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
(沧澄)
我不知道过了多少年,只是散云和樱漓偶尔回来岛上时,我发现他们的白发一次比一次的多。浔裔在长大,长得比我还要高,而他对我的称呼从叔叔到澄大哥,再到澄。看着他和澈相似的面容我会微笑,可是眼里带着泪水。
去一趟溟蓝皇都吧,那个人已经病危,你就当是见他最后一面。散云再次回来时对我说了这句话。
樱漓也说,澄,他的最后一个心愿就是可以再看上你一眼,你就如了他的愿吧。
我就像十八岁那一年一样,只带上一个简单的行囊朝着那个曾经被我唤之为家乡的地方前行,只是身边,有了浔裔的陪伴。
溟蓝,一切的一切都没有改变,依旧是那样的繁荣昌盛。只是,如今物是人非。
看到那一座宫殿,我有几分退怯。浔裔搂搂我的肩,笑着说,没事的,有我陪着你呢。
然后我也笑,我说浔裔,你的父亲就住在这里面呢,你长这么大,总是要来见他的,回到他的身边。
澄,我只会在你的身边。他的手指抚过我的眉峰,他说澄,你的样子好落寞,让我想永远留在你的身边,照顾你,疼惜你。
沧浔裔,这个从小就说要保护我的人,尽管他知道所有的事情,可他依旧用那般坚定的眼神诉说着他的决心。
我和他轻易的就进入了宫门。我才发现,原来我一直记着这里,一花一木都是那样清楚的记得。茹妃,是她最先见到了我们。在她一刹那的讶异间,我清晰的看见了她瞳孔深处的影像。那分明就是十八岁的沧澄和甘二的沧澈。
他是浔裔,是浔裔吧?她的唇瓣在颤抖。
我是。澄,你先去见你哥吧,我和她说说话。浔裔是那样的聪明,我想他应该知道了这个人是他自己的母亲了吧?
我一路犹豫徘徊,可还是到了紫苑。在见到澈的一瞬间我的泪水就模糊了双眼。我没有叫他,只是静静的伫立在他身后。
花白的长发披散着随风舞动,澈的背影看起来是多么的脆弱,他坐在水榭里,倚靠着红柱,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弹奏出断断续续的音调。
像是察觉了什么,他慢慢的转过头,原本死寂的眼突然的就变得明亮起来。澄,澄……
沧澈,我深爱的人。我依然年轻如往他却已经苍老。曾经俊逸非凡的外表已不复见,皱纹爬满了他的眉梢眼角,唯有眼眸,清澈明亮。
他步履蹒跚的走向我,一如孩提时初学步的我走向他般。
在他摔倒之前,我扶住了他,只一瞬间到他的身旁。他看着我微微的笑了。
我抱起他走到了湖边。这一段路,似乎让我知道了澈以前抱我时的心情。怀里的人是那样的脆弱,生怕一不小心他就会消失。
我坐下,搂着澈。我没有说话,一直都没有。
澄,我想看繁花似锦的紫苑,澄,因为那是你的笑颜。你知道吗?从你走后,紫苑再没开过任何一种花了。可以做到吗?他扣住我的手指,轻轻的问。
澈的手不像昔日温暖,那瘦骨嶙峋的手是冰冷冰冷的。我把它握在了自己的手心,希望可以让它的温度聚集,不像我一样毫无体温。我说,可以的。
所有的一切,就在那一刹那间苏醒似的,声放,色放。
澈看着这些,笑了。他说澄,我一直好想你呢。之后,他就没有再说话,只是用他的手指一圈一圈的在我的无名指上绕着圈子。
澄。很久以后,是浔裔来叫我。
他睡了。我笑,真的睡了。是的,澈睡着了,嘴角还微微的上扬。 以后,散云会是如此,樱漓会如此,浔裔也是。我想,也许是我这辈子做错了什么吧,所以老天才会这样子的惩罚我,让我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的老去死去,而我却无能为力。
澄,我们走吧,回岛上去。b
我起身。让我送他最后一程吧。我抱着他,回他自己的寝宫。一路上,士卫婢女纷纷下跪,哀声四起。
澄,想做什么就做吧,不要忍着。浔裔担忧的看着一直没有情绪波动的我。
我没说话,只是静静的替澈梳好发髻,换好衣服,然后将他放在床上,为他盖好被子。我说,浔裔,我回去了。
不,是我们。
好,我们回去吧,回家。
哭,无泪。笑,无力。只剩淡漠,徒留空惘。
曾几何时的情,曾几何时的爱。多痛。多伤。
但若有后悔药,我不吃。若有忘情水,我不喝。
哥哥,离去奈何过奈何,莫忘了躲过孟婆汤。
我在落情的地方等着仍记得我的你。
然后,重新演绎,只是,将伤痛隐藏……
附:原短篇
〈一〉
我喜欢站在孤崖岛的最高处望着东南方。每天都是如此。当岛上的花儿一次一次的凋零,一次又一次的开放后,我终于打败了我的师父,天下第一杀手。我知道,我可以回家了。
我拎着一个简单的包袱,向东南方踏出了第一步。
澈。我向远方呼唤。我回来了。
四年了,我一直记得澈那双明亮的眼晴。
我一出生便是个体弱多病的孩子,尽管天下名医皆为我诊治,却依然不见起色。我只有整天整天的喝药才能让自己可以站起来多走几步路。
于是,那些所谓的兄弟姐妹们,就因为我身上的药味而疏远我,我甚至不认识任何一个与我有血缘关系的人。
在我的脑海中,没有\"父亲\"这个词。即便是同一个屋檐下的母亲出不常来看我,连伺候我的个人也对我爱理不理。
那天,我终于忍不住趁他们不注意的时候,拼着一口气跑出了庭院,然后躲在一个角落里哭了,第一次因为寂寞而哭泣。
我模糊的视线看到一个人朝这边走来。小孩,你哭的让我心烦。这是澈对我说的第一句话。
那时我七岁,澈十三岁。
〈二〉
澈时常会抱着我爬到高高的屋顶上,陪着我看太阳如何西下,看星星从天空瞬间的陨落,看侯鸟的迁徙,这些都是我以前从未看过的景象。每当我抓到一根从鸟儿身上掉落的羽毛,而哇哇大叫时,澈总是怜爱的摸摸我的头,说我是个可怜的孩子。然后我就笑,我说我不可怜,我是一个幸福的孩子,因为我有澈哥哥这样子的疼爱我。
我依旧每天喝药,当受不了药苦的时候,我就会跑到澈哪里。我哭着说我不要再喝药了,好难闻好苦。澈总是轻轻搂住我,他说,药味不难闻,我喜欢闻你身上淡淡的药味,香香的。
等我安静下来后,他就抱起我,送我回寝宫。我依偎在他怀中,半眯着眼,闻着他身上特有的味道,然后像猫咪一样找个舒适的姿势呆着。
澈走路的起伏就如催眠术般使我很快的入睡,再次醒来的时候,我已躺在了自己的床上
因为有澈的缘故,我的奴仆一下子对我巴结起来。我知道,那是由于澈是我们众多兄弟中最受父皇疼爱的一个,将来怕是压迫继承溟蓝王国的王位。
澈对我说,他不想当王,他想到王国以外的世界去。
那哥哥会扔下我吗?
不,不会,我带你一起走。
好,如果哥哥要走,只能带我走哦。
嗯。
那年,我十岁,澈十六岁
〈三〉
母亲是个失宠的妃子,见澈对我格外关怀,突然间也重视起我来。我当然清楚她的用意,可是我不想帮她,而澈也似乎也明白我的心意,每次一进来就问我是否要出去透气,我则马上点头,然后他就立刻抱我出去,不给我母亲说话的机会。
母亲总是在我面前诉说着她的无奈,她的苦,每次做为倾听者的我,就会茫然的看着前方。在这个皇宫,只有澈对我才是真的好。
那天澈走过来,二话不说便抱我出去。
哥,我们去哪?
带你去一个安静的地方,澄,闭上眼睛,不准偷看哦。
我听话的闭上眼,把脸埋在澈的怀中。澈身上总是有那种闻起来很清爽的味道。
到了。澈把我放下。我睁开眼,看到的是一片宽阔的湖面,上面长满浮莲,开满了洁白的花朵。湖旁载种着大片的柳树,风轻轻吹起白白的柳絮就如雪花般漫天飞舞。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花香。
澈说,这里是泠苑,以后它就属于你了。我在这儿住下,第天三餐由一个奴仆送过来。偌大的一个泠苑只有我一人。澈每天都会来陪我。
我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好,只是我从来不向任何人说,包括澈。我依恋他温暖的怀抱。
我总喜欢坐在湖边的岩石上,双脚垂到水中,与鱼儿嬉欢,那冰冰凉凉的感觉很舒服。
澈每次看到我这样就生气。我知道他是担心我掉下去。怕我受凉。我说我不会,就算掉下去,澈哥哥会来救我的。澈笑着捏捏我的鼻子,说他有必要派遣个人来照顾我。然后我就嘟起嘴,我说这儿是属于我和哥哥的地方,我不要别人来分享这儿的景色,不要别人来打搅这里的清静。
澈说我霸道。
我说我是要保护这里。
〈四〉
澈已经两天没来了。我忍不住出了泠苑,我想去找他。在经过母亲住的寝宫时,我走了进去,突然想到澈曾经送给我一把匕首,想把它拿走。
走在围廊的时候,我听到了澈的名字,那声音是从母亲房里传出的。她支开了守卫,也许有什么事。我于是就躲在外面听。我知道了原来是父皇病危,他下诏要传位给澈。我听到里面的人说要借我之手谋害澈,不能让澈登位。我明白了,他们要杀澈。
不准。我不准任何人对澈不利。
母亲。我推开房门。也许我可以帮上忙。房内的人错愣的看着我,我打量了一下房里的人,一个男子,气宇不凡。我听母亲叫他洌,沧洌。
澄,这是你大皇兄。母亲慌忙替我介绍。
难怪沧澈对你如此之好,原来是因为你有这般倾城倾国之色。他看向我,邪邪的笑。
我对他那恶心的笑视若无睹。沧澈和我走得最近,正如你们说的,我去杀他,轻而易举。
我不信。他走向我。你应该站在沧澈那边。
他夺走了父王本该给我的爱,我恨他。
真是如此?沧洌在我面前,逼视着我。我毫不心虚的迎上他的目光。然后不动声色的拨出匕首。沧洌的眼神顿时变得不可思议。
我不准你伤害沧澈,不准。
沧澄!母亲吓呆了。我看着沧洌从我面前倒下,然后看向母亲。
澄,别,别冲动,我是你母亲啊。
除了澈哥哥,我没有任何亲人,包括你。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从来都没有!只有澈对我才是真的好,所以我不允许你们这么做!不允许!
母亲还没反应过来,我便毫不留情的用匕首刺穿了她的心脏。鲜红的鲜血几乎烫伤了我的手。
澄,我对不起你。这是她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
我拔出匕首,无力的瘫坐在地上。母亲……我喃喃的唤着,一下便泪流满面。
澈来的时候,我正哭得喘不过气来。他没有问任何问题,只是轻轻的搂住我,使我惶恐的心一下了便觉得踏实起来。
哥,他们要害你,我不准,哥,我不准他们伤害你。
我知道。澈说,乖,没事了,没事了,有我在呢。他抱起我踏出了这个房间,带我去见了父皇。那个人,我没有什么印像。
有一天,王突然问我,是否想要保存护澈?我毫不迟疑的点头了。于是,我被送出了溟蓝王国,到了遥远的孤崖岛上。父皇说,你要在那学会怎样保护澈。
那年我十四岁,澈二十岁。
《.五》
我走入了王国的领土.前方,整齐的丫着几百个国精兵。
王子殿下万安.看到我,他们一齐向我行礼。我知道他们为何一眼就认出我,因为我脸上戴着澈送我的那个独一无二的面具。
我们奉七王子这命,在此迎接殿下。
七王子?我笑了。是澈。
立刻回宫。我下令早稻,骑上了澈为我准备的千里良驹。
路上,我马不停蹄,归心似箭。
远远的,我便看到了在宫殿门口的大队人马,领头的是澈。
澈来接我了。他嘴角带着我熟悉的微笑,双眸如同阳光般明亮。这是我的哥呵,无人能及的哥哥,沧澈。
哥。我张口叫这四年末见面的人,顺手摘下面具。
澈马上把我从马背上抱下来,不让别人有机会窥视我的容貌。澄,你还是如此的弱小,轻和几乎没有重量。澄,让我抱你回家。
我又感受到了澈温暖宽大的怀抱,闻到了他身上那股清爽的味道。
不骑马,不坐马车,澈就这样抱着我走向我的住处,泠苑。我像以前一样,眯起眼,找个舒适的姿势呆着,把脸深深的埋在澈的怀中。
我入睡了,四年以来第一次睡得这么安稳。
父皇来看我了。四年没见,他又老了许多。他看到我时,有些讶异。澄,如果你是个女儿身,我还真不知该如何安置你。
我知道,他这么说是因为我的容貌。澈曾说我漂亮得有些过火,因此他才送我一个面具,他这么做是为了保护我。
父皇问我四年时间学了些什么,我说我什么都没有学。然后他笑了,笑得豪迈。他说我不愧是他的儿子。父皇给了我一块令牌可以出入任何地方,可调动兵马,见此令如君亲临。
父皇说,人得学会隐藏自己,锋芒毕露不是件好事。
我知道我还是原来的我,那个体弱多病的沧澄,那个连路都走不稳的十一皇子。
《六》
澈依旧常常来看我,陪我下棋聊天。只是不知何时起,他身上的那股味道变了,不再清爽,而是带有淡淡的花香。
澈说那是莲儿的香气。
我愕然,是浮莲吗?然后他就轻笑着点头,眼中洋溢着一种特别的东西,只是我不明白那是什么。
父皇病逝,澈登上王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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