树藤,一直沿着参天的大树攀爬,把每一个缝隙都遮挡得迷迷荡荡。大树和大树之间,已经没有了缝隙,荒无人烟地不知被无人问津了多久。偶尔有潺潺的水声传来。却一眼看不到水的源头。

这里是华山的一个禁区,如今关押着天庭的重犯,一名无知的执镜小仙--纤阿。两名天将被派来管了五百年的石洞门,一切都相安无事,已经都些厌倦华山底下渺无人烟的生活。

于是,他们把华山地界的土地召唤了出来,一起准备了酒菜,把酒言欢。反正过了今天,一切都会改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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