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正合左洛的意思,他自然是迫不得已,道:“是啊。有冷姑娘做向导,在下可有眼福了。”
“好啊。”冷碧云笑着答道。
冷庭殊道:“那你们去吧。我再休息一会。”
“嗯”冷碧云带头走在前面。
她带着左洛来到各大殿堂和校场参观。这个时候,仙踪峰的弟子们大都也已经起来修炼、干活。一般的弟子可没有像冷庭殊一样清闲。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他们当然是要干活且修炼来博得长辈的喜爱。
左洛一路上都很开心。冷碧云美玉般的脸蛋及动人心弦的声音总让他越来越想靠近。他们来到仙踪峰中央的各大殿参观。左洛尤其对那座乾坤塔及各大殿堂赞不绝口。
仙踪峰不少年轻的弟子对冷碧云都倾慕至极,见她今天旁边多了个英俊的男子,且有说有笑,自然心中不快。其中就包括韩林的徒弟于亭明。这人的修为及成就倍受长辈们看好,连云封也曾经亏过几句。于亭明也早已对冷碧云心仪已久。
他走上前,道:“冷师妹。”
冷碧云一看“哦…是于师兄啊。”
他长得倒也气度不凡,撇了一眼左洛,道:“师妹这是去哪啊?怎么也不来练功啊?”
冷碧云笑道:“今天不想练功,所以陪我弟弟的朋友逛逛。”她伸手示意道:“这位是左洛大哥。”左洛向于亭明点头问好。
于亭明没有理会左洛,而是道:“你弟弟?就是那个整天游手好闲,不学无术的弟弟?”
冷碧云嘟囔着嘴道:“不许你这么说他。”
于亭明笑道:“想必他的朋友也不会好到哪里去吧。”
左洛倒也没有生气,笑道:“在下确实没有好到哪里去。不过倒也比阁下好些。”
于亭明不屑道:“哈哈。那你是不是想比试比试?”
冷碧云见此,道:“左大哥怎么说也是我朋友。于师兄别这么无礼。”说完便拉着左洛走开。
“师妹。”于亭明道:“我只是开个玩笑。”话落,冷碧云已经走远。他气得冷哼了一声,自言道:“自不量力。”
两人走远后,冷碧云笑道:“左大哥别介意。我师兄这人不太喜欢陌生人。”
左洛笑道:“没什么的。我看冷姑娘和冷兄弟的关系很好啊。”
冷碧云道:“是啊。他在我们家排最小。从小到大都很可爱,就是不太爱说话。爹娘都很疼他的。”
“奇怪了。他居然不爱说话?”左洛不解道。
“是啊。他在家里基本不说话。”
左洛道:“我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倒觉得他不像是个腼腆的人。”
“哦?”冷碧云笑道:“可能是因为他酒喝多了吧。”
冷庭殊没有继续睡觉,而是在他俩走后便下了山。无论他上山还是下山,看护山门的弟子都要询问他。因为他的衣着确实不像修真练武的弟子。他总是穿的很整洁,腰间也总是斜Сhā着一把又长又细的玉笛。白蓝色锦衣看上去倒像是个富贵家的公子。他喜欢这样的打扮,至少他认为比那些练武的衣服要好看多了。
他来到风新城。自然,有一个地方是他每次都要去的。那就是李氏的坟墓。他每次都买了李氏在世时爱吃又吃不到的糕点和水果来拜祭。
这次,与以往不同的是,他没有带着泪水。
“娘。孩儿又来看你了……”他沉思了很久,又道:“对不起。娘,孩儿还是没能帮娘报了仇。不过娘放心,孩儿一定会找出那人,将其头颅挂在此处祭您。”他又等了很久没说话。孤零零地站着。
“对了,娘。孩儿……孩儿当年的字画终于出名了。现在喜欢人的特别多。而且都价值连城。人家都知道是柳轩筠画的,是柳轩筠写的。这都不枉娘的悉心教诲啊。若不是娘操劳一生,供孩儿读书,孩儿也不会有这番成就啊。娘。您在天之灵也可以得到一丝欣慰了。孩儿终于有点成就了……”
冷庭殊止住了,他仰望着天。他不敢再说下去,再想下去。他知道,再说下去他的眼泪必定又要留出来。他不想再在李氏的坟前哭哭啼啼。
他焚烧了一些纸钱后便离开了。
他走进了风新城。因为他还不想太早回去。至少也要喝点酒再说。于是他来到了城中最热闹的地带。 电子书 分享网站
第十四章
桥边上有一个书画摊甚是热闹,里外围了不少人。冷庭殊经过时,瞧了一眼。只见摊上挂了一个牌——柳轩筠字画。
冷庭殊提起了兴趣,紧到了人群外头。这才知道,原来是有三个女子不惜千金要买柳轩筠一把画扇——杏花扇。冷庭殊倒是有些激动。当年那把扇子卖了三十两已经让他很满足了。不想今日竟有人出了千金之多。
冷庭殊看了看买主,其中一个女子脸上蒙着轻纱,只能看到她的眼睛。即使只是眼睛,也可以感觉到她的不俗。她的穿着极其高贵,举止间轻盈文雅。她站在另外两个女子中间,眼睛却目空一切,对旁观者完全视而不见。显然,另外两个女子是以她马首是瞻。三人的架势使得她们看上去像婢女或者护卫之类,她们的容貌也很秀丽,手中还握着佩剑,毫无表情地站着。其中一个女子有些不耐烦地向摊主问道:“到底来了没有?怎么这么久?”
摊主连忙道:“来了来了。我已经吩咐人去请了。几位客官稍微再等等。”
“再不来我们可就走了。”
冷庭殊看不出个所以然,向旁边的男子轻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那男子比手画脚地道:“这三位姑娘要买柳轩筠的杏花扇。但这位大哥没卖,不过他知道谁家有。所以就去请了。”
“请?人家一定来么?”
“那是。千金啊。谁有还不笑死。柳轩筠要是知道他那把破扇子卖了千金,还不给笑活了。”
冷庭殊一脸苦笑。
这时,一个人急匆匆地挤进人群。冷庭殊一眼便认出了那人就是钟员外。钟员外显然老了不少,毕竟岁月蹉跎。
其中一个护卫女子看了看钟员外,上前道:“画扇呢?”
钟员外将扇子递给了那女子。那女子又把画扇递给了中间那位蒙着轻纱的女子。
那蒙着轻纱的女子轻轻地摊开了画扇。一副美丽的水墨画呈现在她眼前。冷庭殊站得不是很近,但他依旧看到了那女子的手。他惬意地笑了笑,心中赞道:“好美的手啊。比那位北国第一美女的手还美。”他突然很想见识那女子轻纱后神秘的容颜。
这时,那蒙着轻纱的女子向旁边的同伴轻声说了几句。那护卫女子便拿着扇子,递还给了钟员外,道:“我们小姐说了。她要的不是这把。”
钟员外有些气愤道:“怎么会不是这把。柳轩筠的杏花扇也只有这么一把。”
三个女子不再理会,走出了人群。钟员外无奈地和摊主发出一串牢骚后气愤地走了。冷庭殊望着三个女子的背影,笑了笑。他突然心血来潮。他走上前,对摊主道:“老板,可有卖柳轩筠的字画?”
“有是有。不过不多了。”
冷庭殊道:“随便哪幅都行。”
摊主道:“但是,随便哪幅都很贵。”
“最便宜的多少?”
“柳轩筠的字画岂能用便宜来形容?他的任何一幅字画都要上百两。”
冷庭殊倒是一惊,不过也不免欣喜。道:“那能否让在下先看看。”
摊主拿出一幅山水画,递给冷庭殊。冷庭殊身上没有这么多钱,所以他还买不起。他只不过想看看印章而已。看完后,他把画还给了摊主便走了。
接着,他匆匆来到文房四宝店,买了最好的纸笔、扇骨和颜料,还有印章和刻刀。又来到了当年河桥边的花岗桌上。
杏花扇的整幅构图依旧在他脑海中。他的记忆力从小就惊人,再加上这幅画当初还画了两遍,所以相对不难。他当然知道,那三个女子要的是他曾经丢失的那把画扇,而不是经过改动后卖给了钟员外这把。
他画起来并不费劲,而且也并不慢。反而刻章的时间有点久。若是行家,单看印章便可辨出真假,若章刻得不好,画再好也是假的。半个时辰后,那把当年的‘杏花扇’完成了。他欣喜得吹干了画扇。
他带着画扇开始满城寻找那三个女子。她们还算显眼,但行踪却不定。终于,冷庭殊在城中心一家客栈门前看到了她们。
他风度翩翩地走上前道:“请问,小姐们是不是要买柳轩筠的杏花扇?”
两个护卫女子奇怪地看着他,其中一位道:“你有?”
冷庭殊道:“是。”他特别注意了那蒙着轻纱的女子。但那女子的眼神却依旧冷淡。
冷庭殊把画扇递给了她。她摊开扇子后,反复看了良久。眼神中露出喜色。然后轻声对同伴道:“把钱给他。”她的声音虽然很轻,却很美。
冷庭殊突然微笑道:“不卖。”
“什么?”三人同时惊讶地看着他。其中一个护卫女子道:“为什么不卖?是嫌钱少么?”
冷庭殊依旧笑着道:“不是。钱财对在下来说毫无用处。”
“那你为什么来找我们?”
冷庭殊道:“因为在下确实要把扇子卖给你们。却并非为了钱。”
“那为什么?”
冷庭殊沉思一会,微笑道:“如若这位小姐能让在下一睹芳容,在下便把扇子赠予小姐。如何?”
“大胆。”那位护卫女子抽出了佩剑,指着冷庭殊,道:“你竟敢调戏我家小姐。”
冷庭殊相当冷静,依旧笑道:“在下绝无调戏之意。只不过同样不惜千金,只为一个好奇。”
那蒙着轻纱的女子终于开口,婉约轻吟道:“公子还是莫要见的好。只怕会让公子失望。”
冷庭殊被那细语轻吟的声音楞住了半饷。若再强求下去,只怕自己落个无趣。还不如做个人情,改日见了还能打招呼。于是道:“恕在下方才无礼。既然如此,那画扇便赠予小姐了。”说完便转身离开。
“等等。这是银票。”那护卫女子道。
“不必了。”冷庭殊已经走远。
那护卫女子对着蒙面女子道:“小宫主,那人好奇怪啊。居然连钱都不要。”
另外一个护卫女子道:“哼。若是换作在南国,我一定把他卖他妓院去。”
“哈哈。就是。长得这么俊俏。一定能卖个好价钱。”
蒙面女子没有理会,而是道:“走吧。”
第十五章
冷庭殊走进一家酒馆中,要了壶酒和几个菜,自斟自饮。
回想到刚才,倒真有几分后悔。他心中暗自骂道:“真是太冒失了。我怎么能说出那样的话。这都怪洛大哥。都是从他那学来的。”想到这,他又不禁笑了笑。
这时,酒馆里急匆匆地进来了个人。来人穿着绿色锦衣,跑到冷庭殊旁边桌上,低下头恭敬地道:“少庄主。有情况。”
冷庭殊这才注意到旁边桌上喝酒的是一个不俗的人。他穿着白色锦衣,面容年少且俊俏,腰间的剑甚是华丽。他不慌不忙道:“什么事大惊小怪的?”
来人轻声道:“少庄主。那三个姑娘的底细查出来了。是凝香宫的。”
少年人眼睛突然一亮,道:“凝香宫?她们现在在哪?”
来人答道:“已经出城了。像是要赶回南国。”
少年人道:“那个蒙面的女子是凝香宫的什么人?”
来人道:“这倒不清楚。从来没人见过此人。”
少年人又道:“那她长得怎样?”
来人有些吞吐,道:“这个……这个就更难查了。”
少年人露出了笑容,道:“不用查了。很快就会知道了。”他饮了最后一口酒,然后起身。
来人问:“要不要属下多派几个人同少庄主一起去?”
“不必了。”少年人已经走出了酒馆。
他们的声音一直都很轻。但冷庭殊依旧听得很清楚。他起身苦笑道:“咳。又辜负了一壶好酒。”他把酒钱放在桌上了,人便出了酒馆。
风新城外,寒冬使得树丛一片萧瑟。古道上,香车宝马一路驰骋,惹得道上枯叶纷飞。华丽的马车上,两个手持佩剑的女子同驾马车,车厢内坐着一位蒙着轻纱的女子。
突然,驾驭马车的两个女子同时拉紧了缰绳。随着马的一声长啸,马车也骤时停了下来。车里的女子问道:“为什么停下来?”
没有人回答她的话。一切都如死一般的寂静。
突然,车厢的顶棚炸一声破开,跃出那位蒙面女子。她身轻如燕,霓裳翩翩,若蝴蝶,若仙女。刹那间,她已经落在地面。
这时,她才发现,原来两位同伴已经惨死在马车上。就在她们勒紧缰绳的那一刻。她没有说话,而是静静地站在原处。
忽然一声炸响,整个马车木屑横飞,四处飘散。一个少年人独立在纷飞的木屑之中。他手里的剑已经出鞘,剑身如秋水般光滑,剑柄的样式着实独特且华丽。那少年脸上带着笑意,道:“把你的面纱拿掉。让我看看你的样子。如若我满意了,兴许我会舍不得杀你。”
落叶骤时飘散,似乎是被那少年人的剑气所波及。
过了良久。她依旧没有说话。她的眼睛是那般的冷。
少年人又道:“你为什么不说话?难道说你是哑巴?”少年人笑道:“本来你可以不死。啧啧!可惜啊。我向来不喜欢哑巴。”
突然。大风乍起。落叶更是纷飞得厉害。少年人的剑突然起火。是红蓝色交加且绚丽的火。他那把剑几乎看不到剑体,只有绚丽夺目的火。
“咻咻咻!……”他的剑实在很快。
蒙面女子早已经向后飞退。她的衣裳翩翩飞舞。可惜被割破了一角。正是右脚边的一角。她突然停了下来。一动不动地站着。
奇怪的是,少年人也没有再追击。反而跟着她停了下来。他猥琐地笑道:“如若你不想被活活烧死,我可以让你死得好看些。只要……”
咻!……
正当少年人陶醉在困兽游戏当中时,他突然被狠狠地煽了一下耳光。
那蒙面女子冷冷道:“龌龊!”
原来他是被那蒙面女子长长的轻纱抽了一下。他气愤得两眼大冒凶光,怒道:“不知好歹。”他的剑再次冒起熊熊烈火。
瞬间几道烈火急速向蒙面女子窜来。
那蒙面女子居然依旧连动都不动。她只不过紧闭着眼睛。她似乎已经绝望。但她也似乎毫不恐惧。
突然。几声刺耳的笛声破空而来。同样的几道剑气准确无误地打散了那几道烈火。蒙面女子睁开眼睛。这才发现,一个脸上蒙着白布的人拿着笛子站在了她面前。他正是刚刚赶来的冷庭殊。冷庭殊冲她道:“还不快走?”
可她却依旧一动不动。冷庭殊这才发现,她的脚正在流血。
“小心。”她突然冲冷庭殊道。
原来,少年人的剑气已经向他逼来。无数烈火熊熊袭来。冷庭殊急忙击出一掌,用雄厚的真气暂且抵挡住烈火,且突冲上前,揽住蒙面女子的腰,纵身而起。迅速消失。
少年人也急忙冲入空中。却连他们的影子都没有发现。他自然没有料到,冷庭殊根本没有飞走。而是从树林中穿梭离开。
第十六章
寒铁山上。夜色并不深,依稀还有月光、疏星点点。
山脚处,篝火时不时噼里啪啦地响起,伴着时而溅起的火花。
一颗倒落的大树干上,坐着一位蒙着轻纱的女子。冷庭殊正坐在她的对面。两人之间隔着篝火。
冷庭殊边添着柴火,边道:“你饿么?”他的脸依旧蒙着白布。
“不。”蒙面女子的声音的确很动听。至少此刻,冷庭殊很喜欢听。
冷庭殊又问:“冷么?”
“不冷。”
又过了一会,蒙面女子突然道:“公子方才为何要抱我?”
冷庭殊有些尴尬,但依旧不动声色道:“不抱着你,怎么救你走?”
蒙面女子又不再言语。
冷庭殊见此,不好意思地道:“我知道,如此实在冒昧。但当时紧急,我也来不及多想。实在对不住了。”
蒙面女子没有理会,反而道:“公子的面罩拿掉吧。”
冷庭殊道:“不行。”
“为什么?”
“因为你也蒙着脸。”
“这么说,除非我也摘掉面纱么?”
“是。”
蒙面女子道:“难道公子不怕我长得很难看,吓到公子么?”
“这又何妨……”
冷庭殊还没说完,便被她打断:“那公子为何又要不惜千金看我一眼呢?”
冷庭殊倒是吃惊不少,摘下了面罩,笑道:“原来你早就知道是我?”
蒙面女子道:“公子的穿着很显眼。即使遮住了脸也很容易认出来。”
冷庭殊笑了笑。
蒙面女子又道:“为什么救我?”
冷庭殊一时也不知道怎么说,想了想,道:“我在酒馆听那人说要来杀你。既然让我知道了,我便不好见死不救。”确实,他的初衷也仅仅是因此而已。
“那人?那人是谁?”
“就是方才和你动手的那人。他是侠义庄的少庄主,叫萧凌风。他手里的剑……”
蒙面女子接着他的话道:“叫火阳剑。仙剑之中排名第三。对么?”
“是。”
俩人又沉默了很久。冷庭殊显然是个不喜欢一直沉默的人,他又问道:“小姐是南国人?”
蒙面女子轻应了一声。
“我看小姐定是出自富贵人家,又怎会喜欢上柳轩筠的市井之作?”
蒙面女子辩论道:“市井之作?我看名家之作,倒也有所不及。像公子这般纨绔子弟怕是很难会意”
冷庭殊虽然脸上尽是苦笑,但他心里却很欣喜。他低头道:“受教、受教。恕在下庸俗。”
蒙面女子这才歉疚道:“方才是我言过了。公子不要介意。”
冷庭殊浅笑道:“无碍。对了,为何小姐只偏爱他那把的杏花扇呢?难道小姐不知道,白天摊主的那把杏花扇并非赝品么?”
“知道。”
“那又为何……”
“因为我要的只是这一把。”
冷庭殊虽有些不解,但他没有再追问下去,毕竟很不礼貌。他关切道:“需要我帮忙看看你的脚伤么?”
蒙面女子回应道:“不必劳烦公子了。多谢公子相救。”说完后,她起身试图迈开脚步,却因为勉强用力而失去平衡。刹那间,身子直向地面掉落。
冷庭殊急忙冲上前扶住。她正好撞在了冷庭殊怀中。
这一刻似乎被凝结住了。周围似乎完全都静止住了。
冷庭殊的眼神正好与她相接,他的眼睛一动不动地望着她。淡淡的体香使得冷庭殊都醉了。他只望见了她的眼睛,就已经痴了。
好香啊……好美啊。
这一刻实在很突然。蒙面女子在这一刹那似乎也被楞住了。她好像没有要起身的意思。她的眼睛也直望着冷庭殊。她也已经醉了。冷庭殊赋予了她足够的安全感。她正若小鸟伊人般,依偎在他的怀里。她的心跳得急速。冷庭殊也一样。
突然,两人同时回避了对方的眼神,冷庭殊也扶起了那女子,背对着脸道:“你……你没事吧?”
“没事。”她虽然蒙着面,但她的话似乎能听出她的羞涩。
冷庭殊急忙叉开了话题道:“对了。你叫什么?”
蒙面女子久久没有答复。
冷庭殊又道:“我叫冷庭殊。”
“梦。”她的声音很低沉。
冷庭殊道:“梦?就一个字么?”
“嗯。”
突然,连续几声苍鹰的啸声破空传来。在这夜色中,啸声显得格外刺耳。梦突然望着天空。冷庭殊也好奇地望着。
夜空中,一只鹰的黑影在他们上空来回盘旋。
梦不禁道:“雪鹰?……他怎么来了?”
冷庭殊不解地问:“谁来了?”
“秋幕湘。”
冷庭殊道:“小姐是凝香宫的人。对么?”
蒙面女子只是轻应了一声。
这时,一个人影划过长空。他直向冷庭殊的方向而来。
他潇洒地落在篝火旁边。他的背后背着一把银弓和一袋箭矢。那空中盘旋的鹰也飞落在了他肩膀之上。他的样子同样很年少。但不同的是,他的表情相对严峻且冷漠。他望了一眼冷庭殊后,对着梦躬身道:“小宫主。”
“你怎么来了?”蒙面女子道。
秋幕湘道:“属下是来带小宫主回去的。”
“母皇说什么了?”
秋幕湘道:“没说什么。”
“那我们走吧。”梦又转向冷庭殊道:“公子回去吧。”
冷庭殊笑着一拱手,纵身飞起。他不时回头望了望篝火旁的女子。只见她的目光也直望着自己的背影。但是,当两人的目光相接时,彼此又尴尬地避开了。
第十七章
冷庭殊整个晚上都没有睡。这样的夜晚,虽然很冷,但对他来说却毫无所谓。至少,没有比躺在某个人家屋顶上,边喝酒边望着星空来得更有趣的了。
疏星依旧。但他的心却已经与刚才不同。
“梦?”他的眼睛里并没有夜空中的星光,更多的是困惑。“好神秘……。”他实在不解,当他见到那潇洒自如的秋幕湘时,心中为何会有一丝妒忌。“虫虫才是最美的。这的确是一个梦。也只能是一个梦。”他闭上了眼睛违心地道。确实,他是在骗自己。只有他自己内心最深处才知道:他不愿意只存在梦中。
当晨曦照在他的脸上时,他不得不起身了。
他又来到了文房四宝店,同样买了画画扇的用具。他准备给自己画一把扇子,或当武器,或当玩物。总之就是要替代他的玉笛。他和萧凌风一战,已经暴露了他的武器。而且萧凌风也必定会派人打听。至少为了仙踪峰,他不能让其发现。
他画了一池荷花。随风摇曳的荷花和如浪翻滚的荷叶,虽无风却似乎总在动,那些雪红的荷花,绝对是万中挑一。每一朵都那般无暇。
他依旧提了一首诗。
“冰肌匀镀羞红雪,风舞粉绒溢醉香。不敢涉池亲细探,污身只怕玷霓裳。”
最后还盖上了柳轩筠的章。从而使得这把画扇身价百倍,水涨船高。他倒只是想让人知道这把扇不是他画的而已。而且,任谁都会认为他这首诗只是在写荷花。只有他自己才知道,其实他是在写一段可望而不可及的恋情。
但似乎还少了点什么。
他来到绸缎店,买了一身纸白的丝绸。添上了临风独立的墨竹。风干穿上后,再佩上折扇,腰间挂着翡翠、斜Сhā着玉笛,发式随风飘逸,这便俨然成了一副书生架势。再挂上他那浅浅一笑,更是帅气凛然,书香纸气。如此,在江湖上行走,便很少人会去注意一个文弱的书生了。
精心打扮后,他回到了仙踪峰。
进了家门,冷庭殊道:“娘。”
韩敏都有些认不出来,由于心情不佳,倒没有笑出来,但依旧关切道:“殊儿。你又去哪了?怎么打扮得像个书生了?”
冷庭殊道:“我去山下玩了一天。”
这时,左洛出现在了眼前,笑道:“冷兄弟,你可回来了。把我这个客人丢在家就不管了。”
冷庭殊本想下山拜完李氏后便回来的,但期间发生了不少事,没有如意。于是愧疚道:“实在是我的不是。洛大哥千万见谅。”
左洛笑着回应道:“没事。我只不过开个玩笑。”
冷庭殊又道:“娘。姐呢?“
韩敏脸色沉了下来“她……。”
这时,左洛抢着道:“她去帮忙降妖了。”
“降妖?”
韩敏本不想多说的,怕儿子担心,没想到左洛却先说了出来,只好道:“你爹他出事了。有弟子回来报,他和部分弟子在冥王山的妖洞中失踪了。所以,掌教让龙长老派人去找了。碧云也去了。”她深叹了口气,表情十分痛苦。若没有客人在,她怕是连眼泪都落了下来。
冷庭殊的脸色此刻很不好看“娘。”他拍了拍韩敏的肩道:“爹不会有事的。他的修为那么高。绝不会出事的。”
韩敏点了点头,沉重道:“我让碧云不要去,可她却死活都不肯……。”
冷庭殊望着眼前的韩敏,心疼得厉害,道:“娘。你别担心了。他们都会毫发无伤地回来的。”
左洛在一旁也看得甚是哀伤。冷庭殊安慰韩敏进屋后,便示意左洛一同下山。
两人迅速下山后,纵身飞起,一直往冥王山的方向奔去。
冷庭殊也确实不想再让韩敏伤心,但他却不得不不辞而别。若冷行涣不能无恙回来,那自然会让韩敏更伤透了心。相比之下,他选择了前者。他自己也不知道此行的凶险,但他却一定要去。至于左洛,当然是愿意一同前往。他也同样怕冷碧云受到伤害。虽然短短的一天相处,却足已让他牵肠挂肚。
路上,冷庭殊询问了些情况。
冷庭殊道:“洛大哥。我们教带了多少去?”
左洛道:“有百来人。我本来也打算一起去的。可惜没被准许。也好。同你一起去更有趣。”
冷庭殊的表情要比平常严峻得多,他没有再说话。
第十八章
冷庭殊和左洛终于停下来了。他们伫立在一处山顶的最巅峰处,望着前方眺望。
左洛道:“前面就是冥王山了。”
天地间一片苍茫。沉甸甸、黑呼呼的浓云笼罩在前方的几座山上。不时还有雷电交加,狂风乱做。风猎猎地吹打着两人。冷庭殊拽着折扇,眼神凝重,道:“好厉害。”
“是啊。”左洛的神色也并不好看。
他们并不是指眼前诡异的山林。而是在说一直跟在后头的——无荆。
无荆从树后走了出来,脸上毫无表情,目光冰冷无情。
两人望了他一眼之后。
冷庭殊笑道:“果然是你。好久不见了。”
左洛道:“居然跟了我们这么久都没跟丢。”
冷庭殊又道:“你从北国就一直跟来了。对么?”
“对。”无荆毫无表情。他的眼睛似乎永远都是那么空洞,正如死灰。他说话的语气也总是那么冷淡。
左洛道:“说出你的目的吧。”
“杀你。”无荆手中握着一把剑,腰间Сhā了一把,背后一把。能看到的剑只有这三把。他并没有拔剑的意思,但周围却已经弥漫着他的杀气。
“杀我?为什么?”左洛倒是一怔。他不曾记得自己得罪过来人,也根本不认识来人。
“因为任务。”
冷庭殊道:“这么说,你一直没动手,而是跟踪我们,就是因为我们有两个人。”
“是。”无荆道。
冷庭殊道:“那你此刻为何还不逃?”
无荆冷冷道:“逃?不是杀人,就是被杀。这便是我生存的意义。”
冷庭殊一直都视无荆为好友,甚至同门兄弟,所以当他听到这后,有些生气道:“你根本没有把握打赢我们,为何你偏偏就要来送死?为何你一定要做某些人的工具?”
左洛也从来没有见过这种人,道:“是谁让你来的?”
“这都不是你们该知道的。”无荆话一落,他的冷冷的眼神已经紧紧锁定在左洛身上。他已经算好了,只要他跃出一步,就能将左洛身周布满剑气,从而使出致命一击。而冷庭殊,他无法计算在内,因为他的目标一定要明确。
两人被紧迫的气氛压得有些紧张起来,冷庭殊悄悄轻声地对左洛道:“我和他交过一次手。我无法预测他身上有多少剑。而且他的速度惊人,剑法也很诡异。洛大哥要小心。”
左洛早已提高了警惕。冷庭殊又冲着无荆道:“尔等较量,我本不该Сhā手。但今日不同。阁下的来意不轨,倘若阁下再执意下去,在下……”
话根本还没有说完。无荆已经跃起。他不会让冷庭殊把话说完再动手。只有在冷庭殊说话的时候动手,才是出人所意料之外。这便是杀手的技巧之一。
剑光一闪。无荆的剑虚幻不定,剑影错乱。
在无荆跃起那一刻,左洛背后的剑也已经出鞘。龙吟一声啸……左洛拔剑的速度远远比不上无荆,但依旧抵挡住了最凶猛的第一击。
冷庭殊向后退去一尺。在左洛没有危险的时候,他还不想出手。毕竟这也算是一次较量,以多欺少向来不是他的作风。他只希望两人都相安无事。他也时刻都注意着两人,只要谁有危险,他都会全力制止。
无荆的剑着实快得让左洛咂舌。虚招甚多,加上剑法又疾又狠,使得无荆攻势在那一刻稍有优势。但左洛的防守却极其严密,且有龙吟剑在手,抵挡起来只是有些吃力。剑气四处乱窜,无荆的攻击速度和左洛的防卫速度都不分伯仲。周围早已被剑气波及,落叶纷飞。左洛突然纵身跃起,避过了无荆的层层剑气。但无荆也毫不示弱。冲天而起,直逼过去。
冷庭殊不时为左洛擦了一把汗。两人就如同电光般,在广阔的空际中不断闪过。有左洛爆发出来的剑影,有无荆的冷光剑气。时而近在咫尺,时而远在天边。剑气与剑气之间相撞引发出无数轰隆的响声,同时附和和远处冥王山上诡异的雷声。
左洛的剑法极其娴熟,招招老道。但无荆的剑法显然只适合杀人,当时机过久了,自然会有破绽。但破绽也正是他翻局的时刻。他突然不顾左洛的剑气,反倒冲身上前,欲用肉体挡住那一剑,然后在左洛招式难收的时候再击出最致命的一击。
正当左洛抓住了破绽,欲反手一击时,却有一道剑气向两人之间划来。他们同时稳当地躲过了冷庭殊的剑气,停止厮杀。冷庭殊看出了无荆的预谋。他当然不愿看到两败俱伤的场面。
冷庭殊飞到左洛身旁,对着无荆道:“此刻绝非较量的时机,我们有要事要办,阁下还是改日再战。”
左洛虽有些不解,但也没有言语。无荆冷漠的表情丝毫都没有改变,他淡淡地望着冷庭殊,没有说话。
冷庭殊拉着左洛便向冥王山的方向飞去,不再理会。
无荆冷冷地望着飞去的背影,一动不动。他为何不追?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突然感到一丝温暖。他没想到,冷庭殊竟然会关心自己。毕竟,他也不敢担保方才的冒险是否会成功。所以冷庭殊也算间接帮了他,至少冷庭殊没有帮左洛一起对付他。
可是任务呢?这才是他的价值所在。对于这个,他不得不服从。同样也极度厌恶。所以他爱上了酒。在他的生命中,从来就没有颜色。只有冷……所有的一切在他眼中都没有色彩。除了宫南雪和酒。如果他的心中没有宫南雪,或许他的剑术会更高。但是,如此一来,他便是行尸走肉,一个活着却比死了还痛苦的人,一个只为任务而活着的人。
他孤独,他寂寞……
第十九章
冷庭殊和左洛落在了进入冥王山的一处高峰。
冥王山很大,但不高。连绵起伏的山脉承接得很还算平坦。这正好适合妖魔藏匿。明明是大白天,但天色却暗得让他们看不清远处的动静。电闪雷鸣依旧。
左洛终于忍不住问道:“冷兄弟。为什么要救他,还……”
冷庭殊没有让他把话问完便打断了,道:“他还年轻。而且……”
“而且什么?”左洛和冷庭殊已经算得上很好的朋友了,他一直没有这样的朋友。
冷庭殊神色凝重,道:“方才,他是故意用手去挡你的剑的。”
左洛沉气道:“我知道,所以我想不明白。”
冷庭殊道:“他不惜牺牲他的手,要的是你的命。当你的剑毁掉了他的手的时候,他的剑就可以刺穿你的喉咙。”
如此一说,左洛忽然惊出一声冷汗,他有些后怕道:“的确。当时他若一心要我死,如此一来我绝非能挡住。”他叹道:“好诡异的剑法啊。”
冷庭殊道:“这也绝不是剑法。”
左洛疑惑地看着他,不知道他想说什么。
冷庭殊道:“这是杀人的技巧。而并非剑法。你的才是剑法。而且是精辟的剑法。”
“但我却输了。”左洛神情恍惚道。
冷庭殊拍了拍他的肩道:“你没输。是他输了。他如若再不用这招,他就招架不住了。因为你的剑法毫无破绽。除了这招,他不可能取胜。”
左洛道:“冷兄弟为何知道得如此清楚?”
冷庭殊道:“他的师父,也是我曾经的师父。”
左洛露出笑意,道:“难怪。”
冷庭殊道:“我总觉得,他很亲切。所以……”
左洛道:“我了解。你总是这样。所以我才会有你这样的兄弟。”
冷庭殊也笑了,道:“洛大哥难道只是想和我做兄弟而已么?”
左洛不解,问:“还可以做别的么?”
冷庭殊笑道:“难道你不是很想做我姐夫?”
左洛突然一楞,大笑起来,道:“看来什么事都瞒不过你啊。”
冷庭殊笑道:“是你的眼睛告诉我的。如果你不敢对她说,我可以帮你。”
左洛马上转移了话题,道:“到时候再说吧。我们走。”
两人已经踏开脚步,飞入近似漆黑的山中。
黑云压得实在很低,甚至有点让人喘不过气来。连绵的山间,无数的剑光、寒光闪烁。这样的光,出现在空中,在林中,在空地上。
两人停在半空,左洛道:“是你们的人。”
冷庭殊神色凝重,道:“是。而且真的是妖魔。”
左洛忽然道:“怎么会有这么多?妖魔不是早就被消灭光了么?”
冷庭殊并没有在注意听,而是在注意看。
天地一片肃杀。四处都有厮杀的声响、吼声不断,可见妖魔并不少。仙踪峰的人来了百来个,所以一时间场面很混乱。所有人都在拼杀中,绝没有闲暇去理会他俩。这样的画面,简直让人窒息。
俩人同时在搜寻着一个踪影——冷碧云。
他们的目光同时落在一处没有高树的空地上。冷碧云果然在那里。她的旁边站着三四个人,于亭明正是其中一个。他们正在拼命地厮杀。怪物确实不少,而且似乎越来越多。他们身旁便有十来个张牙舞爪、凶神恶煞的怪物正冲上前来。此处连同冷碧云加起来有四个人,但他们脸上都呈现出倦意或惧意,显然他们有些筋疲力尽。
于亭明对着冷碧云安慰道:“师妹别怕,有我在。”
冷碧云直点着头回应。
十来个妖物一齐冲了上来,它们有的拿着斧子,有的拿着长刀,有的甚至空着手。有得身形比人要高大两三倍,有的比人要矮小两三倍。但无论谁,都长得很丑陋,让人绝对恶心。因为他们绝非是人。
于亭明的深蓝色剑已经离手。他的剑直刺一个妖物的脑袋。那妖物的脑浆喷裂出来,溅地四尺。他的手一唤,剑又冲向了另外一个妖物的脑袋。
冷碧云的剑正如秋水,发着月一般皎洁的光华。她急促地念着剑诀,让剑若闪电般刺穿了一只妖物的喉咙。转眼后,她的剑又回到了手中。但此刻,她旁边突然又有三四个怪物冲了上来。她脸上突然露出了恐惧之色。她甚至想闭上眼睛不去面对。
就在这时。
刷刷刷……
那三四个妖物全都倒下了。他们被几道剑气割掉了脑袋。
左洛和冷庭殊赫然站在了冷碧云面前。冷庭殊跩着折扇,他一直都冷静地看着,没有出手。
冷碧云看到他们俩那一刻,激动得叫出声来:“殊儿。”他冲上前抱住了冷庭殊,水汪汪的眼睛已经模糊,嘴角干涩地抖动道:“弟弟。你怎么才来啊?”冷碧云终于忍不住了。她对这些妖物恶心得想吐,但她却不能说出来。她本身就畏惧且恶心,所以修为再好,难免也力不从心。当她看到冷庭殊和左洛的时候,正如快被太阳烤干了的鱼跳进了水中。她沉重的心彻底解放了。
冷庭殊笑着轻声道:“姐,别哭了。让人笑话。”
另外的妖物全被左洛和于亭明消灭干净。于亭明向冷碧云望来,心中的怒火爆发。冲了过来,推开了冷庭殊,喝道:“你什么东西?竟敢欺负我师妹。”话一落,他的剑已经横起。
第二十章
冷庭殊楞了一下,没有说话。反倒是冷碧云挡在了剑前,道:“于师兄!你做什么?他是我弟弟!”
于亭明一怔,面红耳赤,强颜笑道:“原来是冷师弟啊。”他这才放下了剑。
冷庭殊也并没有生气,道:“于师兄好。”
左洛也走在了身边,用不怀好感的眼神注视了于亭明。他们身旁已经没有妖怪了。于亭明终于松了口气,毕竟仙踪峰的人从未与妖怪打过交道。就算有,也只不过是小妖小怪,像此刻这般凶险的场面根本没有遇到过。
于亭明似笑非笑地对着冷庭殊道:“师弟还是自己小心点好。最好躲到树后去。那些妖物可好生厉害。我们也没闲暇照料师弟啊。”
短短的几句话,却已经把冷庭殊说得一无是处。冷庭殊一脸苦笑,左洛有些生气,道:“我看你才该躲到树后去吧。”
于亭明冷笑道:“我们仙踪峰的事,何时轮到一个外人来Сhā嘴?”
于亭明这话显然是不给冷庭殊留面子,他自然知道左洛是冷庭殊的朋友。
不给他留颜面,自然就要让冷庭殊难堪。
旁边两个仙踪峰弟子都听到了于亭明的话,正在偷笑。冷庭殊果然很难堪,但他依旧没有发怒,反倒对冷碧云道:“姐。爹呢?”
“你还说呢。”冷碧云又转成了哭腔道:“我们来的时候就和这些妖怪打起来了。根本就没有见到爹。爹他是不是已经……”话一说完,她的眼睛又红了。
冷庭殊安慰道:“不会的。爹的修为高得很。”
这时,空中飞来了十来个人,落在了他们所在的地方。最显眼的是一个道骨仙风的老者,他正是龙勋。还有两个中年人,韩林和孙谨。他们的脸色都相当严峻。
仙踪峰的弟子见了他们,都一一颔首敬称。冷庭殊也不例外。龙勋见了冷庭殊和左洛后,道:“你们是谁的弟子?”
冷庭殊恭敬道:“回祖师伯。弟子冷庭殊。家父冷行涣。这位是弟子的朋友--左洛。”
龙勋道:“原来是行涣的儿子。这里很危险。你们怎能随意跟来?”
冷庭殊神色不改,道:“恕弟子莽撞。家父有危险,弟子心中不安。”
于亭明即刻Сhā嘴道:“是啊祖师伯,师弟修为尚浅,弟子们可无暇照顾啊。若是伤了或死了,那可如何是好。”
韩林见此,道:“你们快回去吧。今日死伤了不少弟子,不可再出意外。”
龙勋的表情显然和韩林的想法一样。冷庭殊自然识趣,道:“既然如此。那弟子就先告辞。”
冷庭殊拱手后,便同左洛走开了。冷碧云的脸色虽然很不开心,但她也并没有阻挠,她知道这样反而是对冷庭殊好。而于亭明却一脸不屑,轻声对着身旁的师弟道:“真是累赘。回家看书不好,偏偏来逞英雄。”旁边的弟子一听,也偷偷地笑了。
两人就在别人不屑的眼光中走开了。他们当然没有真走。他们就在不远处山顶上。眺望着一切。
龙勋和韩林等人为尽量减少意外,正安排着人手的调动。毕竟妖物不少,人手却不足。而且真正的敌人或许还没有出现。
远处的冷庭殊望着天地昏暗一片,能看到的并不多。他对着身旁的左洛道:“洛大哥。让你受委屈了。”
左洛苦笑道:“哪里的话。冷兄弟千万不要在意。那姓于的也太狂傲了。若真论起来,他绝非是你的对手。”
冷庭殊并不在意于亭明的狂傲。他此刻只担心冷碧云和冷行涣的安危。毕竟,他们是他如今最亲的亲人。再怎么被人鄙视,他也不会介意。他早在是柳轩筠的时候就已经习惯被鄙视,被忽视。
天突然下起了雨,使得原本就不清晰的战场变得更加诡异。仙踪峰的不少弟子依旧在顽强地抵抗着。眼看妖物越来越少,越来越弱。几十个仙踪峰的弟子浮在空中,正要冲入妖洞中。可就当最后一批妖怪从乌黑且巨大的妖洞中出来后,妖洞突然轰隆乍响,门居然关上了。那石门大得很,至少有一丈厚。想硬撞,实在很难。
龙勋带领几个弟子,杀尽了门前的妖物后,乌黑色的剑聚集了他全身真气,直刺石门。
墨绿色光芒四射!把乌暗的天色照得通明。
“轰!!!”石门被撞出一声巨响,使得整个山都开始摇晃起来。石门前也落下了厚厚一层的烟灰,惹得四周朦胧一片,沙石乱飞,肉眼着实看不清眼前的事物。
仙踪峰的弟子们无不为龙勋的天罡乌剑赞不绝口。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快感之色,似乎在为刚刚罹难的师兄弟解恨。
当沙尘渐渐散去,眼前的一幕却让众人大惊失色。
石门居然安然无恙!
每个人的脸色都绝不会好看。若是连龙勋这一剑也无法撞破石门,那任谁来都很难了。除非轮流撞击,或许还有希望。
龙勋一阵惊愕过后,命令道:“孙谨,你上。”
突然。一切都太突然。
“轰隆……”这次不止是山在摇,感觉连天都在摇动。那炸裂的声音如雷贯耳,差点就震破了人们的耳膜。
他们身后,一条火龙冲天而起。每个人都惊呆了。无论谁都哑然了。
它全身都散发着炙热的光芒,全身都布满了火焰。他的眼睛更若午后的烈日,让每个人的眼睛都不敢直视。它全身足有十来丈,傲立在空中,照亮了整个天际。即使乌云还是那么黑。但,此刻,此地却比任何一个地方都要亮。
那火龙的面目正如同地狱的恶魔,它诡异地咧开大嘴,怒吼一声。这一吼,淹没了世间的任何声音。震摇了无数山峰。落石,倒树,已经不是人们所能注意的了。
“散开。”龙勋大叫一声。他已经惊呆了。心中暗暗念道:“火龙镜!这妖精居然有火龙镜。”
随着他的一声大喝,仙踪峰的人四处窜去。几乎没有几个是镇定的。但冷庭殊和左洛是意外。他们相当镇定。
冷庭殊没有瞧火龙一眼。他的眼睛一直都盯着方才火龙炸开的洞。
突然,他纵身而起。喝道:“洛大哥,帮我照顾我姐。我去看看。”
左洛一回神,冷庭殊已经不见了。
因为冷庭殊已经窜入了火龙刚刚炸开的洞中……但进去的人,似乎不只他一个。
第一章
火龙绝对庞大。它的身体有三四个人粗,长十余丈。这样的庞然大物,即使对于已经修入仙履天经的龙勋来说,同样非常棘手,非常可怕。若是逃,他自然没有问题,但若已经来了,就这般狼狈而逃,绝对是任何人都不想的。
所有弟子都在龙勋的一声令下散开了。火龙也因此而失去攻击目标。它又长啸一声。一摆尾,猛地从嘴里喷出熊熊烈火,扫过四周。
此刻,任何人的神经都绷紧了。龙勋躲得并不吃力,韩林、孙谨也一样。但却并非所有人都一样。几个来不及逃的弟子被烈火烧伤,撕心裂肺地失声大吼。落入树丛中。这仅仅只是火龙第一次攻击而已,谁都知道,真正的危险还未到来。
有些树木也已经被波及,不断燃烧了起来。
狰狞诡异的火龙并未给人们喘息的机会。它似乎比人还要精明得多。又一摆尾。烈火再次四射。凶险,再次无征兆的降临了。一切都那般突然,火龙的速度更是快得让人恐惧。
是恐惧,而不止是惊异。
那烈火扫过一周,冷碧云显然已经措不及防,她的人正好处在烈火攻击的范围之内。那道烈火的速度着实太快,冷碧云眼看就要被烧伤。她那惊艳的脸在此刻已经失色。烈火固然很快,但也有人更快。那人就是左洛。他抱住了冷碧云,冲出了凶险。
左洛放开冷碧云后,冷碧云用十分感激的眼神回报了左洛,但左洛却除了傻笑之外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而于亭明,此刻早已经不在。他即不在空中,也不再山上。
长老龙勋和韩林、孙谨都目睹了左洛救冷碧云那一刻。虽然对少年的速度很意外,也很佩服,但他们都无暇说句称赞的话。因为又有不少弟子被烈火波及,且火龙的攻势并没有收敛。
龙勋大喝一声:“所有弟子全部躲到树林中去。”龙勋意识到,这已经是唯一的办法了。
话音一落,接到命令的弟子们绝不怠慢,包括冷碧云和左洛。这也正是他们所期盼的命令。只要藏匿在林中,自然不会成为目标。空中只剩下龙勋、韩林和孙谨。他们都用视死如归及怒火冲天的表情在哀悼罹难的弟子们。
他们岂非等闲?
龙勋令道:“你们冲到天上去,越高越好。”
话一落,他闭上了眼。手掐剑诀。天罡乌剑大盛出墨绿色的光芒。他的四周刮起了阵阵烈风,当他睁开深邃的眼眸时,大喝一声:“乱剑诀!”
话落,天罡乌剑化作了千百把同样诡异的剑。如潇潇落雨般,刺向了庞大的火龙。火龙绝无路可逃,无论它怎样逃,所有剑气都会尾随着它。何况它没有速度可以逃。千百把剑气完全刺透了火龙全身。
“吼!……”火龙因为剧痛而发出的长啸比刚才的吼声绝对要大得多。那声音几乎可以把一个常人的耳膜震破。若是用惊天地,泣鬼神也不足以形容那般诡异。
龙勋毫不怠慢,剑还没回到手中,他的人已经冲入了空际,只等待火龙追来。
火龙被伤得并不算轻,但也绝非很重。它早已大怒,如鱼在水中般翻滚直冲,向龙勋的方向追来。
龙勋、孙谨、韩林早已经站成了三角状,分散在各处。他们已经站好了阵型,只等着火龙来当这瓮中之鳖。
他们彼此间都配合得很默契。就当火龙直逼而来之际,龙勋再次使出了“乱剑诀”,韩林如薄冰般的雪花剑使出了“月华斩”,孙谨碧玉般的青玉剑使出了他的得意绝学“乾坤十字斩”。他们的人绝非等闲,剑也绝非等闲。他们的剑都是罕见之物,龙勋的天罡乌剑也可与左洛的龙吟剑并论而谈。
他们如此阵容,即使是携有仙剑的萧暮云来了,携有刺金剑的冷月冰姬来了,也很难抵挡。
“轰隆……”
无数剑影划破天际,天地间一片炸响。
长啸!又是惊天动地的长啸。火龙撕心裂肺的长啸。
意外的是,它依旧没有倒下。它居然还可以抵抗!而且!似乎毫发无伤。
三人早已大惊失色。
火龙完完全全被激怒了。烈火再次伴着长啸而来。三人躲得非常谨慎,非常紧张。即使火龙的喷火速度相当快,但他们依旧躲了过去。
龙勋喝道:“不要慌。继续!”他显然是要继续方才的阵势攻击。但事情总是有意外。火龙不再使用远攻。它盯上了实力相对较弱的孙谨。
它朝孙谨咆哮而来。而孙谨,也只能狼狈地逃窜,即使龙勋和韩林依旧在不断地攻击着火龙。但这样一来,攻击力度便下降,孙谨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坚持不住被火龙击倒。
突然。一道白光破空而来。那白光化作无数剑影,布满了剑气,刺中了火龙。这样一来,攻击力度又回到了刚才,火龙追击的速度也慢了下来。孙谨终于松了口气,回看剑源处,只见一少年伫立在他们不远处。
那白光赫然正是龙吟剑。而伫立在空中气宇轩昂的少年不是左洛是谁?
龙勋紧张的面容终究露出了一丝喜色,朝左洛道:“小兄弟,你站到北角。极力攻击。”他的意思自然是要形成四个攻击阵势,各位东南西北四角。他不让其他弟子参与,正是怕实力的悬殊而导致无谓的牺牲。但他也显然看出了左洛的实力,故予以重任。
左洛道:“晚辈遵命。”他带着仙踪峰三个长辈刮目相看的眼神,配合着一波又一波凶险的攻击。
由此,他们的攻势得到了很好的调整。但火龙却依旧顽强抵抗,且不时喷出烈火,乱了他们的阵型。
第二章
冷庭殊从钻入洞那一刻,便开始急速飞奔。洞口是被火龙撞裂而开的,火龙的身体将整个骤然形成的洞|茓变得很闷热。所以,冷庭殊不得不迅速地穿梭。他知道,火龙定是妖物放出来的。所以,火龙出来的途径,一定能通往妖洞深处。
洞很崎岖。原因是,火龙在冲出妖洞那一刻,它的身体是摇摆而上的。所以洞也是蜿蜒曲折的。刚开始,洞中漆黑一片,而且完全是垂直向下的,如同深渊。直到渐渐深入,洞才慢慢变得平坦。穿过几道蜿蜒的路后,才能看到一丝光线。看到光线,自然能让人安心不少。显然,光源处便是妖洞了。
但冷庭殊依旧很小心。对于看不到的危险,他不得不小心。洞外的光是照进洞中的,但洞里确是黑的。所以,在一般情况下。洞里的人能看到洞外的东西,但洞外的人却很难察觉洞内深处的东西。
此刻,冷庭殊已经渐渐靠近了洞口。
洞口,有不少妖怪守着。他们或是拿着刀,或是拿着斧。每个妖怪的脸都绝对令人恶心。他们狰狞得可怕。单看他们的样貌,便足以令人恐惧。有的是狗头熊身,有的是马头人身。而且还有很多很多类似的摸样。
冷庭殊同样一惊。他的确见过妖。但那是拥有绝世容颜的佛妖。也正因为佛妖的容颜,他原本不畏惧所谓的妖。但此刻,当他在暗处盯着样貌狰狞得恶心的妖时,却让他有些畏惧了。他从未如此近距离地接触这些令人憎恶的妖物。
他的步子很轻盈。轻得简直没有声音。他的扇是合着的,扇柄已经被他拽满了冷汗,他的脸上也绝对比平日要严峻冷静得多。他屏住呼吸,靠近了洞口。他不能用玉笛,只因在洞中若发出尖刺的声音会让他自己也受不了。何况,他的扇子并不比别人的剑弱。很多人都喜欢用名剑。越漂亮的剑越喜欢。就像很多愿意花费巨额去买一根笔一样。但若使出来的剑法不怎样,那便跟用废铁没有区别。同样,一根再昂贵的笔,写不出惊人的文章,那还真不如一块写出千古绝句的小石子。
冷庭殊的身子离洞口只有几步之遥。他静静地望着洞外他所能望及的事物。洞外是一间石室。里面灯火通明,石门却被关得紧紧的。
他心中暗道:“二、四、六……一共十一个妖怪。”
突然。在弹指间,他的脚踏步跃起,冲出了洞中。
没有等妖怪们脸上浮出惊色,他聚满了真气的扇子已经挥出了三道剑气。剑气正如虚幻的刀影一般。一道剑气将马面妖物的双腿完全割去,另外一道剑气将割掉了狗头妖物那只拿着斧头的手臂。最后一道割掉了一只狮面妖怪那拿着双手斧的双手。他们全都顷刻间倒在了地上嘶声怪叫。
骤时间,所有妖怪都大惊失色。他们守在此处还没多久,紧张的情绪才刚刚散去便突然出现了个人。而且,这个人看似文弱,但速度和修为却高得很。所以,他们没有理由不惊慌。
这样的情况,妖怪们只能是一拥而上。顷刻间,巨斧、大刀、流星锤等等各式凶险的利器伴着他们狂嘶乱吼的叫喊劈向冷庭殊。他们的速度和力量绝非常人,招式也绝非粗糙。冷庭殊退过几步,被逼死角。他并不惊慌,他的扇子挡过三四把巨刃,从空隙中穿出,同时斩下了几个妖物的手脚,让他们倒在地上痛苦嘶叫。他的速度绝不比妖物们逊色,他的折扇虽是薄纸和竹片所制,看似毫无招架之力,却能在注入真气后,完全抵挡住利刃的攻击。
冷庭殊绝不是喜欢听妖怪们痛苦的呻吟声才不杀了他们。这只因他知道生命之可贵,妖也一样。所以,他从未杀人,也不愿杀妖。他的身子晃动得潇洒自若,腿脚间的移动也同样让妖物们琢磨不定。
片刻。妖怪们已经有八个倒在了地上。另外三个妖怪拿着大砍刀嘶吼着冲向冷庭殊。冷庭殊弹开折扇,倾注入真气,旋飞而行。
扇子如刀般旋转在空中,速度惊人。只见那扇子在冷庭殊的驱动下,同时旋过三个妖怪的双脚。血,如冲垮堤坝的洪水般飞涌出来,妖物的嘶吼更如同炼狱中的冤鬼咆哮。扇子接着又旋回到了冷庭殊手中。那扇子上一点血迹都没有。原因一是有真气在其中,二是惊人的速度。
就在冷庭殊以为松了口气的时候,他突然感到身后有一股寒流直逼而来。他知道,凶险来临。他的脚已经使出了全力,正要跃开。
“铛!!……”一声铜器的脆响。
冷庭殊已经跃开,他回头一望。刚才掉在地上的,是一只紧紧握着一把利斧的断臂。一个狗头妖怪站在地上,但它的心脏却已经被一把剑从后背穿过。它的眼睛睁得出奇地大,出奇地诡异,它似乎在死的那一刻遇到了难以置信的事。当它渐渐倒向前去时,它的身后出现了一位拿着剑的少年。那少年毫无表情地站着。他站着的时候,腰板总是那么挺直,如同一棵树。他的眼睛也总是那么空洞无神、漠视天下。此人不是无荆还能是谁?
“原来是你?”冷庭殊有些惊讶,也有些欣喜。
无荆没有说话。他知道冷庭殊一定会问很多问题。所以他正等着冷庭殊问。
冷庭殊道:“你怎会跟进来?”
无荆道:“我从不愿欠任何人东西。所以我来还。”
冷庭殊不解道:“你欠我东西么?”
无荆道:“我欠你一条胳膊。”
冷庭殊这才明白,露出了贯有的微笑,道:“我是为了救朋友。所以你并不欠我任何东西。反倒是我刚刚欠了你的。”
无荆道:“刚刚我并未救你。就算我不出手,你最多也只是轻伤。比起我欠你的胳膊,我还是欠你。”无荆说完,他的脚步已经挪开。他的剑尖滴着血。但在血还没流干的时候,剑又刺入了另一个妖怪的心脏。他淡淡地道:“你不杀它们,它们就会杀了你。这是永远都不会变的道理。”
冷庭殊没有辩驳也没有阻止。他这才想起刚才。他只是砍断了那狗头妖怪的一只手,另外一只还留着。所以才会出现刚刚凶险的一幕。若是他没有大意,此刻一定会辩驳。
垂死挣扎前的咆哮总是最令人不忍也最厌恶。十一个妖怪全部被无荆再次‘加工’,一一毙命。 电子书 分享网站
第三章
无荆依旧毫无表情,他的剑已经回到了鞘中。此刻,冷庭殊才突然明白了他一直解不开的疑惑。冷庭殊道:“我终于明白一件事。”
无荆似乎并不感兴趣。
冷庭殊道:“为什么你身上能有很多剑。因为你的剑鞘很宽,足够放两把剑。”
无荆道:“那你可知道我身上有多少剑?”
冷庭殊道:“不知道。我只知道你身上有三个剑鞘。至少有六把剑。”
无荆没有说话,他并非不喜欢说话,只不过他不喜欢说废话。
冷庭殊道:“你师父是不是说过,不要相信任何事物。包括手中的剑?”
无荆道:“是。”
冷庭殊道:“她也同我讲过同样的话。她走了么?”
无荆道:“是。”
冷庭殊道:“为什么?”
无荆道:“不知道。”
冷庭殊轻叹了口气,便不再说话。他的确很怀念宫南雪。但此刻,他却不想去怀念。因为摆在他眼前,还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那便是如何打开石室的门。至少,此刻石室内的气氛和空气让任何人都简直要作呕。十一具死尸或是断臂,或是断脚,满地皆是,空气早已经被血腥味掩盖。任谁都绝不想再呆下去。
冷庭殊走到石门前,望着石门发呆。
四面都是岩壁,其中一面岩壁上破了一个大洞,这当然是火龙的杰作。岩壁顶上有不少小得很的洞子,似乎是平日里通风用的。另外还有三盏油灯照亮了整个石室。但是,除了门和油灯,不再有任何摆设。
无荆也并没有只站着,他敲打着岩壁,试图找出较为薄弱的地方。
冷庭殊突然道:“我姓冷。名庭殊。你呢?”
无荆沉默了一下,道:“无荆。”
冷庭殊道:“姓无?”
无荆道:“不知道。”
冷庭殊道:“你怎会不知?难道你父亲没有告诉你?”
无荆道:“我没有父亲。”这个回答绝对不是实话,或绝对不正确。人岂会没有父亲?但其中包含的意思,冷庭殊也知道。无荆当然是不想去认他的父亲。
冷庭殊道:“你父亲对不起你?”
无荆没有回答。冷庭殊等了许久,他都没有回答。冷庭殊有些愧疚道:“我本不该这么问的。实在很抱歉。”
无荆道:“我只想把欠你的还给你。因为我很讨厌欠别人东西的滋味。还你之后,我们不会再有瓜葛。所以你也不必打听这么多。”
冷庭殊露出一丝苦笑,勉强道:“但我却觉得我们会成为朋友。”
无荆道:“为什么?”
冷庭殊笑着走了过来,道:“因为酒。”冷庭殊已经走到了他面前,道:“因为我们有同样的嗜好。有同样嗜好的人,一般都能成为朋友。”
无荆道:“那我岂非要和天下所有酒鬼做朋友?何况,我从来不会有朋友。”
冷庭殊浅笑道:“你一定猜到我想说什么了?”
无荆道:“是。你知道我身上带了酒。”无荆从胸前拿出了一袋小酒袋,仍给冷庭殊。自己也拿出一袋,解开后便喝了起来。
冷庭殊边喝边道:“一个人喝闷酒,绝对不如两个人一起当歌对酒。”
无荆道:“但此处却并不适合喝酒。”
冷庭殊自然知道无荆的意思。他笑着答道:“等出去之后,我一定请还你。因为我们已经成了朋友”
无荆道:“我也并不喜欢欠人酒。所以我从来不被请。”
冷庭殊道:“可我也同样不喜欢欠别人的酒,所以我也一定要还。”
无荆很快喝完了酒,道:“那你是想出这个门?还是回去那个洞?”
冷庭殊道:“当然是出这个门。既然来了,就不能空着手出去。我总归要把人救出来。”冷庭殊也喝光酒,接着道:“你要跟我一起去么?”
无荆道:“是。”
冷庭殊道:“我说过。你绝不欠我任何东西。反而是我欠你。所以,你并不用还。也无需同我一起冒险。”
无荆道:“我不喜欢重复说同样的话。”
这话已经很清楚,冷庭殊自然也知道:“好。”他很欣喜多了一个朋友。
无荆道:“不过。这个门若打不开。我想还也还不了。”
冷庭殊道:“我觉得并不会太难。”
无荆没有说话。他知道冷庭殊一定会继续说下去。
冷庭殊果然继续道:“火龙是妖怪驱使出去的。所以妖怪也料到了我们可能会从这个洞下来。既然来的时候有妖守卫,那便表示,他们对这道门并没有信心。所以,我认为并不会太难。”
冷庭殊的人已经在门前,他已经看遍了门的任何一处地方。无荆只是站在了原地,没有说话,也任何动作。他似乎也在思索。
最后,他们两人的目光同时落在了三盏油灯上。冷庭殊不禁笑道:“你也想到了,对么?”
无荆道:“是。”
冷庭殊道:“这里四面的岩壁都很粗糙,且凹凸不平,倘若藏有机关,应该会留下痕迹。但岩壁上非但没有痕迹,且自然得很。所有,能藏机关的,也只有唯一的摆设了。”
无荆走到一盏油灯前,用手去转动它。但铜器做的油灯却一下子便被他拿了起来,而且无论他怎么试都毫无效果。
三盏油灯都一样!无论用什么方法去挪动,石门都没有一丝变化。而且,油灯上根本就没有油,但火总是燃着。看似永远都不会熄灭的样子。这样的火倒并不是非常罕见,冷庭殊曾经就听过人讲过这种火。这叫不死火,它和别的火毫无区别,但却可以永不熄灭。
冷庭殊并没有意外,因为他早料到绝不会如此简单。
但若不是如此,那还存在别的机关么?但若油灯就是机关,那怎样才能启动机关?
冷庭殊突然吹灭了其中一盏油灯。然后他让无荆也吹掉他跟前的油灯。当最后一盏油灯吹灭的时候,四处一片漆黑,果真是伸手不见五指。但是,门却突然动了。
门伴着轰隆震响,向上移动,门外的光线也渐渐拉开,直到完全打开,直到完全通明。
门外是一道长长的秘道,通向不远处有一个拐角。这条秘道的中间还有许多条分叉道,蜿蜒曲折。
冷庭殊浅笑着道:“原来妖怪的头脑也并不比人笨。”
无荆虽然有些惊喜,但他却绝不会笑。似乎他从来就不知道什么是笑,或者他根本就不会笑。
冷庭殊接着道:“一般情况下,任谁都不会吹灭油灯。黑暗总是让人恐惧。所以,用‘不死火’来控制这个机关,就等于将某些爱钻牛角尖或怕黑的人永远困住。”
无荆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冷庭殊道:“因为我既不怕黑,也不爱钻牛角尖。所以我也只是试一试。若灯灭了后还不行,大不了就回去,带个火把进来。”
无荆没有任何反应,冷庭殊也已经习惯。一个喜欢微笑的人和一个从来不笑的人做了朋友,这一定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情。书包 网 想看书来
第四章
俩人走出了令人窒息的石室,走进了秘道。
秘道很宽,也很高。秘道上的空气绝对比石室里要好得多。
冷庭殊和无荆没有急着走,而是望着前方十来条分叉口,一动不动地站着。他们都在思考。
冷庭殊忽然道:“你在想什么?”
无荆道:“和你一样。”
冷庭殊微笑着。他的笑总是很神秘,很迷人,很浅。他又忽然道:“你知道我在想什么?”
无荆道:“你在想怎么走。”
冷庭殊道:“没错。我在想,如何能在这个妖洞里找到我爹。”
无荆道:“擒贼先擒王。”
冷庭殊道:“你认为我们两个人就能对付妖洞的头领?”
无荆道:“不认为。”
冷庭殊道:“但,除了这个办法,已经没有别的了,是么?”
无荆道:“是。”
冷庭殊的脸色突然有些暗淡了。他分明很清楚这个道理,但他却不得不去面对。他自然是不会再回去找人帮忙。他绝对不想再次将自己的热脸去贴别人的冷ρi股。有些时候,人岂非就这么矛盾。明明猜到了不好的结果,但却还是依旧不悔地去面对。
无荆走到岩壁旁,摸了摸岩壁。
冷庭殊道:“你一定知道怎么走了。”
无荆道:“你也一定想到了。”
俩人一人一边。摸着分叉道上的岩壁。无荆突然道:“走这条。”
冷庭殊应了一声。他们的想法固然都一样。火龙自然是妖洞的头领放出来的,若想找到头领,便只能顺着火龙出来的方向寻去。而火龙路过的秘道都依旧残留着余热。所以,无荆选择的那条路便是岩壁上留有余热的路。他们一路上只要摸着岩壁上的余热,就能通往火龙出来的地方。
就在这时,石室里被火龙冲破的那个洞,出来了两个人,尸体的恶臭让他们紧捂着嘴。其中一个正是于亭明。他那把深蓝色的蓝羽剑发着淡淡的光芒。他正是透着这样的光芒走进来的。另外一个也是仙踪峰的弟子,他显得有些怯意。就在火龙发起第二波攻击的时候,他们恰恰被逼到了这个洞口。由于恐惧,于亭明便钻入了这个洞中,另外一个弟子也跟了进来。他们原本并没有发觉这个洞是火龙撞出来的。他们只是感觉到洞很闷热而已,况且于亭明还有蓝羽剑,所以并不黑。他们进来的时候很小心,所以也很慢。
当看到满地的妖怪尸体时,他们已经有些后悔了。但他们却连后悔都来不及。因为,无荆和冷庭殊已经发觉了他们。
冷庭殊刚要走进分叉口时便听到了声响,回头一望,认出了于亭明。他打了个招呼道:“于师兄。”
于亭明和另外一个弟子都很意外。于亭明奇怪道:“你还没走?”他嘴上是这么说,但心里却想:“这小子一定也是被吓坏了才进来的。”他得意地笑了笑,顺便看了看无荆。
冷庭殊道:“我进来救我爹。原来于师兄也知道这里是妖洞。”冷庭殊对于亭明都很客气。他并没有计较于亭明不久前的嘲笑。
于亭明和那个弟子已经走到了冷庭殊跟前,他这才明白,原来冷庭殊是发现了这里是妖洞才进来的。旁边那个弟子一听,脱口道:“我们是因为……”
于亭明突然抢着道:“我们是因为知道这里是妖洞才进来的。”
旁边的弟子立即闭上了嘴。
冷庭殊道:“原来如此。”
于亭明接着对另外那位弟子道:“你快快出去禀报祖师伯。就说我们发现了妖洞,叫他带人进来。”
那位弟子自然是欣喜得不得了。他本来就不想跟着他们去冒险,这样一来他便可以脱险了。他应了一声“是”后便走了出去。
冷庭殊道:“于师兄,我们先去探一探路吧。若是等祖师伯他们来,只怕有些晚了。”
于亭明一直都冷庭殊有些不屑,道:“也好。但你们都得听我的,紧跟着我走。这样才不会走丢了,否则我可没办法和掌教祖师伯他们交代啊。对了,这位是谁?”
无荆望着他,有些厌恶的望着他。
冷庭殊道:“忘了介绍。这位是我朋友,无荆。”
于亭明看着无荆的眼神,突然有些不寒而栗,他注意了一下无荆的剑,发觉非常普通后,心中不免很不屑,冷笑道:“冷师弟啊,你的朋友可真不少啊。”
冷庭殊只是微笑着走进了秘道。
三人都走进了秘道。秘道里都还算亮。
这时,走在后头的于亭明道:“等等。”
无荆和冷庭殊同时止步。
于亭明用发号施令的口气道:“为了以防意外,我走中间。冷师弟你跟在我后面。”他又指着无荆道:“你走前面。”
冷庭殊没有说话,走到了于亭明后面。无荆毫不理会地走着,他对于亭明更是不屑。他边走边摸着岩壁,且边做着记号。通过余热判断着方向。
拐过了几个秘道后,又出现了几个分叉口。于亭明又忽然道:“等等。”
这次无荆并没有理会他,而是继续挺直着腰板走着。
于亭明见此,突然止步,指着另外一道分叉口,道:“我们走这边。”
冷庭殊道:“于师兄。跟着他走没错。”
于亭明淡淡道:“你们都得听我的。从这边走!”
无荆依旧没有回头地走着。
冷庭殊一脸苦笑,把原因告诉了于亭明。说完他便快步跟了上去。于亭明无奈,他听了冷庭殊话后,不得不承认他的话很有道理,但他冷冷道:“哼,如若是出了事,我可绝不负责任。”说完他也跟了上去。
第五章
三人一前一后,很谨慎地走着。他们一路过来都遇到过不少石室。但每个石室都是空的。
秘道里渐渐变大。他们谁都没有说话,连喘息的声音都听得分外清楚。空气中弥漫着紧张又凶险的气息。这样的气息,通常都是杀气。
在他们前面是一个石室。石室很长,很宽,总之很大。石室有两个门,而且两个门都是打开着的,里面赫然是一条长长的牢房。里面的牢房至少有十来个,且每个牢房都阴暗潮湿。
无荆依旧走在前头,他忽然放慢了脚步。冷庭殊一看到是牢房,心中不免激动了起来,但他也同样察觉到了怪异之处,他的眼睛如鹰一般扫过眼前的每个角落。于亭明的剑柄早已被他沁满了冷汗,他神色很紧张,紧咬着牙。
他们缓慢地前进着。
当无荆走进了石室的门前时,突然间,一道刀光一闪。但剑光也与此同时刹那亮起。瞬间,只见无荆的眼前,一个妖怪的喉咙被他刺穿。当无荆的剑从它喉咙抽出时,无荆的身子一斜,躲过了那溅出的一道血。剑刚一抽出,又刺穿了另外一个妖怪的喉咙。
他们三人眼前,突然出现了几十个面目狰狞可恶的妖怪。他们凶神恶煞地拿着各式利器,朝无荆他们扑了过来。
于亭明大叫一声:“呀。”他那蓝羽剑如同离弦之箭般,刺中了一个妖怪的头颅。但他的剑绝对没有比无荆快,甚至要慢多了。他要念出剑诀,且驱动着剑来回。当然要比谁都慢。
冷庭殊拽着折扇,整个人腾空跃起。用脚点过无数妖怪的身子,瞬间便出现在了后头。他的扇子注满了真气,在怪物中来回地旋飞着,斩下了无数妖怪的手脚。这次他依旧没有要它们的命,同样是让他们残废而已。他并不完全接受无荆那所谓的真理。毕竟,他以前从不杀生。他在柳轩筠的时候,连鸡鸭都没杀过。而且,更重要的是,他也死过。所以,他比别人更懂得生命的可贵。
当所有妖怪都倒下的时候,于亭明气喘吁吁地望着地上的尸体。他正如被淋过暴雨般,全身都留着汗。他总归还是太紧张了。
无荆的脸色依旧如常,冷得如一块永不熔化的冰。他眼睛里释放出来的杀气,不得不让于亭明有些胆寒。无荆踏过眼前的尸体,走到冷庭殊的旁边,又是一剑一剑地刺在了那些断了手脚的妖怪的致命之处。冷庭殊忽然上前抓住了他的手,道:“算了。他们不该死的。”
无荆冷冷道:“你可以为了你的善心不杀他们。但我却不行。”
冷庭殊争辩道:“他们也是一条生命。”
无荆毫不理会,挣开了冷庭殊的手,继续刺过妖怪的心脏。
于亭明突然道:“冷师弟何须假仁假义。妖本就是妖,它们本来就该死。正如深山猛兽一样。”
冷庭殊显然并不喜欢这句话,但他什么都没说,只能任由无荆。他确实没有足够的底气去和他们辩驳。他望了望无荆本来的地方,饶有兴致地数了起来。他忽然有些惊色,道:“二十一个。”
于亭明更是惊愕,但他却什么都没说。
无荆道:“你有二十三个。”无荆自然是指冷庭殊所伤的妖怪。
要区分妖怪是谁杀的,着实很简单。被刺穿喉咙的的妖怪,那绝对是无荆所杀。被斩了手脚的自然是冷庭殊所伤的。而剩下的的,那便是于亭明的了。
于亭明杀了五个,重伤了三个。但他却淡淡道:“伤他们岂非很容易。我毕竟还杀了五个。冷师弟可要用功了。”
冷庭殊依旧只有苦笑,他不得不佩服于亭明的脸皮。但他也不完全介意。
反倒是无荆冷冷道:“你废话太多了。”
于亭明被无荆吓了一跳。他着实有些畏惧这个冷漠无情的陌生人。他也不得不承认,冷庭殊确实比自己要厉害得多。所以,他内心的妒火再次燃气。他很庆幸这里没有别的弟子,不然自己就糗大了。
无荆忽然道:“有人。”
三人不再说话,细细地听着。
是一阵十分轻微的哭泣声在某个牢房的角落里传了出来。
无荆和冷庭殊都很准确地向声源出渐渐走了过去。
无荆冷冷地望着铁牢内漆黑的角落。他的目光正如刀一般望着那里。
那个角落,是一个抱着双膝的小女孩。她正在哭。她的哭声非常低沉。似乎怕惊起别人的注意。她显然知道有人发现了她,因为她又突然抱着头,生怕被人看见她的脸。
冷庭殊轻声道:“她有点可怜。”
无荆没有说话。
这时,于亭明走了过来,看到了那小女孩,即刻道:“看来是被妖怪们关在这的。”他突然很好奇那女孩的容貌,道:“我们得救救她。”
无荆冷冷道:“不行。”
冷庭殊的脸色也很严峻,似乎在思考着什么问题。
于亭明突然道:“我可绝不让你那般无情。”他突然亮起了剑,斩断了铁牢的门。
无荆和冷庭殊也并没有理会他。
他走入铁牢中。那女孩即刻便大叫了起来。而且不断地往后缩。
于亭明轻声道:“姑娘,你没事吧?”
小女孩这才抬起了头,望着眼前的三个人。她的脸上挂这泪痕,她的容颜也的确不俗,甚至很可爱,很迷人。于亭明立即抛上了柔和的目光,依旧轻声道:“别怕,我们是好人。”
冷庭殊和无荆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她。当她的目光和无荆的眼神对上的时候,她突然又往后缩了回去,瑟瑟发抖。
冷庭殊微笑着道:“你叫什么?”
那女孩看了一眼冷庭殊温和的目光,这才抖动着嘴唇道:“小荷。”
于亭明道:“小荷,你是哪里人?怎么会被关在这?”
小荷哭腔道:“小女子家住冥王山下的向阳村。前不久被几个面目可怕的妖怪抓上山来……”
冷庭殊打断了她的话道:“几个?”
小荷思索了一下,道:“五个。”
于亭明用不怀好意的眼色瞪了冷庭殊一眼,示意他不要打断。
小荷又哭腔道:“他们杀了我的家人,而且把我强掠上山来。就为了让我帮他们的女妖织作丝绸。还说,只要织好了,就放我走。可是我都已经织了好几天了,他们还是不放我回去。如若几位大哥能救我出去,小女子一定任劳任怨来报答几位大哥。”她那哭红了的眼睛带着无限的恳求之意望着于亭明等人。
于亭明听完道:“没问题,你跟着我们走就是了。”
小荷突然破涕为笑,站起身来。她那嫣然的一举一动惹得于亭明眼前一亮,笑呵呵地看着她。
冷庭殊忽然道:“你家里有几口人?你来几天了?”
小荷柔声道:“我们家有五口人。我爹娘和我,下面还有个弟弟和妹妹。我已经来五天了。”
于亭明看见冷庭殊又要再问,喝声道:“师弟,别问了。你看人家小姑娘多可怜啊,你怎么能怀疑人家呢?”
冷庭殊笑着道:“我只是感兴趣罢了。”
无荆一直都没有说话。他一直都盯着小荷的眼睛看。但小荷却很不习惯这样的眼神,她总是回避着。
无荆也收回了眼神,什么也没说,继续走在前面。小荷也同于亭明从铁牢中走了出来,和冷庭殊一起跟了上去。书包 网 想看书来
第六章
牢房外又是一条秘道。这条秘道很深。无荆和冷庭殊一直都走在前面。于亭明和小荷紧跟其后。
于亭明轻声细语道:“小荷,嫁人了么?”
小荷扁着嘴,红着脸摇了摇头,显得即可爱又生趣。
于亭明就像松了一口气似的,又道:“你的父母都已经……”
说到这,小荷低下了头,扁着嘴点了点头,眼眶中似乎又凝聚了不少泪水。
于亭明耐性非常好,又道:“对不起。我本不该问的。对了,你多大了?”
小荷柔声道:“十八了。”她的确不但可爱,甚至很漂亮。只可惜,她眼前的三人除了于亭明外,无荆和冷庭殊一直都没有理会她。
无荆和冷庭殊一直都谨慎地走着,似乎根本就没有听他们对话。但又绝对听得见。
小荷忽然对着前面的冷庭殊道:“公子的衣服好漂亮啊。”
冷庭殊突然回头微笑地看着她,道:“姑娘过奖了。这只不过是件很普通的衣服。”
小荷嘤咛一笑道:“但多了几颗墨竹,却实在别具风味。这是公子自己画的么?”
“是。”冷庭殊依旧微笑着。他的微笑一向很迷人,很神秘。
小荷更是笑得开了花,道:“公子的打扮,果真是才气逼人。”
冷庭殊道:“姑娘见笑了。”
于亭明看着他们有说有笑。脸上稍有怨毒之色。
突然,前方又出现了一间石室。
无荆的脚步很轻,轻得几乎没有声音。他一直都是如此,他已经习惯。只有一个杀手,才会故意让别人以为自己根本不存在。
他们进入了石室。
这个石室也很一般。但最特别的地方不是它的设计,也不是它的格局,而是一个人。
不。他似乎不能说是一个人。他全身上下都和人没有区别。唯一不同的正是他的脸。他的脸是白的。白的比任何一种白色的东西还要白。那张脸简直就是用白漆涂上去的。他的手里有剑,是一把如秋水般的剑,又长又细。他的眼睛是死的。因为那绝不可能是活人的眼睛。他挺得比任何树木都要直,他手里的剑似乎已经和他拿着剑的整支手合成了一体。剑和手都笔直得无法形容。似乎根本就是粘在一起的。
无荆一直望着他,一动也没动。他如同刀一般的眼睛一直都望着他。
于亭明突然道:“别怕,我保护你。”说完他便拉着小荷站在了秘道口,连进都没有进入石室。
冷庭殊轻声道:“他的剑很特殊。”
无荆道:“并非凡铁。”
冷庭殊轻应了一句,便走上前去。
无荆突然道:“我去。”
冷庭殊并没有理会,因为他的人已经跃起,他的画扇也已拽在手中。
骤时,剑光一闪,伴着一种白昼般的光亮,如惊鸿掣电般刺向冷庭殊。
冷庭殊身旁全是剑气,一种可以令人连骨髓都冷透的剑气。世上能抵挡住这把剑的人并不多。
冷庭殊连连后退,他的脚已经用尽了力气向后退去。但剑光依在,他的扇子也依旧挡在胸前。
突然,又一道剑光一闪。但那剑光却一闪即逝。
冷庭殊稳稳地站住了。无荆却已经出现在那白面人前面。那人已经倒下,他是在喉咙喷出了一道血后才倒下的。他的眼睛和被无荆杀死的所有人或妖都一样,充满着不可思议的惊愕。
剑已经回到鞘中。但无荆的脸色却很不好看。虽然他的脸色一直都不好看,但此刻却有些怒气。他对冷庭殊冷冷道:“你故意的。”
“是。”冷庭殊知道根本瞒不过他,而且他也绝不忍对他说谎。
无荆淡淡道:“你总归还是要赶我走?”
冷庭殊的心沉了下去,脸色也有些暗淡了,道:“因为我绝不愿让朋友和我一起冒险。这本与你毫无相干,若是有何意外,我岂非要到黄泉路上请还你的酒?这当然是我最不愿意做的事。况且,方才我确实慌了手脚。这足以低掉你的手了。”
无荆什么也没说,而是看着冷庭殊。他的眼神中的冰雪似乎已在渐渐融化。冷庭殊这番话,无疑是指无荆已是他的朋友。但若无荆没有说话,那他便是默认了。
于亭明走了过来,道:“师弟,你傻呀?有他帮忙,我们岂非要容易很多。”
冷庭殊道:“这是我们仙踪峰的事。”他又再强调了一遍。
事已至此,无荆不再说话。这表示他要走了。但他却把眼睛移向了小荷。冷冷地望着她。
小荷有些害怕地躲过他的目光。
无荆又转眼看了看冷庭殊。
但冷庭殊的眼睛却很深邃,很异样。似乎在告诉无荆某个意思。他只盼望无荆能真正会意他的意思,然后按照他的意思去做。
结果,无荆收回眼神后,走进了来时的秘道,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冷庭殊终于露出了贯有的微笑。
第七章
小荷一直没有抬头,因为她一直都在躲避着无荆那如刀般的眼睛。她似乎从未见过哪个人的眼睛会像无荆那般令人胆寒。
于亭明走了过来,对小荷道:“你没事吧。”
小荷直到无荆走远了,才勉强能挤出一丝笑容道:“没事。我只是有点累了。”
冷庭殊微笑道:“这里可不好休息。随时都有危险。我们走吧。”
石室依旧有两个门。一个通往来时的秘道,一个通往另外一个石室。
于亭明和小荷都一起跟了上去。
他们进入了另外一个石室。这个石室没有妖也没有人。看上去一点危险都没有,但危险却已经总是埋伏在其中。这样的危险无需机关暗器,只需几道门。一共是三道关着的门。这便是危险。
因为此刻,岩壁上已经没有火龙留下的余热可以引路了。事实上,早在方才进入的秘道上就已经没有余热,只是冷庭殊不说,无荆也不说。
冷庭殊对着这些门发呆。于亭明却显然很不耐烦,道:“师弟,我看我们还是先出去吧。跟祖师伯他们一起会合了再进来。
冷庭殊并没有理会他,因为他知道,人多了并不一定就会比现在好多少。人少有人少的办法对付,人多了自然也会有更好的办法。至少人多会乱,人少了自然就集中。
冷庭殊忽然道:“小荷。这五天你在哪里织布?”
小荷抬起眼,道:“在离妖怪们汇集地不远的石室。女妖总是不放心我织布的手艺,所以会经常来查看。”
冷庭殊突然眼前一亮,道:“那你可知道怎么去?”
小荷道:“我知道。”
于亭明却跳了起来,道:“你疯了?我们是来找牢房,救出师伯的。你去找女妖做什么?你这也太自不量力了吧?”
冷庭殊实在懒得去理会于亭明了,对小荷道:“怎么走?”
小荷笑了笑,将手指向了最右边的一个石门,道:“这道门后面便是。”
冷庭殊也笑了笑,道:“真的?”
小荷道:“你不信?”
冷庭殊道:“我当然不信。你一直都在说谎,要我怎么信?”
小荷突然觉得很冤枉,道:“我几时说谎了?”
于亭明也突然怒道:“你是不是脑子烧坏了?人家一个小姑娘,为什么要骗我们?”
冷庭殊看着小荷,一字一字微笑道:“去你们村的妖怪有五个,你家也有五口人,你又恰恰来了五天。这岂非太巧合了?你若不是临时想出来的,又怎会如此巧合?”
小荷道:“可这的确都是真的呀。”
于亭明冷笑道:“师弟,就凭这个?你未免也太自作聪明了吧?”
冷庭殊接着道:“当然不止这个。你若真是织布的,怎会不晓得我身上这衣服是丝绸的?而且,像你这般可爱好动的女孩子是绝坐不住的,又怎会学这么无趣的手艺?”
小荷突然笑了笑,道:“没错。我是骗你们的。那你们又想怎么样啊?”她突然活泼乱跳起来,笑嘻嘻地望着冷庭殊。
于亭明吃了一惊,他果真没想到小荷居然是个奸细。
冷庭殊道:“你从始至终都在说谎。”
小荷嘤咛一笑道:“对。我就是故意要骗你们的。”
冷庭殊微微一笑道:“但是,你刚才那句话确是真的。”
小荷不解道:“你倒是说说看,是哪一句。”
冷庭殊指着最右边的一道门道:“这道门的确可以找到女妖。”
小荷突然愣住了。
冷庭殊道:“你绝对不会笨到连数字都不会变。因为你说谎的时候,连你的眼睛都在说谎。你有这么聪明的本事,又怎么可能说出这么笨的谎话来。所以,你一直都让我们怀疑你。你总是故意让我们猜到你的谎话。目的就是要让我们在最后这个关头识破你,然后走进另外两条必死无疑的路。何况,你也一定料到,如若我真的识破你,我也一定不会取你性命。因为你知道我绝不忍心。”
于亭明已经听傻了。这都是他万万想不到的事情。事实上,无荆方才自然怀疑到小荷,但冷庭殊却料到小荷会把真的入口说出来误导他们,所以冷庭殊的眼神告诉了无荆,不要揭穿她。无荆显然也会意了。
小荷居然依旧笑得很开心,道:“你的确不笨。一点也不。但你现在是不是想杀我呀?”
冷庭殊也笑得和开心,道:“我岂会杀了你。你也是人,我何必要杀人。”
小荷居然笑不出来了。她惊讶道:“你不以为我是妖么?”
冷庭殊道:“你绝不是妖。因为你根本就没有一丝妖气。但若能隐藏住妖气的妖,那一定是修为高强的妖,但你却绝不是。你确实是个人。”
小荷没有再说话,她只能是怔怔地张望着冷庭殊。
冷庭殊接着道:“你一定有很多委屈。不然你哭的时候也不会那么逼真,那么自然。我们也的确可以救你出去。只要你肯跟我们走。”
小荷却慢慢往后退,眼睛里尽是茫然,是不信。她喃喃道:“不可能的,绝不可能的。你们绝不可能打得过他的……”
冷庭殊的心沉了下去,脸色也沉了下去。他本来就没有把握。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第八章
小荷没有再说话。她哪里还有刚才那般活泼乱跳的样子,她的眼睛已经湿润,正如她刚才骗冷庭殊时候那般自然,那般凄楚,有着道不尽的痛苦和孤独。她突然想转身跑去,却被冷庭殊拉住了。
冷庭殊温和的眼神对视着她,道:“小荷。我知道你一定很痛苦,你一定很想离开。我们也一定可以带你走。”
小荷什么也没说,她依旧扁着嘴,但泪水却已经泫然直下。她那被泪水模糊了的眼眸望着冷庭殊,似有感动,似有凄楚和信任。但她也知道,冷庭殊这么说当然是要让她帮忙。她缓了缓道:“真的?你们真的可以带我走?”
冷庭殊依旧拉着小荷的手,生怕她逃走。他很肯定地点了点头,道:“我们绝不食言。但你要帮我们。”
小荷低着头,道:“怎么帮?”
冷庭殊道:“牢房在哪里?”
小荷道:“就刚才那里。”
冷庭殊道:“还有吗?”
小荷扁着嘴摇了摇头。冷庭殊无奈极了。小荷道:“你们是来救人的?”
冷庭殊道:“是。”
小荷道:“是一个中年人?”
冷庭殊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道:“是。他有一把很特别的剑。”
小荷道:“我没有看见剑。但我却知道,若想救他出去,就得杀了这里的主人。”
冷庭殊道:“杀了她,你也就可以走。”
小荷点了点头。
冷庭殊终于放开了她的手,道:“怎么杀?”
小荷低着头,沉思着。
于亭明一直都在旁边没有说话,但此刻他却走了过来,道:“小荷,别听他的。我现在就带你走。我们没有必要和这个疯子一起去冒险。”
小荷摇着头道:“不。不可能的。除非他死了。否则我不可能出得去的。我只要出了洞,就会立即死。”
于亭明很不解,道:“为什么?”
小荷道:“因为他是妖。他不是女妖。”
冷庭殊和于亭明都怔住了。
小荷道:“刚才我当然是骗你们的。”说到这,小荷低下了头道:“他是一只狐妖。但他却是男的。他是从逆天岛逃过来的。我的身体被他下了诅咒,除非他死了,否则我只要一出这个妖洞,就会死。”她的眼泪又哗然留下。
冷庭殊的眼神透出了对小荷不幸的深切怜意,于亭明更是如此。
冷庭殊的语气变得很平缓,很温切:“那怎样才能杀他?”
小荷的脸色突然沉了下去,思绪了良久,突然道:“我不知道。”
冷庭殊的心再次沉了下去,沉到了底。他相信小荷的话。因为他知道,小荷的确没有必要知道,也没有途径知道。
他只抛下了一句话:“等我出来后,我就带你走。”话一落,他也不理会于亭明,他走向最右边一个石门前,吹灭了石门上一盏灯,门哗然一声打开了。
他毅然地走了进去。
于亭明看着他的背影,是不屑,是讥笑。但小荷却感到那身影很高大,很勇猛。
门外同样是一条秘道。冷庭殊依旧拽着折扇。他的脸色极其严峻,比任何时候都严峻。他的眼睛没有恐惧,只有坚决。
出了秘道,场面就宽敞多了。这里,有温泉,有深渊,还有水晶楼阁和奢华的摆设。这与冷庭殊想象中的样子绝然不同。
他若不抬头,根本就不知道这里只是一个洞。因为洞顶离他实在很高。这里虽然是一个洞,但灯火却非常通明。这也更显示出了它的奢华。
冷庭殊慢慢地走了进去,他来到了正中那水晶柱子撑起的大厅中。
一个少年正抚着筝,弹奏出优美动人的曲子。他的样子很秀丽,很俊俏,身上穿着即华丽又昂贵的锦衣。他总是带着淡淡的微笑,全神都贯入了弹奏之中。似乎根本就没察觉到冷庭殊这个人,或者说根本就不在乎这个人。
冷庭殊也带着淡淡的微笑。微笑,不是因为好笑,而且他在掩饰。他总是喜欢用笑来盖住他所有的情绪,包括不安,包括恐惧。
突然,琴声止住了。少年的手向后一吸,手里突然间多了一把古铜镜。镜中有一条火龙在游动,在咆哮,在喷火。镜中就如同一个窗口一般,显示着窗外的景色。但此刻,窗外却绝非是景色,而是厮杀,是血腥。一条火龙在四个人中穿梭不定,厮杀不止。
少年居然没有理会冷庭殊,他突然道:“啧啧啧……真可怜。”他的声音很特殊,略带了些娘腔。
冷庭殊微笑道:“你的确有些可怜。”
少年居然也不动怒,反倒笑道:“我不可怜。”
冷庭殊道:“哦?”
少年的娘腔更浓,道:“你比他们更可怜。因为你一定比他们死得更快。”
冷庭殊依旧笑着,道:“或许你会死得比我快些。”
少年笑了,没有理会这句话,反道:“至少你比他们聪明,否则也根本就进不来。但聪明的人,却往往死得最惨。”
冷庭殊道:“那我一定很笨,因为我绝不会死得很惨。”
少年依旧没有理会,反道:“白面鬼死了?”
冷庭殊道:“死了。”
少年道:“小荷呢?”
冷庭殊道:“跑了。”
少年道:“就你一个人来?”
冷庭殊道:“是。”
少年笑了笑,道:“可惜啊。胆子这么大,又这么聪明的人,居然在此刻会突然变得笨起来。”
冷庭殊道:“你认为我不该进来。”
少年道:“你当然不该。至少你还很年轻。我若是你,我一定不进来。”
第九章
少年容貌确实很年少,但他的年龄却又绝非年少。他至少活了几百年。他的举止很轻盈,很优美,却与他的性别很不匹配。若他是女人,那他一定很美,至少就这举止,便足以把一个女人映衬得很美。只可惜他不是,只是像而已。但若一个男人的举止像女人,那便不是美,而是恶心。
冷庭殊虽不觉得美,但也不恶心。他回应道:“可惜我却不得不来。”
少年笑道:“但你又为何不等救兵一起来?”
冷庭殊道:“你的火龙足以困住不少人,只怕救兵很晚才来。”
少年道:“火龙不是我的。是这把镜子的。但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快死了。”
冷庭殊依旧用微笑掩饰住了他任何表情,道:“我来救人的,并不是来死的。”
少年道:“救人和死没有区别。你喜欢怎样的死法?”
冷庭殊没有说话。
少年道:“你见过人杀牛吗?”
冷庭殊道:“没有。”
少年依旧微笑着道:“先绑住牛的头和四肢,然后切掉它的尾巴。接着用刀刺开它的动脉,直到它的血流干死去。当你看着它的眼睛时,你一定充满了快感。因为那是垂死挣扎的目光,是让你可怜的目光,是生不如死的目光。它的眼睛或许还会留泪,无助地看着他的主人,但有些人看到后还会笑。因为他终于有肉吃了。”少年说到这,他突然笑了,道:“这就是一种死法。”
冷庭殊静静地看着少年。
少年又突然道:“但你不同,我一定会让你死得华丽一些的。”
冷庭殊道:“是因为我和杀牛的屠夫不同?”
少年道:“不是。每个人都是屠夫,无论谁。但对你,是因我不忍。”
冷庭殊道:“不忍?”
少年道:“因为你没有杀了小荷。”
冷庭殊的脸色有些暗淡了,他突然对少年产生了一丝怜意,少年说那被杀的牛,是否正是在指他自己,是否正是在痛斥着无情的屠夫?他又突然笑道:“你这一定有酒。”
少年道:“你怎么知道?”
冷庭殊道:“像你这般孤独的人,少了酒,一定更不好过。”
少年大笑起来,他反手一吸,一坛酒已经在他的手中。他又抛了一坛给冷庭殊,自己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酒洒得他全身皆是,但他却毫不怜惜。
冷庭殊道:“我总是说,有同样嗜好的人,一般都能成为朋友。”说完,他也解开了酒坛,大喝起来。
少年的袖子抹去了嘴边的残酒,道:“你说的对。只可惜我是例外。”
冷庭殊道:“你为什么要抓他?”他的意思当然是指冷行涣,少年当然是知道的,他笑了笑道:“因为我喜欢。这是我的癖好。”
冷庭殊道:“喜欢抓人的确是一个癖好。那怎样才能放人?”
少年道:“你又何须要问?在你进来那一刻,我已经把答案告诉你了。”
冷庭殊的眼神突然收紧,他警惕了起来,道:“除非你死?”
少年的脸上只有笑。
冷庭殊接着道:“那么,谢谢你的酒。”
少年道:“我的酒一般都不请人。但你确是第一个人。”他特别强调了一个“人”字。
冷庭殊明白,但也有一件事还不明白:“你一定没有喜欢抓人的癖好。只不过你是想引更多的人到这里。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少年道:“你很聪明,所以我突然不想再和你聊下去了。”
他的确不想,因为他的手已经拨动了琴弦。一道刀光如薄冰般划向冷庭殊。少年这一招,显然是想一招定局,那速度简直不是肉眼能看清的。他的这一招,也足以让人毫无痛楚地死去。只可惜,他遇到的不是别人,而是——冷庭殊。
冷庭殊在少年的手一动的时候,他已经跃起,横起了玉笛。
同样是声攻,同样是容貌年少的两个人,但不同的是,少年有几百年的诡异修行。而冷庭殊,也有太乙清经九层和仙履天经一层的修真奠基。相比之下,冷庭殊并未能完全占优势。毕竟,他的战斗经验还远远不足。而少年,却是久经征战的妖怪了。
冷庭殊用的是玉笛,少年用的是魔琴。万丈剑气的摧残下,四条水晶柱子都在瞬间断了。楼阁也突然间塌了。冷庭殊早已经离开,但少年却被压在了水晶楼阁之下。
少年当然不会那般脆弱。他突然出现在了废墟之中,依旧微笑地看着冷庭殊。
第十章
少年左手拿着火龙镜,右手抱着琴。他此刻本并不该笑的,因为他刚刚才从废墟之中出来,若是别人遇到冷庭殊这样的对手,一定笑不出来。但他却笑了,他微笑地看着悬中空中的冷庭殊,道:“我总归还是轻敌了。”他的酒气已经渐渐冒了上来,脸色泛起淡淡红晕。
冷庭殊没有说话。
少年道:“能遇到对手,总是不错的。”话一落,他突然丢掉了魔琴,他空出来的手,往废墟一吸,无数水晶废墟在他的驱使下,竟然悬在了空中。他往冷庭殊的方向一甩,那些废墟便往冷庭殊砸了过来。
冷庭殊想躲,但却已经来不及了。因为那些废墟又多又密,已经将他的路完全封死。但即使如此,对于冷庭殊来说,至少还不算危险。他的笛子划出几道剑气,当几声爆炸声响起时,剑气已经将眼前的废墟完全击碎。使其笼罩出一大片灰尘。
危险不是这些废墟,不是这次简单的攻击。而是那少年。他居然在刹那间冲破了浓浓的灰尘,向冷庭殊袭来。他就正如离弦之箭般,一发不可收拾。他在那一瞬间,击出了一掌。
冷庭殊的瞳孔在收缩,肌肉在抽搐。在那一刻,滚滚热浪伴着巨大的压力向他逼来。他正如同顶着一座大山,一刻也无法喘息。庆幸的是,他的内力并不很逊色。
东方羽若将所有修为用某种方法贯入给冷庭殊,那冷庭殊已经死了。任何人都很难承受住这种方式的传授,何况当初冷庭殊还只是个十岁的孩子。所以,冷庭殊这七年中,一直都是借助东方羽雄厚的真气,一步一步修炼起来。他的确不是什么武学奇才,也并非有多高的武学资质。只不过有东方羽半传半教的方式,让他的修为一再突破。但这样的突破,却已经快赶上了龙勋。
少年狐妖先发制人,所以冷庭殊在气势上已经处在了下风。他的笛子顶住了少年的那一掌。两人也在空中僵持住了。
他们周围,到处都弥漫着虚幻的真气。简直可以将靠近他们的任何东西击得粉碎。冷庭殊的眼睛冷静而深邃,他的嘴角已经露出一丝血迹。但他的身子却未退却一步。
少年狐妖几百年的修行岂非等闲。但此刻,他却已经笑不出来了。因为他的嘴角也露出一丝血迹。他甚至不相信像冷庭殊这样一个少年居然能与他正面匹敌。他总归又轻敌了。
少年没笑,冷庭殊却突然笑了。他的眼神犀利而发亮。就在这迅雷不及掩耳之际,他的身子突然一斜,放松了拿着玉笛的右手,将真气转入空着的左手。他的右臂被少年重重地击中了。
但是,就在这一瞬间,他的左手却也重重地打中了少年的要害。
结束!僵持着的战斗终于结束。两人如同被猎人射中的飞鸟一般,坠落下来。直到摔在了地上。
少年弓着腰猛咳了几声,吐出了一口鲜血。他怔怔地望着冷庭殊。他的眼神充满了沧桑,充满了凄凉。
冷庭殊也绝非好到哪里去。他虽然并未伤及要害,但他的右手却几乎断了。他的脸色苍白,嘴角的血也更浓了。
少年却突然笑了。大笑。“你这个疯子。”
冷庭殊煞白着脸,眼神无力。他缓缓起身,没有说话。
少年突然坐在了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息着。时而能听见他喘息时不顺畅发出的哮喘声。但他依旧大笑,道:“你知道我可以挡,但你也料到,我绝不可能用火龙镜来挡。因为火龙镜本不是武器,若受到撞击,洞外的火龙也同样要受牵连。”他一口气说了这么多,但他还不甘心,道:“所以,你就用了这招,想‘同归于尽’?”
冷庭殊好不容易才挤出了一句话:“是。”
少年不断地喘息着,道:“跟一个不怕死的人打架,结果一定毫无悬念。所以我输得心服口服。”
冷庭殊早已没了力气,他的眼神很乏力,昏昏欲睡。他的整支右手已经染满了血迹。但他却还有力气轻声说话:“我们若不是敌人,一定会成为朋友。”
少年怔住了。他本以为,冷庭殊胜了他,定会沾沾自喜,对他嘲讽不止,但他却万万没有想到,冷庭殊竟会对一个将死之妖说这句话。他的泪水垂了下来,带着凄凉的笑,缓缓地摇着头。他手捂着胸口,道:“即使如此,我们…我们也不可能成为朋友。我……我……”他的人已经躺下,但他的话却还没说完。
“我欠那人太多了。太多了……我…”少年的眼神已经茫然了,已经渐渐暗淡,直到完全成为了死灰色,直到完全听不见他的喘息声。
那人是谁?为什么少年会欠那人太多了?
冷庭殊听清了他话,但他却完全没有会意。平日惜泪如金的他,在此刻,为何落泪了?他望着地上的少年,眼中有多少道不出的苦涩,有多少道不出的怜意。
朋友,根本不无需在乎相处的时间有多久。只在一刻,或许便能决定一个朋友的价值。短短几句对话,短短的相处,已经在冷庭殊的心中决定了少年的朋友价值。他后悔自己出手太快了。他后悔没有留点余力。他的心几乎揪在了一起,痛不欲生。
但他却又在此刻想到了无荆的一句话“你不杀它们,它们就会杀了你。这是永远都不会变的道理。”
人,有时岂非正是这般矛盾,这般无奈?有时岂非总是没有选择的余地?
冷庭殊始终想不明白。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不去想。
他的确没有再想。他痛苦地爬起身子,一步一步艰难地走向少年。
第十一章
冷庭殊的确伤得很重。他的脚步蹒跚,行动迟缓。原本干净雪白的衣服已经被血染透,特别是他的右臂。就连白色的玉笛也已经完全染红了,血正一滴一滴地往下垂着。
若是换作了别人,早已经躺在地上连动都不敢动了。只不过,他的确不是常人。在他此刻的脑中,还有清晰得不能再清晰的意志。他不能就这样躺下,他总归是要救出了人才能安心。
少年狐妖死了。但他的眼睛却依旧张着,脸上依旧挂着泪痕。他那死灰色眼睛,带着茫然,带着不甘。冷庭殊的手轻轻地抚过少年的双眼,让其安息。他闭上了眼,轻叹了一声,拿起了紧拽在少年手中的火龙镜。
或许是因为重伤,或许是因为没有足够的意识,冷庭殊竟没有发现,他的身后突然悄无声息地多了一个人——于亭明。
于亭明此刻的脸上,是欣喜,是怨毒,是阴笑。他一直都躲在秘道口,望着他们的一举一动。无论谁胜谁负,他终究是最后的得利者。他突然为自己有如此聪明的才智而沾沾自喜,甚至不禁笑出了声来。
冷庭殊回过头,无力道:“师兄?”当他望见于亭明那怨毒的眼神时,一种令他毛骨悚然的意识突然闪过他的脑海。
“冷师弟。”于亭明的声音很温和。
突然。
于亭明那把剑刺入了冷庭殊的左腹,面上狰狞道:“师弟,不要怪我。”
冷庭殊的眼睛从未睁得如此大,他那握着火龙镜的左手突然松开了镜子,紧紧地握住了于亭明的剑。只可惜,剑已入腹,他的手也已经血肉模糊,根本看不清是腹中之血,还是手掌流出的血。他满脸都是痛苦之色,整个人不仅仅已经呆住了,连全身的肌肉都在抽搐,都在承受着腹中之痛。
于亭明缓缓地摇着头,紧咬着牙、怨毒道:“不要怪我,师弟。要怪就怪你自己,我绝不能让你爬到我的头上去。绝不能有人比我更优秀。只有这样,我才能得到碧云的心。只有你死了,我才能得到我想要的。”
冷庭殊只能怔怔地望着于亭明。他的眉头紧紧皱着,脸色煞白得如同死人,冷汗更是湿透了全身。他甚至发不出任何一丝力气来,更别提开口说话了。
突然,于亭明抽出了蓝羽剑,一脚狠狠地踹飞了冷庭殊。他早已经知道,温泉边上的深渊下便是一片岩浆。他正是想让冷庭殊掉进深渊,让他尸骨不存。这样一来,他只要谎称冷庭殊和无荆因为胆小而出了洞。接着再杀了小荷。便可以欺骗天下人,告诉所有人,少年狐妖是他杀的,冷行涣是他救的,所有的一切都是他一个人所为。如此,他便足以得到他梦想中的地位,久仰了的声望,甚至还可以得到冷碧云的心。至于无荆,他并不在乎。只要他得到了这一切,再想方设法铲除无荆,他认为并不难。况且,冷行涣就算找不到他儿子,也绝不会怀疑到他,毕竟冷庭殊总是突然失踪,再多一次也并不奇怪。
冷庭殊确实被踹下了深渊……他早在于亭明那一脚踹过去的时候,就已经昏厥过去。
于亭明捡起了地上的火龙镜,忽然冲出了秘道,一路来回地寻找着。他自然是在找小荷,只可惜,小荷却已经失踪了。她竟像蒸发了一般,突然不见了。他本以为,少年狐妖一死,小荷定会来找他,让他带她出去。可此刻,他却如何都找不到她。
于亭明实在不想管那么多了,他认为,小荷并没有看见他杀了冷庭殊,所以威胁并不大。况且,就算小荷看见了,也绝没有证据能证明冷庭殊死在了自己手中。
所以,于亭明回到了宽敞的洞厅之中,挥出全身真气,一剑刺在了镜面之上。
火龙镜碎了。洞外的火龙自然也已经消失了。
接下来,他要做的当然是找到冷行涣。但他却并没有这么做,而是突然运功,自残一掌。他的力道自然控制得恰到好处,虽然并不好受,却也总归流出了一口血,挂在了嘴角。他躺在了少年狐妖旁边,一动不动地等着龙勋他们赶过来。
龙勋、韩林、孙谨和左洛等人也果然都来了。火龙消失了,那个通报的弟子也自然通报了冷庭殊和于亭明在洞内的消息。
当所有人看见于亭明躺在地上,嘴角留着血,旁边还躺着死去的狐妖时,任谁都会想到,于亭明立功了。如若再加上于亭明自己的吹嘘和夸词,龙勋等长辈自然少不了称赞几句。
但左洛和冷碧云也当然不免要追问冷庭殊的行踪,于亭明也确实依照计划,告诉他们冷庭殊因为胆小而出去了。这样一来,除了冷碧云和左洛,所有人又再次对冷庭殊更为不屑和鄙视。当然,这样的话是不能让左洛相信的。左洛虽还不完全了解冷庭殊的实力,但他却很了解冷庭殊的为人。他知道,冷庭殊绝不会因为胆小而逃出去的。
他们又在一间石室内找到了奄奄一息的冷行涣。由此也更让于亭明的功劳锦上添花。
终于,如此凶险的行动结束了。冷行涣逃脱一劫后,也总归和所有人一样,回到了仙踪峰。
于亭明果真得到了他想要的。他得到了云封等人的器中,得到了所有弟子们奉上了的钦佩和尊敬。也同样得到了他梦寐以求的地位。况且他的名声还远扬于天下,受到更多江湖人士的敬仰和传诵。由此,他也变得更加不可一世、狂妄自大。
在此之前,江湖上绝没有人知道仙踪峰有个叫于亭明的人。甚至于仙踪峰都有很多弟子不知道有这么一个人。但若是现在,江湖上知道于亭明的人绝不在少数。很多人都听过,于亭明一人单枪匹马,灭了整个冥王山妖洞。单单是如此简单的一句话。就足以让他在江湖上威名远扬。
第十二章
半个月过去了。寒冬也过去了。
仙踪峰上,伤愈后的冷行涣整天始终沉着脸。原因实在简单不过,冷庭殊又失踪了。
这次的失踪实在不太一样。冷庭殊确实是去过了冥王山后才失踪的,况且左洛也的确看见冷庭殊进了妖洞。但若就这么失踪了,当然就与平日绝然不同。即使仙踪峰上的每一个人都相信了于亭明,但冷行涣一家却始终抱有怀疑和担忧。
左洛早在半个月前就做不住了。任谁都无法比他更了解冷庭殊这个人。所以,对于于亭明的话,他一句也不相信。
冷碧云也不相信,所以她和左洛一起下山,找了半个月。即使他们如何打听,如何寻觅,却也毫无头绪。
这天,春光明媚。冷碧云却觉得这春光很碍眼。她实在很不耐烦了,走在街上便沉着脸道:“左大哥。我们都找了这么久了。还是一点消息也没有啊。殊儿不会真的出事了吧?”
左洛收敛了平日嘻嘻哈哈的表情,变得很沉稳,道:“绝不会。”虽然这是一句很肯定的话,但在他说出来的语气却显得不怎么肯定。
冷碧云道:“若是让我找到他,我一定敲破他的脑袋再说。”
左洛叹了叹道:“若是还能敲他的脑袋,我也一定多敲几下。”
冷碧云突然扁起了嘴,道:“还说绝不会呢。你本就认为他很可能已经……”冷碧云越说到后面,声音越有些哭腔。
左洛这才发现自己说错了话,道:“不会,不会。他一定活得好好的。或许就在某个酒馆喝酒呢。”
冷碧云道:“左大哥又骗人。若是他平安无碍,怎可能一点消息也没有呢?至少也该回家看看啊。”
左洛终于说不出话来了。这半个月,他在冷碧云面前总是说冷庭殊不会出事,而且总是很肯定。但是,如今毕竟已经过去了半个月,他实在想不出怎样安慰冷碧云了。
冷碧云道:“左大哥相不相信于师兄的话?”
左洛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可我却真的希望那小子说的是真的。”
冷碧云吓了一跳,道:“为什么?”
左洛道:“冷兄弟若真是逃跑了,那他现在一定没有危险。我们也无需大海捞针。因为他总归会回家的。”
冷碧云道:“但他并没有回家。”
左洛不否认。
冷碧云又道:“那我们难道就这么大海捞针么?左大哥也没办法么?”
左洛突然无奈道:“有一个办法。但不一定是好办法。”
冷碧云道:“快说。”
左洛道:“我师叔或许知道。”
冷碧云道:“你师叔?他怎么可能会知道?”
左洛道:“就因为他是神算子——施算。”
冷碧云突然眼前一亮,道:“他是你师叔?那你师父岂非就是神医苟活?”这两个天下间最传奇的人物,早已经家喻户晓。
左洛道:“对。但我却从未见过我师叔。所以我们只能先去找我师父。”
冷碧云突然跳了起来,高兴道:“我早就怀疑左大哥你绝不是普通人,所以你一定会有办法的。”
左洛被说得竟傻笑了起来,摸了摸头道:“我没那么厉害。况且这也不一定会是好办法。”
这的确不是好办法。因为苟活已经离开了。他们赶了好几天才到海平城,只可惜苟活却走了。就连左洛也根本猜不透苟活到底去了哪里。
左洛无奈地叹了一声,遥望着远方,心中暗道:“冷庭殊。你可千万不能出事了啊。”
冷庭殊的确没有出事。有些人好像天生就幸运,命运之神总是将比死还痛苦的事留给了活人,由此来弥补他没有死去的幸运。冷庭殊显然就是这种人。
他足足昏迷的半个月。当他醒过来的时候,眼前这人却是他绝对想不到的。冰雪般的肌肤,水汪的大眼睛和那嘤咛的怪笑,使她显得即可爱又调皮。
她那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眨也不眨地望着冷庭殊,怪笑着道:“嘻嘻,你终于醒了。”
冷庭殊果真吓了一跳,道:“小荷?”他这才发现,他全身无处不痛,特别是右手臂和腹部。他的脸突然挤出一丝痛楚。
小荷依旧笑着道:“你还认得我证明你好得差不多了。至少脑袋还没坏。”
冷庭殊却没有一丝笑意,道:“我没死?”
小荷道:“你当然没死。”
冷庭殊道:“是你救了我?”
小荷道:“不是我还有谁?难道是你娘救了你?”
冷庭殊实在费解,道:“什么意思?”
小荷道:“你昏迷的时候,老是喊着娘啊娘的。我还以为你把我当作你娘了。”
冷庭殊满脸苦笑,道:“我的确作了好多恶梦。”
小荷笑着道:“确实是恶梦。不然怎么会老喊一只昆虫。”
冷庭殊更不解了“昆虫?”
小荷道:“虫虫不是一条昆虫么?”
冷庭殊依旧满脸苦笑。
小荷又道:“我发觉你真的好有趣。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你在做梦似的。还老是喊着梦啊梦的。”
冷庭殊彻底无语了。
小荷的话实在不少,而且还故意装傻道:“这又是虫虫又是梦的,你做的到底是什么梦啊?虫子总归要变成蝴蝶的,难不成你做的是蝴蝶梦?”
冷庭殊突然明白了一个道理。若是遇到小荷这样的女孩,最好一句话也不说,一句话也不解释,否则麻烦一定不少。
小荷见冷庭殊不说话了,有些无趣了,嘟囔着嘴道:“人家可是在这里守了你半个月。你怎么连一句谢谢也没有呢?”
冷庭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道:“是是是。我怎么会忘了。实在万分感谢。”冷庭殊的口气,似乎就快跪了下来。
小荷突然打断,显得很享受的样子,道:“你一定有好多问题要问吧?”
第十三章
冷庭殊的确有很多问题要问。但若是别人,第一个问题一定是问自己是如何获救,如何脱险。但冷庭殊却是例外,他问的第一个问题竟是:“我爹怎样了?救出来了么?”
小荷吃吃地笑了,道:“他如今绝对比你要好得多。”
冷庭殊终于松了一口气,道:“你为何要救我?”
小荷砌了一杯水递给了冷庭殊道:“因为你是好人啊。”
冷庭殊接过水,喝了一口道:“好人?”
小荷总是在笑,笑得很迷人“是。好人总是很短命的,特别是聪明的好人。但聪明的人,有时候往往也会做一些很笨的事。而且还笨得致命。比如说你。”
冷庭殊不否认,也不承认。他只是轻叹了口气。
小荷接着道:“你一定忘不了于亭明这个人”
“我万万也想不到他会暗算我的。”冷庭殊的眼中并没有凶光,没有仇恨,只有无奈,只有不屑。对于于亭明这种的人,他总觉得很厌恶。去恨这样的人,或许才是一件更笨的事。他相信,于亭明如此自作聪明的人,早晚有一天会也会吃上苦果。至少冷庭殊没有死,便能让他吃上不少苦果。
小荷道:“他如今已经闻名于天下。被誉为所谓的几百年难得一遇的聪明奇才。只不过半个月,他的名声已经盖过你爹了。”
冷庭殊并不在乎。虽然这些本该属于他的,本是被于亭明一剑一脚抢走的。 但他也本就不喜欢虚名,不在乎别人的评价。他只在乎他的朋友,他的亲人,还有他的仇恨。
小荷见他迟迟没有回应,似乎在思索着,于是又道:“难道你就不想知道我是怎样救你出来的?”
冷庭殊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你一定会说。”
小荷笑了,道:“我不一定会说。除非你问了我才说。”
冷庭殊苦笑道:“那……敢问大慈大悲的救命恩人,您是如何将我救出来的?”
小荷扑哧一笑,忽又装得很严肃,活像个老先生,道:“话说当天,于奸贼将你踢下深渊那一刻,我已经纵身而起,飞下深渊,在千钧一发之际将尔救出。”
冷庭殊也装得有些陶醉了,道:“哦……恩人啊。当时您又是怎样带着我出了洞的?”
小荷明明没有胡须,却虚空捋了捋,装得实在又好气又好笑,道:“我在洞里呆了那么久,当然知道还有别的出口。”
冷庭殊终于挂上他那贯有的微笑,道:“恩人果真是世外高人啊。不仅藏了一身高超的武艺,还有一颗聪明的脑袋。”
小荷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道:“我的脑袋不用藏。不过你当时却已同死人没了区别。还好你内功很高,护住了心脉,才能拖住很久。我可是替你找了不少郎中,他们也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你救活了的。”
这话说得实在风趣,但在冷庭殊耳里却一点也不风趣,反倒有些后怕,但同时也对小荷充满了感激,他叹了一声道:“贱命一条,实在劳你费心了。”
小荷却板起了脸,道:“你怎能这么说自己呢?”
冷庭殊只有一脸苦笑,忽又想起了什么,转开了话题道:“小荷,你怎么会有钱帮我治伤的?”
小荷笑着道:“我把你全身值钱的家当全卖了不就有钱了。”
冷庭殊怔住了半饷,无奈叹道:“那些总归是身外之物,卖了也罢。”
小荷突然笑了,道:“这么说你真不要?”
冷庭殊确实很想要,那些东西除了虫虫的画扇,还有仙履天经和临清玉笛,如此宝物,换成了谁都不愿舍弃。
小荷忽又怪笑道:“我钱倒是没有,不过珍珠宝玉倒是不少。还不至于卖了你那些东西了。”她突然笑着从桌子的抽屉里拿出了冷庭殊的所有东西。
冷庭殊实在只有苦笑,道:“无论如何,你总归是我的救命恩人。”他突然想起身,却使不出一丝力气,且全身越发生痛。
小荷急忙上前道:“你想要什么?告诉我,我帮你。”
冷庭殊本想起身道谢,却偏偏动不了,道:“你的救命之恩,我真不知该如何报答。”
小荷道:“你不是想给我磕头吧?我可不要。何况我并没有想你如何报答。”
冷庭殊显得很惭愧,头一垂才发现自己的衣服都换了,忽然吓了一跳,道:“我的衣服呢?”
小荷道:“当然是丢了啊。那几件衣服都发臭了,难道还留着当古董么?”
冷庭殊道:“这倒不是,只不过,是谁帮我换的?”
小荷突然垂下了头,低声道:“当然是我了。难道是那些郎中啊?”她的话一说完,眼睛便直盯着地上,粉嫩的脸也滚烫了起来,。
冷庭殊有些吓住了。他突然发觉自己实在不该问的。所以他随即转移开了话题,道:“呃……这里是哪里?”他这才注意了所处的屋子。这里的摆设很简单,但却无论什么日常该用到的东西都有,一样也不多,一样也不少。
小荷这才拾起头,笑着道:“你猜。”
冷庭殊道:“我一定猜不到。否则你一定不会让我猜。”
小荷嘤咛一笑,道:“你当然猜不到。任谁也猜不到。”
冷庭殊道:“哦?”
小荷嘤咛一笑,道:“这里是风新城最有名的青楼。”
冷庭殊又吓了一跳。他突然发觉,小荷无论说什么话都让人意外,无论做什么事也都比别人刁钻。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十四章
冷庭殊吃过饭后,倚在的窗前。虽然昏迷了半个月,很少有东西入肚,但饭总归不能一口气撑太多的。虽然他的伤口还没痊愈,但勉强站着还是可以的。
窗下正是青楼的大门,离冷庭殊的厢房正好有两丈多高。春已怒放,杏花也已结蕾,柳翠花红,碧池轻皱。楼下的来往过客络绎不绝,门前浓妆粉黛的红尘女子语笑嫣然,时不时嗲声嗲气地拉拢着路过的男子。冷庭殊不禁笑了笑,道:“小荷。我实在想不通一件事。”
小荷笑着道:“我就知道你肯定想不通。”
冷庭殊不否认。
小荷接着道:“你一定想知道,我是如何将一个快死了的人带进这的?”
冷庭殊笑着道:“是。如果我是老板,我也一定不会让你带进来的。何况你还是女人。”
小荷怪笑了一声,道:“那老板不仅肯,而且还恭恭敬敬,不敢多说半句。”
冷庭殊道:“若是这样的话,那只有两种可能。”
小荷道:“哪两种?”
冷庭殊道:“拿刀架在他的脖子上,或者把整座青楼都买下来。”
小荷笑了,道:“聪明。小女子手无寸铁,当然是威胁不了人家。所以我的确是把青楼买下了。”
冷庭殊道:“你实在没有必要买下。买个青楼倒不如买下个客栈。”
小荷道:“若是客栈,一定早就被人发现了。但若是青楼,那便谁也找不到我们了。何况青楼对男人来说总归要比客栈好得多,若是每个男人都有钱,谁不想给自己买个青楼?那些达官贵人的家岂非正如青楼?不同的只是这些妻妾伺候的总是同一个人而已。有些的女子甚至还没有自由,没有报酬,不也比青楼的女子要痛苦得多?况且,你若愿意,这里的姑娘你也可以随便挑。”
“只可惜,我虽然也是男人,但对青楼的女子却兴趣不大。”冷庭殊除了苦笑,实在不该针对这个话题再说下去,但他也着实有些佩服小荷的聪明机智。他又即刻转开话题道:“那些来给我治伤的郎中也都是女人?”
小荷道:“当然是男人。你哪有那么好的艳福,连治病都要女人。”
冷庭殊苦笑道:“可是,他们怎么方便进出此地呢?”
小荷道:“若是有很多钱给他们,自然也就方便了。”
冷庭殊明白这个道理,他是柳轩筠的时候就很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他没有否认,但还是不解,道:“很多钱?你有?”
小荷道:“当然是我有,难道是你这个穷光蛋有?”
冷庭殊道:“你怎么会有?”
小荷嫣然道:“自然不是抢来的。我说过我有不少宝物。”
冷庭殊道:“那宝物肯定是非常稀少。否则怎可能将整座青楼都买下,而且还能让郎中们舍弃颜面。”
小荷笑而不答。冷庭殊也只好不问,毕竟这是别人家的私事,多问了反倒有些失礼。
冷庭殊看着远处,沉思了良久,突然道:“狐妖对你不好?”
小荷突然沉下了脸,沉默了好久,道:“你觉得他好?”
冷庭殊道:“我只觉得他不坏。”
小荷:“他要杀了你,还不坏?”
冷庭殊道:“至少他没杀了我爹。我总感觉他有些迫不得已。”
小荷道:“为什么?”
冷庭殊道:“我实在不明白他为何不杀我爹,而且还引仙踪峰的人去冥王山。这对他完全没有好处。”
小荷道:“有。他想得到仙履天经,得到更高的修炼。”
冷庭殊道:“哦?”
小荷接着道:“他引更多的人来,就是想多抓住几个重要的长老来要挟你们交出天经。”
冷庭殊道:“他告诉你的?”
小荷道:“是。”
冷庭殊道:“你和他关系不一般。”
小荷道:“的确不一般。我被他锁在那个妖洞,不见天日整整四年。就因为他爱上了我,所以我就得承受这种痛苦。”小荷说得眼眶都已经红了。
冷庭殊实在想不到,刚刚还带着笑意的小荷突然间就变得快哭了出来。他没有追问小荷的身世,毕竟这都是不堪的往事。
他在思考:若是为了天经,狐妖为什么还说他欠了别人太多?他究竟是欠了谁太多? 若不是为了天经,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冷庭殊在思考的时候,他的眼睛总是那么深邃,那么集中地望着一处地方。
若是狐妖口中的那个人命令他这样做的呢?那么,那人的目的又是什么?
“我欠那人太多了,太多了……”
冷庭殊不断地在咀嚼着这句话。
狐妖这句话无疑是出卖了他欠的那个人,或许正是对那人有所不甘,但又无可奈何,在将死之际才不禁地吐露了出来。
所以,冷庭殊得出了一个结论——狐妖绝不是为了天经或某种利益。否则狐妖一定不会显得那么无奈,那么无畏。若不是为了利益,那只有一种可能:一定是有人要对付仙踪峰。狐妖的任务只是为了引来仙踪峰的人,当他和仙踪峰的人打到两败俱伤之际,主谋者便乘机出击,围灭仙踪峰,从而渔翁得利。狐妖口中的他欠的那人一定就是主谋,只要找出这个人,就能知道是谁要对付仙踪峰。
但是,怎样才能找出这个人?狐妖已死,这条线索自然也就断了。想要得到答案,除了等待对方下一步行动,冷庭殊实在想不出别的办法。
第十五章
北国的雪已渐渐融去。天地原本白茫萧瑟的一片,在春风殷勤的抚慰下重新变得生机勃然。
海平城内,天外客栈。
一个有力而沧桑的说书声覆盖了客栈中的任何声响。
“如果说,天方国是仙境,夜潭国就是凡俗。南国是脂粉,那北国一定就是江湖。是腥风血雨、明争暗斗的江湖。有人说,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这话实在精辟。”
能讲出这般脍炙人口的江湖趣事,除了陈文海之外还会有谁?
陈文海掷地有声道:“如果你身在江湖,且即不是聋子,又不是瞎子,那你就一定听过近日即将来临且又轰动天下的三派天涯论剑。这三派当然就是侠义庄、仙踪峰和玄静寺。智者云,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既然如此,那又为何偏偏还要论剑呢?”
话一到此,众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吃饭的放下了筷子,打尖的探出了头,专程看热闹的更是目瞪口呆。
此刻,客栈入门处进来的一个看似年迈的老人。老人面色苍黄,白发垂鬓,步履缓慢无力地走了进来。他一进门便坐下了,静静地听着。
陈文海的话只不过歇了一下又接着道:“原来,夜潭国一大魔教鬼阴门的势力与日俱增。玄静寺与之抗敌了数百年,虽勉强抑制住,但也迟迟无法将其彻底铲除。于是乎,十日前,玄静寺惠能方丈便邀约了两个人。这两个人当然就是侠义庄的庄主萧暮云和仙踪峰的掌教云封。”
正当这时,客栈外又进来了一人。此人进门后便站在门口,一动不动。谁也没听到他的脚步声,谁也没发觉他是何时进来了。他的腰板挺得不能再直,目光更如同北国冬雪那般冰冷。除了无荆,世上只怕再难找出这样一个人。
陈文海发觉了他,但并不认得他,他又接着道:“惠能方丈的意思自然清楚得很。若让鬼阴门再将势力渐渐扩大,只怕玄静寺也难以再抵挡其锋芒。于是,他便提出要三派联合,一齐将鬼阴门彻底铲除。一向大义凛然的萧庄主和云掌教当然在所不辞,这便约下了三派齐心合力的盟誓。在此,萧庄主更是深谋远虑,提议需从三派中选一派为统领,领导灭魔,而不至于一盘散沙。在几经商讨后,三派最终约定于二月十五之日在天涯召开空前的三派论剑,胜者为尊,一统群英,齐心灭魔。说到这,自然有人要问。既然是要灭魔,为何还如此大张旗鼓,举行天涯论剑?这自然是有一番道理的。即使不大张旗鼓,鬼阴门未必会不知三派联合起来与其对抗。毕竟三大派一联合,岂是能瞒得住的?如此规模,人多口杂,势必会让魔教的人早有所防备。既然如此又何必故弄玄虚?”陈文海突然止住,喝了口酒道:“好了。今日到此为止,多谢各位赏脸。”
众人听完这段,快声四起,大方的人更是给了不少银子。陈文海总归又赚了一把。即使是听得还没尽兴的人也只能无奈地离开。因为这是陈文海的规矩。听多了他说书的人都知道他这个规矩。只要他说‘到此为止’,即便是大罗神仙也休想让他再讲下去。
客栈里的人散的散去,回房的回房,吃饭的继续。唯独无荆还站着。他就像一副雕像,一直都伫立在门前,特别是他的眼睛,更像一副雕塑的眼睛。这双眼睛从未离开过方才进来坐下的年迈老人。
那年迈老人似乎根本不知道有无荆这个人存在,或许根本就无视他的存在。
突然,无荆走到了老人的桌前,正面对着他,道:“你是施算?”
老人没有说话。不是他不想说,而是他说不了。他抬起头望着无荆,突然又抬起了苍老黝黑的手,用真气在虚空之中划出两个字。两个别人正面看得懂的字——“正是。”
无荆看得懂,他当然认得字。宫南雪不仅仅只是教他剑术,还教过他读过书。此刻,他毫无表情,淡淡道:“你可曾算过自己的祭日?”
施算笑了笑,又划出了一行字“算过。”
无荆道:“是哪一天?”
施算划到:“今天。”
无荆道:“看来你果真是神算。只可惜你却不会说谎。”话一说完,剑光就已经闪过。如同流星,如同闪电。流星和闪电都只是存在一瞬间,所以剑光也一样,消失在了无荆的剑鞘之中。
施算倒下了。他的血从喉咙处飞溅而出,却一滴都没有溅到冷漠无情的杀手。施算是挂着微笑死去的。他绝不像大多死在无荆剑下的人一样惊愕,他似乎毫不恐惧,毫不怨恨,似乎得到了某种解脱,如释重负。
客栈里。尖叫声早已经盖过了一切。无情的杀手正是在这样的恐惧声中毫无畏惧地走出了客栈。
陈文海一句话也没说,一句话也没问,更没有尖叫。但这一切他都看在了眼中。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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