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小山踏前一步,道:
“你应该知道我说得了做得到的,反正我金小山没家没累,杀了你我拍ρi股走人,你的
这座庄院里,大概还没有人拦得住我,当然包括你养的几只啃过人肉的黑狗。”
就在这时候,只见一个武师急步走进大厅,看他那种满面疲惫,仆仆风尘样子,光景是
远道赶回来了。
关金一见,忙问道:
“怎么样了,可找到二老爷?”
那武师低声道:
“墨云谷那面死了四个大头目,小的赶去的时候,二老爷正好出外了,所以没有依计行
事。”
关金一声长叹,道:
“这次真的误了大事了!”
金小山冷冷的望着关金。
他心中在想,你这个黑心肝的老贼,还以为我不知道呢,当年你准是谋害了一群淘金客,
这才霸住这一带自立为主,以为我不知道,他娘的原来有钱人的钱不一定全是来的正当呀!
关金望望面罩寒霜的金小山,一声长叹,道:
“姓金的小子,算你狠,也算你走运,姓关的认了。”
边自怀中一阵掏取,五张各一千两银票早怒掷在金小山面前,狠声道:
“别太高兴了,早晚我还会一张张的收回来的。”
金小山呵呵一笑,道:
“收不收得回去,可不是全凭你姓关的一句话,那是要露出点真才实学才算数。”
关金突然大怒的破口大骂,道:
“拿了你的银子,滚你的蛋去!”
哈哈一声笑,金小山旋身抖手打出“阎王梭”,但银芒只在关金面前一闪而退,吓的关
金全身一震。
一旁的武师正要拔刀冲杀而上呢,早见金小山的阎王梭突然自他的肩头下击,“当”的
一声响中,“阎王梭”带着地上的五张银票已落在金小山的手中。
只要银票本身不假,有点破损也无妨。
一声哈哈,金小山的人已在大厅外。
关金还想再骂几句他才冲到大厅门口,哪里还有金小山的人影。
◎◎◎
走出关家庄,金小山顿觉轻松不少。
天黑没关系,这条路他熟得很,没多久他就到了老金矿村。
金小山先到自己的那座茅屋,还真的已经给“坐山虎”张耀给烧的一滩灰烬——
于是他想起了北斗峰下自已的家——
也想起被烧死的妻子小小与儿子九九。
金小山面目僵呆的自言自语:
“姓张的,你又一次烧了我亲手搭盖的屋子,你等着付出你应付的代价吧,我的儿!”
一阵追思过后,金小山走到钱家饭铺门口。
这时饭铺的门关得很紧,他一推未推开来,这才拍门叫道:
“小五子,开门啦!”
饭铺里突然有人叫道:
“是金兄弟回来了,快去开门。”
金小山一听就知道是钱掌柜的声音。
早听得小五子道:
“是金哥吗?”
金小山又听得拉凳子桌于声音,然后大门被拉开了,小五子早迎了出来。
金小山点头笑着走进饭铺里,钱凤已从里面跑出来,金小山忙笑道:
“听说这里闹土匪,你却安然无恙,倒是令我大为惊奇呢。”
钱掌柜迎上来,道:
“金兄弟你也知道老金矿村闹土匪呀,还好我们知道的早,后院有个地窖,阿凤就是躲
在那儿的。”
金小山坐下来,道:
“给我下碗面吧。”
钱掌柜摇摇头,道:
“红薯稀饭还有,白面连麦子全被那帮土匪抢光了。”
金小山一愣,道:
“眼看着冬天就来了,老金矿村的人们怎么过冬呢?”
双手一摊,钱掌柜道:
“怎么办,连银子全被抢光了,这是出乎意料之外的,多年来土匪顾不到这里的,哪想
到今年全走样了呀?”
金小山扒着红薯包谷稀饭,心中可在琢磨,如果“坐山虎”张耀不知道我金小山,如果
我没杀了他的人,而老金矿村也没有个“金记镖局”,姓张的绝不会对老金矿村下手,显然
自己给老金矿村带来了灾难。
心中有了愧疚,金小山偷眼望望一旁坐着的钱凤,只见钱凤也在望他,不由一笑,放下
碗来道:
“钱掌柜的,老金矿村近百口人总得设法子吧,日子总是要过的呀!”
钱掌柜道:
“我去求过董五爷,可是他们大部分的人全回乡了,你是知道的他们一走就是结伴上路,
听董五爷说在往上川府的那条路上如今平静,连他也要回乡了。”
金小山一听,这才缓缓自怀中摸出两张银票来,他往桌子上一放,道:
“早些找人往上川府去办多些粮食回来,人总是要吃饭的,我走了。”
钱掌柜取过银票,不由得大叫道:
“两千两呀,我的妈呀,全老金矿村的人有救了呀!”
钱掌柜招手叫金小山,但金小山回头一笑,道:
“我还有事要办,大叔还在等我呢!”
紧跟在金小山身后的钱凤哀愁的道:
“就知道你大叔,也不同我说一句话就走了。”
金小山道:
“我当然有话要同你说,但这可不是一时间我就说得出口的,你等着我回来吧。”
钱凤想跟出去,但金小山手一拦,又道:
“外面黑的很,可别出去。”
钱凤道:
“这时候你上哪儿找水大叔?”
金小山高声道:
“过山岭村!”
听起来人已在十丈外了。
钱掌柜这才自言自语道:
“原来他们住到过山岭那面了。”
一旁的小五子惊讶的道:
“走的快也得三更过后了,金哥难道不怕狼?”
钱掌柜望着手中银票,道:
“小五子,你以为人出狼哪个厉害?”
小五子一想,道:
“终究还是人厉害。”
钱掌柜一笑,道:
“这不就结了,他连山上土匪都不怕,岂又会怕狼的!”
于是小五子也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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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残阳 >> 《阎王梭》
十八、水家父子凄凉忆往事
金小山赶到过山岭村的时候,三更天才过了一半,灰蒙蒙的夜色中,扁家的大门前面似
乎站了个人。
北国荒山中的初冬季,白天已是满山枯黄干辣,夜半更是萧煞一片而更见凄凉了。
渐渐的走近,也渐渐的看清楚那人是谁了。
一根手杖拄地,双目直视着自已,连嘴唇在翕动,金小山也看见了,光景可不正是大叔
啊!
突然涌起一阵辛酸热泪,含着无与伦比的兴奋奔腾而涌出眼眶来,犹似远方游子的归来,
金小山咽哑着叫了一沉声:
“大叔……”
人已扑过去跪在水行云面前。
没有咳声,枯瘦如柴的手按在金小山的头顶上,水行云抽动着无来由的两管稀鼻涕:
“小子,你总算没叫大叔白操心,终于平安的回来了!”
金小山缓缓的站起来,道:
“夜来外面凉,大叔,我们有话回屋里说去。”
水行云点点头,就在金小山的扶持下走进屋子里。
金小山忙把灯点上,这才看到这间客房中也只是一张大床一张桌,水二兄弟正睡得浓呢。
拉过一张凳子坐下来,水行云道:
“白天听说老金矿村被抢了,你知道吗?”
金小山点头道:
“我就是从老金矿村来的,我们的金记镖局全被那帮土匪烧了,好像是冲着我们来的。”
水行云一声干笑,道:
“意料中事,原因是我们挡了那帮土匪的财路。”
边又细看金小山一眼,道:
“算算日子,你应该回来了,所以我睡不着,这才起来门外看看,想不到你还没叫大叔
失望,怎么样,事情全办好了吗?”
金小山低声道:
“事情全办好了,不过我在关家收取另外五千两银子以后,转回老金矿村,发现他们被
土匪这么一抢,连冬天只怕也过不去了,所以我就擅作主张的给钱掌柜两千两银子,叫他着
人去上川府办粮食。”
他赧然一笑又道:
“我想做点善事,也好给大叔添添寿,大叔不会怪我吧?”边又取出另外三千两银票三
张出来,但水行云叫金小山自己留着。
水行云一声哈哈,道:
“镖是由你保,银子当然应由你支配,你心存仁义,行事还不忘对大叔一片孝心,这是
你小子有良心,过来靠近点,让大叔看看你……嗯,气色还不错,一路上,可遇到些什么样
的古景,说给大叔听听。”
金小山忙坐近水行云身边,低声道:
“大叔,我发现一项天大的秘密呀!”
水行云道:
“说来大叔听听。”
金小山比着手势,道:
“大叔呀,墨云谷主他姓关,叫关浩,而且也是老金矿村北山凹关家的二庄主呢!”
水行云并不惊奇,只木然的面皮一抽,道:
“就是这些吗?”
金小山一愣,道:
“原来大叔已经知道了。”
水行云道:
“对付一个要取我项上人头而处心积虑谋夺阎王梭的人,如果大叔还不知道他是何人,
大叔岂非是个糊涂蛋,这事大叔只是从前对你稍提一下,指望你有一天替大叔扳回颜面,出
口恶气!”
金小山忙问道:
“小子一直没有忘记这件事,就等大叔吩咐了。”
水行云道:
“别急,这事还有待琢磨,你且说说看那洛阳巡抚衙门大街十号住的是什么样人物。”
金小山道:
“姓司徒的,而且子也打听到了,姓关的送上那尊金菩萨,为的是祝贺司徒壮的八十大
寿,因为当年姓关的有嫌疑谋害十多名淘金客,官司是姓司徒的大力拦下的,感恩图报的就
送了一尊金菩萨。”
冷冷一笑,水行云道:
“其实那尊金菩萨正是我水行云之物,却被关金当人情送到了洛阳城。”
金小山伸手挖挖自己耳朵,道:
“大叔你说什么?”
水行云面无表情的道:
“别这般的大惊小怪,大叔如果对你小子吐出肚皮里的苦水,只怕你准会吓一大跳的晕
过去呢。”
金小山道:
“既然金菩萨是大叔之物,当时就该留下来呀!”
水行云拍拍衣袋,道:
“有姓关的信在,还怕以后他们抵赖不成!”
金小山道:
“可是金菩萨已经送入司徒府中,我们如何去取回呢?”
水行云道:
“那是以后的事。”
金小山又道:
“我在往洛阳的道上,遇上自称是墨云四煞的四个黑衣劲装大汉,他们一心要夺‘阎王
梭’,当然还要我的命。”
突听得水行云冷笑道:
“狗屁的墨云四煞,那四个原是关浩的贴身武士,六七年前横行在关洛道上的关洛四魔
罢了。”
金小山轻松一笑,道:
“别管他四魔也好,四煞也罢,全叫小子我把他们送进酆都城了。”
水行云淡然道:
“跳梁小丑尽唬人,本不值放手一搏。”
金小山这才对水行云又道:
“大叔,小子终于打听出杀家仇人‘坐山虎’张耀的下落来了。”
水行云一把握住金小山的手,惊奇的道:
“他在哪儿?”
金小山手指北方,道:
“六盘山,就是他伙同‘桃花娘子’方小玉抢劫老金矿村的,目的就是我们。”
呵呵一笑,轻拍着金小山的肩头,水行云露出他从未有的欢愉之色,道:
“你已找到仇人,那正是大叔重回山谷的日子不远,不过——”
金小山忙笑道:
“看大叔高兴,小子更高兴,大叔要指教,小子一定会听大叔的。”
水行云收起笑容,面上又是一片冷漠的道:
“那个‘桃花娘子’方小玉可真是个害人精,人说女人祸水,她可足以代表了。”
金小山道:
“大叔的意思是——”
水行云道:
“‘阎王梭’本不放女人血,这是大叔曾对一个女人立的誓,但如今‘阎王梭’在你手
中,自当他论,如果再遇上这女人,杀了她!”
金小山点点头,道:
“小子也早有此意,几次三番的被她溜掉,一个女人,又长的那么美,小子实在不愿在
后面猛追不放。”
水行云道:
“那是一条花斑毒蛇,一而再的加以纵容,小心被她噬上一口,那时候她绝不会饶你
的。”
金小山道:
“下次见了面,我先收拾她。”
水行云道:
“你既然遇上了毁家杀妻及杀子仇人,准备如何收拾那‘坐山虎’张耀?”
金小山道:
“回来的时候,遇上四个土匪拦住小子去路,听说六盘山他们的魁首是张耀,我就没有
取他们的命,为的是要他们带口信给那姓张的,三天以后的正午,我在老松坡下与他决一生
死之斗。”
水行云道:
“已经过了一天了。”
金小山道:
“可是老松坡就在老金矿村与六盘山正中间,小子我赶往老松坡,快的话半天功夫就到
了。”
微微一笑,水行云道:
“也好,我们明日一早赶到老金矿村去。”
轻拍着金小山又道:
“你也走了一天该歇着了,就在这大炕上挤着睡上一晚。”
金小山有些累,但他却又十分兴奋,兴奋得直到四更天才合起眼皮,水行云父子早已沉
睡入梦乡了。
金小山还是被水二的惊奇声扰醒的。
水二天亮醒来,见金小山睡在一边,不由惊“咦”一声,金小山揉揉眼睛坐起身来,示
意水二要轻声,别吵了大叔的好睡。
于是二人轻轻下炕走到外面,不料远处山道上正有二十多人肩上抗着扁担布袋等物,匆
匆往五老峰那面走去。
金小山一愣,忙走上前去,早见人群中走过一人来,这人高声叫道:
“是金哥哥呀!”
金小山一见笑道:
“原来是小五子,你们这是上哪儿呀?”
来人正是钱家饭铺的小伙计,他见金小山走来,忙高声对所有走来的人道:
“这就是金记镖局的大镖师金小山,老金矿村今年能过这个冬,那全是金大镖师所赐,
大家快过来谢过。”
呵呵一笑,金小山忙对大伙一拦,道:
“敢情各位是去上川办粮食的了,我不耽误各位,一大早我们也要回老金矿村呢!”
小五子早笑道:
“金哥呀,我家姑娘可是在盼着你呢,快去吧!”
金小山笑意挂面的道:
“你家姑娘怎会看上我这么一个无赖汉,别逗了。”
水行云这天的精神特别好,他在过山岭村吃了药又吃过饭,就在金小山的陪同下,辞别
扁和,带着儿子水二,三个人一同赶往老金矿村去。
才走了一段路,金小山似乎突然又想到什么似的对水行云道:
“大叔你同水二兄弟先走一步,我还得见见扁大叔。”说完也不等水行云再问,人已奔
出十丈外了。
水行云皱皱眉,自语道:
“这小子愈见鬼灵精了,他找扁和干什么?”
一旁的水二道:
“金哥可能是为爹的事吧!”
一声长叹,水行云道:
“儿呀,你要是像你金哥一样,我们父子早已另是一番光景了,唉!”
水二道:
“只怪我妈死的早,爹又把二娘捧上天,自已却站到她的脚底板下面凭她踩,你太听她
的话了,连你的武功她也不准教我,她又凭我吃完不念书,十岁以前我还真心喜欢她,可
是……可是我愈长大愈觉不对劲,直到……”
水行云道:
“别说了,是爹亏欠了你,只等爹的一口怨气出了,总会设法弥补的。”
水二突然叫道:
“弥补!弥补!弥补有什么用,我的一条腿已经被那狠心的关浩一棍子打残,又怎么个
弥补法,到现在爹还对他怕几分的,爹以为我看不出来?”
拄杖低头走着,水行云一声叹,道:
“江湖上我水行云叱咤四十年,想不到却被这个女人一巴掌捏在手掌心。”
水二道:
“五年多前,爹怎么一去不回谷了,记得那天晚上我睡的时候,还见二娘在数说你,参
却一语不言,半夜里下那么大的雨雪,你竟穿雨雪而去,我哭着抱住大厅廊柱叫爹,爹也弃
我而去。为什么?”
水行云无奈的道:
“爹大概前世欠她的太多了,这辈子她要折腾爹个够,常言道得好,妻儿前世冤孽,一
朝债还清,才算一身轻。”
不料水二道:
“爹既是这么说,那我又如何要受这种罪的?这太不公平了吧!”
水行云道:
“也许‘阎王梭’往日太过霸道,太多的人死于爹的梭下,使我的儿子也遭到如此不幸
的报应吧!”
水二跟在水行云身后,边挟着拐杖走,边抗声道:
“爹常说杀当杀之人,既然该杀,又何来报应?”
水行云道:
“虽杀的全是该杀之人,但上天也有好生之德,过份的血腥,上天也会眼红。”
一阵沉默之后,水行云一叹,道:
“事情就快要落尘,彼此的轮转也到了该解决的时候,也许这也是上苍的安排吧,四年
前爹没有死掉,反而不久遇到了你金哥,爹想来想去有许多事是可以借他之手替爹办妥的。”
水二这时才问道:
“爹如何会弄得一身痨病的?”
水行云道:
“说到痨病,难免会想到那晚上的事来,你二娘,她实在不应该那样对我——她——”
又是一阵沉默,水行云似是在追溯到一段遥远的往事,那是他压封太久的往事——
断断续续的,水行云道:
“十年夫妻之情,是由小师妹转变的,你二娘原本是爹的小师妹,她小时候我抱过她
的。”
水二道:
“这个我早就知道了,我四岁的时候她死了丈夫才嫁给爹的,小时候她本来对我很好的,
可是——”
水行云道:
“那年我快六十了,也许一个练武的人在生理上也有其缺陷,所以我同你二娘的夫妻生
活十分不调合,我一再的受挫下,对她我已产生了害怕之感,于是更无法满足她了,而她还
是个四十不到的女人,于是,我连她们武关枫岭下的家也无颜再去。”
水二道:
“第一次二娘打我,是我十二岁那年。”
水行云道:
“对我不满意,出气在孩子身上,当时爹只觉得对你有所亏欠。”
水二道:
“她为什么诳我别学武呢?当时我还以为她怕我吃苦呢,所以我还对她心存感激呢。”
水行云咬牙道:
“就是下大雨雪前几天,她从秦川回家,身边却带了个满面红光的大汉,她还假意的介
绍是她表哥,陪着她来谷中住几日呢,但那天晚上却被我发现她竟坐在她表哥怀里,我一气
之卞就要冲进去杀了他们,但她却在房中高声叫唤我,孩子,那时候我真苦啊!因为多太爱
她了,何况她又是爹的小师妹,我能杀她吗?再说也是爹的不行,难以满足她的需求,甚至
最基本的需求——”
水行云边走边叹气,接道:
“所以我没有进房去了,也没有留下来,一气之下,冒着狂风大雪,一口气走出两百里,
直到第二个夜晚到来,直到天上的大雪消失,我才在一座山神庙中睡着了。”
水二道:
“爹在自我虐待。”
水行云道:
“不错,我是在发疯,但是当我一觉醒来的时候,却病了,病得昏迷三天三夜,那真是
死去活来的三天三夜啊!”
水二叹道:
“爹走了,二娘却又视我为眼中钉,连爹的手下人或下人们好都不准他们侍候我了,日
子过了一年多,我太想爹了,所以自己弄了些银子就出来找爹了。”
水行云冷笑一声,道:
“我这里对他们尽是讲仁义,他那里送给我残忍二字,娘的皮,不吃馒头也要蒸口气,
有道是人挣的是一口气,佛要的是一炉香,她弄个姓关的整我冤枉,武林中谁会相信我‘阎
王梭’水行云会不吭不声的顶着一个绿油油的帽子,姓关的会是她表哥?呸!”
事情终于被水行云一句话敞明了——
◎◎◎
金小山又匆匆的走到扁和的家,正看到扁和坐在檐下抽旱烟,见金小山回来,忙笑道:
“可是忘了什么东西?”
金小山走近前抱拳,道:
“非是忘了什么东西,小子有一事不明,特来向扁大叔台前请教的。”
拍拍一旁光溜溜的一块大石头,扁和笑道:
“坐下来,你有什么要问的?”
斜着ρi股坐在石头上,金小山道:
“扁大叔,我再问你老一遍,你看我大叔的痨病能不能完全好?”
扁和笑呵呵的道:
“真的,你比他的儿子还孝顺他,关心他。”
金小山道:
“水大叔是我恩人,对他孝顺也应该的。”
扁和这才对金小山道:
“我不担误你赶路,长话我短说,你大叔能维持现状已算不错的了,要知人肺生气,气
能养血,他的肺枯竭一半,早已失去生机了,所以往后的日子全看你的了。”
金小山一愣,道:
“怎么会是这样的,那他的季常之癖重症,当真无药可救了?”
扁和突然仰天打个哈哈,旱烟袋几乎点到金小山的鼻尖上,喘着气,道:
“愣小子,你还真把老夫的话当成真了,天下有这种病的?你见过谁能医这种病的?”
金小山道:
“扁大叔怎能看得出我大叔有季常之癖的?”
扁和这才缓缓把烟袋锅里的烟灰磕在地上,道:
“你知道你的这位大叔何许人也?”
金小山道:
“他没对我说,也不许我问,但我知道他教我的那几手绝活还真厉害呢?”
扁和不客气的道:
“我把你这个糊涂蛋,武林中的大魔头‘阎王梭’水行云你都不知道,你还跟了他四年,
岂非是个糊涂蛋?”
金小山道:
“我怎么不知道他是‘阎王梭’水行云,只是没听说他是什么大魔头的。”
扁和道:
“十多年前,老夫挂单长安寿和大药铺,曾在偶然机会中替他疗过一次伤,后听人说秦
川墨云谷的水行云是他,所以他来到过山岭以后,道出自己的名字,才使老夫想起你这位大
叔的来头。”
金小山张大着嘴巴,半晌挤哈不出一个字,扁和道:
“他就是正牌的墨云谷主‘阎王梭’水行云。”
金小山道:
“我大叔是墨云谷主,这太不可能了,也难以令人相信,因为墨云谷正出白银取我大叔
的命,且又派出高手堵杀我大叔呢!”
冷然一哼,扁和道:
“你大叔是天下高手人物,也是天下最可怜之人,你不是要知道他那季常之癖吗,我怎
么知道的,其实说来凑巧,两年前我往深山中采药,就在墨云谷附近遇了个被蛇咬的人,我
救了他,不料那个人是从墨云谷出来的,听他说是要找他家小主人的,我觉得他是个忠仆,
问起来才知他是找的水二,大家这才谈起来,于是他就把你水大叔怕他的小老婆的事说出来,
我才知道那墨云谷中还有这么一段丑陋的家务事。”
金小山道:
“何谓丑陋的家务事?”
扁和道:
“水二的二娘已在水行云出谷一去不回中,同她的心上人明正言不顺的霸占了墨云谷
了。”
金小山怒道:
“她的情人是谁?”
扁和想了一阵,道:
“两年多了,老夫的记忆已不清楚,好像是姓关叫什么关……”
金小山一怔,随口道:
“可是叫关浩?”
扁和点头道:
“对,对,是关浩,错不了。”
他又望望金小山问道:
“你是怎么知道的?”
金小山霍然而起施礼道:
“小子总算把事情弄清楚了,若问小子怎么知道,一时间也无从说起,我得赶着去照顾
我那可怜的大叔去了。”
金小山回身大步走,边还自言自语的道:
“我可怜的大叔,一肚皮苦水的大叔,只等小山撂倒那个‘坐山虎’张耀,小山替你除
去姓关的狗杂种。”
人已远去,扁和根本未听到金小山在说些什么,抬头望望迎面那高入云端的过山峰尖,
一片墨云已被山风吹散殆尽,只余下一片薄薄白云不即离去——
金小山与水行云父子,三人赶到了老金矿村,也走入钱家饭铺内,最高兴的当然是钱凤,
她心灵性巧,知道金小山对他的这位大叔十分孝敬,所以她也着实的尽在水行云眼前献殷勤。
钱掌柜当即对水行云道:
“水老,你们的镖局被烧了,甚至你的那头小叫驴也被那帮土匪牵去,干脆,以后你就
住在我店里,把我这儿当成自己的家,我吃干的绝轮不到你老喝稀的……”
水行云笑笑,道:
“我有个预感,要住也住不多久了。”
一旁的钱凤忙问:
“那老爷子的镖局不开了?”
水行云道:
“也许是用不到再开了吧!”
他的话立刻引起钱家父女的惊异,“不用开了”这是什么意思?
◎◎◎
柔柔的凉风轻轻的刮过一片老荒林,树未动,但却有些微的响声,响声来自地上干枯发
黄发霉的干树叶的滚动,但却落在人的心里头,有着凄凉的哀伤,宛似在为踏在这些枯叶上
的人十分有节奏的演奏一遍哀乐。
天空中呈现着一片悒郁阴霾,那苍茫与凄凉的北国初冬,已披上了一片寒瑟与无奈,给
人一种生与死的轮回之感,这就是自然的定律,那生生不息的定律。
金小山在水大叔的安排下,早已养足了精神,这时候才五更过后,就已束装上路了。
走在松林外面的山道上,金小山望望天色,光景该是卯时了吧。
突然自林中冲出十几双寒鸦,聒噪着飞向远处。
金小山看那方向,可不正是飞向远处的老松坡,也许这群羽毛畜牲们也猜到了人间正准
备为他们制造一份大餐吧!
当然,这时候就金小山来说,这和一场快要醒来的梦毫无分别——
那噩梦来得突然——
那年自已带着妻子小小,挑着行李也挑着儿子九九,三个人在山西洪洞县大槐树办好了
南迁手续,一路入山而找到了北斗峰下,如果依照自己计划,三五年就能盖上一院小瓦屋,
按季种地,闲时打猎,这景是美好的——
谁会想得到噩梦来得这般莫名其妙,恬适的生活面被糟塌得荡然无存,留下的却又是永
难消失的惨痛烙痕!
这个梦也太长了,几乎就是四年之久。
如今总算梦要醒了,一个做梦的人,一旦知道梦快醒的时候,各人由于梦境的不同而有
着不同的反应——
梦是美的、甜的,令人陶醉的梦,谁也不愿意一旦醒来惹上个大失所望。
如今金小山的梦是噩梦,他正是急于要醒转来,因为他迷失在这噩梦太久太久了。
也该走向现实了,因为从金小山走地有声,抬头挺胸高视阔步中看得出来。
今天也许真的是个大日子吧!
至少对金小山而言是个大日子。
薄底鹿皮快靴已湿,那涂上一层寒霜的山道草丛上面,呈现出太多的网状,有些水珠被
托在网上面,一经金小山踩过,网没有了,连霜也成了水而湿了金小山的靴。
今天,金小山可叨拾得利落,青布巾扎头,青布带束腰,蓝短夹衣黑长裤,脚脖子上也
扎着小青布条子,“阎王梭”似充满了生命似的尽在他的右边腰上蠕动不已!
再一次的反手抚摸着“阎王梭”,金小山默默的在想:
“三年的苦练,三年的期待,今天正是一泄胸中仇恨之时,姓张的,你可要来啊!”
对于这种永无法消失的仇恨,除非自认倒楣,但金小山如今怎能承受这种仇恨的啃噬?
一次次的杀敌之后,总会令他好生想上一阵,何日才能同“坐山虎”张耀放手一搏?而今终
于这一天来临了。
而且来得令他相当的兴奋。
再有半个时辰就是午时了。
金小山已是“泰山石敢当”似的双手掖在两胁而卓立在老松坡下的一块大石头上。
老松坡实际上并非整个山坡长满了老松树,而是在山坡顶上长了一棵千年虬髯盘根古松,
松下面还有个人高的土地庙,从老金矿村北上到六盘山的山道,就经过这里。
金小山选择这里,为的是这老松坡上并没有荒林野树,山石徒峭而能一目了然,这种地
方,就不怕对方按下什么玩人的暗桩,大可放手一搏!
现在,金小山的心情就如同从前狩猎般的在等候猎物的出现,只不过他这次所等的猎物
犹比狮虎凶十分的“坐山虎”张耀,一个他必欲杀之而甘心的仇人。
就在这时候,迎面山凹处的狭山道上,隐约有马蹄奔腾声传来,蹄声有些混杂,显然绝
非一匹马。
金小山面露冷笑的望着远处,蹄声愈见明确,显然正朝着老松坡奔驰而来。
金小山双肩前后上下一阵耸动,振奋精神而直视远方,就如同他遇到了一头花斑大豹时
候的情形一样的既紧张又兴奋……
终于出现了,但出现的也只有两匹马,而两匹马上坐的人还真令金小山啼笑皆非。
第一匹马上坐着巨大的虬髯大汉,马鞍上挂着两件令金小山愣然的东西,左面一人老藤
盾,右边挂了一个四尺长把的大板斧,精芒闪闪的尺宽斧刃,看上去犹似大半个快要下山时
候的大月亮。
后面跟着的,却是那阴魂不散的“桃花娘子”方小玉,只见她未下马先掩口笑,而且直
冲着大石上面的金小山扮鬼脸,一副意得志满的样子。
渐渐的,金小山猛吸一口气,压住心头的激动,平静下心来,把狮目一眯,双手在衣衫
上摸擦着手掌上的汗水。
两匹马全是枣红的江外良驹,虬髯大汉仍然端坐在马上未下来,依稀金小山还认得出这
大汉就是他的毁家大仇家“坐山虎”张耀,也是自已四年来卧新尝胆而必欲复仇的终极目标。
现在,仇人就在自己的面前,在金小山的眼睛里,“坐山虎”张耀是六盘山群匪的魁首,
金沙河附近两百里方圆的黑道上声威振天的人物,只看他在马上的雄姿,那种山一般的粗壮,
猩狮般的粗厉,相形之下,自已是矮了一大截了。
但高矮不能论强弱,金小山可并未稍具些微畏缩,在他那微眯的狮目中,正散发着炽热
的火焰,直视着正在马上上下打量他的“坐山虎”张耀,面上的肌肉也正因为内心的激荡不
已而跳动。
就在彼此对视对方端详不已中,“坐山虎”张耀终于开口了,他声调低沉中含着一种颇
具挑战性的威严:
“夫人,是他吗?”
后面的“桃花娘子”方小玉一声嗲,道:
“不错,宝贝呀,该说的阿玉全对你细说了,一朝动上家伙,可千万大意不得的。”
金小山“哦呸”一声,道:
“方小玉呀,几日不见怎的床头又见新人了,而且是一个比一个高,一个比一个结实,
照这么下去,下一个你得找上城隍庙门的四大金刚了。”
突听方小玉冷笑,道:
“别管我姘上谁,只一朝不见你躺下去,方小玉就同你这混帐王八蛋没完没了,而眼前
你已离死不远了。”
马上的“坐山虎”张耀伸手取下挂在马鞍上的两件东西老藤盾与大板斧,一抬腿人已落
下马来。
另一边,“桃花娘子”方小玉也下得马来站在道旁。
“坐山虎”张耀跨前一步,伸出右肘顶了马腹一下,他的坐骑立刻缓缓的走到山边。
面对石上的金小山,“坐山虎”张耀道:
“听我的夫人说你叫金小山?”
金小山点头。
声音越见低沉,张耀道:
“你杀了我的部下,也伤一个,临走还留话约我来此决斗,为什么?”
金小山飞身落下大石,他已确定只有张耀同方小玉二人前来。
双手又掖在两胁,金小山面对“坐山虎”张耀,厉声道:
“你应该知道为什么的,除非你真的是一头凶恶的畜牲,因为只有畜牲才不记得他造的
孽做的恶。”
“坐山虎”张耀双肩上扬如立,铜铃眼怒睁炯炯,一阵嘿嘿沉笑,道:
“在这八百里大山里,我张耀就是王,是生死的主宰,哪天不见血腥的,老子哪还会找
个生死判官登记的,奶奶个熊,你何不直解是什么样的仇,何种的根,这般不知死活的一定
要把你的小命来祭张大爷的板斧。”
金小山咬牙格格,双手缓缓伸直,十指推拳“嘭嘭”脆响中,冷冽的道:
“四年了吧,那时候你流窜到重阳镇附近的北斗峰下,杀死我的妻子,又杀了我的儿子,
临走一把火烧的凶,但却烧不掉你满身罪孽——”
“坐山虎”张耀似在拧紧双眉回忆往事呢——
金小山猛吸一口气,又道:
“不久,我找上了豹子崖,发现你穿的那件外衣上的铜扣子,那晚本想要同你一拼的,
不料却被你一脚扫荡山崖下,难道你真的神志不清,只做不记的像头大狗熊!”
忽的仰天哈哈大笑,“坐山虎”张耀全身抖动不已
“我操,原来那晚你没摔死在山崖下,倒是你王八蛋的命大,不过你既然逃过一劫,就
该立地为良,找地方躲起来,怎的还嫌自己命长的千方百计找来送死,娘的老皮,当初我还
以为是什么样的三头六臂人物呢,却原来是你这狗娘养的——”
一旁的“桃花娘子”方小玉早高声提醒“坐山虎”张耀道:
“宝贝,在你面前站的,可绝对不是当年的吴下阿蒙,你可千万当心,绝对不能有些微
大意的。”
“坐山虎”张耀冷笑道:
“就算他苦练三年,也难令人有大吃一惊的成就,且看你丈夫怎么收拾他吧。”
金小山一听,冷笑,道:
“好家伙,才几天你们就成了夫妻,倒是令我金小山大感意外了。”
“桃花娘子”方小玉尖笑,道:
“你笑吧姓金的小子,能含笑而死在我丈夫大斧之下,也算是一种难得的荣幸,一般人
哪还会需要我丈夫自己动手的,而你就不同了。”
金小山冷冷道:
“当年找你是同你拼命,今日把你约来是取你的性命,两相比较,对我金小山而言,已
是大异其趣。”
“坐山虎”张耀道:
“这就是你这般大胆约我来的目的?”
金小山方口稍动的道:
“不错。”
双肩微沉,偏脸斜视,“坐山虎”张耀道:
“你可知道老子的行业是杀人,只要老子高兴,一夕之间杀个十个八个的是常事,当初
你那个老婆也太不识抬举,张大爷只是稍微消遣,她就摆出一副三贞九烈的样子狠狠的咬我
一口,娘的皮,她这么一狠,老子比她更狠,先杀后烧,完了拍ρi股走人,如此而已。”
金小山已是满面寒霜,口齿发声,连喉结也在发声——
于是,他的右手反向后腰——
于是,一个绿绒布包已握在他的手中——
道旁的“桃花娘子”方小玉已高声再次的提醒“坐山虎”张耀,道:
“宝贝呀,你可千万小心他手上的玩意呀!”
“坐山虎”张耀就在方小玉的话声中,横里一个斜跃,左手老藤盾已挡在胸前,冷厉的
直视着金小山的一举一动。
只见金小山把绿色绒布托在右掌,左手疾快的抽开来,绿绒布已掖在腰带里——
于是那银芒就在金小山的右掌中急速的旋转又停,停而后又旋,令人觉得金小山手中如
托着银河里的一把寒星,那么的光耀夺目!
“坐山虎”张耀以老藤盾在前,右手中的大板斧已开始在抡动,板斧带起阵阵的“唿”
声,令人心胆欲裂。
于是张耀就在此时开始移动身形,极快的移动着,-双铜铃眼死盯着金小山手中的“阎
王梭”不做稍移。
金小山托“阎王梭”,面目冷静而沉着的开始抬步,他移动的相当慢,慢到几乎是未动
一般,光景好像并不觉得那空中挥动的大板斧是对他而来的,情绪上一丝反应也看不出来,
“阎王梭”仍在他的右掌上旋转又停。
不论是空间也好,时间也罢,双方已到了舍身相扑的时候了。
突听得“坐山虎”张耀暴喝一声,犹似月亮当头落下来一般,“嗖”的一斧,直砍向着
似未动实则早动的金小山,沉与狠,猛与疾,皆兼而有之。
像一条跃向龙门的鲤鱼,金小山弹腿塌肩斜闪如电,人已自大斧下闪到了“坐山虎”张
耀的右后方。
“阎王梭”就在这时候出手了——
没有声息的自金小山手中奔向“坐山虎”张耀的面门,依然是那么的疾,那么的快不可
言!
“嘭”的一声,“阎王梭”就在“桃花娘子”方小玉的惊叫中,打中“坐山虎”张耀左
手高举的老藤盾上沿半寸地方。
“阎王梭”虽未打中“坐山虎”张耀,但却更提高了张耀的戒心,这时候他才相信传说
中的“阎王梭”果然霸道,如果不是方小玉一再提醒,如果不是自己一直注视着,可能自己
已着了道。
金小山的“阎王梭”一击未中,但他却心中还盘算着另一件事情,那是他必欲先做的事
情。
于是他双目注视着“坐山虎”张耀的身形,而用眼的余光去留意“桃花娘子”方小玉。
这时候他内心正在窃笑,而且笑意立刻又反应到面上来,而令张耀内心一寒!
“桃花娘子”方小玉已拔刀在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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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残阳 >> 《阎王梭》
十九、金小山击杀坐山虎
计划在一瞬之间确定。
计划也在一瞬之间实施。
金小山突兀间一跃腾空,空中立刻银芒飞洒如梭,似天河中银星的交织流逝中,金小山
大喝一声道:
“天外星!”
“坐山虎”张耀也心中在琢磨,只要挡过迎头击来的“阎王梭”,自己立刻以逸待劳的
等这小子落地,大概他再也难逃自己的“夺命三斧”了。
高举着手中老藤盾上迎,张耀手中的大板斧已觑势待劈了,单就他摆的架式看,光景就
算是一根大树,也会被他一斧拦腰砍断。
还未击出“阎王梭”呢,金小山在空中拧腰斜掠,他的人正落在“坐山虎”张耀与“桃
花娘子”方小玉二人正中间。
明显的,“阎王梭”疾奔向刚旋身的“坐山虎”张耀。
张耀一惊,突听一声脆响,紧接着“嘭”的一声。
脆响与嘭是来自对面,而对面必发生了什么令人吃惊的事。
“坐山虎”张耀一跃两丈的已站在三丈外,他这才放眼望过去,不由得全身大震而双目
刹时尽赤,因为他看得十分清楚,“桃花娘子”方小玉已仰身倒在血泊中,她那美丽的面庞
上,正有个血洞,鲜血正汩汩的向外奔流,她没有一点反应,她那修长的身子,是那么的诱
人,那么的安逸,如果不是脸上正喷出令人厌恶而又腥膻的血,那该是十分完美的,当然不
能连那胴体中的一颗心相提并论了,因为她就是那颗恶毒的心才有这种下场的。
金小山那回马一梭,他根本不用回头看,因为他绝对相信方小玉绝难逃过他蓄意取她命
的一梭。
如今方小玉倒在地上了,但金小山仍未回头看,一双狮目只是冷冷的望着惊怒交加的
“坐山虎”张耀。
“坐山虎”张耀已在破口大骂:
“你奶奶的,今日你是找张大爷决斗的,你为何中途出手暗击我的夫人,狼子狠心,王
八蛋你连个女子也不放过呀!”
金小山一听大怒。
“呸!你说我对女人下手,试问你对我妻子又怎样?”
突然,“坐山虎”张耀耸肩大笑起来——
金小山道:
“别笑了,如今你的新夫人正在淌血呢,难道你也不过来为她掉上几滴泪,诉上几句动
人心扉的哀悼之辞!”
“坐山虎”张耀收住笑容,道:
“我为谁落泪,又为谁念上一段悼辞?她吗?”
张耀手指道旁尚在流血的方小玉尸体。
金小山道:
“肉身已倒,灵魂不远,你这时候如果来个捶胸顿足的痛哭一番,也许桃花娘子会含笑
九泉也说不定呢。”
“坐山虎”张耀一声冷喝,道:
“狗屁,似你小子这种不值一笑的温情,也敢在江湖上充点子耍狠?我他娘的见多了,
对于一个破烂的肉尸抱着痛哭,做出那种虚伪的可怜相,又有什么意义可言的,死亡是一种
大不幸,但也是上天的一种不变安排,人们是无可奈何的,你小子见谁会把死人哭活过来
的?”
金小山道:
“这种论调倒是惨忍中透着新鲜。”
“坐山虎”张耀道:
“既不惨忍,也不新鲜,死亡是一种终极的归宿,谁也对死亡无法改变,但活的人可以
对死者做出的唯一贡献,就是来一次为死者最后的服务,而这种服务就是把你这小子扯横在
她的尸前,那才是对我夫人的最佳祭礼。”
金小山道:
“生死也得凭着实力,不着兴你说谁死就谁死,姓张的且让我们放手一搏,看看彼此的
造化了。”
斜乡错步,“坐山虎”张耀的老藤盾直竖在胸前,右手大板斧拖在右后方,缓缓向金小
山移动,姿势的诱发,正是暴戾凶残的另一面。
金小山狮目不眨,都掩不住面上肌肉的抖动,因为他意识到胜败即将立判,生死已成定
局,姓张的必然以其最为利害的杀着,做为他生命的最后本钱。
便在这时候,金小山的“阎王梭”忽掷出手,“阎王梭”的尖锐银芒去势疾呈笔直状,
以一种超流星的速度一闪而到了张耀的身前。
快得如同滚地旋风,“坐山虎”张耀的老藤盾已迎上了“阎王梭”,就在一声清浊不分
的响声中,老藤盾附在“阎王梭”上回飞向金小山,而“坐山虎”张耀就随着脱手而去的老
藤盾闪到了金小山的面前。
太快了,“坐山虎”就把握着这难得的一刻,挥出他那一生中难得一用的“夺命三斧”。
于是就在他的三斧十八劈中,片片斧刃成束,紧紧的把金小山圈在他的怒斧下。
金小山绝想不到张耀会用力的迎着“阎王梭”而把老藤盾脱手向自己砸过来。
急切间,他一掌打落“阎王梭”上的老藤盾,右手“阎王梭”忙着对劈砍而来的大斧—
阵拨挑推阻。
但对方力大斧沉,一时间无法再发出“阎王梭”。
到了这时候,金小山才领略到“坐山虎”张耀果然有其了得的一面。
于是“坐山虎”张耀狞厉的狂笑,大板斧在他那有力的掌握中,挟着狂飙激流,发出裂
帛的“嗖”声,几次三番沾肤碰衣的把个金小山拨弄在猝闪不断的斧刃之下!
金小山若不是方学“阎王梭”步法有成,只张耀这一阵十方大劈,他早已倒在这三斧十
八劈之下血溅当场了。
“阎王梭”又触及到斜劈而来的板斧刃芒上发出一声“沙沙”响声,金小山施力推送板
斧到左后方,一声狂吼中,他已跃身斜出三丈外。
人落地,却感到左臂一阵透凉,紧接着一股透心的刺痛令他全身一震。
血,好大一片肉。
金小山只知道自已受了伤,而且是伤的还真不轻,但他却无法去细看,因为“坐山虎”
张耀如同一只下山猛虎般高举着大板斧又迫砍过来!
斜肩塌腰,猛旋身中,“阎王梭”不见拖曳,但见银星一点,快不可言的直往张耀面门
打去。
反应可真快,“坐山虎”张耀毫不迟疑的暴抬左手迎面去抓抛来的“阎王梭”。
就在张耀刚刚一把抓住的同时,金小山一声冷笑,“阎王梭”已自张耀那左掌中溜出。
于是一溜鲜血已在空中飞洒,“坐山虎”张耀的左掌已被“阎王梭”几乎刺穿。
本能的,“坐山虎”张耀才低头去看自己的左掌,却不料突然右膝一阵锥心痛疼,“阎
王梭”已挟着一声脆响第三次袭上张耀另一膝盖上。
于是“坐山虎”张耀真的坐下来了。
金小山见“坐山虎”张耀的双膝已碎,不由得咬牙低头看自已的伤处,右臂上巴掌大的
一块肉,如今像个血红的大耳朵似的牵扯在那儿不停的闪动,一只左袖,一只破个洞的左袖,
早已染成了褚红色!
“坐山虎”张耀右手仍握着大板斧,自知双膝已碎,但他还是凶芒毕露的破口大骂:
“你祖奶奶的熊,张大爷几曾想到有一天会栽在你这么个无名小辈之手,后悔当时没有
派人追杀你这狗东西。”
金小山靠在大石旁,边忙着以汗巾连肉带皮的合起来,用力把伤处缠好,这才缓缓的走
向“坐山虎”张耀,道:
“姓张的,既然干上杀人放火的强盗,就别奢言后悔二字,现在,是你血债血还之时,
你是要我金小山动手零碎你呢,还是自己举斧卸下自己的首级,要知你我纠缠已久,我已迫
不及待了。”
不料金小山话才说完,早听得“坐山虎”张耀引吭高声大叫:
“杀!”
金小山一愣,怎么这时候这头已经站不起来的“坐山虎”还有拼杀的本钱。
突然间,金小山顺着张耀的目光望去,七八个狂汉正向这老松坡下杀来。
沉声骂道:
“狗强盗,原来你还留有一手,我还把你姓张的当成|人物呢,却原来也是个泼皮不要脸
货色,纳命来吧!”
就在金小山的忿怒中,“阎王梭”暴闪出手,“坐山虎”张耀连挥三斧阻挡,但“阎王
梭”尽在他的面前闪晃不已,没有一次接近,但就在张耀欲挟身而起的时候,金小山一个跟
头自张耀头上飞掠,半空中一声“叭”,只见“坐山虎”张耀一哆嗦,紧接着“哼”的一声
——
于是,金小山落在“坐山虎”张耀的身后面,而张耀仍然坐着,但他的头上却已开了个
血洞,红白混合着的流浆,正被挤压出来!
于是,“阎王梭”又被金小山托在右掌上。
于是,近面冲来的八个大汉,有六个已把金小山包围在中间,另外两个却分别奔向“桃
花娘子”方小玉与“坐山虎”张耀二人。
突听得张耀身边那人高声骂道:
“奶奶个熊,真够惨忍的,就算你小子要取我们魁首的命,也不该凭般的槽塌人吧,怎
么的,先是敲碎两膝盖,然后再开天窗,试问你的心是黑的还是白的,怎么比起爷们来还要
狠十分。”
另外那个手扶“桃花娘子”方小玉的也叫道:
“我啃你个六舅,这般如花似玉的美人儿,你小子也下得了手的把她的脸打了个大窟
窿。”
早听得围住金小山的六人中,有一人高声道:
“能一掌放倒我们魁首同夫人的,真不简单,我说老古呀,你们也别在一边嚷嚷了,赶
快合力先放倒这小子,也好运回魁首与夫人回山寨安葬。”
站在张耀边的虬髯大脸黑汉点头,道:
“老高说的对,古成文,我们还是合力先杀了这小子再说。”
听说大毛汉叫古成文,金小山突然想起当初自已被逼上豹子岭的时候,还是这叫古成文
的“引见”,也由于他的引见,自己才发现“坐山虎”张耀,转弯抹角的不能不说他帮了自
己的忙,更何况他也是山西洪洞县大槐树来的老乡。
心念间,金小山呵呵一笑,道:
“古成文,该不会是山西洪洞县大槐树过来的人吧!”
抡刀欲扑的古成文鱼目一翻,撕裂着一嘴茅草胡子,道:
“你认识古大爷?”
金小山笑意一闪,四方嘴角一抽,道:
“是你忘了我金小山。”
古成文鱼眼一眯,自语道:
“金小山,金小山,金子像小山一般——哦——”
他单足一顿又道:
“好小子,原来是你呀,记起来了,古大爷记起来了,你不就是在豹子崖前古爷我遇上
的小子吗?”
金小山点头道:
“不错,你还是记起来了。”
古成文道:
“那晚你不是死了吗,怎会——”
金小山摇头道:
“我没死,豹子崖姓张的没能要了我金小山的命,注定他老松坡下死在我手中。”
古成文道:
“你的手段未免太残忍了。”
冷冷一笑,金小山道:
“你该知道,我们全是来自洪洞县大槐树,有道是人不亲土亲,土不亲故乡人,他怎可
在北斗峰下杀我的老婆杀死我的儿子,临了一把火烧的可干净,这要是摊在你身上又如何?”
古成文道:
“原来他是找我们魁首报仇的。”
突听得其中一人吼道:
“老古,别再跟他罗嗦,我们是干什么吃的,要是所有被我们杀的抢的,都像这小子一
样找来报仇,还像他娘的什么话。”
早见围着的六个大汉狂叫道:
“杀!”
“杀!”
杀声盈耳,刀声霍霍中,已见六人中的四人抡刀已在金小山身前身后各不及一丈远。
突然间,金小山原地扭动上身,口中厉声叫道:
“阎王梭!”
又是那四声合为一声,四个大汉已弯着腰抚面倒在地上,紧跟的两人一怔之间,但觉面
前银星一闪,未及反应也倒在血泊中。
古成文反应的快,一声招呼,他同“桃花娘子”身边的早跃身后退不迭。
“阎王梭”又托在金小山的手中旋转不已,五丈外,古成文惊叫道:
“真的是传言中的‘阎王梭’出现了。”
冷然一笑,金小山道:
“念在你我来自一个地方,我不难为你。”
古成文忙指着另一个汉子,道:
“还有他呢,他也是我们的老乡呀。”
只听那人忙抱拳馋笑,道:
“老乡,你忘了,那晚你上豹子崖,魁首要把你交在我老朱手上加以妥善的调教呢,我
叫朱大刚呀!”
金小山知道是有这么个人,对方笑脸已露,且又动之以乡情,再说自己的大仇已报,又
何必一定要取二人性命?
于是,金小山抽出绿色绒布,边擦拭着梭身上的血迹边对迎面二人道:
“你人远离家乡南迁,为的是开辟新的家园,这两年已见天下太平,劝二位及早改个行
业吧。”
古成文忙笑道:
“老乡你放心,谁要是再干这没本生意,就不得好死。”
于是,古成文与朱大刚走了,而且走的相当快。
不过当二人翻过一座山,快到山道边的几间茅屋时候,猴儿李还在举头望呢,古成文已
对朱大刚道:
“我操他祖宗八代的,你我要是不见机的快,说上几句好听的,只怕也翘在老松坡下
了。”
◎◎◎
金小山走了,他流了不少血,伤的也够呛,还好有马骑,而且他也觉着骑的心安理得,
因为自己的那头小叫驴不是也被土匪牵上了六盘山吗。
如今他是骑一匹又牵一匹,他想的可真周到,水大叔像是不能长途跋涉的,有了马骑就
好多了。
金小山的面上显得十分苍白,虽然张耀的一板斧未卸下他的左膀,被他及时一闪而片开
那么大一块连皮带肉,但总算未伤到筋骨。
◎◎◎
初冬的阳光是令人留恋的,但初冬的夕阳却充满了寒意,金小山尚未赶到老金矿村呢,
村北面的山道上已聚集着不少人在张望。
金小山并不知道这群村人在看什么,但来至近处,早见小五子招手欢叫道:
“回来了,回来了,果真是金哥回来了。”边已快步迎向金小山,一群村人也跟着围上
去。
原本是高兴的,但小五子见金小山左臂衣袖一片血红面色灰白,不由得高声大叫道:
“不好了,金哥你受伤了啊!”
原来小五子从水二口中得知金小山独自赶往老松坡下,为的是同仇人“坐山虎”张耀拼
命,这才走告村人,大家感于金小山慷慨拯救一村危难,无不自动守在村口,他们祈天告神
的为金小山的安危着急呢。
如今见金小山回来,无不欣喜若狂,但见金小山一身是血,又立刻关怀备至的问个不停。
一簇人拥着两匹马,而马上只坐着个受伤的金小山,一行人挤到了钱掌柜家门口,小五
子已迫不及待的叫着进去,一路喊道:
“金哥回来了。”
钱凤跑的最是快,金小山才缓缓下了马背,她已挤到金小山身边,刚伸手去拉,不由得
一声惊呼:
“金哥,你受伤了!好多血唷!”
金小山低头一笑,道:
“吃饭没有不掉饭米粒的,你见过谁吃饼不掉芝麻的,自己这是去杀人,自己难免总会
受点伤,因为敌人手中也是握着杀人利器呀!”
钱凤扶着金小山,边对走出来的小五子道:
“拴好马匹,再叫灶上烧锅滚水,快去!”
金小山回头谢过村人的关心,这才同钱凤二人走入钱家饭铺,水行云已拴杖同钱掌柜及
水二,三人迎出在饭堂中。
水行云见金小山的气色,还真吃了一惊:
“伤在哪里?”
金小山一笑,道:
“大叔,全是皮肉之伤。”
水行云托住金小山左臂细看一阵,自语道:
“这人斧上的造诣出神入化。”
金小山道:
“但他还是死在‘阎王俊’下。”
“虽是皮肉之伤,可也不能大意,除了设法替你治伤以外,大叔第一个恭喜你报得大
仇。”
金小山突然听得水行云如此说,刹时挤出两行眼泪,“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道:
“这全是大叔所赐,小子没齿难忘。”
水行云白发波动,嘴巴一阵翕合,才凄然的道:
“且等你养好了伤,也该替大叔把事情办一办了。”
金小山由钱凤扶着站起来,道:
“小子没忘替大叔办事,只等大叔吩咐了。”
这时钱凤已走来,对金小山道:
“金哥,水快烧好了,你且解开衣衫,我好替你清洗伤口,完了也该吃些东西呢。”
水行云道:
“凤姑娘,可有好的伤药?”
钱掌柜看看金小山的伤,不由得一惊,道:
“这么大个伤口,只怕村子里没有什么好药可治吧!”
水行云当即起立,问金小山道:
“你是骑马回来的了?”
金小山点点头,道:
“捡回两匹给大叔代步。”
水行云点头,道:
“眼前你是否还能撑得住?”
金小山一挺胸,道:
“除了多流些血以外,这点伤不碍事的。”
水行云这才对一旁的小五子道:
“快备一匹马来。”
小五子答应一声忙去叨拾刚拉上槽的马,这里水行云已对金小山吩咐,道:
“快马加鞭你赶到过山岭村去找扁老,他必能把你这点伤很快治好的。”
金小山一向听水行云的话,这时立劾又把衣衫束紧。
钱凤忙道:
“伤成这样,还能长途奔马?”
金小山道:
“我大叔说的对,我还是趁天未黑快点赶往过山岭村去,扁大叔是个名大夫呢。”
于是,金小山随意吃了些东西,又立刻骑马而去。
◎◎◎
墨云谷。
江湖上谁没听说过这个名儿的!
但真正知道墨云谷在什么地方的人却不多见。
如今却正有两匹马缓缓的往墨云谷驰去,马上的一老一少两个人,由于老人是墨云谷的
正牌谷主,所以根本不费多大劲的沿着一条十里长山谷驰去。
骑在马背上的两人,正是水行云与金小山二人,至于水二,则仍留在老金矿村中,因为
水二的武功不灵光,如今这是去搏杀的,带个不懂武功之人,该是一重累赘。
水行云似是有些近乡情怯,不时的双目现出迷失感,内心中好像有着极大的挣扎似的。
金小山早看出来了,心中在想,大叔只怕真的怯与于同二娘见面吧,唉!可怜的大叔,
竟有这么严重的季常之癖,自己总得替他出个主见才是。
心念在油然而生,金小山装着未看见的,淡然道:
“大叔,还有多远?”
水行云望望四周,他似是从遥远的回忆中奔回现实,双目精芒一闪,道:
“前面有个八角亭,过了亭子就快到了。”
金小山仰首遥望,远处一片青灰中,但见深林枯灰,黄叶盖地,峭壁巉岩,万壑争流,
虽非穷山恶水,但也看不出有谁会在这种荒山中建上一座八角亭子的,而山边还真有一座八
角亭。
两骑又驰了三里多,就在一大片碗口粗的巨竹林中,隐隐望见竹林外的远方,好大的一
片庄院。
就在竹林边上,前面的水行云突然间不走了,他勒住马缰,低下头来,胸中起伏不定……
良久以后,金小山小声的道:
“大叔,前面庄院可就是墨云谷?”
水行云道:
“我该怎么办?”
金小山知道大叔重临旧地而当局者迷,大概不敢面对二娘,所以他又在犹豫了。
满面的落拓样子,又像是一只落水的狗,金小山从未想到自己的大叔会在这时候显得如
此的窝囊,一位叱咤江湖的谷主,为什么会骤然变得如此模样,真令人不可思议,难道大叔
真的怕见二娘?
突然间,“噗噜噜”一阵衣裾飘声,巨竹林中陡然窜出十二个黑衣大汉,全都是手握长
矛,黑巾包头,刹时间已把二人包围起来。
其中有个四十多岁的巨汉,一挽手中长矛,喝道:
“好大的狗胆,竟然闯入墨云谷来,难道八角亭上的字你们未看到吗?”
干瘦枯黄的水行云一声苦笑,道:
“未经引领,擅入者死。”
那巨汉怒道:
“好哇,既然见了八角亭内的警告牌,还是骑马闯进来,这是明知故犯。”
金小山望望水大叔,心中在想,刚才我们并未进入八角亭,而那座已见斑剥锈蚀的八角
亭子,实在有些不伦不类的建在一片荒岩边。
这时水行云低声问:
“我们是来会见墨云谷主的。”
巨汉暴怒道:
“娘的皮,就算你要见我们谷主,也得等到卯时,我们自会派人去领你们进谷来的,敢
情你二人是骑马的,充着唬人架式的就闯进来了。”
水行云缓缓看了围着自己与金小山的十二个握矛大汉,冷冷的道:
“我似乎记得墨云谷的武士们,手中的家伙是钢刀,怎的变成了长矛。”
那巨汉怒道:
“别管爷们用的是刀或矛,二人既然已到墨竹林,是出手搏杀呢,还是束手受缚?”
水行云偏头对金小山道:
“小子,人说一朝天子一朝臣,一个皇帝一个人,可真是一些不假,这里面竟然没有大
叔认识的人,他们连手中的家伙也全换了样。”
金小山道:
“大叔啊,你老一肚皮苦水,小山可算摸清了,如今小山受大叔重托前来,绝不能再让
大叔啃石头碎牙,喝凉水拉肚的憋上一肚皮的窝囊气。”
轻摇着头,水行云道:
“小子呀!一进到墨云谷,大叔就有些六神去了两个的拿不定主意了。”
金小山道:
“大叔你且一旁歇着,由小子同他们打商量如何?”
金小山因为听到水大叔说这十二人中,他一个也不认识,心中就已有了决定。
突听得对面巨汉骂道:
“你小子想同爷们打商量?娘的皮,你凭什么?”
金小山笑笑,道:
“各位且让让路,我大叔身子骨不好,可别吓着他老人家,可否叫大叔一旁歇着,一切
由我承担如何?”
巨汉大蒜鼻子一耸,左手一挥,道:
“请那老头子一边呆着去。”
金小山翻身下马,缰绳交在水行云手中,道:
“大叔,鸠巢鹊占鸩琢鹊,此其时也,大叔一边看小子的。”
突听巨汉骂道:
“小子,你在放的什么屁!”
金小山突然面色一寒,道:
“好话不说第二遍,各位未听清,那是各位耳朵有驴毛。”
金小山这是在开骂,十二大汉岂有不懂,早听巨叹厉吼一声,破口大骂,道:
“我操,敢跑来墨云谷大门口撒野,伙计们,捅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愣头青。”
十二大汉的长矛,呈圈周式的就要捅向金小山了,突见金小山反手自后腰抽出一个绿色
绒布包。
巨汉一见,忙高声道:
“等一等!”
长矛一收,巨汉戟指金小山道:
“打开来先让爷们瞧瞧。”
嘿嘿一笑,金小山道:
“本就是要你等见识一番的。”
边左手一抽,绿色绒布已掖回腰带上,于是“阎王梭”那晶莹的银芒,又在金小山的右
手掌上旋动不已——
“阎王梭!”
十二个大汉不约而同的惊呼一声。
金小山冷冷道:
“想不到各位还真识货。”
巨汉突然厉吼一声,道:
“娘的老皮,横竖也不过尺把长银梭,老子就不相信林童那帮家伙把‘阎王梭’吹嘘得
怎么样的了不得,伙计们,今日且让我们见识一下这名震江湖的‘阎王梭’吧!”
这时另一个人也高声道:
“别忘了,取得‘阎王梭’,还有千两纹银好得呢!”
不料这人的一句话提醒巨汉,只听他沉声道:
“小子,你既有这‘阎王梭’,必然也知道水老头的下落,他人呢?一藏几年不见影,
那么不可一世的枭霸一个,竟也甘愿头上顶着那么一块绿头巾呀!”
巨叹的话声中,其余十一大汉全哈哈大笑起来……
金小山突然狂叫一声:
“阎王梭!”
陡然间,一张交织在金小山头上的银芒网状乍隐又现,霎时间,点点血雨就在这晶莹的
银色网上滴落,犹似一块白色绢布上的彩花!
没有一点呼号与凄厉的反应,十二个大汉全在转瞬之间倒在地上,有些面上还带着大笑
后的肌肉重叠模样,在面上血洞的开花中是那么的滑稽!
抽出绿色绒布,边擦拭着“阎王梭”,金小山咬牙道:
“口不留德,必遭杀身之祸,我金小山见不得有人阴损我大叔。”
缓缓的,水行云把马缰绳交在金小山手中,无奈何的道:
“也许大叔上辈子欠她的太多了吧!”
金小山道:
“没有那么一说,大叔只管往里走,必要时候全由小子顶着。”
水行云道:
“到了这时候,大叔也只有靠你小子撑腰壮胆了。”
金小山所得出来,水大叔的语音中含着颤抖,他在心中琢磨,不知这二娘会是个什么样
的女人,但不用猜,一定是个十分标致的女人,否则水大叔绝不会在她面前恁般的低声下气
的像个小羊羔了。
水行云望向远方,但未动丝缰。
他并不是不走,而是怕走,因为远处的大宅子里面,他实在怕见一人。
金小山却不顾一切的一马就往巨竹林子中间道上驰去,他这是在为大叔壮胆,也是一种
鼓励。
不料水行云突然喝道:
“回来!”
他声色俱厉,而令金小山吃惊的停马回头,道:
“大叔,已经回到家门口了,难道还要回头不成?”
水行云手指远处,道:
“你以为墨云谷是好进来的?你以为这条路可以走吗?刚才你可曾见那十二大汉有一个
走在这条路上吗?”
金小山一听,惊异的望望巨竹林,道:
“难道这里还有什么要命的机关不成?”
水行云道:
“钉板炕、游沙阱,就设在这条巨竹林道中。”
金小山一听,忙勒马回头退出巨竹林。
水行云道:
“小子你看远处,有一层枯叶处,就是那厉害的钉板炕,人若落在炕中,尺长的尖竹绝
难躲得过穿足戳肤,那里方圆足有三丈,下面密密的何止上千尖竹,再往前,就是那游沙阱,
人落下去,立刻沉入流沙坑中,如果你要细看,也可见那上层的沙在移动不巳。”
金小山一惊,忙问道:
“这两处地方必然已死过不少人了。”
水行云道:
“八角亭上立牌书字,也是大叔写的。”
金小山道:
“这么说来,小子得跟在大叔后面走了。”
水行云一咬牙,道:
“娘的,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横竖大叔这次豁出去了,你小子跟我来吧!”
金小山笑道:
“别忘了,大叔可是这儿的主人呢!”
水行云道:
“我怎会忘记呢,就是大叔不能忘怀,才又厚着面皮回来的呀!”
金小山忙摇头道:
“大叔这话有待商榷,与其说是大叔厚着面皮回来,倒不如说大叔为了武林中崇高地位
与重整家风而归来。”
水行云又是一叹,道:
“终究大叔是六十好几的人了呀!”
金小山道:
“有道是人老雄心在,大叔啊,你只管往里去吧。”
水行云稍一迟疑,一抖缰绳,进入巨竹林中。
金小山这次可跟得紧,只见前面的水大叔在进入巨竹林中不过三丈远,立刻又调转马头
向东,看看似要退出林中了,不料却在此时发现一个小坡道,如果不细看,以为是竹与山崖
相接呢。
水行云领着金小山越走越慢,犹似要停下来一般。
金小山还以为水行云又怕进谷呢,但他哪里知道这时候水行云也在全神戒备。
因为墨云谷是水行云经营数十年的基业,什么地方他全一清二楚,如今换了个关浩,如
果姓关的能耐大,他也许不在乎什么防卫上的机关,但水行云却不能不加以防范,万一姓关
的又加些更厉害的暗卡,岂不要上当!
水行云领着金小山,二人绕着一片大巨竹林转,等到再次登上半山坡的时候,再望向墨
云谷中房舍,好像更加的远了,而令金小山一征,问道:
“大叔,你老是不是几年未回来,连路径全忘了?”
水行云道:
“闭着眼我也摸得到,但却不能不多加防范,要知那姓关的也绝不是盏省油灯。”
蹄声“得得”中,前面是一条山溪……
水行云翻身下马,道:
“小子,下马吧!”
金小山隔溪望去,对岸有间小瓦屋,四根巨本,倒吊着相联接的一块大木板,那木板足
有五六丈长,直直的竖在对岸。
跟在水大叔身后走近溪岸,金小山这才看到此处地形十分险恶。
低头下望,山溪在足下十丈深处奔腾,沿着岸边全是陡危石壁,要想过这山溪,大概只
有对岸放下吊桥了。
二人这才站到岸边,早见对岸瓦屋中走出一个汉子来,只见他手搭眉梢向这边一阵望,
遂高声叫道:
“你们是哪里来的?”
水行云一见这人,突的双目见泪,道:
“林童变成守桥人了,唉!”
金小山遂问,道:
“大叔认识这人?”
水行云拭去泪水,道:
“跟了我三十年的林总管,怎会不认识他呢!”
金小山一听,立刻向对岸吼叫,道:
“你不是林总管吗?”
金小山这么一叫,对岸灰发大汉一惊叫道:
“你们是谁,我林童怎么不认识你们呀!”
金小山又高声道:
“你不认识我,难道也不认识你的老主人吗?”
对岸灰发大汉突然狂笑一声,道:
“小伙子,你在糟塌我家老主人了,谁不知我那老主人一身粗壮,金刚怒目,是位不可
一世的英雄,他怎会是个枯瘦如柴的糟老头儿,你小子说谎也得打个草稿呀!”
金小山望望水大叔,觉得对面的人一点没有说错,水大叔是有些瘦骨嶙峋的过了份。
这时水行云已在深自摇头,边自怨自艾的道:
“到现在,我还不知道自己当不当回来。”
金小山一笑,道:
“当然该回来,这么大一片基业,岂能轻易拱手让人,再说别人享福自己受苦不算,他
们还要千方百计的害大叔,世上有此一说吗?”
水行云道:
“可是那个二娘实在——”
金小山忙道:
“别管这些,先找上门去再说。”
水行云又是一声无奈的叹息——
金小山看这光景,立刻抽出“阎王梭”高举过顶,向对岸高声,道:
“林总管,你可认得此物?”
就在对岸灰发大汉一阵细看之后,突然高声叫道:
“阎王梭!”
旋即又厉声喝道:
“我那老主人呢?”
水行云这才高声道:
“林童,你真的不认识老夫了吗?”
又是一阵端详,林童这才一声欢呼,道:
“你是主人,是谷主回来了。”
边回头向瓦屋里高声喝道:
“孩子们,别在里面赌了,快出来放桥了。”
立刻,就见四个中年汉子匆匆自瓦屋中跑来。
林童喝叫道:
“放下吊桥!”
只见四个壮汉一阵忙碌,缓缓的把一块巨木大板放接到对岸来。
水行云就在金小山的搀扶下走过这条深沟似的山溪,林童早一冲上前,两行眼泪已在流
个不停了。
于是,水行云这才对金小山道:
“走了一阵子,我琢磨着这条路上必是由我旧属把守,所以我把你领上这条路来了。”
金小山这才明白刚才绕圈子的缘故。
这时候林童与另外四个汉子全跪在水行云面前,像是离散多年的亲人相见一般的一个个
嚎淘大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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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残阳 >> 《阎王梭》
二十、墨云谷水行云彻悟
水行云叫五个人站起身来,又仔细的看了拭泪的林童一眼,道:
“你不干总管一职,却在这凤尾沟担任守桥,那么墨云谷中又是谁在当总管的?”
林童叹口气,道:
“自从谷主那晚冒大雪离去以后,没有多久,姓关的就喧宾夺主的坐上谷主的那把椅子,
有夫人替他撑腰,我们做属下的哪敢多言,唉!”他一声长叹,又道:“有件事情不知这时
候该不该向谷主明禀?”
水行云道:
“有什么不能说的,这次我狠下心回来,就是要把一切事情做个彻底了断,什么话你说
吧。”
林童稍做思忖,当即道:
“自从谷主一怒离开以后,少爷常想念谷主而每晚必痛哭,不料却引起夫人恼怒,姓关
的把少爷打成残废,直等到少爷伤势稍好,也不顾一切的出走了,至今未见回来,属下未能
看顾周到,真是该死。”
水行云冷哼一声,未开口,但林童却忿怒的道:
“我为此事曾顶撞夫人几句,但没有多久,姓关的带来他的心腹,听说也是做总管的,
于是夫人就把我调在这凤尾沟守桥来了,属下本想离开墨云谷的,天涯海角寻找谷主,但想
想也许有一天谷主会由此回来,所以就在这儿又呆下来了,今日果见谷主回来,属下如拨云
见日。”
水行云道:
“水二我已遇到了,安排他正在一个地方,眼下我要知道的是墨云谷中十大武士与一伙
属下的境遇如何了。”
“谷主长途跋涉而回,有许多话要向谷主明禀,还请谷主先在屋里稍坐,容属下细禀。”
水行云点点头。
于是林童交待一人外面守着,其余的全跟着到了那间崖边搭建的小瓦屋里。
林童忙着叫人上茶,这才坐在水行云下手,道:
“先说张彪他们十大武土,自从谷主离去,三年不到,十大武士只有张彪与宫太乙二人
还在,余下的全走了,不过姓关的接掌谷主以后,早又找了另外四人来到墨云谷中,而且他
处心积虑,培植心腹,一心要谋夺墨云谷而不遗余力。”
水行云道:
“狼子野心,难道夫人恁他如此蛮干不成?”
摇摇头,林童道:
“墨云谷那内苑重地,我等已久未去了,详细情形我们实在不知道。”
突然间,金小山横Сhā一句,道:
“刚才听总管说,姓关的找来另外四人充当墨云谷武士,不知是不是那墨云四煞?”
林童双目一亮,道:
“小兄弟,你是如何知道的?不错,正是已经出谷已有三个月的墨云四煞。”
金小山仰面哈哈一笑,道:
“全被我在洛南往东的半道口送他们上路了。”
林童四人一惊,道:
“全死了?”
金小山道:
“他们一心要谋害我大叔,你想我会放过他们?”
水行云这才对林童道:
“你们在谷中,必不知外面的情形,墨云谷放出消息,江湖上凡见到‘阎王梭’与我水
行云的,只要能夺得‘阎王梭’,取下我水行云项上人头的,许以重金,你们想想,我已抛
弃了一切,想不到他们还不放过我,真乃是可忍孰不可忍,有道是,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炉
香,这次回来,我可是下定了破斧沉舟决心,非要找回公道不可!”
林童低声,道:
“谷主,那你对夫人那边……”
水行云打个冷颤,但旋即一咬牙,道:
“她已经是姓关的人了,我还有什么好怕的!”
金小山一旁又道:
“二娘她不顾什么一夜夫妻百日恩,偏就找个野男人气大叔,这正是好男娶个恶婆娘,
歹汉偏有美娇妻,根本就是姻缘桥上会错了人,大叔啊,千万你要沉住气,到时候你看小山
的。”
林童也鼓励的道:
“谷主,只要你决心重振墨云谷基业,属下这就先入墨云谷的内院去一探实情。”
另一人也道:
“谷主放心,旧属下还有一大半,如果谷主杀进去,这些人会重投入谷主麾下的。”
不料水行云大是令人失望的道:
“真实情况你们又如何会知道呢,唉!”
金小山忽的站起身来,道:
“别管怎么样,且先容小山去收拾那姓关的再说吧。”
水行云听说姓关的,立刻怒发冲冠,眦目欲裂,白髯抖动的沉声,道:
“姓关的可还在墨云谷?”
林童回望另一汉子,只因那汉子每天进谷中取吃的,一天三顿饭全是他去拿。
那汉子早一抱拳对水行云道:
“不久前姓关的伙同墨云四煞出谷,直到两天前才回来,那时候他气色十分难看,也只
一人回来,如今还在谷中呢,刚才听这位兄弟一说,才知道原来墨云四然已死了。”
水行云道:
“如今我已知姓关的根本不是她表哥,他就是江湖上有名的‘人面狼’关浩,他有个兄
长叫关金,人称‘铁算盘’,二十年来他们已不在江湖上走动,不料这‘人面狼’箕也狠绝,
竟然敢混充她的表哥而来到墨云谷中。”
林童一听,忙道:
“早年听说过兄弟二人不是死在秦川云岭上吗?”
水行云道:
“耳闻是虚,眼见为实,江湖上多的是空|茓来风,捕风捉影的事到处有。”
金小山道:
“既然大叔已确定姓关的身份,何不当着二娘的面戳穿这个奸佞小人,更何况他又把墨
云谷中宝物盗走。”
水行云道:
“姓关的身份是假,但她的身份是真,如果她还是那般的作风,我……我……唉!”
金小山冷哼一声,道:
“二娘她绝对主宰不了大叔,何必一定要把她搁在心上,充其量是个女人嘛!”
林童思忖一阵,突然一喜,道:
“谷主,属下有一计在此。”
水行云又一声叹,道:
“过了八角亭,我就有些神不守舍的,你有何计谋,且说出来听听。”
林童遂低声道:
“谷主且在此小屋中暂避一时,属下一人先进谷中内院向那姓关的禀报,就说在这凤尾
沟对岸来了个年轻人,指名要见他,先把他约到此地,由这位小兄弟站在对岸,只等姓关的
人过凤尾桥,且由这位小兄弟去对付他,完了我们一同再冲入谷内,谷主看此计如何?”
水行云摇摇头,道:
“太简单了,姓关的绝不会来,更何况他已知道墨云四煞已死,自然早已提高警觉,如
此一说,反倒令他加强戒心了。”
另一人也道:
“墨云谷中至少他还豢养三十多名自己的亲信。”
金小山道:
“但在墨竹林边,我已放倒了十二人了。”
“这么说来,姓关的羽翼已被分杀剪除一半了。”
几个人正在小瓦屋说着呢,不料突然门口出现一人,这人未看清屋里的金小山与水行云,
只是喘着气对林童道:
“老林啊,墨竹林那面来了会玩‘阎王梭’的人,如今我是奉命来通知各要道加强防守
呢!”
也许他在一旦到了小屋门口,从明处望向暗中,一时间还未适应,但他在说完话以后,
突然“咦”了一声,手指金小山道:“你是谁?”边大步走进小屋内。
屋内不大,当他直走进屋中以后,更发现了水行云,不由得戟指林童道:
“娘的,谷主话说对了,不怕虎生三只口,只怕人怀两样心,想不到你们这些老一帮的
家伙果然对谷主怀有二心,竟胆敢把外人也接入墨云谷来了,不用说墨竹林死的人与他们有
关了。”
林童嘿嘿一笑,道:
“大管事,这几年你们也在这墨云谷中肆虐够了,也该你们收敛了吧!”
那人一怔怒道:
“姓林的,你想怎样?”
林童一指水行云,道:
“在你想知道以前,得先见见我们老主人。”
回头屋内望,那人惊道:
“他是谁?”
金小山早冷笑道:
“如假包换的墨云谷主,你还不快上前见礼?”
“呸!”那人身子一横,满面肌肉抽动的道:
“别糟改了,墨云谷主会是他那副德性?关浩关二爷才是墨云谷的当家谷主,他算老
几?”
人影陡闪如鬼魅一现,早听得“啪”的一声,那人已手抚左脸,而金小山已拦在小屋门
口。
“你打人?”
金小山冷笑道:
“必要时还要杀人呢!”
林童这时已走近那人,道:
“唐管事,如果我是你,这时候最好放老实些。”
姓唐的怒道:
“什么意思?”
不料才说完话,突然“砰”的一声,唐管事已歪身倒在地上,鲜血正自头上往外流——
林童看了一眼,道:
“下手太重了,只怕他是醒不过来了。”
早听得下手的那人道:
“你们不知道这个王八蛋多可恶,每次我到灶上去提饭菜,他只要一遇上,总是掀开饭
盒子查看一阵子,气的老子真想咬他一口。”
林童道:
“谷主一定有话要问,你这一下子全完了。”
水行云道:
“没什么好问的,你们去两个人进谷内取饭的时候,暗中先通知我们的人,叫他们暗中
准备,我水行云倒要看看这关浩见了我是个什么样的模样子。”
金小山披发撄冠而激昂的道:
“大叔啊,你终于站起来了,小山打心眼里高兴呢!”
林童也同另外四人高兴的道:
“谷主,我们等的一天终于来了。”
水行云道:
“过去个人到对岸去把马匹藏好,我要和小山在这小屋睡上一觉,时间还早,你等就在
外面守着去。”
林童早指着两个人,道:
“你二人快回谷中去,一人去灶上取吃的,另一人设法暗中通知旧人,叫他们今夜好生
准备应变吧。”边一声长叹,又对水行云,道:“自从四年以前谷主离开谷后,我们那些老
人全不得势的尽调去干粗活,灶房的人换一大半,主事的却是姓关的亲信,更糟的是咱们的
人,连种菜养猪也是旧人,谷主啊,旧人谁不惦念你老啊!”
水行云一叹,深深的摇摇头——
于是,林童先把吊桥又放下来,过去一人把隐藏对岸的两匹马藏入荒林内,又匆匆的走
回来,这才忙收起吊桥,对另两人吩咐一阵。
就在天将黑的时候,水行云与金小山同林童几人一起吃过饭,大家各操钢刀,紧跟在水
行云的身后,大摇大摆的直往墨云谷中间去……
◎◎◎
初冬的夜晚寒霜降的早,天也黑的快,山风挟着凉意早把人们逼在暖洋洋的屋子里,没
事的人,吃完夜饭早挤在房中闲瞌牙去了,即算是“谷主”有令要各要道加强防备,但仍然
有人不相信会有谁敢直闯墨云谷的。
墨云谷在水行云眼里并未有任何改变,前面的正厅仍然是拔地而起,雄伟壮丽,附近的
亭台楼阁,依旧那么的秀丽多姿,虽已初冬,但散布在庭院中的梅树已见点点红花在吐蕊了,
随风还有一股沁人的香气呢!
水行云一行走的可真快,直到几人快到前院的时候,水行云才回头对林童五人道:
“附近隐起来,你们暂时别进去。”
林童这才一挥手,刹时五人隐入黑暗里。
这时只见水行云一撩起衣摆掖在腰带里,对一旁的金小山道:
“进去!”
金小山还真未曾见过水大叔施展如是快的身法,他还未反应过来呢,水大叔已穿进院门
里了。
金小山不敢稍迟,忙施展提纵术追上前去——
有人喊叫“喂!”
又有人似是自言自语:
“怎的有鬼影一晃,可是就没有看清楚!”
又听得一人低声道:
“白天里死了十二个,是不是阴魂回来?”
那人又道:
“漆黑的天你小子说点好听的如何!”
二人这里对口争论呢,水行云已同金小山二人早进人内院了。
内院如今对水行云似乎是有些陌生了,几年下来,院中的那座假山已经不在,代之而设
的是个大水潭。
迎面的后大厅上仍然是灯光通明,只是在每一付落地大窗内挂着窗帘,要往里面看是看
不透的。
虽然看不透,但里面却有着对话声。
水行云与金小山二人隐身在回廊暗处,只见正厅附近正有四个带刀汉子匆匆走过,看样
子似是巡夜的走向后面去了,而水行云知道后面是个打杂的小院。
水行云也知道,在这内院的两厢住着奶妈丫头与谷主的亲信,如今这内院中住的就不知
是何人了。
隐约中,只听得正厅中有个男的声音,道:
“江湖中传言,说有个年轻人使用‘阎王梭’,由此看来,水老头已经把他的武功传给
这年轻人了。”
突又听一女子声音传来:
“只是难以判定水行云是否还活着。”
正厅中沉默一阵,女的又道:
“没有确实可靠消息,我的日子也过的不安宁。”
男的声音阴沉的道:
“反正我已照你的意思把这使用‘阎主梭’的人引到墨云谷附近,而且首当其冲的就先
死了我二十四长矛手的一半人,余下的又该怎么办?”
冷冷的尖笑一声,女的道:
“关郎呀,明里暗里你我已共同绸缪三十年了,当年未嫁你而投向‘赛周郎’陶正明那
个短命鬼,就是因为我师父的反对,这黑市丈夫,你一当就是十年,原指望陶正明死了以后
我们就可以明正言顺的白头到老了,偏就你暗中窥觎墨云谷基业,硬把我推给长我十多岁的
水老头,眼前我们算是得手了,但如果姓水的未死,一旦出现在你我二人面前,想想看,你
又如何处之?我又何言相对?”
男的嘿嘿笑道:
“如果真有这一刻到来,你仍然以我教你之言损他,那个喜爱面子的老家伙,他绝对承
受不了你几句讽刺的话,否则那晚他必破门而入的找上你我二人了。”
女的一声长叹,又道:
“有时候想想我师父之言,心中着实有愧,我的武功实则是我这个大师兄教的,师父临
终还把我托附给大师兄,那时候我——唉——”
男的冷喝一声,道:
“看看,你又来了,几百年前的皮条经,现在还提念个没完没了,你也不嫌烦!”
正厅外黑漆漆,但金小山早发觉水大叔在颤抖不已——
突然,水行云回身就走,而使得金小山一愣,忙伸手一拉水行云,低低的道:
“大叔,你——”
水行云一甩衣袖,怒指正厅内,道:
“这两个狗杂碎是你的了!”
金小山见大叔闪入黑暗中,又听大叔如此吩咐,摆明了是要自己去收拾屋中二人的。
金小山双肩前后一阵摆动,双手十指箕张又合,一咬牙回身就是一脚踢去——
“砰”的一声,正厅的大门已被金小山踹开来。
突兀其来的行动,令屋内的人一惊!
“什么人?”
正厅上的灯光,因为门被踹开而洒落在厅外面,也罩在金刚怒目而又卓立门口的金小山
身边。
金小山这次可看的真切,迎面一共有四个人,两个坐的,另外两个十八岁的俏姑娘,分
站在二人后面,正举着粉拳轻轻在二人背后捶呢……
灯光十分亮,亮得对面坐的一男一女足以令关小山看的真切。
好大的一盏琉璃灯下面,净红发亮的枣木家具,摆设得可真气派,方桌正前面地上,好
大的一张老虎皮,虎头正冲着金小山而露出四只大虎牙。
就在一只高脚的檀香木架子铜火炉两边,对坐着一男一女——
男的红光满面,国字脸,悬胆鼻,三角眉毛杏仁眼,嘴巴俏而红,论相貌应是个恃才傲
物一类之人,却含有吸引异性的眼神,从神态上看,这人该是五十上下年纪了。
女的可真是雍容华贵,一件大型狐裘外套,烘托出个油光长发的粉面,金小山实在看不
出这女人的年纪,但觉得她坐的秾纤合度,风姿绰约,体态轻盈,风韵犹存。
金小山一步跨入正厅上,只见他双手掖在两胁下,当厅一站,冷冷道:
“二位在这大厅中运筹帷幄,尽想出些玩人点子,江湖上放出一股臭气,却害得我到处
碰上想要我小命的人,东躲西藏装乌龟,我金小山又不愿意,想来想去的,我就一摇三晃的
晃到你们这原是鸠巢今被鹊占的墨云谷来了。”
锦缎外套就卸在会后少女的手中,女的也脱下外面披的狐裘,于是男的缓缓逼向金小山,
女的却向两个少女挥手,二人早匆匆退向厅后去了。
这男的在金小山对面一站,就着灯光可把金小山看的清楚,不由冷哼一声,道:
“你就是在墨云谷竹林外用那霸道的‘阎王梭’一举杀死我十二长矛手的人?”
金小山轻哼中含着冷笑,道:
“不错。”
男的一咬牙,道:
“你要找上墨云谷,尽可以敞明了来见本谷主,怎可见面就杀人的,难道你眼里就没有
我这位墨云谷之主?”
“哦呸!”金小山还真挤出一口痰,正吐在跟前的虎头上,冷冷的道:
“姓关的,老金矿村北山凹的你们那个用淘金客的血和肉筑起来的窝,不也满不错的,
你却专门一人溜在江湖上破坏别人家庭,还他娘的谷主的挂在嘴边上让众人他娘的瞻仰,当
真是不知羞耻为何物!”
男的戟指金小山破口大骂,道:
“好个泼皮无赖,只你一进到大厅中,我尚未对你治个擅自闯入死罪呢,你却已数说起
本谷主的不是来了——”
一旁女的早高声喝道:
“李总管呢,来人哪!”
只见她喊叫数声,却并未见有人来,而令她心中一震,冷冷的走近男的身边,对金小山
沉喝道:
“只你小子一人前来?”
金小山道:
“你以为有谁会同我一起来的?”
女的道:
“说,水行云是不是也来了?”
金小山还真难回答她这句话,因为连金小山看了这女人的一双冷目也混身上下的不自在。
稍一犹豫,早被女的看出端倪来,不由冷笑一声,道:
“没有姓水的,你怎会那般容易的直闯入墨云谷来的,说,他人现在哪里?”
金小山嗤之以鼻的道:
“别问了,眼前的关夫人,如果我大叔这时候出现,你会不会入地三尺的羞愧而逃呢?”
女的怒道:
“姓水的是你小子大叔?那我问你,他告诉你他为什么含羞带愧的丢下老婆而逃家的?”
金小山怒道:
“那该问你。”
面前这女的正是水行云的小师妹,武关枫叶岭的姬玉人,男的当然是那混迹江湖多年的
“人面狼”关浩。
这时女的突然高声狂叫道:
“水行云,你出来,既然来了为何不敢面对我姬玉人,你该知道我是个不守妇道的人,
是个专门克夫的女人,姬玉人给你脸上涂颜色,你竟还不敢走出门来呀,水行云,你出来!
出来呀!”
金小山突然打雷似的怒喝一声,道:
“住嘴!臭不要脸的女人!”
关浩大怒,道:
“你小子是什么东西,也敢在此大吼大叫的。”
姬玉人并不理会金小山的大吼,边向正厅门口移去——
金小山反手抽出那个绿绒布包,“阎王梭”他又托在右手掌上。
“嗖”的一声,刹时正厅上更见极光一片,那盏高挂在厅上的琉璃大灯,顿时失色不少
——
“阎王梭!”关浩一愣,一把长剑已拔在手中戒备。
姬玉人已走至厅门口,只见她站在那里尽向暗中狂叫不已,但夜来依然寂静,只有山风
相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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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残阳 >> 《阎王梭》
二十一、舅老爷厚颜做说客
突然间,她一回身,以一种捕风捉影身法,人已欺到金小山面前。
金小山原是面对关浩,突闻身后衣袂飘动,立时警觉,冷哼一声,“阎王梭”却一抢而
划向迎面怒极的关浩,身法变幻中,早已把关浩逼退—丈,正要发出“阎王梭”呢,耳边已
听得冷笑声!
本能的,金小山连回望的机会也没有,忙拧腰错步,以其眼的余光已见冷芒一点猝然闪
向他的肩头。
金小山大吃一惊,他绝对想不到这女人的身法是如此的快疾。
但金小山哪里知道,姬玉人的武功也是水行云一手所调教。
虽然姬玉人并未用“阎王梭”,但她十分清楚,只要把金小山逼在自己近身之处,金小
山就没有发出“阎王梭”的机会。
当然姬玉人也心中明白,只要撂倒金小山,就不怕水行云不出面。
不过最好是水行云没有来,或者姓水的干脆早死掉了,那么眼下放倒这小子,往后的日
子就轻松了。
“阎王梭”未及出手,却极快的撩挡姬玉人的一轮猛攻,金小山心忙的把自己处在正厅
一角,他知道关浩正一闪又跃的在找机会向自已下手,而且那绝对是一记绝招。
两把泛芒的短刃,像两条银蛇般在金小山的身前纠缠不去,刃面所剖裂的气旋,引起锐
啸如泣如诉!
一双无背小玉面凳子已挡在金小山的后跟,他突然灵机一动,“阎王梭”握在手中,就
在他快不可言的做着幅度极小的动作中,突然大喝一声,扭身急旋,一脚钩起方凳,狠狠的
踢向姬玉人。
双方距离本十分近,金小山也只是利用扭身撩凳这唯一的一线机会。
那只凳子已“唿”的一声砸向姬玉人面门。
突然凳子砸来,姬玉人只一偏身,已让过凳子。
但金小山就利用这机会,一个腾跃,人已在两丈外,他人一落地面,口中早大叫道:
“野龙爪!”
未听得金铁交呜,更未见姬玉人再追杀,因为姬玉人连挥十二刀未阻住疾奔而来的“阎
王梭”,却是一声“砰”中,“阎王梭”已击在膝上——
于是,姬玉人无力的跌坐在地上,她似是心中不甘的又在大叫:
“水行云,我伟大的大师兄啊,你怎么忘了我爹的话了,你更忘了师父当年的嘱托了,
快出来呀,姓水的,姬玉人诚心愿意死在你面前的,只要你能露个面,水行云——”
她的声音如夜猫在叫,似野狐在唱鸣,但正厅外面哪见什么人影。
猛旋身,金小山已面对关浩,冷冷的望着关浩正在倒拎着一把精芒闪闪的长剑,右手指
把个金丝手套往左手上面套。
金小山冷哼一声,道:
“姓关的,上天有眼,总是明察秋毫的,你绝对想不到我金小山还替你老金矿村北山凹
的府上服务过吧?”
关浩怒骂道:
“二爷不知道你在放的什么屁。”
金小山道:
“你是不知道,但我如果说出来必然令你大吃一惊而瞠目结舌。”
关浩道:
“你小子把我大哥怎样了?”
金小山一笑,道:
“别这般的大惊小怪,其实我只是替你那位人称‘铁算盘’的大哥送了一趟镖,一座净
重十斤的菩萨,送往洛阳城的司徒壮家中去了,这事难道你不知道?”
关浩一愣,回望地上跌坐的姬玉人一眼,道:
“那也没有什么令关二太爷吃惊的。”
金小山道:
“你当然不会听了送人一座金菩萨就吃惊,因为那原本不是你姓关的东西,只不过你在
墨云谷中顺手牵羊而又转手送人罢了。”
关浩咬牙格格响,道:
“墨云谷如今已是我关浩的天下,这里的一草一木皆由我定夺,何谓顺手牵羊,当真是
满口胡说八道。”
“呸!”
金小山怒指关浩,道:
“别他娘的不要脸了,你兄弟二人是个什么样的牛鬼蛇神,还以为我金小山不知道呀,
当年你兄弟领了一批淘金客在金沙河上淘金,半年之间,一帮淘金客全失去踪影,姓关的,
你敢说不是被你兄弟坑害了,嗯?”
关浩先是一愣,豹目睁得更见圆的道:
“好小子,你可知道的真不少啊!”
金小山嘴角在抽动,“阎王梭”又在他的右掌上旋动,那极光连闪的梭芒,闪击着美而
纯的芒彩,看上去真的美极了。
金小山边冷笑一声,道:
“你兄弟二人,一人在家搬动着铁算盘子儿,另一人则在外面招摇撞骗,明抢暗夺,啃
吃啃喝的啃到我大叔的头上来了。”
关浩一声冷笑,道:
“王八蛋,你又是什么东西,老子招摇撞骗,那是老子的本事,明抢暗夺也得具有一定
修为,敢情你这狗东西跟着过水的学了那么几招‘阎王梭’,就大踏步的直欺到墨云谷来
了。”
关浩横身斜步,晶莹雪亮的剑锋,寒芒流烁,一条条森森成丝的清蓝光彩,宛如即将出
山的晨阳,炫洒出光华一片。
比之金小山手中的“阎王梭”来,竟是毫不逊色而相互辉映。
金小山并不把注意力集中在关浩的剑上,虽然关浩手中明敞着是一把宝剑,但关浩的左
手上却又套了一双以金丝编织的手套,金光灿灿,灯光下十分惹眼。
他五指一伸一缩,显然是在暗中运功,金小山不知道是什么作用,心中琢磨着,就把目
标盯住关浩的左手。
金小山狮目在眯,眯成一条缝,右掌上托起的“阎王梭”,在急旋急停中,横肩侧身向
关浩逼近。
他知道这座大厅足够他施展“阎王梭”的。
突兀间,关浩倏然平飞离地,他右手剑芒连弹五朵剑花,挟着旋涡激流的“嗖”声,直
向金小山迎面点去。
人急,剑势更急。
豹目怒瞪中,瞪着金小山右掌上仍在旋动的“阎王梭”上。
现在,金小山的攻势发动了。
“阎王梭”并未出手,但他的身形却动若脱兔,刹时穿进迎面的剑芒之中,宛如一个奋
不顾身而一头撞进刀山剑树中一般。
于是,一阵“叮当”之声暴起不断,“哼咳”之声不绝,只见“阎王梭”尽在金小山身
前身后挑拨横截,点打撩劈,可就没有脱手戳向关浩。
这中间,金小山有意的以“阎王梭”试图探出关浩左手那只金手套的作用,但关浩却一
直把左手隐藏在身子一侧而令金小山猜不出摸不透。
转眼三十招已过,金小山陡然向后腾跃两丈,隔着一张桌子,他打出“阎王梭”,口中
厉喝道:
“野龙爪!”
“阎王梭”在灯光下闪耀着毫光锐芒,以超过流星数倍速度击向随后追来的关浩。
关浩见金小山不败而退,已知他要投掷“阎王梭”。
平日里他就听得姬玉人说过,她大师兄的“阎王梭”十分霸道,武林中人人畏惧十分,
因为那“阎王梭”一经发动,圆周之内的任何方向皆可以击中,而且是快逾眨眼,难以防范。
所以关浩就怕这一天到来,才设法做了一只金丝手套,准备一旦与水行云上手,也可以
接他的“阎王梭”,再加上自己的长虹剑,不难搏杀水行云于剑下。
这时他见金小山真的打出“阎王梭”,而且是金小山的人在前,“阎王梭”又是向后面
奔来,一声冷笑,急伸左手去抓。
抓是抓到了,而且他也适时的一剑向索上砍去。
不料却是大出他的意料之外。
剑未削断索,反有一股反弹之力而把长虹剑弹到一尺高,左手刚抓住“阎王梭”,但觉
手掌一阵麻痛,如果不是戴着金丝手套,自己的一只左手只怕非残废不可。
金小山在“阎王梭”被握之后,右手腕稍加用力,那只光溜无比的“阎王梭”又飞舞在
空中,这时候他才知道关浩的那只左手上戴的金手套的作用,不由得一声冷笑,道:
“姓关的,原来你的左手金手套还有一定的作用呢,那好办,我先打碎你双腿,看你还
有没有机会逃出‘阎王梭’的袭击。”
关浩冷历的道:
“想不到才四年不到,姓水的又调教出你这个泼皮出来,告诉关二爷,姓水的他人呢?”
金小山嘴角一牵,道:
“你有知道的必要吗?”
关浩道:
“当然有必要。”
边伸手指着姬玉人,又道:
“如果他来到墨云谷,他就该面对她,大家三对六面的把话说个明白,把事情说个清楚,
不该如此藏头露尾的自已不敢出面而调教个替身来收拾这墨云谷的烂摊子。”
金小山怒道:
“满口的胡说八道,天下谁不知道墨云谷是我水大叔的基业,半路上杀出你们这程咬金
来,搅和得墨云谷乌烟瘴气,如果我大叔这时出现,你又算什么东西?你更有何面目面对我
大叔?嗯?”
关浩的目的,只是想知道水行云到底来到墨云谷没有,但听了半天却仍然听不出来,这
才又一声冷笑,道:
“你小子是什么东西,你又知道些什么?”
一咬牙,金小山狮目暴睁,道:
“总而言之,一言以蔽之,杀了你姓关的,墨云谷不但天下太平.连那些被你们兄弟二
人狼狈为奸坑死的淘金客的仇,也得以报了,从关的,你纳命吧!”
就在这时候,委坐在地上的姬玉人高声尖叫道:
“你小子口口声声水大叔的,那么你应该知道我又是你的什么人?”
金小山一愣之下,旋即笑道:
“你不是已成了姓关的老婆了吗?”
姬玉人怒道:
“是谁说的?”
金小山哭笑不得的道:
“难道不是?”
姬玉人指着一旁的关浩道:
“你是听谁说我嫁给他了?”
金小山一笑,道:
“虽无拜堂,但却上了床,难道你还否认?”
姬玉人尖叫道:
“是谁看到我同他一张床的?”
金小山怒哼一声,道:
“墨云谷的人谁不知道,连姓关的都承认他是墨云谷的谷主了,怎么你还想耍赖骗人不
成?”
姬玉人道:
“不错,他是墨云谷主,那只是水行云抛妻弃子不顾而去以后的事,墨云谷总得有人掌
管,总不能靠我一个女人吧。”
金小山冷冷道:
“所以你就找上这位冒牌表哥来主持墨云谷了?”
姬玉人咬着牙,道:
“如果水行云回来,墨云谷还是他的,小子,你说,他人呢,只要他站出来,我二人凭
他处置,你快叫他出来。”
嘿嘿一声笑,金小山心想,原来拐弯抹角的还是要我水大叔出面,娘的皮你可真够狡猾,
只可惜我不上你这个当。
心念及此,金小山在右手掌上“阎王梭”一旋又停的道:
“你要见我水大叔不难,且等我收拾了姓关的,我再去替你求个情。”
金小山这么一说,无疑的承认水行云还活着,而且也已回到了墨云谷中。
姬玉人立刻尖声嘶叫道:
“水行云,你出来呀,姬玉人就是姬玉人,我虽[奇+书+网]然谋害了你,可是你仍然不敢来面对我
姬玉人,你是个天下最胆小的胆小鬼,你走出来呀,水行——云——”
金小山大怒,抛开姬玉人就要先搏杀桌对面的关浩,却不料那关浩突然一脚撩起桌子,
直飞向金小山,紧跟着一个东西正砸在挂在大厅上的琉璃灯——
“哗啦”一阵响,大厅上刹时一片漆黑面伸手不见五指。
金小山早闪身墙边,就怕关浩施坏。
大厅外面是黑的,天上连星光都是暗的。
大厅内更黑,因为突然由明变黑,里面的人难以适应。
于是,大厅中有了悉窣声传出来,但时间十分短促——
就在这时候,大厅外面远处,水行云高声道:
“林总管。”
林童就侍候在水行云身后,闻言忙走出来施礼,道:
“属下在。”
水行云指着大厅,道:
“掌灯进去看看,我暂时不进去,什么情况,快报我知道。”
林童当然明白水行云的意思,立刻打起火折子,点上灯来走进大厅中。
大厅上有了灯光。
金小山第一个腾身跃向姬玉人倒卧的地方,但那儿只是一滩血。
人却失踪了——
连关浩也不知道到什么地方去了。
林童见大厅上只有金小山一人,立刻高声叫道:
“不好了,他们由暗道逃走了。”
黑暗中,水行云一闪而出。
他跃进大厅上四下一看,这座正厅上的家俱已倒了一半,地上尽是玻璃碎片。
“林总管。”
提着灯笼,林童急忙走到水行云面前,道:
“谷主。”
水行云道:
“什么时候墨云谷开辟了暗道的?”
林童道:
“开辟暗道,也只是两年前的事,但参与的人全是姓关的带进谷中来的人,我们一般老
人可一个也未被派上。”
水行云道:
“真的是老谋深算,姓关的打我墨云谷主意,竟然我水行云直到今日才知道。”
一旁的金小山道:
“大叔,常言道,跑了和尚跑不了庙,在老金矿村北西山凹里的关家,总会捉住他们的,
听说还有个桃花坳。”
水行云嘿然一笑,道:
“我料定他们会跑回老金矿村去的,倒是桃花坳我还未听过,我们且去歇上几日,等墨
云谷恢复平静,再去找姓关的。”
就在当夜,水行云交待林总管把墨云谷所有的人集中起来。
这时候宫太乙与张彪二人早上前见老谷主,二人也是唏嘘不已!
不料,墨云谷中所有关浩带来之人,全都趁后半夜天黑人又困的时候,全离开了墨云谷。
因为这些人早听关浩说过,当年“阎王梭”在江湖上可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如今这些
人占了他的老巢,岂有幸免之理,所以一经商量,全逃出墨云谷了。
其实水行云在一场死去活来的大病以后,人也全变了。
因为他知道自己的一身痨病,只有心情好的时候,才能拖上一段时间,人若处在这种境
遇里,也只有一切放开怀了。
就在二天一早,水行云把墨云谷中得力人手招集在大厅上,他首先对林童吩咐,如今先
把金小山打扮起来。
因为墨云谷往后就全看金小山的了。
◎◎◎
鹅毛大雪,悠悠的自灰色天空中飘落,但雪花的旋落似有响声,响声就回荡在人们的心
里,带着太多的无奈,凉透了人们的心。
阴霾的晦空似要压下来的令人透不过气来,连哈出去的气也是成形的冒出半天吹不散的
白烟,给人们一种实质上的痛苦。
是的,现在正下着今年的第一场大雪,天黑时分了,但四野却反倒是更为明亮,是雪的
反映,还是骑在马上的金小山心中有数,那就不知道了。
紧身天竺缎棉袄,窄长竺裤,长统快靴,虎皮背心,外罩一件黑大氅,连大氅帽全缝合
着披在身上,枣红马四蹄翻腾中,金小山有如腾云驾雾。
过去,他是个逃荒的移民,为了生活他在山西洪洞县办理迁移而来到中州,为的是找日
子过,现在却全变了,他成了墨云谷的主宰,而墨云谷又主宰着武林。
金小山就在水行云的指导下,真的变了个人,现在,他人如玉,气如虹,爽朗而高雅,
意气飞扬,宛如山谷雄狮般的冒雪奔向远方,而远方正是上川府辖下的老金矿村。
金小山人在马上,他对于急奔在山道上,心中可真的充满喜悦,只等见了钱凤,可就有
很高兴了。
至于老金矿村北山凹里的姓关的,只等大叔领人到来,一切就好办了,不定连当年关家
兄弟那些淘金客的事,也会清算个一清二楚的。
雪是越下越大了,渐渐的连山道也难也分辨出来。
金小山四下一望,边抖落一身雪花,突然间,迎面不远处来了一顶小轿,两个壮汉把那
顶小轿闪的可真有节奏感,一上一下的,真够坐轿人舒畅的。
看看来得切近,金小山忙把坐骑拨向山道边,先让小轿过去,他正要催马而驰呢,突然
听得轿中人粗声叫道:
“停轿!”
金小山并未在意,仍然拍马前驰,不料轿幔掀起,有个白髯老者伸头轿外,道:
“叫那骑马的人回来!”
其中一个抬轿大汉高声喝道:
“喂!你回来。”
金小山已驰出十几丈外,闻言回头道:
“叫我?”
那大汉扶轿杆,高声道:
“雪天野地,也只你一个人,自然是叫你。”
金小山心中有些不快的道:
“干什么?”
另一大汉也叫道:
“有话要问你,快过来。”
金小山冷冷的一哼,连落在面上的雪花也不抖落,道:
“有事不便耽误,各位——”
他话声才一半呢,其中一个大汉早似风吹般的向他扑来。
口中厉哼,道:
“问你几句话,又能误你多少行程?”
话声中,他人已站在金小山马前面挡住金小山的去路。
金小山一愣,心想,这身法有些像水大叔当初叫自己勤加苦练的,怎么这人也会?
心念间,金小山一声哈哈,道:
“老兄的脚程可真够快的。”
那大汉面露不屑的道:
“所以你兄弟最好到轿前走一趟。”
金小山心中一窒,寒着脸,道:
“你这是请我去呢,还是霸王硬上弓的逼我?”
那大汉大鼻子一抽,虎目一瞪,道:
“随你怎么想,管你怎么说,反正你都得跟我去轿前一趟。”
缓缓的翻身下马,金小山道:
“我伟大的老爷,在下不说明自,你可能尚自不太清楚,我这个人生来就是一副硬骨头,
遇事吃软不吃硬,你这么一再的托大,反覆的穷咤唬,必然是有所依恃的抱着个粗腿的,却
偏偏又遇上我这个不信邪的,现在,我就站在这里,如果你们的那个老爷子要问什么话,何
妨请他移驾过来,或请你二人再把他抬来,如何?”
“嘿……”
这声笑配合在大雪天里,活脱雪地一声老鸹叫,那大汉双手在拉长袖,露出两只粗臂黑
毛,道:
“你不去,老子就拉你去,看看是你的骨头硬,还是我八脚李的能耐高。”
“呼”的一把向金小山抓去,手法之快,令金小山吃惊。
因为如果这时候空中飞个苍蝇,大概绝逃不出这八脚李的伸手一抓。
塌肩错步,金小山的右前肩几乎触及八脚李的手指。
冷哼的一声,金小山旋身回步,右掌直拍衔尾来的八脚李手臂。
八脚李“咦”了一声,忙抽回右手,双掌交互一搓,斜身而上,其出手与步伐,竟然与
金小山的雷同。
站在轿边的另一大汉早叫道:
“八脚李,你是怎么了,连个臭小子你都收拾不下来,可是五百里山路走累了,没关系,
你回来,看我八脚王去收拾他。”
金小山听的十分清楚,他觉得十分怪,这两个人一个叫八脚李,另一个叫八脚王,长的
高大结实而孔武有力,只不知全是哪里来的。
说也奇怪,远处的八脚王才说完,这里八脚李已丢下金小山不顾的大步往轿前走去,边
高声对八脚王道:
“这小子是你的了,我没本事揪住他,那就看你小子的了。”
双手搓着大毛脸,八脚王松动着双肩到了金小山面前,先向金小山看了一眼,粗声道:
“天底下许多敬酒不吃吃罚酒的人,而你小子就是那号蹩脚人物。”
金小山不怒反笑道:
“天底下尽那么多逼人吃酒的人,不论这人是不是同他沾亲带故他都要逼人吃酒,而
且是软硬兼施,而你们就是那号人物。”
八脚王耸肩一笑,道:
“哈,好嘛,格式不变意思变,转个弯回啃一口呀。”
他话声中,突然欺身而上,双拳擂个不断,拳风比风声更响,宛如两个大铁锤一般,尽
向金小山头上招呼。
身法陡然施展开来,金小山呈陀螺似的绕着大汉旋转不停,双手不时的拍阻撩挡不停,
看他那地上足印,却仍然不出四五十个足印。
一遍,两遍,走的仍然在原足印上。
原来金小山的步伐,正是当年水行云当初教的一套,九十九只筷子,令他的双足尽游走
在两筷之间,当然,那也是“阎王梭”的身法入门。这时候他似以身法对付八脚王,但想不
到这两个大汉似是通晓此一身法般的,张眼双方又过了二十余招。
“呼”的跳出圈外,八脚王戟指金小山对远处的轿子,道:
“八脚李,快告诉太爷,这小子滑得很呢!”
突听得轿中苍老声音道:
“移轿过去。”
轿旁的八脚李一听,也不等远处的八脚王到来,立刻振起双臂,把两根轿杆往两协下一
挟,那轿子立刻平地而起,就在八脚李的急步走动中,刹时间到了金小山与八脚王面前。
轿帘未掀,因为轿里人看外面十分清楚。
但金小山却看不清轿子里的是何人,只得怔怔的望着小轿,但他对于八脚李的臂力却十
分佩服。
轿内突然沉声问:
“小子,你一定是墨云谷中来的人了?”
金小山一笑,道:
“你怎么这般肯定?”
嘿然一声,轿内道:
“十分简单,这条路只有通往墨云谷,而你又是从那面过来。”
金小山一笑,道:
“这倒是不错,我是从墨云谷来的。”
轿内又问:
“到哪儿去呀?”
金小山道: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轿内一声冷喝,轿前后的八脚王与八脚李同时怒瞪虎目,逼视着金小山,光景是又要出
手,而且是再出手必是两人连成一气。
“就因为我老人家要问你,所以你小子非说不可。”
八脚王不等金小山开口,也怒喝道:
“快回答我家二老爷的话,听见没有?”
金小山怒哼一声,道:
“他是你们的二老爷,可是并非我金小山的老舅子,合着我也是吃他的粮食长大的,非
要听他嚷嚷不可呀!”
嘿嘿一阵长笑,轿中又喝道:
“换在十年前,你小子已躺在地上流血了。”
金小山毫不示弱的道:
“好汉不提当年勇,所以十年后的今天,你最好说话客气点。”
暴喝中,轿中那白髯老者一拍轿椅,伸手撩起轿帘,金小山这才看出来,原来轿中坐的
竟然是个干瘦矮小满头稀疏白发的老者,光景何止八十几岁了。
一声哈哈,金小山抱拳笑道:
“原来竟是一位老爷子,我还以为是什么样的凶神恶煞,要命的刀客呢。”
冷然一哼,老者道:
“你在墨云谷当的什么差?”
金小山一怔,心想,自己在墨云谷当什么差,自己哪会知道,如果真的要说,那也是一
人之下所有墨云谷人之上的职务吧。
老者见金小山不答,又厉喝道:
“水行云是你什么人?”
金小山一笑,道:
“你老也认识我水大叔?”
老者白眉一紧,道:
“什么,水行云是你大叔?你是什么东西,怎会同他攀亲带故的——”
金小山淡然的道:
“这也没什么,他愿意当我大叔,我又愿当他的小辈,两下里只一凑合,他就成了我大
叔,如此而已。”
老者似对金小山这种不弯不卑的态度开始有了好感,嘴角一抽,笑笑,道:
“你小子说的也是,那我问你,水行云他人呢?”
跟着水大叔这几年,金小山也学了不少江湖上的事情,再怎么说,他在不知道对方底细
之前是不会说出真话的,更何况“江湖一点诀,不对生人说”呢。
一声哈哈,金小山道:
“老爷子,你又是谁呢?”
不料轿中老者相当直爽的道:
“武关枫叶岭下的姬长泰就是老夫。”
金小山一听,还真的一怔,心中琢磨,这老人一定同那晚失踪的姬夫人有关,不定就是
她的什么人。
心念间,金小山道:
“我不认识你,也没听说过。”
不料八脚王腾身一跃,又到了金小山面前,伸出巨灵掌就往金小山面上拍去。
金小山大怒,上身向后一闪,错步横身,右肘突然顶出,一招之间逼退八脚王。
早听得老者道:
“住手!”
八脚王立刻退回轿边,戟指金小山道:
“你小子等着瞧,只要你是墨云谷中人,早晚我八脚王要我你打个过瘾。”
八脚李也厉叫道:
“还有我呢,小子,你准备挨揍吧,乖乖儿。”
金小山冷笑道:
“各位要去墨云谷有何贵干,如果我猜的不差,可是去走亲戚的吧!”
轿中老者哈哈一笑,道:
“什么走亲戚,我这是去探望我那小侄女的,她也正是你们墨云谷主的夫人呀!”
金小山心中冷笑,但表面上他却装的像,无他,为的是要损一损面前这老头子,有道是
养子不教父之过,养女不贤惹人厌,心念及此——
金小山立刻打躬哈腰,接近轿前,抱拳施礼不迭,道:
“原来是舅老爷大驾到了,怎的不早说呢,小子还真是该死一百次呀!”
一旁的八脚李与八脚王二人哈哈大笑,道:
“奶奶的,前倨后恭,不成|人形,这时候怕了吧!”
轿中老者抚髯一笑,道:
“小子,水行云回谷来了没有?”
金小山答非所问的道:
“有事?”
轿中姬长泰怒道:
“水行云也年过甲子出头一大节了,还像个小孩子似的有什么看不开的,竟然为了些小
事,拍ρi股一走就是好几年,墨云谷那么大的一片基业,全撂在我那小侄女身上一人背,他
这还像话吗?”
看来姬长泰在装糊涂呢。
金小山冷然一笑,道:
“水大叔是不像话,要是换了我,才不一走了之呢。”
他一顿又道:
“不过如今墨云谷全变了,变得我水大叔回来了,夫人却又不告而别的逃之夭夭了呢!”
轿中老者姬长泰怒喝道:
“放你小子狗臭屁,我侄女为什么要逃之夭夭的,真是胡说八道。”
他虽口中这么说,但心中另是一回事,因为他这时候赶来,也正是受人之托。
金小山道:
“老爷子,小子说的全是实情,不信你去问。”
姬长泰一怒,高声道:
“起轿,找水行云去,老夫得问问他,是不是他忘了当年他亲口对我说的话了。”
八脚王指着金小山道:
“二大爷,他呢?”
姬长泰怒道:
“他愿意就叫他带路,不愿意就叫他滚,我们又不是找不到墨云谷。”
金小山早笑道:
“既然老爷子如此说,小子也正有要务在身,你老就先请吧,我水大叔还正在谷中呢。”
望着八脚王与八脚李两个大汉抬起那顶小轿走入蒙蒙的大雪里,金小山也拉马骑上,急
急的赶向老金矿村去。
◎◎◎
大雪落在两个抬轿大汉身上,二人只一抖动身子,立刻雪花就落下地,小笠帽顶着风,
口中哈着白气像烟卤冒出来的白烟,长衣袖连着两支大毛手扶在轿杆上,二人走的可真够快。
前面的八脚王笑对后面的八脚李道:
“只等进了墨云谷,少说我得先喝上十斤老黄酒。”
八脚李也应道:
“咱们一年也不过来一回,狠吃一顿也是应该的,这几年难得见夫人回门,却害得大雪
天的二老爷亲自来,也真是的,她偏偏又不在墨云谷。”
不旋瞬间,又到了那座八角亭子旁,早听得轿中的姬长泰吩咐,道:
“该看到墨云谷中人了吧,墨竹林不就快到了吗?”
前面的八脚王笑应道:
“八角亭上厚厚一层雪,西北风这么迷人,真有点摇摇欲倒的样子呢!”
后面的八脚李闻言也笑应道:
“二大爷呀,我们要不要进入八角亭呢?”
轿中的姬长泰沉声道:
“是累着了想歇呢,还是怕了,为什么要到八角亭上去歇着?”
八脚李忙道:
“二大爷你可会错小人意了,也冤枉老八脚李了。”
姬长泰冷哼一声,道:
“你这话怎么说?”
八脚李道:
“我八脚李跟二大爷不少时候了,功劳不敢说,只一个‘忠’字,八脚李可一直放在心
里的,再说来墨云谷也不只一回了,自从大姑娘改嫁到水家来,我同八脚王二人就一直伺候
着二大爷来此小往,虽说这几年他们两口子闹得不快乐,可是大姑娘的日子还是过的蛮惬意,
别以为刚才那个小子说大姑娘一气离家出走,我们就怕了谁的不敢直走入墨云谷了,要知我
们还是墨云谷女主人娘家,算得是墨云谷的座上客,难道真的要按照八角亮上的字行事,什
么‘未经引领,擅入者死’,那是对外人,自己人他们招待还来不及呢,再说他们绝想不到
玉人姑娘已回枫叶岭了。”
前面的八脚王挺胸凸肚的大散步抬着小轿,光景走的可真够轻松,闻言回头笑道:
“老李呀,你说要进八角亭去干什么呢?累了?”
后面的八脚李道:
“谁要是累了是龟孙子,我是说轿中的二大爷累了先进去歇一下,我可一点也不累!”
不料轿中的姬长泰听出八脚李的语病,他怒声道:
“别再噜嗦,往前走吧,且到墨竹林前再说。”
二人抬轿走的快,不到三里地,转眼已到了墨竹林前面停下来。
这时轿中姬长泰道:
“你两个蠢材,可还记得这竹林中的暗桩吗?”
前面的八脚李又笑道:
“记得,记得,我怎么会忘的,前后墨云谷有两个总管,他们都曾向我解说过了的。”
姬长泰点头道:
“那就好,我们进谷吧。”
正面的巨竹一排十二根,八脚王领着绕过去,他才举步走了不过四丈远呢,口中尚得意
的对轿中的姬长泰道:
“二大爷,这墨竹林中第一道厉害的暗桩就是千根竹签,人若掉下去,一准变成个马蜂
窝。”
不料他正得意呢,突然间双脚悬虚,人已倒挂在巨竹上面,仰头回看,不由得大惊失色,
只见八脚李同自己一样的倒挂在一根巨竹上面,而二大爷姬长泰坐的小轿,突然入地三丈,
平摆在一摊头如箭簇的竹签上面,动也不动的令轿中姬长泰大骂不休:
“你们这两个混珠,事先我还问了你们,知道就是知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怎可拿老
夫的性命当儿戏。”
也就在这时候,一阵蹄声传来,不施踵间,早见墨云谷总管林童,率领四名墨衣劲装大
汉疾快驰过来。
五个人先看看挂在竹上的八脚王和八脚李二人一眼,林童哈哈笑道: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武关枫叶岭下姬家哼哈二将到了呢!”
挂在竹上的八脚王早高声叫道:
“喂,姓林的,这两年你不是被贬到凤尾沟那里守桥去了,怎的又活跃起来了?”
林童未答话,早又听得深坑中的小轿中,姬长泰叫道:
“是林童吗?快找人来拉我上去。”
林童心中早明日,只要看到八脚二人,另一个准是姬长泰,因为八脚二人是专门侍候姬
长泰的。
要知道姬长泰的武功原本不俗,只因年过八旬,身受风湿苦痛,这些年已少有动手过招
的事,每年他都来这墨云谷小住一段日子,去当然也带走了银子,当年姬玉人改嫁给她的大
师兄水行云,一多半也是水行云听了他的话,直到那年姬长泰再来这墨云谷以后,知道水行
云出走,又见玉人同关浩的热络,心中明白,但又不便说出口来,只装做不知道的混了几日
怏怏而去,这以后姬长泰隔了一年才来墨云谷一次,这一回已是第二次来了,姬玉人回武关,
而水行云在谷中,他心中就有了疙瘩,想想当年大哥姬长庚在世,武关枫叶岭山下的姬家是
如何的风光,再想想当年玉人同水行云同门学艺时候,玉人的功夫全是水行云代师所授,名
虽师兄妹,实乃师徒,这段姻缘来的晚,这段姻缘也很凄惨,怨得谁呢?
林童并未多说什么,他只叫人把八脚二人从竹子上面放下来,指着坑中小轿,道:
“二位仁兄,恕我不多招待,使拉出老爷子以后回武关枫叶岭山吧!”
他那里说完就走,坑中轿内的姬长泰早喝道:
“林童,你好大胆子。”
林童冷笑一声,道:
“姬老爷子,你老最好息息火吧,如果真要发火,何不去找到你那侄女再发火,这时候
发火在我等身上,有什么用处。”
“嗖”的一声响中,小轿轿帘抖闪中,一团黑影直冲而上,大鹏展翅般的落在坑沿上,
光景可不正是又瘦又小的姬长泰。
只见他一抖头上白得不能再白的银丝,道:
“林童,你说,墨云谷倒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林童不卑不亢的说道:
“老爷子,这事还用得了你老再问吗?”
姬长泰当然不愿承认自已知道什么,闻言怒道:
“小林童,好歹我姬老夫还是墨云谷中座上长辈,而你活脱一个下人,干了那么久的总
管,礼数该不会忘记吧。”
林童道:
“当然不敢或忘,不过这些年墨云谷在你姬老爷子调教有方之下,墨云谷几乎翻了个儿,
谷主没有气死,活脱里外全脱了层皮,少谷主变成了残废,这一场可全是——唉!我不说也
罢!”
姬长泰怒道:
“听你的口气,我那玉人侄女真的成了祸水不成?”
林童摇摇头,道:
“当年我们谷主接她进谷来的时候,那可是给足了风光,单就武林中成名人物到贺的就
上千人,姬长庚老爷子与谷主师尊二人是殷切训戒,指望夫人能与谷主同手振兴墨云谷的,
哪想到二位老人家相继去世以后,夫人她又全变了,变得谷主不愿见她,变得我们全怕她,
那年又来了个姓关的,她硬说是她表哥——哎,老爷子,你实话实说,她是不是有这么个表
哥呀!”
听的姬长泰怒喝道:
“林童,你就别再说了,且带老夫去见水行云。”
林童冷冷道:
“万一谷主不见呢?”
姬长泰怒道:
“如果他仍然自认是个人物,他就该见老夫,不错,姬玉人是老夫看她长大的,她有什
么错,总得要问她娘家人说个清楚,难不成一杆子赶她出门完事不成?”
林童嘴角一撤,道:
“没人赶她走,她是见不得人逃走的,如果老爷子不健忘的话,她是跟着她表哥逃走
的。”
姬长泰怒道:
“你放屁,去年我老人家来的时候,你们怎不来问我,偏就人不在才来质问,显然一面
之词,不足采信。”
林童不由一怔,心想,这老家伙既然要见谷主讨没趣,干脆就带他进去吃一顿抢白。
心念间,立刻笑道:
“老爷子说的也有理,那就随在下进谷吧!”
八脚王走到林童面前,指着几根弯竹,道:
“这是怎么回事?”
林童一笑,道:
“暗卡机关随时变得,不着兴墨守成规的一成不变,往后有机会再来,还是在八角亭中
等人接引。”
于是八脚王与八脚李二人拖出小轿,稍加整顿,又请姬长泰坐在里面。
前面林童五骑走的不疾不徐,后面八脚王二人跟的可紧,无他,怕的是再中埋伏。
绕过墨竹林,又见面前峭壁千仞中披着一层银灰白雪,有不少银柱凝结。
于是又见一处更大的巨竹林,好大一片庄院在巨竹后面显露出来,墨云谷中那座拔地而
起的大厅,上面虽然一层厚厚的雪,但那种巍巍然庄严之气仍在,圆滚滚的红漆高大圆柱子,
上面的盘龙栩栩如生,廊下挂的琉璃灯白天还有光外泄。
顺着二百四十层青石台阶往上走,林童首先拍马直冲向大厅门廊前下马。
水行云正坐在大厅上,太师椅上铺着虎皮,他的双脚放在地上那个铜火盆烤着,而怀里
还抱了个小铜火炉,桌面上放的老人参茶还才喝了两口呢。
林童急步走进大厅中,施礼道:
“谷主,姬长泰那个老东西来了。”
水行云冷哼怒道:
“林总管,你这是怎么说话?”
受到申叱,林童一怔,忙道:
“姓姬的他——”
水行云道:
“别说了,快请!”
一边水行云站起身来往门口走,早见那顶小轿已到了大厅外面。
水行云急步走过去掀起轿帘,他毕恭毕敬的道:
“二叔来了,快请进,外面下着大雪——”
长身站在轿前,姬长泰一把抓住水行云,惊道:
“行云,你这几年在哪儿,怎么瘦得不成|人形了?”
水行云一笑,先对林童道:
“你带领八脚二人去喝酒,要好生招待。”
一边水行云拖住姬长泰往大厅上直走。
姬长泰边走边叹,道:
“今世夫妻,前世冤孽,当真是有道理,照说当年我一力成全你二人,长庚大哥说你二
人年纪相差一大截,但你们终是师兄妹,她任性是有的,如果说她做出什么伤风败俗的事,
对我老人家说,打死我也不相信。”
水行云未开口,直叫下人忙着侍候姬长泰,一阵忙过后,姬长泰这才问道:
“行云呀,那年你就是在这种大雪天离开墨云谷的吧?”
水行云一叹,道:
“二叔是听谁说的?”
姬长泰道:
“你出走没多久,我就来了,玉人还在我面前哭着说你撇下她不管,一个人走了呢!”
水行云一哼,道:
“有件事情,我想在二叔台前领教。”
姬长泰道:
“什么话你只管问。”
水行云道:
“玉人是什么时候就认识那个姓关的?”
姬长泰一拍桌子,怒道:
“别提那个什么姓关的,像他那种‘驴屎疙瘩外面光’的家伙,也只有糊涂女人才会迷
上他。”
水行云追问一句,道:
“我是想知道,二叔是何时认识此人的?”
姬长泰咬牙不承认的道:
“我就是你出走后来到墨云谷才认识他的。”
水行云大大松了一口气。
原来他知道,姓关的如果早就被姬长泰认识,那么姬老头也是阴谋者之一了。
如今既然姬长泰过去并不认得关浩,显然关浩同玉人的事只是二人的合谋。
于是,水行云再一次的着意款待姬长泰在墨云谷住下来,不过水行云一肚皮苦水,却未
在姬长泰面前倾吐,因为他总是希望有一天要姬玉人自己去说,这时候姬长泰是不会相信他
说的任何话的。
◎◎◎
金小山离开墨云谷,取道直往老金矿村去,他是因为大叔念子心切,水二还住在老金矿
村中的钱家饭铺,天寒地冻,朔风猎猎,水二兄弟又是一腿残废,早一天接回墨云谷来,也
好使大叔早一天高兴,父子团聚,也算是一桩喜事,不是吗?
金小山满面喜悦的拍马赶路,远处山坳里,正有一股白烟袅袅升空而起,看看天色,天
知道是什么时辰,不过肚皮有些饿却是真的。
那是一幢小小瓦房,上面正覆盖了一层白雪,这附近的几株不知名的树枝上也压着白雪,
白得像一张白被单的一个空场子上,场边种了十几株盛开的腊梅花,把毛大雪落在花蕊上,
没有落花,却又被风吹落下来,腊梅花更见傲寒而清艳。
金小山还未曾来过这地方,大山里能有这么一处幽清所在,可也着实的不容易。
来的时候还听总管林童指点,说是连翻三座山峰,就可以赶到官道,再由官道西行两天
路程,就会赶到老金矿村的,如今才翻了两座山,就出现这块地方,怎么连林童也没有提起
过。
也许外面的西北风太大,有些像拉风箱似的“呼嘟嘟”响个不断,所以金小山把枣红马
拴在屋前的小场边腊梅树上,屋里的人还是没有一些察觉。
于是,他抖抖大麾上的雪花,缓缓的登上三层台阶向那极为精致的三间小瓦屋中央两扇
门前走去。
金小山双手在口边哈哈热气,正要伸手拍门呢,突然听得屋内有女子哭声传出来,不由
把起伸出的手忙又缩回来,稍一思忖,立对移身到窗边。
侧耳细听,可听了金小山一跳。
才几步路时间,屋子里的哭声又成了笑声,这是他娘的什么古景?
金小山很想找个小洞往里面看,但他失望了,因为就算是那扇窗子,也是用玻璃的,不
过有一点他可以确定,小瓦屋里十分暖和是真的,因为正有一股热气自窗缝中往外溢出呢。
金小山轻轻移步往小瓦屋后面走,而后面正有两扇窗户,正巧有一块玻璃是破的,露出
一个小如细线的缝口。
金小山忙把眼睛凑近去——
一件粉红缎底绣着翠绿鸳鸯图,帘子是酱红色串玉珠子的,把个纤巧的身段兜得可真紧
凑,现在,这兜着兜肚的羊脂白玉般的窈窕女人,正坐在一个烂眼猪唇颧骨高耸的年青人怀
中。
她一边解着带子,一边把一张一吹就破的嫩脸尽往那年青汉子下巴杵,直杵得那个烂眼
大汉呵呵笑个不停。
墨绿色的大木床,床前面好大一盆炭火,炭火上面还支了一个火架子,上面放着个大酒
壶,酒壶似在“沙沙”响呢。
就在火盆的对面,一个只穿着小衣的姑娘,泪眼婆娑,双手掩住胸前,一副可怜兮兮模
样,光景是一头待宰羔羊。
扭蹭而坐在烂眼青年怀里的女子,看来总有二十三四岁模样,但另一哭泣女子,却令金
小山无法看清她的面貌。
因为她是背着床边侧坐在火盆一边的。
隐约中,只听得烂眼年青汉子道:
“不玩没关系,看看又何妨,小姑娘,你把脸转过来呀,只要你一看,就知道人活着是
多么的幸运,如何的快活了呢!”
另一边,那女子也尖笑道:
“别想不开,人嘛,干吗要活的这般死心眼的,你看我苗菁菁,不是蛮快活的吗!”
边伸出嫩臂往烂眼的长脖子上一钩,又道:
“宏色呀,她是初出道的小雏儿,先叫她见识你的真本事,完了她必定会顺从的,你说
呢?”
叫宏色的烂眼汉子笑嘻嘻的道:
“这么办,我且去把她捆在双足上的绳子换个方向,她就是不看也由不得她了。”
那叫苗菁菁的女子扭身坐起来,笑道:
“何不把她抱到床上大家一起痛快,那该多好。”
这时背坐床下的女子头更低了——
窗外面的金小山几曾见过这种场面,一颗心正突突的跳个不停——
他心中在想:
面前这三个人是什么关系?
如果他们是一家人,自己抖然出现,必会引起诸多尴尬,如果——
也就在这时候,床上的烂眼青年汉子已走下床来。
他并不先移动捆坐在床边的女子,顺手桌上取过一只酒杯,提起火架子上面的酒壶,先
注满一杯酒,仰起脖子喝卞去,喝完再注满一杯,这才走向被捆女子面前。
一伸手托起那女子下巴,笑道:
“姑娘,外面大雪纷飞,屋内暖烘烘的,这时候你难道不是心中似火烧?”
女的脖根一扭,说道:
“你们会后悔的——”
只这一句话,早令窗外的金小山一愣,这会是谁?
金小山一时间还想不起自已在什么地方听过这声音。
当然,这声音绝不会是桃花娘子方小玉,那会……
就在这时候,大床上的女子双手狠抱着一床棉被笑道:
“宏色呀,你快来嘛!”
烂眼的年轻汉子一听,哈哈一笑,道:
“别急,总得叫姑娘看个清楚,要她明白我们并未欺骗她才是呀!”
床上棉被中的女子早吃吃一笑,道:
“最好把她也托进棉被窝里来,那才有意思……”
烂眼年青汉重重放下酒杯,一弯身把捆在凳子上的女子换了个方向——
当然是面向着大床的方向,而这个方向正是面对着窗子,也面对着窗外的金小山。
于是,金小山几乎肺也气炸了!
因为……怎么会是她呢?
我的妈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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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湘子 扫描,theOne OCR,潇湘书院 独家连载
柳残阳 >> 《阎王梭》
二十二、栖凤谷小色徒弄花
窗外的金小山看得真切,他几乎狂呼而出的全身在哆嗦着,因为他绝对不相信屋子里的
人会是她。
她怎么会在这大雪天的来到这荒山中的?
不错,屋中被捆的女子正是老金矿村钱家饭铺的钱凤姑娘。
宏色移好钱凤,他已迫不及待的一把扯下身上那唯一的一件宽而又松的睡袍,犹似一头
饿狼般“哦”的一声已压向大床上去。
不,应该说两个大男人压在大床上,因为这时候外面的金小山也厉叫一声,同时横肩一
撞,人也自大窗外冲进了大床上。
一张大棉被下面,早已赤祼祼的苗菁菁,原本是“格格”的笑,中途却突然“啊唷”一
声一双粉臂已掀开大棉被来,不由得大惊,她长身而起,忙抓住一件衣衫往身上披。
不错,金小山在怒火攻心,忍无可忍下,一头撞进这间暖洋洋舒坦已极的小瓦屋子里。
开始的感觉,当真像是洞天福地,与外面那种醋寒的银色世界,成了截然不同光景,奶
奶的,大山里有这么一处妙地,天下谁会想得出来的!
金小山扣身砸在大床上,他砸痛了苗菁菁,也撞上了叫宏色的烂眼年青人,当然更令被
捆在椅子上的钱凤惊喜之余而哭叫起来:
“小山哥!”
一看大床上多了个大个子男人,狮目在眯,准鼻在抽动,双手十指抖动,那叫宏色的拦
眼年青人暴退而落在床下面,边抚摸着额头,戟指金小山破口骂道:
“你奶奶的,哪里冒出你这么个冒失鬼来,就算你闯阎王宝殿也该看看门牌号码呀!”
金小山双手又Сhā在两胁下,闻言冷笑道:
“烂眼瘪三,在我未收拾你以前,我想给你一个建议,你可愿意接受?”
他一顿,又道:
“当然这建议完全是为你而着想的,不过愿不愿接受,我就不做勉强了。”
叫宏色的烂眼汉子眨着一双快要流泪的烂眼,道:
“什么建议?”
金小山指指外面,道:
“你该看到吧,外面大雪纷飞,我想你一定急需穿上一件衣衫吧,就算屋里不冷,至少
也该把你那件难登大雅之堂的玩意儿遮一遮吧!”
他此言一出,立刻就见一旁的苗菁菁抛了一件大棉袍交在烂眼汉的手中。
狠狠的穿了长袍又登上裤子穿上靴,烂眼汉已见金小山在他穿衣的时候也解下了钱凤,
且把钱凤扶在屋子一边帮着穿衣裳!
“嗖”的一声,烂眼的宏色早暗中拔刀向金小山劈来。
腾身跃上床,金小山一脚撩起棉被向宏色盖去,不料另一边的苗菁菁也双手握着两把短
刃,和身向大床上卷杀过来,两个人似是根本不欲多言,光景是杀完了事。
冷哼一声,金小山旋身贴着苗菁菁的背跃下床,一掌拍在宏色的薄刃钢刀背上,顺势一
脚向宏色腰间踹去。
苗菁菁双臂一伸,双刀如巨鹰利爪般向下扑来。
屋子里空间有限,金小山见顶上冷焰连闪不断,反手拔出腰间的“阎王梭”,而披在他
身上的防雪大麾也被他解去,于是,叮当两声脆响,仍然包在绿绒包中的“阎王梭”,已扑
挡住苗菁菁的双刀,下面一脚虽未踢中宏色,但也把宏色逼退五尺。
现在,金小山手中多了一个绿绒布包,但他仍未打开来,人却闪展在宏色与苗菁菁二人
的刀锋之下,犹似怒涛中的一条大鱼。
又是一阵搏斗,烂眼的宏色突然一个倒跃,人已蹿在一张桌子后面,只见他沉声喝道:
“菁菁。”
不料苗菁菁早叫道:
“等什么,两个打一个,时间一久,胜在我方,还不施把劲做了这小子,别耽误我们办
正事呀!”
“哦呸!”,金小山冷厉的沉声道:
“大白天就干那种猪狗游戏也叫办正事呀,我操,简直是马不知脸长,屎壳郎钻粪坑—
—真的要臭不要脸了。”
尖尖的嗓音,只听叫宏色的戟指金小山道:
“你奶奶的,先报个名字来。”
金小山怒道:
“有必要吗?奋牲!”
又是一声尖叫,宏色道:
“王八操的,在这大山里谁不知道五月花关大爷,瞎了你的狗眼,你竟敢这般斗胆的撞
你家关爷的好事。”
苗菁菁早尖叫道:
“宏色呀,你一向不罗嗦的,怎的同这小子闲扯一通,且让我二人合力把他扯横,完了
你再去尝新鲜的,如今动上刀子,我已失去那股子火辣辣的兴头了。”
金小山心中琢磨,这下子可好,怎么又是个姓关的,只不知五月花关家与老金矿村北山
凹的关家,除了五百年前是一家之外,会不会是一根枝上发的芽儿本家人。
心念间,他冷冷一笑,道:
“五月花庄,这会是什么地方?”
边回头去看蜷缩在屋子一角的钱凤,那意思是想听听钱凤的,但他见钱凤已吓的成了个
可怜虫,心中在想,我可怜的小女人呀!就这个场面已把你吓变了形,走了样!
其实钱凤不只是吓的,多一半还是冻的,虽然屋子里有那么一盆炭火,但外面却在下大
雪,这时候她衣服被剥光,岂有不受寒之理,再说那烂眼宏色几杯酒一喝,自是不怕受冻了。
这时钱凤冲着金小山直摇头,显然她也未曾听说过什么叫五月花的地方。
突然听得苗菁菁道:
“哟!你们在大山里走动的人,怎么连那五月花也没听说过呀,这可倒是新鲜。”
金小山一咬牙,道:
“新鲜不新鲜,难免手下见真章,二位何不省省口,专心一致的动手吧!”
烂眼宏色怒道:
“你跑不了的,不过我问你小子,可是从墨云谷过来的吧?”
金小山一怔,旋即呵呵一笑,道:
“别提什么墨云谷,先说说这五月花庄是什么地方,那儿都是些什么样的牛鬼蛇神。”
烂眼宏色未开口,苗菁菁早尖声道:
“小鳖娃,顺手你往屋外看,八里地有个桃花坳,五月花庄就在那儿,庄主姓关名浩,
江湖上的小角色,自然是少见识浅的未曾见过了。”
耸肩一笑,金小山道:
“我道是什么样的啃天吃地大人物呢,却原来是那恶名远播,臭名在外的‘人面狼’关
浩呀!”
烂眼的关宏色一愣,怒道:
“我爹最忌讳别人叫他‘人面狼’,你小子真该死!”
苗菁菁也尖声骂道:
“好个大胆泼皮,你今得罪关少爷,也就是得罪五月花庄的关二大爷,当然连墨云谷你
也得罪了,小子,你等着挨宰吧!”
烂眼一眯,关宏色道:
“菁菁,等收拾了这小子以后,我们也该回庄去了,已经快半月未回去了吧!”
苗菁菁点头道:
“你还等什么呢,要动手那就快呀!”
“咝”的一声,关宏色腰间抽出一块粉白丝帕,就在右手薄钢刀抡动中,缓缓自桌子另
一面向金小山逼去。
金小山绝想不到关宏色手中那块丝帕的用途,还以为是要用来拭擦钢刀呢。
不料身后的钱凤早尖声大叫道:
“小山哥,小心他手中丝帕呀!有毒!”
金小山一听,自然的先憋住一口气,“嗖”的一声他抽出“阎王梭”来,刹时间一屋子
极光刺目,而使得关宏色与苗菁菁二人一惊又喜的彼此对望一眼。
苗菁菁早叫道:
“好啊,二大爷一再提起的‘阎王梭’,竟然会在这儿出现了呢!”
关宏色也厉喝道:
“小子,你究竟是谁,我爹说用这‘阎王梭’的人是姓水的老头子,怎么会是你?那姓
水的老头儿可是已经死了吗?”
冷冷一哼,金小山道:
“姓关的,你有必要知道吗?对于你这种既将死的人,世上再多轮转,已全不值一提,
你又何必多此一问。”
望着金小山右掌上托着的“阎王梭”急速的旋动,苗菁菁突然移身关宏色身后低声道:
“宏色,必需一击而中,否则你我皆难逃一死!”
关宏色点点头,已开始向金小山立身之处游去。
金小山以眼的余光看着面前地上火盆,他在冷笑中,不断的琢磨,敢情好,姓关的手中
丝帕,只怕见不得炭火一烧吧!
他心念及此,正见关宏色钢刀在前,丝帕在后,腾身而起的向他扑杀过来,就在他那狂
啸的劲气呼旋中,刃锋“咝咝”,挟着劈山砍岳之力,迎头劈来。
身形倏然向左又闪向右,一片刃芒下,突然一团如爆裂开来的火山一般,直往空中下击
的关宏色洒去——
是的,金小山的“阎王梭”并未出手,他只是扭动身形中,右脚一跃而撩起那只大铜火
盆来,那么一堆焰炭火,直往关宏色的全身罩去。
关宏色一惊之下,破口大骂着,圈刀旋于前面,挡去大部分的炭火,但仍有几块上身,
左手丝帕闪避中,也被烧着,却被他忍痛先在身上一阵揉搓,把火揉熄。
倒回原地,关宏色戟指金小山破口就骂,道:
“你娘的老皮,今天老子要是放你走,就不叫关宏色。”
金小山冷冷一笑,道:
“你最好是这样,因为你心中十分明白,我绝对不会就此不顾而去的,多少得拎些零碎,
当然,那是指二位身上的皮肉。”
一旁的苗菁菁嘻嘻尖笑,道:
“光景是你很为这女子担心,敢情你们早就认识了吧,刚才她好像还叫你什么山的来
着。”
金小山咬咬牙道:
“不错,我们是老邻居,不过今日这档子事,就算她不认识我金小山,我姓金的也管定
了。”
苗菁菁在俏目转动,身子也慢慢向钱凤移动着——
就在她的眼神闪动中,关宏色大喝一声,腾身举刀再次劈向卓立当地的金小山。
另一面,几乎是二人彼此心照不宣的苗菁菁跃起身形,舞动双刀扑向墙角哆嗦的钱风。
“阎王梭”奔腾流逝在空间,空中却发出二声为一声的“嘭”!
半空中,关宏色的左掌似已洞穿,鲜血就在他落地的刹那间,被他漫无目的向四下乱甩,
口中厉裂的狂叫着!
那扑向钱凤的苗菁菁,她绝想不到“阎王梭”会在击中关宏色之后,更神速无比的击中
她的肩头,差一寸未击中她的粉头。
一声狂叫,苗菁菁连多想一下都没有,回身穿窗而去,她不得不逃,因为关宏色比她更
快的人已落在破窗外了。
金小山冷森的喝道:
“你们逃得掉么?”
就在这话声中,金小山有如幽灵飘空般已到了破窗口,那光景活脱似出栅猛虎!
钱凤一声惊叫,而使得大半身已在窗外的金小山,生生刹住欲飞扑而去的身子。
金小山绝对能追上关宏色与苗菁菁二人,当年北斗峰下跟着水大叔学艺,水大叔的话他
可没有忘记,练腿劲,学轻功可不是为了要逃命,因为手持“阎王梭”的人是不着兴撒腿逃
命,除此,当然就是追赶敌人。
如今金小山还要追上呢,钱凤这么一叫,他只得停下身子来。
钱凤腼腆的望了一下缓缓回头的金小山,道:
“小山哥!”
金小山收起“阎王梭”,轻声一笑,以安慰的语气道:
“阿凤,你怎的落在这姓关的手里了呢?”
钱凤嘟着小嘴,道:
“还不都是为了你!”
金小山一怔,道:
“为我?”
钱凤这才直起身子,走到桌前,提起个小包袱,道:
“你走了,一走就是大半个月不见你回老金矿村,人家不放心你同水大叔二人,这才一
路找上墨云谷的呀!”
金小山摇头一叹,道:
“要找也叫小五子来找,你一个女孩子姑娘家,怎好在这大荒山里乱跑的,不说遇上土
匪,就算野狼也会把你吃掉的。”
钱凤道:
“土匪没遇到,倒是遇上了狼。”
金小山未会过意来,忙问:
“你还遇上野狼?”
钱凤苦笑,道:
“我遇上这头色狼了!”
金小山一笑,走出屋外望望,见关宏色二人已逃的无影无踪,这才又走回屋子里,道:
“这屋子还真不赖,你我且在此地弄顿吃的,然后我再送你回家去。”
钱凤已恢复过来,忙着叨拾些吃的,又在屋中升起火来,二人就坐在铜火盆边吃着——
钱凤不时的红着面孔看金小山一眼,半晌,她放下手中小酒碗,道:
“小山哥,你这是要去哪儿?”
金小山道:
“大叔要我去先把水二兄弟接回墨云谷来的。”
钱凤一高兴,笑道:
“墨云谷已经没事了,那个二娘呢?”
金小山道:
“眼前是没事了,但那个阴谋我大叔的正主儿,却正是刚才逃走的那个关宏色老爹,如
果不是你叫住我,我还打算追上五月花庄去呢!”
钱凤一听,忙道:
“找上五月花庄,应该多去些有本事的,你一个人人单影孤的只身前去,万一危险怎么
办?”
金小山冷笑道:
“普天之下,谁会是‘阎王梭’的对手?阿凤你还没见过我一举手之间,身子四周倒下
一地人,不信你等着瞧。”
钱凤道:
“别说的这般吓人,快吃完了我们走吧。”
金小山喝着老黄酒,边笑道:
“也真亏得姓关的小子,他会带着个女的在此在享受,谁也想不到。”
他一顿又道:
“倒是你该说说看,你是怎么会被他们抓住的,多久了?”
钱凤有些想哭的道:
“昨晚上我连着走了一天的山路,再向人打听墨云谷方向所在,可是就是没有碰见一个
人,不过我知道这地方是属于熊耳伏牛岭三大山系交会处,荒山绝岭,加以天又在漫漫下大
雪,我正急呢,突然发现了这处小瓦屋,当时我真的好高兴……”
◎◎◎
冰天雪地的光滑山道上,怪石嶙峋,修竹参差,这时候风号雪舞,令人双目迷离。
背得动小包袱的钱凤,正感觉有些走失方向,今夜只怕要糟,怒号的西北风中,却发现
远处山坳里有着星星般的灯亮,在这冰天雪地的荒山中,突然出现明灯,这对钱凤而言,可
真够兴奋的。
轻轻的登上台阶,钱凤伸手拍门。
“呀然”间,两扇厚实的大门打开来。
“哟,是个姑娘家呀,这大雪的天往哪儿去呀,快进来暖暖身子,可别冻坏了。”
钱凤但觉屋里同外面是两个世界,外面是一片冷酷,屋里可热的舒坦,要不这开门的女
子脸蛋都是热呼呼的发着红色。
“我叫钱凤,是路过这儿的,想在这儿借一宿。”
不料另一间房中门帘掀起处,早哈哈笑着走出个细高烂眼的男子来,边说道:
“没问题,我这‘香墅’有的是大床,足够你睡的。”
钱凤见这人不过二十三四岁,一副膏梁子弟,养尊处优模样,只是他那双目却是四边溃
烂,不时会流着眼泪。
虽是如此,但那女的对之十分顺从体贴,见这烂眼年青人出来,早双手一伸拖住男的一
臂,道:
“快来见过关公子。”
不料这烂眼年青人伸手就向钱凤拉,笑得十分怕人的道:
“快坐下来吃杯酒,暖暖身子。”
钱凤见这屋子里铺张扬厉,桨酒霍肉,布置的金碧辉煌,已知是有钱人家子弟的外室小
屋,藏娇之所,想不到竟是与钱凤家北山凹的关家是本家。
这时既然外面天已黑,她也有些困乏饥饿,这才接受他们一顿吃的,不料一阵之后,姓
关的竟人面兽心的露出本来面目,一心要钱凤与他们同床,钱凤死不答应……
说到这里,钱凤见金小山紧张的望着自己,心中怦然一跳,忙又低声接道:
“姓关的二人真不要脸,他们见我不依,就把我捆在椅子上,两人就在床上……”
金小山咬着牙,道:
“畜牲!”
钱凤道:
“我就是闭着眼睛,直到他们不知何时睡着,直到天快亮,我正在想法逃走的,不料姓
关的又醒了,他这时本要向我用强,因为他忽然拿出一个手帕在我面上一抚,我立刻就昏了
过去,心中直想,这次直怕难逃大劫了,不料那女的也醒来了,她劝男的要以柔和手段来取
得我心,是她用雪把我冰醒过来的,姓关的就用女的方法,要我看看他们,天可怜见,想不
到你……小山哥……”
钱凤在流泪,委屈的人全是这个样子,因为当她的委屈一吐为快给心上人以后,跟着来
的就是一阵哭泣!
◎◎◎
这里没有坐骑,钱凤只得骑在金小山枣红大马上,但她却一直叫怕怕,因为钱凤根本没
骑过大马,她甚至连小叫驴也未曾骑过。
“小山哥,你也骑上来嘛!”
金小山抬头望,边笑道:
“我的脚程快,你一人骑在上面舒坦。”
钱凤道:
“我怕呀!”
金小山一笑,道:
“你一路找上墨云谷,我才替你担心呢,这时候你还有什么好怕的。”
钱凤无奈的道:
“我没有骑过性口,怕跌下去呀!”
金小山一听,笑道:
“总不能我骑马你走路吧!”
钱凤抿嘴一笑,赧然的道:
“你抱着我骑嘛!”
金小山摇摇头,道:
“万一碰见你爹,我怎么办?”
钱凤道:
“碰见我爹?天下会有这般的巧事?”
金小山道:
“怎么不会,我不是巧极的碰见你了。”
钱凤渐渐有些急了,才一歪身道:
“既然你怕遇上我爹,我也不骑了,我们一齐走路吧!”
没等钱凤从马背上滑下来,金小山拧腰上跃,人已跨坐在马背上,他左手一搂钱凤,笑
在钱凤耳边道:
“你不会从马上摔下去的。”
钱凤身子往后一贴,犹似靠在一张虎皮椅子里似的,她渐渐的闭上眼睛,呓语着:
“昨晚我惊吓了一夜,这时候正该睡一觉的,小山哥,辛苦你了。”
缓缓的抖着缰绳,枣红马似善体人意的尽走些平坦地,连马ρi股也尽量的扭动得小些……
金小山笑道:
“阿凤啊,你只管睡吧,小山哥这就送你回家去了。”
钱凤是睡了,但她还是发着呓语:
“小山哥,你们回到墨云谷以后,还去老金矿村看阿凤吗?”
金小山道:
“当然会去看你呀!”
钱凤又道:
“水大叔不给你对房媳妇?”
“讨什么媳妇?我有啦!”
钱凤突然仰身偏头望向金小山,道:
“小山哥,你说什么?”
金小山道:
“我说我已经有媳妇了呀!”
钱凤吃惊的道:
“你已经有了媳妇了?她可长的比我好看?……唉,一定比我好看……”
金小山道:
“我有媳妇,也有儿子,这些你不早就知道的嘛!”
钱凤一听,立刻转忧为喜的道:
“你好坏呀,你骗我!”
金小山道:
“自从杀了‘坐山虎’张耀,我金小山尚未去小小坟前一祭呢,还有我那可怜的儿
子……”
钱凤一叹,道:
“是我不好,勾起你的辛酸往事了?”
金小山也叹,道:
“转眼又是一年了,时间总是会把事情冲淡的,不论是什么事情。”
钱凤当即安慰的道:
“人总是要活下去的,与其活在痛苦中,何如抛开烦恼优戚,再接受新的生活,这对死
去的无损,对活着的有益,小山哥,你说呢?”
话声中,钱凤的身子更向金小山怀中紧蹭着……
金小山喟然一叹,道:
“阿凤,我不正在试图接受新的生活吗?”
于是,二人搂得更紧了!
金小山的那件大氅原是水行云给他的,这时候可真管用,只一兜,两个人全被兜在大氅
里。
外面的雪在下,但却只一落在二人身上,立被抖落下去,因为大氅在抖动不已……
枣红马走的更有力了!
◎◎◎
漫天风雪走的慢,尤其是行驰在荒山道上,在那积雪盈尺的山洞,转眼天就黑了。
“不远处有间山神庙,晚上可以在那儿歇一宿的。”
金小山道:
“你也在那儿住过?”
钱凤摇头道:
“没有,我是打那儿经过的,因为过了山神庙,二十几里处会有个小村子,第一晚我是
住在那个村子的。”
二人正说着,只见四棵虬髯老松下面果然有一间山神庙,金小山见这山神庙同过去所住
过的山神庙一样的没有前面一堵墙,甚至连个庙门也没有。
枣红马牵在树下面,毛毯披在马背上,金小山不忘从布袋里取出一把黄豆喂马,然后四
处折了许多树枝枯木,堆在山神庙中,利时把火升了起来。
最高兴的还是钱凤,忙着把金小山带的干粮烤热,二人分吃着,她就偎在金小山的身旁,
而令金小山一身火辣辣的心口怦怦响!
钱凤并未吃多少,突然仰起脸来望着金小山——
狮目着实倦怠,隆鼻有清水在滴,短粗的胡子黑呼呼的显出一身活力模样,钱凤不由以
袖拭去金小山的鼻水,笑道:
“小山哥,你受凉了呢!”
金小山低头一笑,道:
“我倒不觉得,倒是……”
钱凤睁着一双美目道:
“你说呀!”
金小山半晌,才期期艾艾的道:
“阿凤,自从上回你同我一齐上关家庄以后,我就已经知道你的心意了,只是那时候我
金小山是个落难汉,我就算心里知道,也不敢有所奢望的表示出来,你没听人家说吗,有钱
的大爷中间坐,落魄凤凰不如鸡,那时候我怎敢有所表示呢!”
钱凤一笑,轻柔的抚摸着金小山的下巴胡子,道:
“现在,你的大仇已报,墨云谷也替水大叔夺回来了,那我们的事……”
金小山摇摇头,道:
“我的大仇是报了,但墨云谷的事还才开端呢,预期总会有几场大战吧!”
钱凤一惊,道:
“当真吗?同谁打?”
金小山冷冷一笑,道:
“约摸着该是姓关的吧。”
金小山未把详情对钱凤说,因为他还真怕钱凤为他担心事。
两个人挤蹭在火堆旁,半晌,钱凤问道:
“我可不可以跟小山哥一起回墨云谷呢?”
金小山道:
“那得等墨云谷天下太平了才行。”
钱凤又道:
“墨云谷天下太平了,你会不会又把老金矿村的钱凤给忘的一干二净呀?”
用力一搂怀中钱凤,金小山道:
“怎么会呢,到时候我一定一马赶到老金矿村,如果你爹反对,我不定还会用强呢!
哈……”
金小山只哈哈了一半,嘴巴已经笑不出来了,因为钱凤娇脸一仰,鼻子嘴巴的全堵住了
金小山的那张啃吃四方的四方大嘴,而令金小山“呜呜”一阵后,也就顺乎自然的啃咬起
来……
于是,山神庙供桌上的二郎神似乎也笑了……
◎◎◎
时光的溜走永远是一项不变的定律,但在人们的感觉上却有其一定的分野。
现在,这种分野在荒山里的山神庙中证实了,时光的流逝,宛如有个无情巨人在它的后
面加速度推动似的,钱凤只觉才合上眼,天就亮了。
金小山望望外面,低声对偎靠在自己怀里的钱凤,道:
“阿凤,起来吧,我们也该早些上路了。”
钱凤根本不把头抬起来,只是目挑心招的稍稍移动身子,轻声道:
“外面天还未亮呢,那是白雪映的呀,再睡一回嘛!”
金小山望望外面,又低声道:
“大雪似乎要停了呢,早些上路吧!”
从大氅里伸了个赖腰,钱凤一把搂住金小山脖子,浅浅一笑,道:
“小山哥,这辈子我跟定你了。”
金小山呵呵一笑,道:
“供桌上坐的可是二郎神,你这话不会是诳我吧?”
钱凤把脸贴在金小山的短胡茬子大嘴巴上,道:
“三生石上旧精魂,赏月吟风不要论,惭愧情人还相访,此身虽异性长存,如今你我心
心相印,山神爷前算得是山盟海誓吧,小山哥!”
金小山一笑,道:
“原来你还会说诗词呀,真叫人不敢相信。”
钱凤道:
“娘死的早,是爹教我的,学的也不多。”
天终于大亮了。
金小山忙着把枣红马上鞍牵到庙旁,先把东西捆好,把钱凤又扶上马背,自已也跃上马
背,一马双鞍的往老金矿村驰去。
天气快要放晴,今年第一场大雪终于过去了,因为金小山二人驰出不过十几里地,天空
已不再飘雪,甚至冷冽的西北风也小多了。
马背上,钱凤看来相当满足,她面露微笑,不时的还会以变换姿势而紧紧的拖抱住金小
山的蜂腰。
由于马跑的快,过了不久,他们已远远的看到了老金矿村的那片矮屋子。
马上的钱凤不由得欢叫道:
“爹看到你把我送回来,不知有多高兴呢!”
钱凤一句话提醒金小山,不由得令他一愣,忙翻身下马,走在前面牵着缰绳。
要知金小山心中十分明白,这时候他可并未同钱凤有什么婚约之类的,要是仍在马上搂
着阿凤进入老金矿村去,自己倒没什么,钱凤就得受到非议。
姑娘的名节事大,别惹上闲言一堆,不定钱掌柜真的会指着自己鼻子骂活人呢!
钱凤见金小山在马下走,知道是为自己好,浅浅一笑,道:
“小山哥!”
金小山回头一笑,道:
“阿凤,你就别再说什么了,如今你的心我金小山全明白了,你放心,只等着墨云谷的
事情一了,我会请我大叔向你爹提亲的。”
钱凤点头,道:
“小山哥,我爹一定会答应的。”
雪地里,突然飞过一群黄嘴黑毛的乌鸦,呱呱叫着飞过二人的头上,直往老金矿村飞去。
不旋踵间,早见老金矿村的村头上,一个老人拄着一根竹杖往村中走去,听得身后的马
蹄声,回头见是金小山与钱风二人,不由得停下脚步来,点头道:
“也许老金矿村的人又有救了吧!”
金小山一怔,他听的清楚,心想,难道这村子里又闹土匪不成?
两千两银子赶办粮食,今年老金矿村应该过的是太平年呀!
牵着马,匆匆到了钱家饭铺外面,小五子早从店里跳出来,看到二人,忘了拉马,人就
叫着往店里跑:
“回来了,回来了,掌柜的……”
钱掌柜似在发愁呢,闻言怒道:
“谁回来了,你倒是说清楚呀!”
小五子指着门外,道:
“小姐回来了,还有……”
钱掌柜一喜,早跑向门口,正遇见女儿往店中走来,不由得一阵埋怨的道:
“孩子呀,你究竟到什么地方去了,也不同爹说一声,还有你……”
钱掌柜愣住了,因为他这时又发现了金小山,金小山正提着被包走进店来。
“你……你怎么会同阿凤一起回来的?”
金小山忙笑道:
“山里遇上的,顺便我就把她送回来了。”
钱掌柜又道:
“你们什么时候遇上的?”
金小山忙又应道:
“昨日遇到的,那时候……”
金小山未再说下去,因为关宏色摆设的那种场面,这时侯如何说得出口。
回头望望钱凤,不知什么时候她已走入内室去了。
小五子拴好马走进来,笑问金小山道:
“饿了吧,我叫灶上弄吃的去。”
金小山笑笑,拉过一张凳子坐下来,间钱掌柜,道:
“我那位水二兄弟呢?这回来是专门接他回墨云谷去的。”
钱掌柜点头道:
“你来了,我就知道是为了接水二兄弟回去的,不过你能不能告诉我,墨云谷那面的事
情如何了,水老哥已把事情摆平了?”
金小山摇摇头,道:
“全是我无能,那晚没有把水大叔的事情办得圆满,看来还是免不了一场大厮杀的。”
钱掌柜道:
“你是说坑害你大叔的恶徒逃了?”
点点头,金小山道:
“不错,是被他们逃了。”
深长的一声叹息,钱掌柜道:
“既然是这样,金兄弟呀,你就早些领着水二兄弟回墨云谷吧,你水大叔需要你帮他
呢!”
金小山似乎听出钱掌柜话中含有太多无奈,但他却并不多想。
就在这时候,水二已拄着拐杖向他走来:
“小山哥,你来接我吗?”
金小山忙起身迎上去,他双手扶住水二,道:
“兄弟,今晚在此歇一宿,明日一早咱们上路回墨云谷去,你也好久未回去了吧!”
水二忙问道:
“二娘呢?”
“受了伤,被她逃了。”
水二精神一振,道:
“是我爹打伤她的?”
摇摇头,金小山道:
“不,是我。”
水二一叹,道:
“这么说来,我爹还是怕她三分嘛!”
金小山拍着水二肩头,道:
“不,你错了,兄弟,大叔不是怕她,他是不屑于见她,因为她的行为使她丧失了做人
的尊严,兄弟啊,你知道那种人是既失大节又愧良心,简直的成了可怜虫了。”
水二道:
“可是我爹他——”
这时早见钱凤端出几道她亲手叨拾的菜肴,金小山一见,不由得笑道:
“我也饿了,我们边吃边聊吧!”
坐在一旁的钱掌柜,却是一直长吁短叹,而令金小山不只一次的想问,但他却以为钱掌
柜在叹他女儿同自己相处一起犯了疑心病呢,所以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
不料站在一边的小五子,早低头对金小山道:
“小山哥,有件事情我不说你一定不知道的。”
金小山狮目一眯,笑道:
“小五子,你尽说些大实话,你有事不说明,我自然是不知道了。”
小五子看看钱凤与钱掌柜,见二人低着头,这才一咬牙,缓缓的道:
“来年开春,老金矿村的人全得迁走了。”
金小山一听,惊讶的道:
“为什么?”
小五子道:
“地方是姓关的,他们来通知我们,过了这个冬,老金矿村的人全得搬走,到时候他们
就来烧屋子呢。”
金小山望望钱凤,道:
“我明白了,你找上墨云谷去,一定就是对我说这件事情吧?”
钱凤点点头,道:
“我在想,只有你才能救我们呀!”
金小山一咬牙,道:
“姓关的是什么东西,墨云谷正要找上他们关家大门,娘的,好戏还在后头呢,他们竟
先向你们使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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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残阳 >> 《阎王梭》
二十三、关宏色雪地丧生
大雪停了,但天空反倒像泼满了浓墨,黑黝黝的有点要塌下来一般,墨云在动,山风在
吹——
云动令人有着窒息感,风啸却令落在树枝桠上的雪花又跌落在地上,而地上的雪一些也
未溶化,因为金小山与水二两骑马八只蹄子所弹起的仍然是白雪,那不沾一点泥水的雪。
荒山中有许多光秃秃犹似枯死的干树林子,在西北风的撩拨中,发出“沙沙”响声,令
人有着太多的无奈何,偶而,也会传来一两声凄厉得令人毛发悚然的鸟唳鸣声,更显得人兽
难分的世界有着太多的阴深与恐怖。
金小山骑马走在前面,水二紧紧的跟着,虽然水二的武功平常,更未受到他老爹水行云
的特殊照顾,但还是练了几手防身本事,因为墨云谷中的武士,平日里也会指导他几手,只
是并不认真,不过在他的耳濡目染中,多少也领略了一些。
这时他骑在马上,问金小山:
“我二娘真的已逃离墨云谷了?”
金小山呵呵一笑,道:
“兄弟,这是你第几遍问这句话了?我不是说过吗,二娘那晚同姓关的逃了,不信你一
到墨云谷就知道了。”
水二又道:
“小山哥,小时候在谷里,我知道爹很怕我二娘的,只是我弄不懂为什么。”
金小山淡然道:
“哪是你爹怕你二娘,他是让她三分,手持‘阎王梭’的人是不会怕谁的,要不大叔也
不会返墨云谷了。”
他一顿又道:
“大叔在武林中地位响亮,‘阎王梭’下游魂无算,他会怕谁呢!”
水二自言自语,道:
“爹心中积忿,难免就把气出在他人头上,多杀几个人那是平常的事情。”
二人边聊着赶路,一路自是不寂寞,远处,好大一个山谷,有两条山溪正在这儿交汇而
引起水声潺潺……
附近山崖下有一排茅草房子,一看就知道是个破落户人家,半塌的一堵山墙边有一棵大
柿子树,树下面却拴了几匹马,而令金小山吃一惊。
茅屋前面有个打麦场,一层积雪已被马蹄踩的乱七八糟,显然这些马也才到不久。
金小山记得这座茅屋,因为前一日他还同钱凤在这儿啃吃干粮。
金小山同水二尚未驰近茅屋前的打麦场呢,突然间,从茅屋走出四个既粗又壮大汉,而
四个人后面,可不正是前日穿窗而逃的关宏色。
才两日吧,关宏色似乎有些憔悴,他的那双风烂大眼睛更见泪光点点,左手纱布缠的可
严适,戴着一顶皮帽,拖着个大尾巴在肩后,有一根布带子,正把他的左手吊在脖根上。
四个壮汉分两边的把关宏色让在正中间。
金小山示意水二,低声道:
“别走了,兄弟,你就站在这儿吧。”
水二要下马,金小山忙又道:
“就骑在马上也好,坐得高看得远,兄弟你看我怎么去收拾这群王八蛋吧。”
翻身下马,缰绳交在水二手上,金小山先是耸动一下双肩,一声哈哈,人已大步往那个
小小打麦场走去。
关宏色横着右肩,尖嘴巴咧到耳根下面,一双烂眼直翻不停的戟指走来的金小山道:
“你奶奶的,真叫小爷给你兜上了。”
金小山见四个壮汉中灰发老者,这老者披着一头长发,望之酷似一个头陀模样,只是他
右手握的是一把钢叉,勾鼻阔嘴巴,活脱是个阴险家伙,另外三人皆在三四十岁之间,一样
的三尺二寸大砍刀,净光雪亮,加以全是一脸的大草胡子,眉目狞猛,形态狂傲,一副欲抓
人而噬的样子,金小山心中在想,姓关的真不知在哪儿搬来这四个人魔。
干涩的一笑,金小山道:
“我发现这个世界越来越小了,才两天不见面,我们又换了个地方碰面了,烂眼黑三呀,
你的那个相好呢?可是仍然光不溜滴的躺在你那间‘香墅’里吧!”
关宏色牙齿咬的格格响,道:
“你抢白吧,你猖狂吧,自大自狂的狂东西,当你血肉一滩的倒在关爷的脚前的时候,
你必定明白对于你的狂言所付出的代价是这般的昂贵。”
冷冷一笑,金小山道:
“我在想,你小子左手已伤,血尚未干,不知你的那块一定害过不少人的迷魂丝帕又如
何运用,因为没有那玩意,你绝对不是我的对手。”
他又看看另外四人,接道:
“当然,包括你另做安排,妥为集约的这四个蠢材在内。”
关宏色烂眼更见流泪,他破口就骂,道:
“小子呀,你太可恶了,那个女子呢,王八蛋你把她藏到哪里去了,怎么却换了这么个
大男人,你……”
金小山冷哼一声,道:
“女的我把她送回家,这男的嘛……”
他回头望远处马上的水二,又道:
“干脆我实对你说吧,他就是如假包换,半点不假,真真实实的墨云谷少谷主水二、他
爹就是墨云谷主水行云老爷子,怎么样……”
金小山以为说出水二底细,必定吓对方一跳,至少也会让对方不战而逃,不料全不是那
么回事。
先是姓关的突然仰天一声干笑——
紧跟着另外四人也全耸肩大笑起来,笑得金小山既惊旦怒的不知所以……
伸手以袖拭着笑出的泪水,关宏色道:
“那天问你小子姓水的在哪儿,你却不做正面答的举着个‘阎王梭’玩狠的,今日不问
你,你小子却搬出那个老王八来,哈……”
金小山怒极反笑,冷冷的笑……
关宏色突然戟指远处的水二,高声道:
“那姓水的不愿当鳖娃儿,不是一怒也离家出走了吗?怎么这时候又恬不知耻的往墨云
谷走呢,须知墨云谷已不是姓水的天下了,那是我爹的墨云谷啊!”
金小山心中明白个大概,八成关浩还未回那桃花坳的五月花庄,那么姓关的会不会逃到
老金矿村北山凹他哥哥那儿?狡免三窟,这可说不定呢!
心念间,金小山收起冷笑,道:
“烂眼黑三,你爹如今是墨云谷主?”
得意的一笑,关宏色道:
“套句你小子的话,如假包换。”
一声轻笑,金小山道:
“这么说来,老金矿村那边的‘铁算盘’关金该是你小子大伯父了吧!”
关宏色道:
“不错。”
突听得一旁那个老者晃动手中钢叉,喝道:
“小王八,你尽在闲扯淡。”
另一大汉也道:
“少庄主何必同他罗嗦,做了这小子,老爷面前你也立了一件不世大功呀!”
关宏色一征,道:
“给我爹立一件大功?”
大汉肩上扛的大砍刀托在左掌上,偏头低声道:
“庄主身在墨云谷,他最是讨厌那个小王八,只是碍于众人嘴杂,而墨云谷中还有部分
姓水的人,所以一直容忍下来,今天正好叫我等兜在这荒山里,且又见到了这小子带着‘阎
王梭’,我们这是一举替庄主办完两件大事,庄主一旦知道,这大功一件就是少庄主的。”
关宏色一听,不由哈哈大笑,道:
“不假,不假,你老左说的话一点不假。”
一旁的老者道:
“左大户,那就由你去收拾那个骑在马上的小王八去。”
左大户还未动呢,金小山伸手一挡,笑道:
“别急,各位应该弄弄清楚,我那个水二兄弟是个残腿人,你们如果合力把我阻横,不
要说是我那水二兄弟,就算是墨云谷,也全是你们姓关的天下了。”
关宏色一怔,旋即哈哈大笑,道:
“小子呀,你在放的哪门子闲屁,谁不知我爹是墨云谷主,一年之间,他顶多回来桃花
坳三五趟,而五月花庄的实际主事者,就是小爷我……”
伸手一摇,金小山道: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没有把话说完,更未把事情说清楚,难怪你这位烂眼小子不知
情了。”
站在关宏色身左的大汉早不耐烦的道:
“少庄主,彼此之间哪得这多闲话,大伙拼上去,各出真章,各用心机的杀个痛快完
事。”
不料灰发老者一顿钢叉,对一旁的关宏色道:
“听这小子的口气,好像他还抱住个天宝至尊的一副王牌嘛。”
关宏色烂眼一翻,道:
“我想起来了,那天这小子必是由墨云谷过来的,如果是这样,墨云谷那边可能他已见
过我爹了。”
金小山点头,道:
“何止是见过你那老爹‘人面狼’,我还同他过了几招,可惜他不够个儿的落荒逃走了
——”
他一顿又道:
“这么说来他竟是未伙同他那姘妇回五月花在去了,要不然,怎么至今你这烂眼小子还
不知道的?”
愣然间,关宏色突然厉声喝道:
“放你屁,老子绝不相信,凭你只怕连墨云谷也休想进得去,你……你在唬你家小爷!”
左手握紧,金小山拇指向后的道:
“看到了吧,我这是带着水少谷主回去的,谷主还在等着呢,父子见面为时已不远了,
这难道是假?”
关宏色怒叫道:
“你把我爹怎么了?”
金小山大方的道:
“伤了他皮毛被兔脱,不过早晚我还是会收拾他的。”
关宏色又厉声喝道:
“我姨娘呢?”
金小山一怔,道:
“谁是你姨娘?”
关宏色竟毫不隐瞒的叫道:
“姬玉人,她就是我姨娘。”
金小山冷冷一笑,道:
“好嘛,什么乱七八糟的关系,如今全扯上了,想来你们的这种阴谋实施有年了。”
烂眼连眨,一脸的青中透白,关宏色喉结上下移动,似是难压一脸怒火的字字从牙缝挤
压出来,道:
“不用嚣张,也休想羞辱我,姓金的,你的有限生命已快到终站了,自从你撞破小爷的
事以后,我无时或忘的要碎了你,如今加上你对我老父的大不敬,新仇旧恨,我要以你的狗
命来清偿,来抵还,小子呀,你纳命吧!”
金小山淡淡的道:
“还债也好,纳命也罢,不能尽是挂在嘴皮上就完事,得要凭本事,露出点令人吃一惊
的真才实学才行,烂眼黑三,你的那么两下子,前两天我已讨教过,不是我金小山说大话,
你若是不逃的快,快得如同你老爹一样,保不准你早就见阎王了,更何况你的害人丝帕不在,
且又吊着一只伤得不轻的手呢!”
金小山一阵讽刺,关宏色挫牙格格道:
“事实上今已非昔比,姓金的,你准备保命吧!”
金小山道:
“我操,你把自己估的过高了吧!”
大手一抡,关宏色狂叫道:
“碎了他!”
关宏色并未动,他甚至还向后疾退三丈而站在茅屋檐下不远处。
灰发老者一摆手中钢叉,厉喝道:
“围起来!”
四人四个方向,三把大砍刀加上一把长把钢叉,就在一地白雪的辉映中,连连闪着成束
成条的冷焰碎芒,游离在金小山的四周不停……
于是金小山右手反抽,后腰间他已握住那个绿绒布包,他那件披在身上的大氅,也被他
解下放在地上。
“嗖”的一声,绿色绒布又Сhā回腰间,“阎王梭”又见极光一片的在金小山的右掌上旋
转又停,那么的令人眼花缭乱而神迷不已!
钢叉在灰发老者身前旋动,边对正面的大汉道:
“左大户,你用地淌刀,齐大刚同于老大分别使用天雷劈大刀法,咱们四路以不同部位
收拾这小子,只要一方得手,就算赢定了,少庄主的仇也了却,连老庄主的心头恨也除
掉……”
哈哈一笑,金小山道:
“这世上太多的人敲着如意算盘,但有几个如意的,倒是赔了夫人又折兵的事,天底下
到处皆有,不信的话,马上就上场了。”
粗哑的一声笑,笑声似场边树枝桠上的老鸹叫,灰发老者道:
“早听人说‘阎王梭’有如恶魔利爪,但那是握在姓水老魔头手中才会发出它一定的威
力来,如今握在你小子的手中,老夫就不相信还有什么令人吃一惊的作为出来,老夫不信合
我秦岭四煞之手,打不倒你小子。”
呵呵一笑,金小山面向天空,道:
“秦岭四煞,秦岭四煞,听起来犹似一群豺狼虎豹嘛!”
四个围走的大汉同时一声怒骂,四般兵刃,四个方向,那叫左大户的,双手抱刀就地一
滚,大砍刀刃芒反卷中,一路向金小山的足下砍过。
另两把大砍刀可真绝,全都是人身在前,刀在人身侧,只待抓准距离,必是两个不同方
向劈上金小山。
而灰发老者的钢叉,笔直的挑向金小山咽喉,既狠且准,光景就算要五马分尸也不过如
此!
旋动在左掌上的“阎王梭”陡然一停,金小山已大喝一声:
“阎王梭!”
他知道围杀自己的人可不比大山里的土匪强盗,四个人全是具有武功的黑道成名人物,
否则灰发老者也不会把“秦岭四煞”的大名搬出来唬人了。
既是黑道枭雄,金小山绝不敢大意,他在不多考虑中,立刻使展出“阎王梭”的厉害杀
着。
于是,极光成束的在时光倒流中出现了,那晶莹得宛如地面上白雪的冷焰激流,交互飞
击,那种难以看清的银星一点,其快其疾,当真是无可言喻!
明明是一声,却实实在在是四声脆响!
听起来是四声脆响,但入耳又似一声脆呜!
那响声并不大,没有人倒翻在地上的声音大。
别看四个大汉从四个不同方向卷向金小山,但四个人所挨“阎王梭”的部位都是一样—
—双目中间一个血洞。
双方接触的快,了决的也快,快得连凄厉的声音也没有,只那么沉重的几声倒地声。
金小山的“阎王梭”也才刚握在手上,早听得远处的马上水二狂叫道:
“小山哥小心呀!”
声音激荡在空中,但声音没有茅屋下面关宏色的动作快,因为当金小山放倒左大户四人
之后,他的背还对着破茅屋,正欲翻身呢,却已是劲风来自身后。
就在水二的狂叫中——
就在金小山正欲回身的时候,关宏色的声音已在他的耳后响起来:
“你死吧,我的儿。”
薄刃钢刀的“嗖”声,在金小山的旋动身形中,快不可言的劈向金小山的脖子,那劲道
与方向,光景是一刀就要切下金小山的脑袋来。
示警的叫喊,加上金小山的身法急速旋动,金小山总算逃过一次身首异处之灾!
“嗖”的一声,金小山的“阎王梭”未拦住身后劈来的钢刀,而薄刃钢刀却由金小山的
左肩头上砍过。
那真是令金小山痛彻心肺的一刀,鲜血就在他那肩头上往外冒,虎皮背心连着蓝缎袍被
削开来,有一股莫名的寒气直往身上钻……
奋力的狂翻三个空心跟斗,金小山偏头望着左肩头,冷冷的张口去舐了一口向外冒的鲜
血,狮目怒瞪着得意至极的关宏色,道:
“水大叔的话不假,他说我嫩,还真有道理,我忘了还有个你在一旁虎视眈眈的伺机对
我不利呢,不过你的机会终还是未被你掌握住。”
尖声犹似女人腔,关宏色道:
“你小子走运,若不是那个小王八一声喊,只怕你已没有再开口的机会了。”
这时水二正欲往场中走来,早被金小山叫住:
“别过来,这姓关的别看他年纪不大,心肠狠毒可是同关金关浩他们有过之无不及,娘
的当真是留他不得。”
咬着牙,忍着痛,血自肩上往下淌,金小山一步步的逼向右手握刀冷笑的关宏色。
于是,轻轻的移动着身形,关宏色厉声道:
“姓金的,你已逃过一劫,难道你想逃过本少爷二次扑击不成,你以为你的机运就这般
的顺畅?”
声音是厉裂,但却听得出关宏色已色厉内茬,因为他的移动身形,并非是觑势待扑。
金小山愈逼愈近,边冷冷的托着“阎王梭”,道:
“机遇全靠运气,命运却依靠上苍,姓关的,且让我们放手一搏,赌一次彼此之间的造
化吧。”
关宏色狂叫道:
“姓金的,你别以为手拿‘阎王梭’就一副笃定模样,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只不过姓
水的豢养的一条忠狗,充其量是替他卖命而已。”
他身形晃动不已,烂眼直瞅住金小山托在掌上旋动的“阎王梭”又道:
“你不该撞破本少爷的好事,现在你又杀了我五月花庄的四大武士,更不该墨云谷打伤
我爹,这一切就是血债,你知道血债只有以血来偿还,今天若不手刃于你,实难泄我心头之
恨,姓金的,你的人头就要落地了。”
金小山仍在逼近关宏色,边面无表情的道:
“要我的人头落地,那可不是只想你嘴巴叨哝咤唬就会掉下地,那得拿出点衬头与修为,
但我金小山心中明白得很,凭你恐怕还取不下我的项上魁首。”
关宏色烂眼耀着赤漓漓的光芒,以一种顽态架式道:
“姓金的,你少狂妄,一朝豁上命,不定谁替谁垫背,但真想成完全不流血的全和人,
只怕你自己没有机会,因为你现在就在流血,而我的下一招——”
金小山不等关宏色话说完,沉喝而哂然道:
“你还有下一次机会?呸!中了你这偷袭的一刀,我金小山正在心中大叫冤枉呢,你以
为还有下次?”
不料就在金小山的话中,关宏色咬牙忍痛,不顾自己左手掌上伤痛,伸手入怀中又取出
那块白色丝巾在手,冷冷的道:
“要死就死在一起吧,我的儿!”
金小山见关宏色又取出那块手帕来,且又见他狂吼中,笔直的向自己身前撞来,心中不
由大怒。
就在关宏色距离金小山尚有不到一丈距离,手中的薄刃钢刀脆响中,突然平飞而起,挟
着一溜华光,向金小山前胸戳去——
但他真正的意囹,却是随在刃芒后面的那块觑准势子待发的丝帕,那块含有剧毒的手帕。
金小山连哼也没有,更不敢张口厉吼,只见他憋住一口气,突然腾身而起两丈余,半空
中他已见关宏色自下面游鱼般的过去。
冷冷一笑,金小山人才落地,“阎王梭”已自他的右耳边流星赶月般的激射而去——
关宏色一击未中,以为金小山在躲他,厉裂的落地回身,正欲二次再扑,因为他明明看
见金小山尚未回转身来,但他却双脚待动呢,突见一点银芒星已在自己眼皮下,就在他犹豫
着左躲右闪均不是的刹那间,陡然双目一暗,一阵穿心刺痛,他连叫一声的机会也没有,一
跤跌在踩乱的雪地上,薄刃钢刀早抛在一边,但他左手却紧紧的握住那块丝帕,丝帕在抖动
不已,是被风吹的。
厮杀终于过去了,场边的水二,牵着金小山的枣红马到了场中央,他急急的下马,一瘸
一瘸的走到金小山身边,取下自己身边的丝帕,又取出怀中伤药,边替金小山包扎肩头伤处,
边道:
“还好,我身边带着扁大叔给我的伤药,小山哥,那一刀真吓我一跳呢!”
金小山望望地上正在汩汩淌血的关宏色,道:
“我未曾想到这小子的身法如此快,我还正准备如何消遣他呢,却不料他竟把握住那一
刹那的机会向我下手,要不是兄弟你那一喊叫,我还真不敢保证得准会躲得过他那砍头的一
刀,兄弟,谢谢你了。”
水二边上药,边笑道:
“小山哥,你我是一家人了,往后我水二还得靠你多方拉扯呢,你还谢什么!”
◎◎◎
墨云谷中,水行云殷勤的招待着姬长泰,他以为姬长泰绝不会骗他,因为他追问姬长泰
何时认识关浩的,而姬长泰却老奸巨滑的说是水行云走以后的事。
其实关浩在关洛道上是著名的“人面狼”,当年姬玉人在嫁给“赛周郎”陶正明以前,
姬玉人原本希望自己嫁给关浩的,就因为他恶名昭彰,受到姬长庚反对才嫁给陶正明的,这
件事姬长泰当然知道,他这时候不敢承认,是怕永行云误解。
要知一个人在气头上,对于任何事情,极容易发生误解,以目前的场合而言,水行云如
果翻脸不认人,他姬长泰也是无可奈何。
如今姬长泰水行云对坐在大厅上,二人双脚放在铜火盆边上,双手捧着参茶对饮对喝,
好长一阵子二人谁也没有开口说一句话。
望望大厅檐下的垂挂冰柱儿滴着水,姬长泰喟然一叹,放下手中杯,道:
“行云呀,你今年只怕六十五了吧?”
水行云点头道:
“不错。”
姬长泰又是一声叹,道:
“我都八十二了,就算赖着活,又有八天好混的?你来看……”
边手指着房檐下面滴水冰柱子,又道:
“活着一股烟,死了一堆骨,人生就像那座屋檐下结冻的冰棍,结的快,化的更快,转
眼消失一空,一切得看开些呀!”
水行云目光一凛,道:
“二叔,原本我是看得很开,至少对玉人是这样,但我在最后发觉自己错了,错的离了
谱。”
姬长泰道:
“怎么说?”
水行云道:
“起始我就不该接纳她,因为她心中有个姓关的,二叔呀,你知道一个个性偏激的女人,
她一旦爱上哪个男人以后,她会不顾一切的为她的男人效死,任其驱使而绝不后悔的。”
姬长泰道:
“玉人会是这种女人?”
水行云冷然道:
“二叔,你老请相信我的话。”
一声长叹,姬长泰道:
“想起当年,你师父在世的时候,见你这般真诚的教玉人功夫,他曾不只一次私下对我
说,要是你小上二十来岁,你们就是一对璧人儿了,这以后……”
水行云一声苦笑,道:
“别提过去了,是我有负师父所托。”
姬长泰又道:
“对于玉人做出的这件事,你准备如何了断?”
水行云道:
“我说过,她已不是我姓水的人了,她压根就是姓关的人,嫁给我,也只是她同姓关的
一项谋我的手段,她受姓关的迷惑太深了。”
姬长泰突然面色变得十分难看,他缓缓站起身来,道:
“玉人也太不像话了,害得我这张老脸也无处放了。”
水行云心中冷笑不已……
因为他似乎体会到姬长泰来的目的,他话中有因,只是一时间找不到适合的机会,难道
这老家伙是……
也就在这时候,外面的林总管早笑着走进来,身后面正是金小山与水二。
大厅上,水行云见儿子回来,心中着实的一阵激动。
林童施礼笑道:
“属下恭喜谷主父子团圆。”
水行云含泪笑道:
“平安回来就好,传话卞去,墨云谷好生热闹三日,以示庆祝。”
林童早笑道:
“应该庆祝一番,谷主父子否极泰来,整个墨云谷谁不高兴。”
这时金小山与水二,二人忙趋前向水行云施礼不迭。
水行云一指旁边的姬长泰,道:
“见过姬老爷子。”
姬长泰一听,心中不是滋味,自己明明已失去二舅老爷的身份,也就是说,自己在墨云
谷已无再呆下去的必要,对于这次来墨云谷的目的,也只好作罢。
水二认得姬长泰,这时心不情愿的双手一抱拳,冷冷然一声,道:
“姬老爷子,可是来替我父子主持公道的?”
白发抖动,老脸一红,姬长泰硬起头皮,道:
“孩子,你又长高不少了。”
水二面无表情的道:
“长高有什么用,一条腿已不听使唤了。”
姬长泰一听,怒道:
“都是那个姓关的不是东西。”
姬长泰还真怕自已说溜嘴,忙对要走去的林童,道:
“林总管,烦你找八脚王八脚李二人来。”
林童回头笑道:
“怎么啦,姬老爷子要走了?”
姬长泰怒道:
“我姓姬的丢不起这个人,在墨云谷住了这几天,我老头子可想的不少,如今见你父子
团聚,我更如坐针毡,没话说,我去找玉人那贱人去,我要她给我个交代,否则我一掌劈了
她。”
水行云一笑,道:
“老爷子,急也不在一时,小辈们也才刚回来,大家一起喝几林再说嘛!”
姬长泰道:
“墨云谷的酒我老头子再也没脸喝了。”
边高声对伫立在大厅门口的林童道:“吩咐八脚二人,我要立刻上路。”
林童望望面无表情的水行云,暗中一点头,当即道:
“姬老爷子吩咐,林某自当从命,我这就去找他二人。”
大厅上由于姬长泰的一备做作,而显得有些沉闷,谁也没有多说一句话。
姬长泰十分清楚,自己这一趟冒雪前来,算是白跑一趟,那不是为了弄些银子回去,而
是为了……
于是,他一声长叹,对水行云道:
“好男不同女斗,行云呀,你得看在我这张老脸上呐!”
水行云心中冷笑,老奸巨滑,你终于还是露出了口风,哪有冒着大雪往深山里赶路的,
吃冷风,淋大雪的来这墨云谷看你的侄女?那得选选日子呀!
不旋踵间,只见八脚王一人走进来,道:
“二大爷,天都快黑了,这时候如何能走路?”
姬长泰怒道:
“就算半夜也得赶,快抬轿子来。”
八脚王两只手一摆,又道:
“午间八脚李的酒喝多了,到这时候还在呼呼大睡呢!”
姬长泰更怒,骂道:
“真是两只猪,快弄桶冷水把他弄醒,否则我老人家自己上路了。”
这要在平时,水行云早出手相拦了,但他却只装不见的充耳不闻,因为他觉得常言不假,
胳臂肘是往里弯,自已人总是要护着自己人的。
一开始水行云还以礼相待,但他渐渐的发觉事情不对,姬长泰大雪赶来墨云谷,相谈之
下,他发觉面前的姬长泰在游说什么,这是他不能容忍的,也是不愿听的,因为,如果那晚
他同金小山二人未听到姬玉人与关浩二人在屋内的话,也许他会把事情往好的一面去想,自
然他就会接纳姬长泰的劝说,但水行云偏偏亲耳听到姬玉人那晚亲口说的话,那真是令水行
云极端难堪的话,因此,他甚至不屑于亲手杀了她。
现在,他又发现姬长泰的目的,犹似一个说客身份,于是水行云的态度变了。
当然姬长泰是看得出来的,他又如何再在墨云谷住下来呢,他非走不可了。
八脚王与八脚李二人抬轿在大厅廊下,姬长泰匆匆的坐上轿子,吩咐道:
“回枫叶岭。”
水行云只是在大厅门口抱拳,道:
“姬老爷子好走!”
就回身又坐在火盆面前。
金小山这才向水行云,道:
“大叔,这老东西来的时候我还在谷口碰见呢!”
水行云这时见金小山脱去大氅,不由一惊,忙问:
“你受伤了?”
金小山看看左肩头,道:
“一点轻伤,不碍事的。”
水行云招过金小山,小心的看了金小山的伤,摇头道:
“这是刀伤,低一寸或右移半寸,你就完了。”
金小山笑道:
“大叔你歇着,我找林总管换药去,完了我再向大叔细说从头。”
这时林总管同宫太乙与张彪三人一齐走进大厅来,三人对水二齐都施礼,张彪同宫太乙
二人双目含泪,宫太乙道:
“属下等自谷主离开墨云谷后,原想留下来保护少谷主的,可是……”
水二一叹,道:
“我知道你们无能为力,我不会怪你们的。”
张彪也黯然道:
“总算等到这一日了,只是被姓关的逃去,我等实不甘心,非找姓关的讨个公道不可。”
水行云这时对林童道:
“小山受了伤,你去帮他敷药。”
林童这才发现金小山肩头伤的不轻,忙扶着金小山走出大厅。
就在这天夜晚,墨云谷中大摆筵席,杯觥交错,好不热闹……
就在这天夜里,八脚王与八脚李二人抬着姬长泰走出墨云谷来。
三人才过了墨云谷后那个八脚亭,前面的八脚王早抱怨的道:
“我说老爷子呀,你怎么早不走晚不走,偏就天快黑了再上路?”
轿中的姬长泰一叹,道:
“我老头子还未曾老糊涂,你们以为我不愿在墨云谷吃香喝辣的住着呀,一方面我发觉
水行云似是吃了秤锤铁了心的恨透了玉人,二方面他那个前妻生的儿子又回来了,你二人想
想看,他儿子被姓关的打残废,这事我知道,如果我不走,三对六面的水二对他爹一说,我
还能再坐得住吗?”
后面的八脚李道:
“二老爷子呀,你可是已经收了人家一百两黄澄澄的金子呀,事办不成,可要退人家
的。”
坐在轿中的姬长泰拍腿怒道:
“胡说,就算他们送了我一百两黄金来孝敬我老人家,那也不为过,更别说大冷的天我
还为他们跑一趟荒山了。”
前面的八脚王又道:
“不管成不成,老爷子的一百两黄金已经入了库,进了荷包,可是我同八脚李二人,吃
苦受累,挨冻出力,到了墨云谷,姓水的一个屎毛也不给,想来想去,当真是猴舔蒜罐子,
越舔越不是滋味!”
坐在轿中的姬长泰一听,沉声骂道:
“至少你二人这几天灌足了黄汤吧。”
原来姬长泰这次墨云谷之行,是替姬玉人做说客的,但他虽是任务未成,至少探出水行
云的下一步棋路,这才是逃回枫叶山下的姬玉人与关浩二人的目的。
◎◎◎
墨云谷的大厅上,酒席正在摆设呢,坐在火盆边的水行云对林总管与金小山、儿子水二,
道:
“我总以为姬玉人那贱人同姓关的逃到老金矿村去了,如今我才发觉他二人的去向。”
林童忙问道:
“谷主明察,如今已然洞悉姓关的下落了?”
这时金小山才缓缓的道:
“小子这次赶往老金矿村中接水二兄弟,半道上遇到姓关的儿子关宏色,这小子是个烂
眼黑三……”
于是金小山就把自己出了墨云谷以后,先是遇上姬长泰,然后又遇上关宏色,救了钱凤
的事,仔细的对十分细听的水行云说了一遍……
水行云一听,点点头,道:
“好哇,这么说来,大山里还真有一处叫五月花庄的地方,而这五月花庄,才真正是关
浩的老巢,怪不得老金矿村那边,我们没有见过这‘人面狼’,原来他还有个窝在大山中
呢。”边点头对金小山道:“小山啊,你收拾了秦岭四煞,姓关的并不心痛,杀了他的烂眼
儿子,那才叫‘人面狼’难过一阵子了,这也等于替你的二兄弟报一杖之仇了。”
金小山抚摸着肩头的伤,问道:
“大叔,刚才你说姓关的没有逃回老金矿村,而他本人与那姬玉人又未回到五月花庄去,
那他们二人逃往何处了呢?”
水行云一咬牙,道:
“武关枫叶岭下的姬家寨。”
水二早叫道:
“去年我曾去过一次,可是那地方我去过以后,一辈子也不愿再去了。”
金小山叫道:
“为什么?”
水二摇摇头,道:
“我不喜欢那儿的人,连那儿的一草一木也不喜欢,如果一定要说出个理由来,大概就
是狗头上Сhā不得金花,我水二就是看着不顺眼。”
水行云道:
“老夫希望姓关的别窝在枫叶岭下,这样也免得我水行云有一天与枫叶岭下的姬家寨,
双方撕破面皮。”
金小山道:
“就算撕破面皮又怎样,谁含糊谁来着?”
一声长叹,水行云道:
“有些事情你还并不清楚,不说别的,只这个姬长泰,我水行云就得让他三分呀!”
金小山摇头不以为然的道:
“大叔呀,人越老越得讲理,难不成越老越糊涂?”
他一顿又道:
“反正大叔身子骨得在谷中休养,往后这冲锋陷阵就由小山代劳了,那晚小山如果地方
熟,两个恶人我宰一双,也不用这时候还得叫大叔操心了。”
水行云点点头,安慰的道:
“别抱怨,今天大叔能再坐在墨云谷中,心中早安慰多了,倒是你说说看,钱凤那丫头
在大山里干什么的?”
金小山一听问,当即摇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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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残阳 >> 《阎王梭》
二十四、金小山再上关家庄
墨云谷的前院正厅上,这天夜晚满满的摆了十桌酒席,除了正中一桌外,余下的不分高
低大小,全坐在一起,这种场面是墨云谷开谷以来所没有。
满坐在正中上席的水行云,酷似变个人似的不再像往日那种不苟言笑,冷面孤做,一副
混世魔王作风。
当然,一个遭受过巨变之后清醒过来的人,必然会知昨非而今是,更何况一个垂垂老矣
的病老人。
就在这酒席筵上,所有墨云谷弟子们,对水老谷主的重度生还,自是交杯互贸不已,更
对水二的归来,轮流捧杯祝贺。
这时水行云又问金小山,道:
“刚才你提到钱凤那个丫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金小山这才又缓缓道:
“距此一百多里地方,那个山坳里正有一间十分精致的瓦屋,那天正下大雪,我原想到
那儿躲阵雪的,可是我发现了钱凤被姓关的儿子同一个叫苗菁菁的女子,两个人把钱凤捆在
一张椅子上,等我救下钱凤,她还没对我说出找我的原因,直到快到老金矿村,她才对我说,
原来老矿村西北凹里姓关的,突然叫老金矿村的人,三个月内搬走,到时候姓关的要把老金
矿村铲平呢!”
水行云一听,冷笑一声,道:
“我还正要找上姓关的大门呢,他却先对老金矿村的人下其毒手来了,娘的,我饶不了
你!”
金小山道:
“干脆两档事情一次办,过几天我这点小伤养过劲,小子我再往老金矿村跑一趟,找那
姓关的霉头去。”
轻摇着头,摇得金小山脸上一僵,早听得水行云道:
“大叔在老金矿村住的那段日子,阿凤那个丫头对我还真孝敬,我打算过些时你去把她
接到墨云谷来住,不过只怕她爹不会答应的。”
他一顿又道:
“至于找上姓关的大门,那是以后的事,你不要忘了,他给洛阳司徒府送去的‘金菩
萨’,那可是我墨云谷的宝物。”
这时林童也咬牙道:
“姓关的迷惑二夫人,墨云谷的宝物又何止被盗走一座‘金菩萨’,我看还有其他
的……”
水行云突然怒声道:
“什么迷惑二夫人,她既非是夫人,也未被谁迷惑,他们是狼狈为奸的来谋夺我墨云谷,
如今真相大白,我等双方要结算彼此间的恩怨了。”
林童忙施礼道:
“属下失言,只为平日叫惯了,一时未能改得口,谷主千万见谅。”
水行云摆摆手,道:
“算了,只等天一放晴,我们就决议如何找这两个罪魁祸首,了结这段公案吧。”
一边喝着酒,金小山道:
“大叔可知五月花庄在什么地方,小子我准备去看看,也许姓关的又回转五月花庄也说
不定。”
水行云道:
“墨云谷有几件宝物已不在库中了,别的不说,其中有一件价值连城的玛瑙雕赤龙,这
条赤龙长两尺,高半丈,五爪长髯,栩栩如生,但它的价值可绝非只是一块玛瑙所雕,或是
手艺巧夺天工,而是在这赤龙腹内有着清水流动,捧在手上晃动,还会发出哗啦水声,据说
这是出自东北的黑龙江上,叫做水胆玛瑙,相传数十万年前,玛瑙在成形结晶的时候,把一
股流动的水给凝结在体内,后来人采下后,才雕刻成这条赤龙,当知得来不易了。”
这时水二早在水行云右边叫道:
“小时候我还常看这条龙的,我知道爹也十分喜欢这条玛瑙赤龙的。”
金小山道:
“听起来比那金菩萨还值银子嘛。”
水行云道:
“银子有价,宝物难估,小山啊,想起大叔初遇你的时候,几乎痛饿死在那重阳小镇的
小客栈里,比起大叔这墨云谷来,那家小客栈又算得了什么!”
金小山腼腆一笑,道:
“小地方人小家气,也算小子好运气,正好叫我遇上大叔。”
水行云愉快的一笑,这才吩咐总管林童,道:
“打从明日起始,派人去打听那五月花庄在什么地方,另外,你要着人去把墨云谷离职
的八名武士给我重新找回来,不过这件事我提示你一下,要找离去的老人,先赶往黑水岭去
找那郎老大,他一定知道另个几人去处的。”
林童当即应道:
“属下明日一早,立刻去办。”
◎◎◎
就要过腊八了,墨云谷的大厅上,水行云拥着个小铜火炉子对金小山道:
“你的伤已愈,这趟出谷你先办两件事情。”
金小山忙肃立一旁,道:
“大叔,你老只管吩咐下来。”
水行云望望大厅外,天色有些灰暗,他先是一声叹,道:
“早晚免不了一场搏杀,也不知派出去找郎老大他们的人,可曾找到人没有?”
金小山道:
“大叔可是要我去黑水岭找人?”
摇摇头,水行云道:
“你不认识人,去了不定会找到人,今天你收拾一下,明日一早赶往老金矿村去,能把
那个阿凤接来墨云谷最好不过,如果钱掌柜不放心,何妨一齐把他父女二人接过来住。”
金小山忙点头,道:
“小山明日一早上路,就不来向大叔辞行了。”
水行云道:
“还有,也到过山岭村去,最好能把扁大夫请来。”
金小山一听,忙问:
“那扁和似是世外高人呢,他会来我们墨云谷?”
水行云轻点着头,道:
“他应该会来的。”
金小山不解的道:
“大叔如何这般有把握?”
淡淡一笑,水行云道:
“因为他早就知道我水行云,他以为我不知道他呢,哈……”
金小山心中在想,他说大叔有季常之癖,而大叔又早认得此人,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突又听得水行云道:
“顺便告诉扁大夫,我的季常之癖已无药而愈,谢谢他替我操心事,哈……”
看着大叔高兴,金小山也笑道:
“小山一定把扁大夫请来墨云谷住几日。”
不料水行云道:
“不,是把他搬请到墨云谷来住,明日去的时候,带银票一千两为聘礼,不要忘了。”
金小山点头道:
“大叔尽管放心,这事小山一定会办得周全的。”
◎◎◎
黑水岭在蓝关以东的荒山里,从墨云谷要到黑水岭,单就翻山越岭,也得连走五天整。
郎老大当年能死心塌地的投入墨云谷以后,没多久,郎老大就自动辞去墨云谷武士,重
又回到黑水岭过他的自在日子。
这日郎老大腰里Сhā着两把板斧,又上山去狩猎了,冬天山中的野味最多,连花豹都常出
没,不过当天郎老大运气平平,只猎得三只野兔。
山里的白雪已映现了他那高大的身影来,这时他已转过大山脚,自然是望向自已那间小
瓦屋,不由得一怔,因为屋门前的石阶上,正站着一个人——
一个斗笠,上面覆着布巾,披的是一件天蓝大氅,大氅被这人裹的十分严密,身材粗壮,
显然是在守候自己。
郎老大细想,这会是谁?
再细看四周,也只有这么一个人。
缓缓的拨出一支板斧,郎老大慢慢掩藏着自己,就在距离尚有五丈远处,他抖手打出手
中板斧,但听得“叭”的一声,板斧正砍在那人站的附近树干上。
猛旋身,那人回头叫道:
“郎老大!”
“是你,林总管。”
不错,林童是奉水行云之命来找郎老大的,午时他就到了,只是他一等再等,就是未破
门而入,这时见郎老大回来,高兴的大叫着迎上去。
“好家伙,几年不见,见面一斧头,什么意思?”
哈哈一笑,郎老大道:
“大山里有人找上门来,我不能不防。”
林童拖住郎老大一臂直端详的道:
“你怎样,这些日子混的可好?”
郎老大一挺胸,道:
“吃的全是上天所赐,不向人伸手,心安理得。”边举着手上提的野兔子又道:“进屋
去,架起火叉烤兔肉,你我边喝酒,撕着兔肉吃。”
林童笑道:
“惬意!惬意!”
二人就在郎老大那间小瓦屋里升起火来,这时林童才对郎老大道:
“我这次来是搬请大驾回墨云谷的。”
郎老大道:
“我不回墨云谷,他奶奶的,王八好当气难受,连谷主都被气的下落不明,我们还有什
么好混的,倒不如一个人生活在这大山里,与世无争的自在呢!”
呵呵一笑,林童道:
“郎老大,你还是一副火躁脾气,总得听我把话说完吧,你心里想的,我岂有不知的。”
郎老大道:
“那婆娘跟你许下什么好处了,叫你老远儿来做说客?”
林童冷哼一声,道:
“自从你们走后,我也被贬到凤尾桥去当守桥人了。”
郎老大一拍大腿,怒骂道:
“他奶奶的,欺人太甚!”
林童又接道:
“干脆我再告诉你吧,谷主失踪后,你们也走了,我们一些老人全被人在头上踩,夫人
那个冒牌表兄也宣布当了墨云谷主,两个人干脆成了夫妻呢!”
郎老大怒道:
“我操,谷主就因为她是自己师妹,又是师父临终交待,就对那女人忍让至此,我郎老
大第一个就不眼气。”
他一顿又道:
“我郎老大宁吃开眉粥,不吃皱眉肉,要我回去,尊口免开。”
林童笑了,道:
“所以说,当初我被贬到凤尾桥,一时间气的只想一走了之,可是少各主还在,再说凤
尾桥那面也轻松,早晚只要盼得谷主归来就好,所以我又想,不干墨云谷总管也好,有道是,
宁给光棍打大伞,不给恶人当军师,老郎啊,这一点还真叫我林童等到呢?”
郎老大并未开颜大笑,只轻描淡写的道:
“可是谷主又回来了,还不是照旧受制于那婆娘,武林枭雄,却也是个活三八。”
林童“呸”的一声,道:
“郎老大,你别他娘的再这般胡说八道了。”
郎老大一怔,道:
“你火个鸟,我说的不对?”
林童道:
“大谬不然,要知当年谷主让那婆娘七分,一是师命难违,二是谷主又把她当小师妹宠,
你想想,谷主比她大了快三十岁,他能不让她吗?只是那婆娘原来早就同姓关的有勾搭,若
不是那晚谷主亲耳听到,谷主回来,顶多只收拾那个姓关的,如今也许是上天有眼,二人阴
谋,正被谷主亲耳听到,一场搏杀,他二人俱已负伤逃走了呢!”
郎老大一听,突的站起身来,道:
“你说什么?”
林童道:
“我说郎老大,你当真是未听清楚?”
郎老大突然仰天哈哈大笑,道:
“这么说来,墨云谷又将见昔日雄风了,哈哈……”
林童举起碗来,道:
“来,为墨云谷干杯!”
郎老大立刻回身走到锅灶边,弯腰拖出个酒坛子,道:
“来,今日你我一醉,明日我们回墨云谷。”
林童笑道:
“今日一醉是应该的,但明日只我回墨云谷。”
郎老大一愣,道:
“怎么啦,谷主不要我郎老大了?”
林童摇头道:
“切莫会错意,明日我回墨云谷,你却要开始为墨云谷办事了。”
郎老大一捋满嘴红胡子,道:
“大总管,你吩咐吧。”
林童这才对郎老大道:
“墨云谷原本有十大武士,如今留在墨云谷中的,也只有宫太乙同张彪二人,谷主十分
念旧,一定要我找你们八人回墨云谷去,我今找你,也就要你找另外石北斗他们七人一齐回
墨云谷。”
郎老大一听,皱眉道:
“石北斗他们七人住在伏牛山区,要找他们,只怕得走上个十天半月的,等我们赶回墨
云谷就过年了。”
林童伸手入怀,取出一张银票,交在郎老大手中,道:
“这里是五百两银票,谷主说了,要你们买匹马骑,你先把这银票在蓝关换兑银子,最
好在蓝关能卖上八匹快马,你知道蓝关城外的罗家骡马栈房常有口外来的马,自己去选吧!”
郎老大也不客气,一把塞在怀里,伸手又撕了一条兔子腿,递在林童手上,道:
“明日一早,你朝东走我往西,约摸着十来天功夫,我们就会回转墨云谷。”
林童笑道:
“只等你们到齐,谷主可能会领着你们大杀一场呢!”
郎老大厉烈的道:
“老子已迫不及待了。”
林童一声哈哈,又道:
“有件事情倒是忘了告诉你郎老大了。”
郎老大圆眼一睁,目光炯然的道:
“什么事?”
林童道:
“谷主这次回来,人已病得成了皮包骨,一身的痨病,可着实的可怜。”
郎老大道:
“怎么回事?”
林童道:
“那晚谷主冒大雪出走,受了凤寒而一病有年,几乎死在外面,要不是他遇到个姓金的
年轻人,怕已埋骨他乡了呢,唉!”
郎老大惊道:
“这么说来,谷主的武功……”
林童道:
“全都传授给那姓金的年轻人,如今真正替谷主冲锋陷阵的,正就是这姓金的。”
郎老大道:
“他叫什么名?”
“金小山。”
郎老大一听,猛喝一口酒,道:
“金—小—山,金子像小山一般,听起来一身铜臭味,怪俗气的名字。”
林童一笑,道:
“别胡扯了,名字俗气,那是父母起的,只要人不俗气就好。”
于是,二人两碗相碰,又干了满满碗中酒——
◎◎◎
墨云谷的事可真多,比方打听那五月花庄在什么地方,就派出不只十人。
金小山也一早就出墨云谷了,他是奉大叔之命去老金矿村接钱凤的,当然他并不知大叔
的真正用意是为了他,因为水行云也看得出来,钱凤那丫头是喜欢金小山的,而金小山又快
二十八了,如果能使他成个家,永远住在墨云谷,那该是多么好的一件事情。
金小山在直觉上以为水大叔要钱凤来侍候他呢。
金小山可并未先赶到老金矿村,而是一马到了过山岭村,因为水大叔说过,扁大叔是江
湖异人,墨云谷正需要他这种人呢。
这时候天寒地冻,金沙河上的淘金客全都回乡去了,淘金客们长年在金沙河崖辛苦淘金,
唯独今年最太平,因为附近的土匪突然的绝迹了,能把自己辛苦得来的带回家,可真也不容
易,这件事只有董五爷心中明白,这全是老金矿村的金记镖局所赐,否则,不但大伙得集体
回乡,中途还免不了同土匪厮杀一场呢!
金小山到了过山岭村的时候,扁大夫正在村头上溜达,见金小山骑马而来,笑问道:
“小伙子,可是为了你大叔那季常之癖来找我的吧?”
金小山忙下马施礼,道:
“我大叔根本没有什么季常之癖,他是大人大量,如今已明事实真相,一反常态的表现
出大男人气概了呢!”
呵呵一声笑,扁和道:
“那么你赶来何事,可是离开你大叔了?”
金小山摇摇头,道:
“我这辈子是不会离开我大叔的,来此,是为了搬请扁大叔到墨云谷去住。”
扁和并不感意外,深深的道:
“这一定是水行云的意思了。”
金小山道:
“也是小子的意思。”
边掏出银票一张递上。
扁和把金小山引入屋中,道:
“我已在此住习惯了,只是为了你们的诚意,且到墨云谷小住一段时日再做决定,这银
票我且厚颜收了。”
金小山大喜,道:
“那就请扁老即刻起程如何?”
扁和道:
“何用如此之急?”
金小山道:
“墨云谷如今正值乌云罩头,雷声隆隆之际,一场大战不定会在哪一天爆发,小子就是
人在外而心悬墨云谷,岂能在外多事担搁!”
扁和一笑,道:
“我终于弄明白了,敢情墨云谷有个郎中缺,你大叔同你二人看上我老扁了。”
他边往屋中走,回头又道:
“这么说来,墨云谷时值非常,干脆我只背上药箱跟你走就成了。”
金小山点点头笑道:
“请扁老去,那是希望扁老长住墨云谷,我大叔也有个说话的人,可没指望要扁老给大
伙儿治伤什么的,因为没人愿意受伤。”
他露齿一笑,狮目一眯,又道:
“扁老呀,照你这么说,开棺材的老关就没有朋友了嘛!”
扁和一听,哈哈一阵大笑……
◎◎◎
一匹马,马上坐的是扁和,金小山牵着马缰前面走得快,直向老金矿村去,因为金小山
还得把钱凤接回墨云谷呢,当然这是水行云的吩咐,可也是金小山心里直念叨的事,无他,
只为“哪个儿郎不爱花”?
四十多里地,夕阳坐山头的时候就到了。
荒山中的大雪未化,而天上的云又在鼓劲了,西北风才吹了一阵,像沙子的雪粒已开始
往地上落了。
金小山把马拴在钱家饭铺外,他同扁和二人是推开钱家那片店门的,这时侯屋子里坐满
了人,把金小山还真吓一跳,光景是整个老金矿村的人全在,而钱掌柜父女正萎坐在柜台内,
屋子里七嘴八舌,不知这些人正在聒噪些啥子古景。
不过大家见金小山同一个老者走进来,全都起身相迎,不少人高兴的道:
“有救了,有救了!”
金小山一愣之间,钱凤早跑过来扯住金小山大氅,道:
“你怎么来了?”
金小山又是一怔,回身拉住扁和,道:
“光景是人家不欢迎我来,扁老,咱们走!”
钱凤双肩左右一晃,道:
“谁说不欢迎你来了,当着全村的人在,你竟跩起来了,看我饶得了你!”暗中在金小
山小臂上狠捏一把。
金小山一皱眉,差一点没叫出来。
这时钱掌柜笑着走来,道:
可是过山岭的扁大夫吗?快请坐。”
早有一张桌面的人全起来让坐。
钱掌柜更吩咐小五子,叫灶上备酒菜。
金小山坐下来望望一屋人,笑道:
“不亏是农闲,大家聚在一起闲聊天吧!”
钱掌柜摇头一叹,道:
“要有那份闲情逸致就好了,如今大家聚在一块儿,无他,只为北山凹姓关的又来通知,
一开春就要我们搬村,大伙正为这事在发愁呢。”
金小山冷冷一笑,道:
“老金矿村方圆十几里内,姓关的认定是他的,他有什么凭证?”
钱掌柜望望大伙,这才对金小山道:
“二十年前这里发生一群淘金客失踪的事,官司直到洛阳巡抚衙门,可是姓关的有办法,
他胜诉了,连带官府画押,这一段地完成了他姓关的了。”
金小山一声冷哼,道:
“别听姓关的唬人了,如果他再来老金矿村罗嗦,就叫他取出凭据来,官府不是他家开
的,当年的那位巡抚老爷还没有死,惹火了,这场官司再同他来个翻案重审。”
钱掌柜摇头道:
“当年那些死难人的家属都不知到了哪里去了,再说我们这些全是老实人,谁敢同姓关
的作对。”
金小山一听,又道:
“各位只管安心住着,姓关的嚣张不了几天了,我大叔还在打听那个五月花庄呢,那地
方是姓关兄弟住的,这几天不知找到没有,今日既然你们出了这种过年都过不安心的恼火事
情,干脆,明日一早我再找上北山凹的关家,顺便替各位把事情理一理。”
老金矿村的人早对金小山信心十足,闻言无不奋跃,但一旁的钱凤早低声道:
“你又要去关家冒险呀!”
金小山淡淡一笑,道:
“我金小山不是什么侠客之流人物,但却是个路见不平强出头的人物,我也想通了,既
学了这身本事,能替大伙做点事情,总是不会错的。”
扁和一捋灰胡,点头道:
“好,真有你的,明日且看你的了。”
金小山道:
“天不言自高,地不言自厚,他姓关的是什么三头六臂人物,现在我金小山清楚得很,
他们那兄弟二人啃天吃地的竟也啃吃到我大叔头上了,我去也是先教训这关老大的,我要他
等着去替他那兄弟收尸去。”
钱凤惊道:
“别说的这般怕人嘛!”
金小山嘴角一撇,冷笑一声,道:
“当真惹得我起火,不定一把火烧他个鸟蛋精光,我看他能把我这远从山西洪洞大槐树
来的移民啃掉一口不成!”
钱家饭铺这晚可真够热闹的,连钱掌柜准备过年时候吃的酒也全搬出来,整个老金矿村
的人就在店里吃喝到二更天才散去。
人走了,连扁大夫也去歇着了,钱掌柜与女儿钱凤,这才同金小山三人坐下来。
钱掌柜问道:
“小兄弟呀,你这次再来,一定还有别的事吧?”
金小山望望钱凤,笑道:
“是我大叔说的,要阿凤上墨云谷去住,所以派我来接阿凤的。”
钱掌柜先是一怔,旋即笑道:
“是你大叔说的,那不是你的意思了?”
金小山腼腆的道:
“其实,其实也是我的意思,就是怕你钱掌柜不答应,所以我大叔说了,如果你老也愿
意,就一齐住到墨云谷去更好。”
钱掌柜一笑,抚髯道:
“我再多问你一句,住到墨云谷以后呢?”
金小山愣愣的道:
“住到墨云谷以后嘛……”
他望望一旁的钱凤,半晌未把话接下去。
钱凤忙笑道:
“爹的意思是问你,我们这家饭铺子怎么办?”
金小山忙接道:
“那就别开了,墨云谷不少二位吃住的。”
轻摇摇头,钱掌柜道:
“我老夫可不是为了那日图三餐一宿的俗事,而是为我的凤丫头着想,你小子怎么说?”
金小山期期艾艾,半晌才道:
“我……我想,水大叔一定会有好安排的,要不然也不会叫我来接阿凤了。”
含笑点着头,钱掌柜道:
“这还差不多。”
边起身对钱凤道:
“睡吧,明日他还有正事待办,早歇着吧!”
◎◎◎
像个英雄出征似的,金小山离开老金矿村的时候,老金矿村的人直把他送到村头上。
金小山不敢细看每一个人的眼神,因为每一个人的双目中,俱都流露出十分复杂的期盼
眼神,那种把希望全托付在自己双肩上的眼神,怎能不说是一股巨大的压力。
如今他正一步步的走向北山凹,走向关金住的那片金碧辉煌巨宅。
就在他的人才消失在北山坡后不久,突然间,一阵马蹄声传来,不由得踮脚遥遥望去,
早见一群骑马的正自左面山谷中冲出来,这些骑马的后面,又见两头黑净发亮巨大呼叱的猛
犬紧紧跟着向这边跑来。
金小山双手Сhā在两胁下,他满面含笑的站在山道当中,在前看,再有数十丈就是一条青
石台阶直通山凹中的那座巨宅了。
来骑一共五人,当先一人还真巧,正是关金本人,紧跟在关金后面的,正是暴出一对虎
牙的令狐甲,只见他的鼻梁上正有个白斑大疤,另一边正就是红面鱼目那个武士,众人见是
金小山,无不咬牙切齿,连两只巨犬也在马旁“鸣鸣”想要扑咬。
呵呵一笑,金小山道:
“各位别来无恙呀!”
关金大红面尽是寒意的道:
“姓金的小子,你来做什么?”
金小山满面歉然的道:
“邻居嘛,过来看看你老难道错了?”
关金冷喝一声,道:
“谁同你是邻居,滚你娘的蛋。”
金小山不怒只笑的伸出指头点向关金,道:
“关老爷子,你可是贵人多忘事呀,前不久我们‘金记镖局’还替你保了一趟镖的,难
道你这么快的就忘得一干二净的了!”
冷冷一哼,关金长髯一拢又垂的道:
“敢情好,你小子来的也正是时候,有件事情关太爷正要告诉你,你给站稳了仔细听。”
金小山道:
“你看看,今天我金小山正好来拜望你关老爷子,否则你有事要对我说,还得派专人去
找我,那多麻烦。”
关金咬牙道:
“少罗嗦,听完了我的话,你马上离开,关家庄不欢迎你这号人物。”
金小山望望坐在关金马前的两头巨犬,自语的道:
“人喜有钱见不得穷小子,如今你姓关的那张大脸拉得长,长得如同这两条畜牲样……”
一旁的令狐甲早破口骂道:
“你奶奶的怎么说话的!”
金小山冷然一笑,道:
“这里有你主子在,哪有你这奴才说话的地方,当真要我金小山说一句,你小子在姓关
的眼中不定有没有这两只小黑狗的份量重。”
令狐甲大怒,拧身飞离马鞍,半空中一个跟斗,大砍刀已握在手中,口中厉烈的骂道:
“老子宰了你!”
但令狐甲尚未落地,关金已喝叫道:
“回来!”
令狐甲人一落地,猛回头,道:
“庄主你叫属下宰了他……”
关金怒道:
“回来!”
令狐甲怏怏的又走回马前,早听得金小山笑道:
“嗯,算得是训练有素,同这两条小黑狗一般的听话!”
令狐甲直气的跺脚,另外三人也是一副忿怒的模样,跃跃欲扑上拚命。
关金马鞭一指,冷喝道:
“关太爷这就告诉你,老金矿村那边的地可是我姓关的,如今我要在那儿重设个关家寨,
土地我要收回,你们在那儿的‘金记镖局’也别再开了,上回那个‘坐山虎’一把火烧光你
的房子,这回你们再来就别再搭盖了,另外找地方去吧。”
金小山淡然一笑,道:
“你老提那个死了的‘坐山虎’张耀,他烧了我的‘金记镖局’,我照样要了他的命,
也抄了他的贼窝,对我来说,算是只赚不赔——”
他此言一出,关金与他的四个护庄武师面色相当难看,金小山心中冷笑的又道:
“如今你姓关的突然要我的镖局迁地他处,关老太爷呀,你凭的是什么?”
关金吼叫道:
“凭那地方是我的地。”
金小山道:
“你说是你的地就是你的了?”
关金怒道:
“你要怎样?”
金小山手指关家那片房子,道:
“如果我说那片大宅院是我金小山的呢?”
关金气的满嘴胡子抖动,道:
“你凭什么说是你的?你也配?”
金小山毫不示弱的道:
“你又凭什么说那老金矿村的地是你姓关的?”
关金吼叫连连道:
“凭的是官府一句话,洛阳巡抚衙门有案可查!”
金小山哈哈仰天大笑,边指着关金道:
“你可是说的那个司徒壮老儿吧!”
关金怒极,直在马上哆嗦,道:
“好小子,老抚台大人也是你小子随便谩骂的。”
金小山“哦呸”一声,道:
“司徒壮那个老贪官,他不定收了你多少好处,娘的老皮,惹得我火来了,看我怎么去
收拾他!”
关金厉叫道:
“难道你还敢到洛阳城造反呐!”
金小山道:
“有什么不敢的,如果有必要的话!”
关金气的几乎落下马来,他鞭指金小山道:
“别以为你有一支‘阎王梭’就横行霸道,年一过你们马上给我搬家滚蛋,否则一把火
烧你个净光……”
金小山突然厉烈的戟指关金,道:
“你姓关的先给我挖净耳朵听仔细,你要是敢动老金矿村一间屋子,我金小山就杀你个
鸡犬不留,连带一把火烧光你的这座大宅子。”
关金怒道:
“你敢!”
金小山淡然一笑,道:
“有什么不敢的,江湖上有几个敢同墨云谷做对的?”
金小山说完这句话,特别注意关金的反应。
只见关金先是一怔,立刻急问道:
“你说什么?墨云谷可是我兄弟在掌事的,你小子别拿墨云谷来唬大爷。”
又是一声长叹,金小山道:
“不错,你兄弟叫关浩是吧,他同那武关枫叶岭下的姬玉人可骗得我大叔死去活来,当
真是骗死人不偿命,不过还好,我大叔总算吉人天相的发觉他们这一对冒牌表兄妹,就由我
操刀的把他二人连同他们的一帮手下全赶出了墨云谷,当初我还以为他必然会逃到这儿来个
兄弟狼狈会呢,不料他竟还有个什么五月花庄的,这就难怪你老太爷不知道了!难怪!难
怪!”
关金一听,面色立变的道:
“你怎的知道还有个五月花庄?小子呀,你真该死一千回呢!”
金小山道:
“本来我是不知道的,那天下大雪,大山里我冒打误撞的竟然碰上个烂眼黑三,那小于
是个标准色狼,同他爹差不多,因为他爹不是叫‘人面狼’吗?”
关金道:
“我那个侄子一向喜欢住在栖凤谷的。”
金小山点头道:
“对,对,那地方的景致是不错,有那么一栋小瓦屋住着,可真够惬意的。”
关金急急又问道:
“你到栖凤谷干什么?”
金小山道:
“我说过是路过,不巧的是却撞破了烂眼黑三的好事,一场误会以后,我早把这事给忘
了,哪想到等到回头走的第三天他竟带了几个五月花庄的武士拦住我,我的关太爷呀,当
时我是好说歹劝的总想来个息事宁人,化干戈为玉帛的皆大欢喜,可是你老的那个烂眼侄子
就是死不点头,还狠狠的在我这肩头上片下一块肉来……”
边摸着左肩头,光景是要脱衣衫的样子——
关金一听,得意的一笑,道:
“怎么没有杀掉你,可惜!可惜!”
无奈的一笑,金小山道:
“是很可惜,他偷袭的那一刀,要不是求功心切,要不是他女人玩的过了火而丧失真元
过份,难保不把我这一颗脑袋切下来。”
关金冷笑道:
“切下你的首级,那是早晚的事,我侄儿他一定有办法取你性命的,你等着吧!”
金小山冷冷一笑,道:
“呸!他永远也没有机会取我的人头了。”
关金一惊,道:
“怎么说?”
金小山道:
“人死了,还有什么能耐取人首级的?”
关金全身一震,破口骂道:
“狗东西,你死吧!给我围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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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残阳 >> 《阎王梭》
二十五、老矿坑中阴风惨惨
关金一声怒喝,令狐甲四人早一抡手中钢刀分两个方向腾身要包抄闲闲而立的金小山。
坐在关金马前的两头黑犬一起又坐,因为关金未向它们发号施令。
金小山并未反手去抽“阎王梭”,他冷笑连连的道:
“姓关的,你怎的这般健忘?我也曾在你那庄中的演武场上同你的这班板桶比划过,其结果才几日,你应当记忆犹新才是,怎么这时候又冲动得忘了我是谁了!”
关金破口骂道:
“今日一战,是为我那宏色侄儿报仇,王八蛋,你准备保命吧!”
呵呵一声冷笑,金小山道:
“我金小山又保的什么命,如果我老远的到你这庄前来保命,不如我躲得远远的不用来!倒是你这老小子,今日我们一旦动上手,必得分出个谁输谁赢谁占先,其结果是绝对的,那就是,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姓关的,且把生命交付上天,赌一赌你我的造化吧。”
关金愣然心惊,但他却一甩国子脸,狂叫道:
“王八蛋,你好嚣张啊,且等放倒你小子,关太爷自会用你那一身贱肉,好生的要我两头巨犬饱餐一顿。”
金小山耸耸肩,道:
“真要是扯横在你姓关的面前,我金小山的这身贱肉当由你来任意处置,即算像当年你暗算那批淘金客的方法,他娘的,我也认了。”
关金的国字脸一栗,沉声喝道:
“你在放的什么屁?”
金小山嘴角上撇撇,冷冷的道:
“可是搔到你痒处了吧,我的关大爷。”
关金咬牙道:
“你说老夫暗算淘金客,是凭什么为证?不错,老夫当年是领了一批淘金客来到这金沙河岸,可是谁都知道他们在那晚金沙河发大水的时候全被洪水冲走了的,官司早在二十多年前就结案,你娘的又凭什么说老夫谋害了那批我远从千里外带来的淘金客,真是满嘴胡说八道。”
金小山打个哈哈,道:
“就算是被大洪水冲走,下游也会浮起尸体来,怎的却无声无息的全失踪了!却又单单活了你兄弟二人,要我看,不定你兄弟把这批淘金客坑死在什么地方了吧!”
关金已至狂怒得全身直哆嗦的道:
“可恶啊,连官府全知道我关某是清白的,你才多大,竟然敢派我的不是,给老夫裁赃。”
说至此,他突然一挥手,对令狐甲四人道:
“给我杀,完了每人有重赏。”
令狐甲四人早准备要围杀金小山了,如今一听关金这般吩咐,四个人一抡手上大砍刀,狂吼一声,挟着炽热杀机,厉烈的直向金小山围杀而上。
大砍刀森森寒气,挟缠着“嗖”声连贯,撩起气旋与冷电激流,端的令人窒息。
金小山平伸双手,有如大鹏展翔,他一跃三丈高,斜刺里向四人包围圈外冲去。
人尚在空中,“阎王梭”已快不可言的握在掌中。
马上的关金一见,疾伸双手,厉叫道:
“上!”
这次他的手指着金小山,那是在指挥他的马前两头巨犬,因为他今日必欲置金小山死地方甘休!
连声的“嗷嗷”狂叫,两头巨犬就在金小山身子刚落地的同时,双双已平飞而上。
两头巨犬的犬嘴,披露出森森足有一寸犬牙,毫不保留的向金小山扑咬过去。
金小山似是摆出一副落荒而逃的架式,他就在两犬在前,令狐甲四人在后进来的时候,调头就走。
不错,他是在走,看起来他根本未曾跃身疾跑,但身后的巨犬与四个大汉,却总是以一定的距离在他身后追。
方向未变,金小山走的是附近小道,速度一样,但追的巨犬依然在他的身后三丈远。
于是,关金骑马衔尾也在后面追来了。
他边追边大叫,道:
“快追,千方别叫这小子再逃了。”
巨犬后面的令狐甲也高声骂道:
“姓金的小子,你要有种就别跑,同大爷们血战一百合。”
其实他心中十分明白,如果不是庄主在后赶来,他可能来个顺水推舟的说上几句场面话算了,无他,因为金小山手上的“阎王梭”他实在难以应付。
沿着山道往峰上盘,金小山不由咧嘴微笑,因为他发觉前面连着几处转弯,那是折腾人的好地方。
金小山回头望望紧追不舍的两头巨犬,他刚一转身,突然塌肩回旋,“阎王梭”悄无声的出手了。
声音是清脆的,但他却不暇细看。
“阎王梭”一发又收,于是两头巨犬相继倒卧在岩石道上,当真是叫的机会也没有就躺在地上了。
令狐甲四人也追的不慢,但当四人望望地上死犬以后,令狐甲高声骂道:
“他娘的老皮,姓金的也忒可恶,竟把庄主爱犬打死。”
另一人望望远处,对令狐甲道:
“那小子滑的很,还真被他溜掉了!”
不旋踵间,马蹄声传来,关金已到了令狐甲四人前面。
他见巨犬已死,更是气的大骂不绝:
“姓金的小子呢?”
令狐甲回应道:
“回庄主的话,那小子逃掉了。”
关金怒道:
“怎么会逃的,着看他往磐石岭上跑,那地方可没处逃,你们快追。”
令狐甲四人正欲再追,突然顶上一声哈哈,金小山道:
“各位,你们想我是个抽腿撒鸭子的脚色吗,我大叔经常对我耳提面谕,手握‘阎王梭’的人,只有追别人,可绝不着兴被别人追赶。”
关金与令狐甲等人一惊之下抬头上望,金小山也可真绝,他竟四脚拉叉的坐在三四丈高处的断崖上面,只伸个头露出两只大脚丫子垂挂在上面。
令狐甲一抡大砍刀,骂道:
“小子,你下来!”
关金也戟指金小山道:
“好小子,你原来还躲在上面呀。”
拧身一跃,金小山又落在断崖下面,他右掌上正托着极光闪闪的“阎王梭”,冷厉的对关金道:
“姓关的,天燥有雨,人躁有气,你不该对我金小山穷追不舍,你以为有他们四个就笃定吃住我了,你以为养上几只大黑狗就唬住人了,呸,今天你是死定了,不但你死定了,等收拾你们以后,老子再杀进你庄内,我是见一个杀一个,见两个杀一双,先为那些被坑害的淘金客索回命来,然后老金矿村中住着的人,再不会受你姓关的威胁,你跷呢!”
关金一听大怒,道:
“好个狠心的狗东西,我姓关的与你誓不两立,杀!”
关金杀字出口,令狐甲早当先奋不顾身的向金小山杀去,他是新仇旧恨一起算,倏然身形飘闪,全身立刻不停闪晃,犹似真假莫辨的三条人影。
另外三人也各自双手握刀,全部咬牙豁上,刹时间各以快速动作,掀起地上积雪纷飞中,黯淡的光线下,空气在波荡旋升,只见刀光,哪分得出谁是谁来。
原是卓立在两丈外的金小山,他不闪不躲,更未再次的腾身起跃,而和是着身子直往扑过来的四人撞去。
四把砍刀暴洒出流光如电,刃芒成束的尽在金小山四周闪耀中。
就听一阵叮叮当当之声相连不绝,且带着沙沙的击打声,早见金小山已游动在四人之中,“阎王梭”并未打出,而是见招折招的一阵撩挡不停。
令狐甲突然冷厉的叫道:
“伙计们,把这小子围紧些,叫他没有机会打出那支‘阎王梭’,时间一久,他绝难逃我等乱刀劈!”
“野龙爪!”
狂叫中,他人已拔地而起。
人在空中,“阎王梭”一闪如流光倒逝般,“砰”的一声脆响。
于是,令狐甲一声“啊”,人已萎跌在地上。
金小山就在令狐甲的身子未倒之前,双脚已踩过令狐甲肩头,再次腾身而起,一闪而落在两丈外。
另外三人一惊之下,只见令狐甲的头顶已开了天窗,血正自他的头顶向外冒,似山泉外泄,但却是鲜红的!
马上的关金狂叫不休的道:
“杀了他!杀了他!”
三人又向金小山冲来,厉烈得每人的面上全扭曲得变了形,走了样!
不等三人挥刀砍来,金小山突然拧身而起,他看起来又似要向山峰蹿升,“阎王梭”却向前三尺,突然中途折回,以快不可言的速度打向冲来的红色鱼眼大汉。
“叭”的一声,红面鱼眼大汉躲闪不及,当场也倒在血泊里。
金小山已是杀红了眼的狂叫道:
“阎王梭!”
紧接着,只见他旋身如陀螺急旋中,另外两个大汉也相继躲闪不及的倒在地上。
除了令狐甲,这兰个人的死是一般样,全是死在面门上一个血洞。
关金连多看一眼都没有,拍马就走。
不料他一冲向山下,突然见金小山双手叉腰的挡住地的去路。
大惊之下,不及细看,忙回马又逃。
关金的马原是狩猎骑的,这时他拼命拍马疾冲,但却似是听得耳边笑声不断……
不错,那当然是金小山的笑声。
慌乱中,关金边跑边回头看,但哪里看得到金小山的人影。
然则笑声却仍在耳边响起,不由得令他更惊,心想,这可真是邪门!
又是一阵狂驰。
一阵的翻了三个山岭,有几次几乎令他自马上摔下来。
就在这时候,关金已是上气不接下气的直喘不已,前面望去,叠障层层,山势陡峭,壑深如渊,滴水嗒嗒,光景已到了一处断崖绝壁处。
突然间又是一声笑,起自关金身后,猛回头,关金还真的大吃一惊。
因为金小山就在他的背后马上,而他这一路奔驰中,竟会未曾发现。
关金几乎自马上跌下地。
金小山伸手一托,道:
“小心,摔下去必然是伤筋动骨呀!”
关金双肩一晃,怒道:
“姓金的,你想干什么?”
突然一掌拍在关金的后脑上,掌势不重,但足以让关金翻身滚在地上。
关金撑地一站未站起来,仰头望向马上的金小山叫道:
“你要是敢动一动关太爷一根汗毛,看我兄弟饶得了你小子才怪!”
金小山一听大怒,“阎王梭”一阵“嗖嗖”连响声,刹时已在关金肩头以上穿梭般的连闪十次,而每次都在“阎王梭”已回头时候,关金才急急闪躲不已。
极光又在金小山的右掌上旋动连闪……
关金已是满面煞白见汗——
金小山冷冷的道:
“别提你那个‘人面狼’兄弟,也许我姓金的暂时放你一条生路,你这么狗仗‘狼’势的一咤唬,我说‘铁算盘’呀,你死定了。”
关金突然一挥皮鞭,笔直的向金小山头上打去,口中吼叫道:
“打死你这泼皮精!”
金小山半旋身体向内转,双肩一横,躲过飞来皮鞭梢,伸手就去握,不料却未握住,于是他落下马,这时他正欲旋过身来要扑上呢,不料关金一声断喝中跃上马身,一鞭抽打在马身上,那马几曾挨过这么狠的一鞭,立时四蹄一扬,往前冲去。
金小山一愣之间,不由笑了,因为关金逃去的方向是往迎面峰腰驰去。
那座圆得不能再圆的山峰,背面可不正是老金矿村,而老金矿村如果顺地势直走,不过三里地就是金沙河的一个急流湾,金小山还是听钱凤说的,那个金沙河当年传说出了不少黄金呢。
关金拼命的拍马,这次他可放心,因为金小山绝对未再攀着他的马鞍,而是在五丈外跟着追呢。
一连的又追了两里路,一片荒林中的断崖下面,关金突然像不可思议的失去踪影。
远处追赶的金小山连翻腾跃的赶到了山崖边,就在一处大岩石后面,他这才发现好大一个山洞,隐隐然的正有着马蹄声传来。
于是,金小山冷笑了。
他毫不迟疑的直往洞中进去。
洞中的马蹄声渐渐的缓下来,金小山是寻着蹄声直追过去的。
连着冲进三十多丈远,洞中已是漆黑一片,直觉得这座山洞的方向是延伸向金沙河。
金小山心中在想,也许再往前走,就会有光亮吧。
洗耳聆听,马蹄声似在某一处停下来了。
金小山不得不放缓脚步,他极目往洞中望,远处似有如天空孤独的一颗星般的亮的。
一咬牙,金小山寻着亮点处扑过去,陡然间有几股冷嗖嗖的寒风吹来。
于是,又听得马蹄声似来自右前方向,金小山急忙扑过去。
不旋踵间,已见那点寒星似的光芒,成一条线的自前方处穿进来。
金小山借着那点光芒,早见那匹马正在远处缓缓的前进,令金小山吃惊的是马上的关金却早已不知去向。
连连往马后跃去,金小山全身戒备,直到他追上马,直到他越过数支洞内支柱。
但就在这时候,突然听洞后一声哈哈狂笑,紧接着一阵哗啦落石声传来。
直觉的,金小山已知上当,他不假思索的跃身马腹,急把那匹马调转头往回路冲去。
那马似是也通灵性,听得响声,低沉的长嘶一声,就在大小山的催动下,奋力往回路冲去。
金小山的人紧紧贴在马腹,他双手抓住马镫,洞上面的落石在骤雨般的往下落,洞中已分不清是蹄声还早落石声……
突然间,就在金小山驰马冲出不到二十丈远,一声震天价如雷声,从怒马的身上传来,好大一块大岩,正砸在那马的后大腿上面。
怒马一挣未挣得脱,身子已往地上倒去。
金小山看得真切,忙挣身而起,他双手抱头连蹿连跳,又躲过一连碎石击顶,前面已是不见落石了。
金小山站住身子回头望,那山洞中正自叮叮格格的响个不停,不时传来巨响,想来定是有盘岩坠落,中中不由一声“侥幸”!
顺着一股寒风劲风,刹时沙尘洞中向外奔流,也立刻把金小山包围起来。
这真是一场噩梦似的令金小山全身一哆嗦,想想洞中那些落石,如果不是反应的快,自己可能就埋骨在这山洞中了,那时候,谁又会知道自已的下落?
心中念着阿弥陀佛,金小山并不急着走出洞来拦截那关金,因为他突然在想,何不让姓关的以为自己丧命在这荒山洞中呢!
反正跑了和尚跑不了庙,姓关的绝对会回转他的关家庄的。
金小山一念及此,立刻忖度地势,找了个安全地方坐下来,直到洞腹中的落石声变得零星,直到卷过来的尘灰已渐渐清楚得能看到洞内,他才一声冷笑的静下心来。
金小山要仔细的想想,他以为姓关的绝不是无意间驰来这座荒洞中的,情形十分明显,姓关的必早知道此处有这么一座危岩重重的山洞。
金小山在想,就算他姓关的知道有此荒洞,又如何在这种危机中坑陷自己呢?他怎么能这般得心应手的移支架,推梁柱,一心要把自己同马埋在洞中?
宛如推敲一项难题,金小山渐渐的把事情想通了,因为他忽然觉得,姓关的必然以此方法坑害过人,而这一次,只不过是旧事重演罢了。
金小山突然灵星一点明,不由一拍大腿站起身来,道:
“对,那帮淘金客的下落,说什么一场大洪水全被冲失踪了,天下哪会这般巧的?难道一个也逃不掉?狗屁,必然是被坑害在这洞中。”
一念及此,金小山立刻缓步慢慢往洞外移动,他已决定要在这洞中一探。
他必须要到洞外面找些松枝点火,再不然赶回老金矿村中再同大伙商议以决定。
一路往洞外走,金小山走的可真小心,他还真担心姓关的会暗施偷袭。
渐渐的走出洞外面,金小山忙跃身在山崖向远处望,只见远处的山腰上,正有个人影在雪地上晃动,那人影走的可真快,而令金小山咧嘴笑了……
因为,那明明就是姓关的嘛!
这时金小山身上既未带火折子,更未挂上火镰,一时间他无法点起火把进洞查看。
于是他决定先赶回老金矿村去,再说也快中午了,总不能饿着进山洞,金小山认准方向,直往老金矿村走去。
说也奇怪,从远处荒洞处只绕过圆山半腰,就已看到远处的老金矿村,光景比走北山凹关家庄还要近便呢。
金小山从老金矿村西边山中走出来,远远的,他见钱凤同小五子二人正在树北面翘望呢。
“阿凤!”
金小山只一叫,钱凤立刻回过身来,她见金小山从右面荒山而来,满身的尘土,显得有些狼狈样子,早奔跑上去,十分关怀的急急问:
“怎么从西山来,你去金沙河那边去了?”
金小山急忙对钱凤与小五子道:
“快回饭铺去。”
只看金小山的这情形,就知道一定发生什么大事情了。
钱凤二人也不及多问,忙陪着金小山走回店里。
饭铺子里面,菜饭已摆上桌,扁和见金小山走来,笑哈哈的道:
“你这是从哪个地洞里钻出来的,怎么连头发也是泥土呀!”
金小山也不多说,边坐下来,对一旁的钱掌柜道:
“钱掌柜,有件事情我得问清楚。”
钱掌柜一愣,道:
“有什么话你问吧。”
金小山指西边道:
“那个像圆馒头的山,你们有谁去过?”
钱掌柜摇摇头,道:
“过去那座山,就是金沙河,那山是姓关的,连几家猎户也不许往那个方向去,金兄弟呀,你问这干什么?”
金小山道:
“那个圆头山有个大山洞,连骑马也能进去。”
轻摇摇头,钱掌柜道:
“这倒是没有听说过呢。”
金小山一怔,道:
“连那儿有个山洞你们也全无人知道?”
钱掌柜道:
“我说过,姓关的定下规矩,那地方他是不许外人闯入的,老金矿村的人自然不知道了。”
金小山冷冷一笑,道:
“今日我遇上姓关的,我是着意的在撩拨他,果然他忿怒之下对我下手,被我当场放倒他四个武士,连他养的巨犬也被我杀死,不料他竟故意以惊慌姿态,引我去了那座巨洞,黑暗中,山洞难看清楚,有些支洞尚有以木架支撑着。”
这时连扁和也放下碗筷倾耳聆听。
钱凤更是张着大嘴巴脸都煞白的道:
“你进去了?”
金小山点头道:
“姓关的低头骑马进山洞,我随后跟着冲进去。”
扁和自语道:
“上当了吧!”
金小山大嘴角一撇,道:
“直到现在,我还不知道是否是上当了。”
钱掌柜笑道:
“他人已逃回关庄,而你却是灰头土脸,这不是明敞着你上了当的。”
金小山突然压低声音,道:
“当时我是觉着自已上当了,因为我寻着马蹄声进去,却发现只有马而没有姓关的人,那时候我一惊,连忙要退出,可是山洞中已开始哗啦啦的落盘掉石了,我不及多想,立刻藏身马腹下催马往洞外冲,不料那马还是未逃过劫数而被砸死在洞中,我却抱头冲到安全地方来了。”
钱凤已全身发抖的道:
“真是吓死我了。”
钱掌柜道:
“明日一早,你还是同扁大夫、阿凤三人先回墨云谷吧,留下来我真替你担心事。”
轻松一笑,金小山道:
“明日是要走,但我吃饱饭以后,还得溜进那山洞去查探。”
钱凤早叫道:
“我不要你去!”
金小山道:
“怎么能不去呢,因为那姓关的一定以为我已死在山洞中了,但他却绝对想不到我金小山还活生生的要刨他的底子吧。”
大伙一听,全都一怔,金小山却又接道:
“你们想过没有,姓关的怎么发的财?”
钱掌柜愣然一惊,道:
“你是说……”
金小山不等钱掌柜说完,早笑道:
“当年他不是为了一批淘金客而打官司吗,他说那批淘金客的失踪是被金沙河洪水冲走的,要我猜,那批淘金客不定是死在那个山洞里了。”
扁和早点头道:
“有此可能。”
金小山这才笑对钱掌柜,道:
“灯球火把的替我准备一些,吃完饭我就往那山洞中去找找看。”
钱凤道:
“二十多年了,你能找些什么?”
金小山冷笑道:
“鸟死羽毛飞,人死骨头在,只要姓关的把人害死在那山洞中,总会找出一堆人骨的。”
钱掌柜看金小山十分坚持,回头对傻愣在一旁的小五子吩咐道:
“去准备灯笼火把,你陪金兄弟走一趟。”
小五子早摇手道:
“我不去,我不要去。”
金小山一笑,道:
“人多误事,我还是一人去,小五子快去取几只火把就好了。”
望着小五子走去,金小山也不再多说,忙着把肚子先填饱,一边的钱凤却满是惊惧的不知说什么才好。
钱掌柜自言自语的道:
“这要是董五爷他们那伙人在就好了,要他们陪你入山洞,也容易找啊!如今天寒地冻,他们也都回乡过年去了,村子里的人只怕没有人敢去。”
金小山放下碗筷,道:
“就算他们有人去,我也不同意,眼下我同姓关的纠葛难解,怨仇已结,他要我死,我要他亡,我同他已当面锣,对面鼓的敲得十分清楚,他要老金矿村搬村,我就烧他的庄子,要不住大家全别住在这几,看一看他狠,还是我金小山的手段高。”
扁和也点头道:
“佛曰:众生好渡人难渡,只渡众生不渡人,这姓关的总想不到二十年太平日子后的今日,竟有人会找上他来,要我老头儿看,因果报应就在眼前了。”
小五子举着四根火把,连同一只打火镰,全放在金小山手上,道:
“进洞时候你再燃上火把,四根能烧一整天,够了吧?”
金小山点头,道:
“足够了,谅一个山洞也用不了几个时辰。”
钱凤这时拉住金小山低声道:
“我想去……”
金小山哈哈一笑,道:
“那绝不好玩,更非是游山玩水,遇到危机,我跑的快,有了你就不一样。”
钱掌柜道:
“这时候你就别添麻烦了,你去能帮他些什么?”
于是,金小山轻轻拍拍钱凤拉在自已臂弯的手,轻声道:
“你还是在家叨拾一下,别忘了明日我们还要赶着上墨云谷呢。”
于是,金小山走了。
出了老金矿村,山上的云更见密了,才一天半未下大雪,西北风就呼啦啦的直把地上覆盖而未及溶化的雪,吹得如尘土般的就地滚滚不停——
金小山踩着一地雪,依稀寻着他回来时的足印往那座圆顶山走去,步履是轻快的,但心情却是沉重的,听说当年跟姓关的到这金沙河淘金的人有近二十个,当年的辛苦,应该有不少金子吧,可是这些人却无声无息的消失了,这么多人都在一夜之间失踪,那真是令人不可思议,如果是被姓关的坑陷在洞中……
金小山不时的望望那座圆顶高山,他忽然觉得那像个坟堆,坟堆不就是那种样子吗?
只不过它比一般坟堆大的太多了。
终于他来到了那个山洞口,聆听之下,一切是那么的静,宛如未曾发生过任何事情。
金小山缓缓的往洞中走,直到前面又是黑漆一片,他才取出打火镰,先把纸眉点燃,再把火把点着,一时间洞中光亮一片。
举着火把往里面走,金小山发觉这山洞可真大,走了一段路,他伸手摸摸洞壁,只见全是人工开辟的,但他绝想不到这洞还是个金矿坑洞,而且已经开辟有年了。
进洞已有三十余丈深了,两边坚石,未有分支小洞,但又进了二十几丈,前面已是多了一条分支山洞,那山洞也似矮了几尺。
金小山先往支洞走,火把的高举下,早见一地的落石,石堆中,那匹马的尸体正压在乱石堆下,马面拉得长,马齿全露在外面,一副死得冤的样子。
捡起一块石子,金小山奋力往洞中投去,却传来一阵叮当声而未再落石,他这才举着火把往里走去。
渐渐的,那支洞越来越小,直到尽头,并未发现异状。
金小山心中纳闷,举着火把向上看,见是潮湿的泥石顶,这种坑最易塌陷,如今没有可疑之处,他这才转回头走出这条支洞。
顺着大洞又往前走,这次他走的可十分细心,任何有缺陷处,他都细看上一阵。
于是又进入近五十丈深,左侧又见一排巨木支柱,金小山这才小心的往这支洞中走去。
未走多远,面前一堆山石挡住去路,金小山见这些山石大多已生出湿斑,附近阴气森森的比之外面还冷。
这堆山石,有大有小,参差不齐的足有一丈五六高,近顶处,有几处圆孔,似面盆般大小,足可以容一人爬进去。
金小山举着火把,奋力往上跃去,初见几个圆孔,里面也被大石拦住,只有近右面的一个,可以进入。
金小山忙举火把往里面先探,里面似是够大的,于是也开始顺着洞口往里面爬。
山石错综,高低不平,他爬行的十会辛舍,但未过两丈远,他已开始往下爬。
于是,他吃惊了,因为他正爬在一堆枯骨上面,火把照射中,这些枯骨全都没有头骨,约摸着有十几个。
金小山咬牙再往下爬,面前不远处,又见一难落石,那光景也是年代久远了,要不石上还有绿斑的!
举着火把往里看,洞似已到底,只是面前的一堆落石,少说也有六丈左右那么长。
火把又燃了一只,两支火把分Сhā在洞壁上,金小山开始移动地上的落石,只不过移了一丈多,地上更见一堆堆枯骨,连着这些枯骨的,还有铁锹锄锅之物。
金小山搬移了一阵子,细细琢磨这洞中死的人,只怕有三十余人之多。
金小山喘息着坐下来,道:
“好狠啊,这么多人全被坑死在这洞中,我金小山绝对不饶了你。”
石壁上取下两支火把,金小山正要再从原处往外爬呢,突然他见一边石壁上似是凿着得有字。
金小山一怔,忙举着火把往石上照,只见绿湿的斑痕下是有人在这石上歪七扭八的刻着几个不完整的字:
“关家兄弟杀人。”
不完整的岩石,加上不完整的字,金小山似是看出这些人死时的哀号惨状,当真是令人发指。
他急喘气的耸动双肩,目眦欲裂,于是就在他怒愤交集中,低声祝祷:
“老乡们,你们死得冤,死的惨,但终被我金小山遇上,我饶不了那姓关的,这是血债,我金小山替各位讨去。”
金小山缓缓又在附近看了一阵,这才又爬出一堆乱石来,举着火把又到了大洞中央,顺着大山洞往里又走了快半里,仍然未走到尽头,倒是有一处支洞,也是用木架支撑着。
金小山知道,如果把这些朽本稍有推动,不定又是一阵乱石陷落。
终于,金小山折回原路走出洞来。
金小山走回老金矿村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天空中正飘着雪花,雪花不大,但绵绵密密的,宛如落在金小山心头而发出的凄怆声!
推门走进钱家饭铺子,钱凤正在当门一张桌子上发愁,屋中间的大方桌移去了,如今在原地方放了一个大生铁火盆,扁和正同钱掌柜二人对面坐在火盆边,对放着一双老棉靴在火边烤,小五子忙着往火盆上放炭烧呢。
见金小山顶着雪回来,更见泥土满身,几个人不由得全是一惊。
钱凤冲上去惊叫道:
“怎么成这样子,像是土老鼠嘛。”
边回头对小五子吩咐道:
“快去灶上烧上锅热水,他这一身得彻底洗一洗了。”
这时扁和笑对金小山道:
“双眉深锁,一脸的忿瞒,敢情真如你所料,那姓关的真在那洞作了孽,做了什么缺德事?”
金小山接过一碗茶喝光,跌坐在火盆边,道:
“我饶不了姓关的,明日不走了,我金小山要到姓关的家里杀人了!”
钱掌柜忙道:
“小山呀,切莫冲动,先把你的所见说出来,我们大伙也好商量呀!”
扁和也点头,道:
“究竟怎么回事,且说出来再说。”
金小山咬咬牙,缓缓的道:
“那个洞中至少死了三十多个淘金客。”
钱掌柜等四人一听,俱都吃一惊,钱掌柜忙道:
“当年传说只有十五六个呀,怎么多出一倍还多?”
扁和道:
“这不足怪,天下事情,有些越描越黑,多的说成少,那是有心人的说词,自不足为怪。”
钱凤惊问道:
“你见那么多尸骨,你不怕呀?”
金小山道:
“他们并非我害死的,怕什么?”
钱掌柜道:
“你快说是怎么发现的。”
金小山这才把第二次进洞所见一切,详细的对扁和等人说了一遍——
扁和摇着头,道:
“可恶,太可恶了,姓关的兄弟二人真该死!”
钱掌柜道:
“我明白了,为什么姓关的限制我们老金矿村的人不准”往那一带走动,如今更要我们迁走,原来是这么一回事,所幸已经被你小山兄弟发现,可算得天爷有眼呀!”
金小山道:
“明日暂不回墨云谷,我先去收拾姓关的再说。”
扁和突然摇摇头,道:
“我不赞成你明日去杀人。”
金小山一愣,道:
“难道姓关的不该杀?”
扁和道:
“姓关的当然该杀,而且是早就该杀,但如果你只把姓关的杀死,对那些被谋杀的淘金客家属,又有什么益处?”
金小山忿忿的道:
“扁大叔的意思……”
扁和伸手一拦,接道:
“听我说下去,这件事你在二次上山的时候,我也听钱掌柜说了,当年的那场官司,洛阳的那个巡抚大概吃了姓关的不少银子。”
金小山点头道:
“最近姓关的还送了那个退职巡抚一尊金菩萨!”
扁和道:
“这就对了,依我看,不如暗中找那当年淘金客的家属,由他们出面上告到刑部衙门,那时候再由你小兄弟出面为证,姓关的自难逃法网,连那退职的巡抚也得吃上官司,当然,被害家属也会得到一些补偿,你看如何?”
钱掌柜抚掌道:
“这样最是好了,我赞成扁老的主意。”
金小山道:
“已经二十年出头了,谁还能找到那些受害家属的?”
钱掌柜道:
“这个不难,董五爷就知道。”
金小山忙问道:
“董五爷不是回家过年了吗?他要开春才来呀!”
钱掌柜一笑,道:
“既然你找到那些死的淘金客,老金矿村的人自然也要帮这些冤死的伸冤,明日你只管先领着扁老同凤丫头去墨云谷办事,我这里暗中派人去找董五爷,由他把当年被害人家属找到,京里去上告,到时候只要上司有人来办案就看你的了。”
金小山一听,咬咬牙,道:
“又叫这姓关的多活几日了。”
钱凤见小五子走来,问道:
“水烧好了吗?”
水五子笑道:
“全倒在木桶里了,就等小山哥去洗了。”
扁和笑道:
“小兄弟,往后你得放干净些,凤姑娘可是喜欢干净哟!”
金小山看看钱凤在红脸,早点头道:
“我是该好生洗一洗了呢。”
于是连钱掌柜也哈哈得意的笑了。
柳残阳 >> 《阎王梭》
二十六、栖凤谷苗菁菁寻仇
又是一夜飘雪,雪不大,但满山遍野白茫茫。
雪停了,东岸上似乎有些泛红色,只是云层仍然厚,太阳光仍然挤不出来。
老金矿村中没有牲口,只有金小山的一匹马,如今要把扁和同钱凤二人送到墨云谷,两个人谁也不能翻山越岭走长途,因为要是连走三天下来,只怕二人全得躺下了。
不过这事对金小山而言,并不是件麻烦事,他立刻就在饭铺里做了一个驮物架子,别忘了他金小山可是当年在山西高原上赶过牲口的,前不久他还叫“桃花娘子”方小玉同她的丈夫欧阳亮二人坐过的。
很快的做好个货架子,架子上铺好被褥,人坐上去再在身上盖上一张毯子,晃里晃荡的可舒坦呢!
临走,钱掌柜拉住阿凤的手,哑着声音道:
“阿凤,自从你长了这么大,头一次离开爹,记住,去到墨云谷,见了你水大叔,先问个安,住在那儿可不比在自己的家,你自己要放伶俐,可别惹人厌啊!”
钱凤要落泪,早听一旁的金小山道:
“钱掌柜,你老只管放心,过不多久,我就会来接你的,到时候又可以在一起了。”
已经坐在架子上的扁和呵呵一笑,道:
“傻小子,到了这时候你还叫‘钱掌柜’,该改口叫岳父大人了,哈……”
金小山全身一哆嗦,看钱凤正在低头,而钱掌柜却抚髯直点头,不由赧然一笑,道:
“我……我……我们走啦!”
他终于还是未叫出口来。
终于,金小山牵着他的枣红马走了。没有多久,他突然听得身后脚步声,回头看,只见小五子跑着追来。
金小山一怔停下来,连坐在马上的钱凤也回头望。
小五子追上金小山,喘着大气,道:
“小山哥,见了水大叔替我说一声,就说我小五子也想去墨云谷,请他点头答应。”
金小山笑着拍拍小五子的肩头,道:
“好,只要你愿意,你一定去得成。”
小五子一听十分高兴的哈哈笑着折回老金矿村了。
◎◎◎
又见山坳处的那片小瓦房,金小山心中可在琢磨,姓关的儿子烂眼关宏色被杀,如果这时候又在那里设下什么毒谋,必然是令人吃惊的,自己可得小心应付,否则……
这时坐在马背货架上的钱凤早指着那小瓦屋,道:
“小山哥,我看了那屋子就有气,那个该死的关宏色。”
扁和道:
“这地方可真不错,山明水秀,虽是严冬,也是另一番好风景,姓关的那小子可真会选地方,算得是世外桃园。”
金小山道:
“地方虽佳,可惜住了个卑鄙小子而令美景蒙尘。”
三人正说着呢,小瓦屋正到眼前,金小山三人望去,只见两扇净亮红漆大门紧紧的闭着,前日的一场搏斗,死的人早不见了。
金小山正要走近小瓦屋内看,扁和早叫住,道:
“快走吧,别在路上多事了。”
金小山这才拉着马,沿着山道往前赶。
哪晓得他才拉马走了十几丈路,小瓦屋的木门呀然而开,苗菁菁正双手叉腰的叫道:
“姓金的小子,你不进屋来歇歇腿?”
金小山三人俱一惊,怎么小瓦屋里还有这么个俏娇娘。
哈哈一声笑,金小山高声道:
“哟,原来你在屋里呀。”
苗菁菁尖声道:
“等你呀!”
金小山冷哼一声,道:
“如果你不想进丰都城,那就早走为妙。”
苗菁菁不甘示弱的道:
“就算我要见阎王,也得找个伴儿,而这个人正是你姓金的。”
金小山一声哈哈,道:
“这么办,你只管在此等着,三五天内我必会再来,到时候让你如愿以偿如何?”
苗菁菁尖声笑道:
“你想借故遁走?”
金小山回道:
“没有那么一说的,眼下我还有事,不过我可得提醒你,最好你把那个叫什么五月花庄的好样人物全招来,否则扯横在地上的,难免又是你等。”
苗菁菁突然尖声道:
“姓金的,五月花庄正迫不及待的要剥你的皮,剁你的肉呢,王八蛋,臭小子,狗生的,你为何不这时来呀!”
金小山听苗菁菁大骂不绝,一怒之下抛去手中缰绳,扭身待要往小瓦屋那面冲过去,这时坐在货架上的扁和,淡然的对金小山道:
“如果我是你,就不会大怒之下冲过去的。”
已走出两丈了,金小山猛回头,道:
“这婆娘在骂我,明敞着要我收拾她呢!”
扁和道:
“你要是去了,不一定会被她收拾呢!”
金小山道:
“我不信她会逃出我手。”
扁和怒容满面,道:
“小子,你是怎么了,这时候该是用你脑筋思考的时候呀,你怎么一味的不听劝。”
金小山一怔,扁大叔这是头一回向自己发脾气。
早又听得扁和接道:
“你把我扁和老远的从过山岭村请来,我可不愿意死在半途上。”
金小山一听,走近马前,道:
“扁大叔,你的意思是……”
扁和这才小声道:
“要我说那间屋子去不得。”
金小山回头望望小瓦屋,见苗菁菁双手叉腰还在叫骂不绝呢,不由问道:
“大叔可是看出什么来了?”
扁和望望小屋下的苗菁菁,道:
“首先你该想得到,那女子一味的找你拼命,可是她为什么不追来?而我们已走过一段距离,她才开门出来激怒你,这又是为什么?只此两项,你小子就该知道那女子的阴谋与诡计了。”
钱凤原想叫金小山去杀了那女子的,这时一听扁和的解说,立刻点头道:
“还是扁大叔说得对,你千万别去。”
金小山道:
“可是那女子骂不绝口,我可是个大男人……”
扁和道:
“何妨把她当歌听?”他望望金小山又笑道:“你会不会唱歌呀?”
金小山道:
“扁大叔,这时候我还唱得出口?”
扁和笑道:
“别忘了,扁大叔可是大夫,我叫你高歌一曲,自然能解除心中的忿怒之气。”
金小山无奈的道:
“我一共只会一首歌呀!”
扁和道:
“只要唱得好听,一歌也能走天下,小子,你唱吧!”
金小山清了清喉咙,立刻敞开大喉管,唱起来:
“初一到十五,十五的月儿亮。
那春风吹——”
这是山西人人会哼唱的绣荷包,金小山没说错,他也只会这么一首歌。
但他也才引吭高歌中走了没五六丈远,小瓦屋门边的苗菁菁已伸出右手戟指金小山尖叫道:
“姓金的,你这个泼皮无赖小子,你不是人生的,你是金沙河里爬出来的王八,你不是有‘阎王梭’吗,为何不敢来了,姑奶奶在这儿等你呀,小屏血娃儿!”
金小山的歌声没接着唱,因为远处小瓦屋下苗菁菁的辱骂声尖吭,听在他的耳朵里令他受不了。
突然间,坐在货架上的扁和冷然沉喝,道:
“接着唱,声音要压过那女子的。”
金小山一咬嘴唇,猛吸一口气又高唱起来。
只是他的歌声已走了板,因为他牵着马走得更快了,快得当他唱完那首“绣荷包”时候,早已听不见苗菁菁的尖吭叫骂了。
伸手抹去额头的汗水,大冷的天已把金小山憋出一头汗水来。
钱凤这才低声安慰道:
“能把骂声当歌听,也算是一种高深修养,其实不理会,我们又有些什么损失的。”
金小山几乎把一肚皮的气出在钱凤身上,他沉声道:
“挨骂也是看挨谁的骂,那个骚娘货又是什么东西,我为什么要挨她的骂,这口气我咽的十分痛苦。”
扁和一笑,道:
“你的歌词很美,可惜后来你唱走了音,那女子的骂声难听,可是我却以为有如好歌一首呢!”
金小山道:
“我可敬可爱的扁大叔呀,那女人是在骂我呀!”
扁和道:
“我知道她在骂你,不过你想到没有,二人对骂,只不过给旁观者听,目的是当着别人面在羞辱一个人,如今我们这些旁观者并不把她的谩骂当一回事,你又为何不一笑置之呢!”
货架上坐的钱凤也道:
“小山哥,大叔是为你好呀,想想那天我被他们用一块丝帕在面上一扬,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可知他们的诡计多端,而且是令人防不胜防呢!”
扁和不屑的一笑,道:
“那是江湖上下五门的东西。”
他一顿又道:
“不过可别小看这些下五门的人物,不少江湖高手、武林豪杰,就是在他们的手中阴沟翻船的。”
又是一阵疾走,总也走出五里外了,前面正有一片老松林,松枝叶上仍覆着白雪,有几只乌鸦正自林中穿出,聒噪着飞向对面山头去。
金小山望望天色,对马上货架两边坐的扁和同钱凤道:
“我们就在这儿啃吃些粮食吧。”
扁和点头,道:
“八成你还想去找那女子吧!”
金小山大而方的嘴角一撇,道:
“我是想去找那贱女人。”
边把马拴在松树根上,扶着扁和与钱凤二人下来,且又取出干粮。
三人才吃了一半,金小山突然抛下干粮,道:
“我暗中去看看,那小屋中究竟有些什么要命的东西,姓苗的女人竟这般大胆的向我金小山叫骂不休!”
金小山人已走出五六丈远了,钱凤如何能拉得住?
扁和突然喝叫道:
“回来!”
金小山回头不回走,站下来道:
“扁大叔,你尽管放心,她啃不了我一口肉下来的。”
扁和忙道:
“你去可以,且让老夫把话说完再走不迟!”
金小山这才缓缓又走回来。
扁和望望钱凤,这才对金小山道:
“凤姑娘说她曾中过迷帕?”
金小山道:
“那是关宏色,他已被我做了。”
扁和道:
“但你此去仍不可不防。”
金小山点头,道:
“小子记下了。”
扁和道:
“光是记下有个屁用,要知江湖上太多迷魂毒药之类,有许多无色无臭无味的毒药,连中在身上人都躺下了还不知道的可多着呢!”
金小山一听,立刻想起自己曾被捆在豹子崖的事来,当时自己不是中了“黑老虎”马步高的毒药吗,要不是水大叔出手相授,自己只怕早完了。
心念间,忙点头道:
“扁大叔说得是,小子也曾上过这种大当的。”
伸手入怀,扁和自怀中摸出个小盒子,自里面取出两粒玉米大小的红丸,交在金小山手上,道:
“拿着,只等到了小瓦屋附近,就把这两粒解毒丸塞进鼻孔,不过能不去最好不过。”
金小山接过红丸,道:
“有了扁大叔的解毒丸,我金小山更不怕他们了。”
望着金小山如飞而去,扁和摇头道:
“修为上稍欠火候。”
钱凤道:
“扁大叔,我真替他担心呀。”
扁和呵呵一笑,道:
“算了吧,他都不为自己的事担心,你还担的什么心,我二人且等他一阵再说。”
◎◎◎
金小山离开老松林,他走地如飞,不多久就见那小瓦屋,这时正在冒烟,光景是该做午饭了。
金小山可并未由前面台阶往小瓦屋前走,他绕了个大弯,到了小瓦屋后面。
金小山也并未忘记把两粒解毒丸放入鼻中,这时他忖度四周,解毒丸塞入鼻子里,立刻有着一阵苦辣味道,几乎令他打了个喷嚏。
又见那扇破窗,破窗已用木板打牢,但金小山掩到破窗下面的时候,屋里面的人语他却听得十分清楚。
“你说得不错,那小子确实是个鬼灵精。”
是个苍老声音。
屋子里苗菁菁道:
“我把我所知道的骂人话全搬出来了,不知怎的那个姓金的王八蛋不但不怒,反倒唱起歌来,真气死我了。”
沉声嘿嘿一笑,那苍老的声音道:
“如果你生气,那么这一仗又是那小子赢了。”
金小山听得一愣,他出气自嘴巴,狮目却皱得紧……
突又听得苗菁菁道:
“听那小子说,三五天内他会再来,八爷呀,你看我们是暂回五月花庄呢,还是在此住着等?”
苍老的声音道:
“屋子里现有几坛女儿红?”
苗菁菁道:
“三坛半了。”
又听那苍老声音,道:
“我省点喝,咱们在这儿等,不收拾那小王八蛋,我心终是难安,宏色年轻轻的就死在那狗东西手中,等他爹回来,我拿什么向他爹交待。”
苗菁菁道:
“这不关八爷你的事,当时你又不在场。”
这时候里面似是有着吃喝与碗筷声传出来,金小山正欲撞进去收拾二人呢,突又听得苗菁菁道:
“八爷呀,你在门口布下的剧毒,风刮雪盖的,只怕已失了效果了吧?”
金小山一惊,不由得暗暗佩服扁大叔的见解深,当真是入木三分。
早又听得苍老声音道:
“至少门窗上的剧毒仍在,只要那小子伸手一按上门窗,他就算死定了。”
金小山更是一惊,忙着偏头细看面前的破窗子,隐隐然似有着一层粉状物附在上面,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来,心中琢磨,这屋子里当真藏着何等毒物,有道是,善者不来,来者不善,苗菁菁如果不是有这老毒物撑腰,她再大的胆子也不敢明敞着侮骂自己。
突又听得小瓦屋中苗菁菁一声尖笑,道:
“八爷你……”
那苍老的声音哈哈一笑,道:
“这事完了以后,你可愿跟老夫回百毒谷去吗?”
苗菁菁嗲声嗲气的道:
“跟八爷去学艺呢,还是去替八爷暖被窝呀?”
又是一阵哈哈笑,苍老的声音道:
“一切随你的意愿如何?要知老夫尚未有入室弟子,你若从了老夫,我石八的制毒秘笈就传授你了。”
苗菁菁“啊”的一声,声似棉花糖似的软软的道:
“不过我可不能叫你师父,你想想看,哪有师父同徒弟一张床的,而我又是个女子。”
石八呵呵笑道:
“我说过,一切全随你呀,哈……”
一声“嘤咛”,紧接着又是一声“啊”!
窗外的金小山听得可真切,全是出自苗菁菁之口,心中琢磨,这两个“异类”,不是在吃午饭吗?难道舍饭而登巫山不成?
金小山低头四下看,正看到脚下有块大石头,足有人头那么大。
弯腰双手托起来,金小山一声“哦——”,奋力把石头砸向那用木板钉牢的窗子。
“轰隆”一声大震,那扇窗子再次被金小山砸破,屋子里他看得可真切,只见那苗菁菁上衣已解的坐在一个黑面灰髯老者膝头上,那老者一手抱住苗菁菁的蛇腰,一手攀着苗菁菁的大腿。
这时吃惊的苗菁菁手上,正握着一只细瓷酒碗,光景是姓石的口中喝着苗菁菁送来的女儿红,两只大手还在捏豆腐呢!
金小山并未进屋子,他只是双手掖在胁下面,轻松的打着哈哈,道:
“对不住,对不住,怎么我每次来的都不太巧,总是打散野鸳鸯,破坏你们的好事,对不住呀!”
苗菁菁长身而起,边扣着衣扣,边又骂道:
“好个狗东西,你终于还是来了。”
石八惊目如炬,面色更见黑如墨的站起身来,怒喝道:
“你就是姓金的小子吧!”
金小山冷然一笑,道:
“我姓金,只是并不叫小子。”
缓缓的往窗边移动,石八厉声道:
“老夫不管你是不是叫小子,只问你为何狠心的杀死我的徒儿关宏色?”
金小山轻松一笑,道:
“怎么的?你应该谢我呀,为何还要向我金小山兴起师来问起罪了,当其是岂有此理。”
石八怒道:
“你在放的什么屁?”
金小山手指石八身后的苗菁菁,道:
“你这个老糊涂蛋,也不深入一层的想想看,如果要不是我替你收拾了关宏色那个小色狼,哪有你这个老色狼在这山‘白’水秀的精致别墅里,同这浪货捻和的呼天抢地到忘我之境呀!”
金小山话未说完,突然石八双手齐挥,两团各异其色的毒粉细砂,已向金小山迎面撤来,出手之快,手法之准,当真连金小山的退路也封锁住,且听石八厉声喝骂道:
“放你娘的屁!你死吧!”
金小山并未应声倒下去,他冷笑一声,回身就“逃”!
屋内的石八看得十分清楚,金小山是由一团白雾中冲出去的,也就是说金小山必已吸入不少毒粉。
石八身后的苗菁菁道:
“那小子中毒了!”
石八厉声喝道:
“追!”
当先穿窗而出,在他身后,苗菁菁也拔刀在手的穿窗追出小瓦屋。
金小山哪会逃走,水大叔的谆谆告诫,一个手持“阎王梭”的人,只有追杀他人,不着兴被人追杀的。
还未转过一个小山脚呢,石八已见金小山当路而立,右手掌上极光连闪不断,一脸笑意也含敌意的望着自己,不由得一愣稍顿,缓缓的向金小山逼近,边冷哼,道:
“你已中了老夫的蚀心毒,难道你没感觉……”
苗菁菁也已追到,闻言早一摆手中两把短刀,道:
“八爷,我们上!”
金小山冷哼一声,道:
“什么玩意,就你那点毒粉,也想把你家小爷送上西天,娘的皮,门都没有。”
石八心中一栗,难道这小子也懂得用毒不成?心念间,惊目一瞪,厉喝道:
“既未中石八爷的毒,你又为何逃走?”
金小山“哦呸”一声,囊着鼻子道:
“老毒物你看小爷手上托的何物?”
石八道:
“不就是水行云的‘阎王梭’吗!”
金小山点头道:
“不错,是‘阎王梭’,但你可曾听谁说过手执‘阎王梭’的人撒鸭子逃走的?”
石八想道:
“难道你小子不是中了老夫的蚀心毒粉而逃走的?”
金小山道:
“狗屁,我只不过把你们引来此地。”
边四下一望又道:
“看清楚了吧,这地方两面是山,而且是悬崖峭壁,无处可落脚攀登,前后也只有这条小小山道,这可是个无处可逃的好所在哟!”
话声是轻松的,但听在石八与苗菁菁二人耳中,却实在不是滋味。
石八一声怒喝道:
“好小子,听你的说话口气,比之当年的‘阎王梭’水行云来,竟然是同出一辙的毫无二致呀!”
苗菁菁也尖声骂道:
“八爷,别听这小子嚷嚷,觑准了再给他致命一击。”
石八突然双肩一紧,道:
“这小子怎的说话囊囊的,敢情他原来在鼻子中塞了东西呀!”
苗菁菁这时才惊叫道:
“对呀,一开始我还以为这王八蛋冷天受寒了呢,却原来他在鼻子里塞了东西,怪不得他未中毒,真是可恶!”
突然一阵冷笑,石八忙又自怀中一探,道:
“江湖上的‘石斑鱼’石八爷,如果只有那么两下子,那岂不是浪得虚名?且看你小子中了老夫的沾肤化浓毒砂以后,你如果仍然若无其事,那时候老夫自当甘拜下风。”
金小山一听,立刻想到那小瓦屋的门窗上附的毒物来,这可不能再有恃无恐的等闲视之了。
他不等石八扑近,陡然一个大旋身,看似身子向下低,但就在石八挥手中,他却突然拔地而起,人已蹿升三丈,只见他双脚交替的在山道边的峭壁上连登不停中,又是一个大翻身,头下脚上的向地上的石八当头落下。
石八的毒粉在金小山的双脚下飞过,沙沙声中全贴岩壁上,他正欲伸手又掏摸呢,金小山的“阎王梭”已自空中打出。
石八举首仰望,左手袍袖狂撩向那点闪发着极光的星芒,双肩互扭而上身侧偏,不料那点寒芒突然中途一收,早隐于金小山落下来的身后面。
石八的右手已握出一把每粉正待振臂打出呢,不料金小山那已收回的“阎王梭”,却更以比上次快上百倍的速度,宛如流光倒逝的一闪而来,就听“砰”的一声脆音,石八的一把“沾肤化浓毒砂”就在自己面前飞开来,而石八的右手,似已被打碎般的五指无力,血流不断,痛得他狂叫一声,掉头就逃。
一旁的苗菁菁看得真切,她哪还敢停留,狂叫一声,也跟着石八往来路而奔逃!
金小山哈哈一声狂笑,道:
“姓石的,你如今的样子才叫做逃犯,但是你二人能逃多远呢?”
“阎王梭”握在掌中,金小山迈开大步就追,转眼之间,前面的石八与苗菁菁二人已到了小瓦屋前,但见后面的金小山追得紧,二人谁也顾不得天寒地冻,山溪边还结的冰有三尺远,急急的调头趟过冰冷的溪水逃向对岸。
金小山追到岸边,见那山溪足有七八丈远,自已万难跃过,如果也趟水追去,这受冻的罪可大了。
于是,他收起“阎王梭”高声对石八与苗菁菁道:
“别跑了,慢慢走吧,彼此后会有期了!”
见金小山未追过山溪,苗菁菁双手又叉在腰上回头骂:
“屏血娃儿,你不得好死啊!”
金小山未回骂,缓缓的走近那座精致的小瓦屋,本来还觉着可怕的,一把火烧了心里总是不是滋味的,但想想这小屋四下里全是剧毒,留之终是害人。
于是他小心的进入小瓦屋中,小灶上有火,那支大铜火盆中正有着熊熊炭火。
当金小山跃出小瓦屋不久,已见熊熊大火而起——
金小山冷冷的走向刚刚打斗的现场,回头看,不由得心中一个大疙瘩,太像了,那不就是“坐山虎”张耀当年烧毁自己的家模样吗?
而远处的山溪对岸半山上,苗菁菁正替石八包扎右手伤处,这时她指着小瓦屋道:
“八爷你看,那姓金的小子多可恶,他竟一把火把屋子烧了呢!”
“石斑鱼”石八牙齿咯咯声,也不知是右掌痛的,还是气的,但一阵咬牙后,破口骂道:
“不除此小子,老夫就不是石斑鱼!”
要知那石斑鱼在水中最是毒,大山里也只有金沙河出这种鱼,这种鱼长得可肥大,而且生得五颜六色,但却是剧毒无比,不少淘金客捉了这种鱼以后,如道的把它甩死,不知道的拿来煎了吃,反倒被毒死,所以有些淘金客叫这种石斑鱼为复仇鱼。
如今石八在伤痛之余也留下话来,他要金小山好看。
不过金小山可未听见,因为当金小山取下鼻中的两粒解毒丸回到老松树下的时候,扁和正在小睡,只有钱凤,见了金小山回来,才绽开了笑脸而迎上来,道:
“你终于回来了,可把人急坏了。”
金小山一笑,道:
“我不是好端端的回来了吗?”
坐在石上闭目的扁和,闻言睁眼道:
“怎么样,你把那女人打发了?”
金小山摇头,道:
“没有。”
扁和已站起身来,闻言一怔,道:
“怎么了,可是怜香惜玉?”
金小山已去解马缰,边回道:
“那女人眼尖腿又快,被她同个叫石八的老头子二人一齐踩溪流而逃了,我看溪水太冷,也不追了。”
扁和一听,惊讶的道:
“石八,石——八,这名字我听人说过的呀,就是一时间想不起来了呢!”
金小山扶着钱凤坐在货架上,又挽着扁和坐上去,这才对扁和道:
“我也是头一回听说,不过我暗中听他们说,是什么百毒谷的‘石斑鱼’石八的——”
扁和一拍手,叫道:
“对了,是有个叫石八,这人可是一双惊目,颚骨奇大黑呼呼的——”
金小山忙笑道:
“对,对,就是这个扮相。”
扁和点头道:
“说起来是几年前的事了,我正在一处山川里采药,突然遇上两个大汉子,一个个口吐白沫,面色铁青,眼看就要死在山道上了,是我把他二人救活的,问起来,他们才说出是被人害的,那个人叫石八,就是你说的那样子。”
金小山一听,轻点着头,道:
“当时听那石八的口气,他似是知道我水大叔,只等我们到了墨云谷问我大叔就知道了。”
蹄声“得得”的敲打在山石上,听起来十分有致,连金小山的脚步也有了一定的节奏感,三个人一匹马,不疾不徐的赶往墨云谷而去……
◎◎◎
但这时候,另一个地方的蹄声,却是有如雷动,那是自蓝关往东,一条官道直上十八盘岭,八匹健马上,却只有一个人,这人正是远从黑水岭来的郎老大,满面的红胡子,腰里Сhā了两把短柄板斧,老粗布棉袄上扎了一条粗布带子,狭长裤狼皮靴,翻毛的长袜于拉的高。
只听他“哈——哈”连叫,自己一马当先的朝着龙驹寨以南的山道中转去,因为石北斗就住在风火沟,那地方要是步行,总得走上一天多,如今八匹马一人骑,七匹空鞍马紧在后面追,正午的时候,他已立马风火沟的对面半山脊中间。
“石北斗!石北斗哇!”
山沟里有个大茅屋,石北斗正在门边编织竹篓子,他老娘同媳妇正逗着小儿子在屋子里烤火烧吃粟栗子呢。
对面山脊上的叫声像打雷,石北斗一惊,一手遮双眉朝着山脊上望,心中暗叫:
“我的乖乖,这会是谁?”
不旋踵间,山脊上的叫声更亮了:
“石北斗!石北斗!”
反身走入茅屋中,石北斗墙上取下鬼头刀,道:
“我去看看是哪个在叫我。”
老娘跟着老婆儿子全挤在门边望,石北斗早大踏步的直往山脊上跑去……
也只跑了一半,他已高声叫道:
“好家伙,红胡子干起贩马生意了。”
不错,山脊上未下马来的正是郎老大,二人就在山脊上互抱一起大叫着狂笑不已——
“老远的找我干什么?”
郎老大一拍石北斗那又宽又厚的肩头,笑道:
“回墨云谷呀!”
石北斗一听,犹似冷水浇头的道:
“我石北斗早把墨云谷忘得一干二净,要去你自己去,当知好马不吃回头草,老谷主愣是披了件王八盖,我老石看了就窝囊!”
郎老大一声咆哮,道:
“你有完没完?”
石北斗道:
“怎么啦?难道不是……”
郎老大道:
“你说得对,可是那是过去,如今谷主已回墨云谷,他一回来就把那对男女赶跑了,如今是找我们几个人重回墨云谷的,上马吧!”
石北斗惊奇的道:
“你说老谷主连他那个师妹也赶走了?”
郎老大道:
“何止是赶走,只等我们到齐,就要去索她的命了。”
突然间,石北斗捧腹大笑,那声音直在四山回荡不已,连郎老大也狂笑起来……
于是,石北斗回头对山下叫道:
“娘,我回墨云谷了,老谷主召我呢!”
石北斗说走就走,接过一匹马来就骑上去,一抖缰绳,对郎老大道:
“走,找王壮他们去!”
又是一阵蹄声雷动,八匹马上只有两个大汉,一个是红胡满面,金刚怒目,另一个虬髯黑汉,好大的一张嘴巴,如果石北斗要咧开大嘴,足可以塞进个拳头。
二人粗犷中有着义薄云天之气,沿着山道奔驰在层峦叠蟑的万山丛林中……
第二天却又下起大雪来,但大雪未阻止二人的行程。这天晚上,他们已赶到老虎崖,那儿就是王壮的家。
王壮家在老虎崖下,父母健在,兄弟二人却都未成家,这天正下着大雪,王壮的兄弟王强在家中干活,王壮一人往山里去打猎了。
郎老大与石北斗二人赶来的时候,那[奇+书+网]王壮尚未回来,马蹄声早把王强引出屋来,他不认识郎老大,见二人长的威猛,不比哥哥差半点,早迎上去道:
“二位这是要找谁?”
郎老大粗声道:
“王壮呢?”
王强怔怔的道:
“我哥哥不在家,二位找他何事?”
石北斗早对王强道:
“不在家没关系,告诉他立刻回墨云谷去,这里我们给他留下一匹马。”
王强忙摇手道:
“二位还不知呢,我大哥发誓不回墨云谷了呢!”
郎老大一笑,道:
“赌咒赌咒,ρi股朝后,管屁用,告诉他回来就上墨云谷。”
王强道:
“天都快黑了,要走也得等到天明才走呀!”
石北斗一愣,道:
“你不是说你大哥不在家吗?”
王强道:
“他是不在,但他不久就会回来的,他入山打野味了。”
郎老大一听去打野味,立刻叫王强把六匹空鞍马拴好,一摆手,道:
“老石,咱们迎上去看王壮会弄些什么可口的野味,不一定咱们今晚就在他这儿歇一宿。”
石北斗一抖缰绳,两匹马立刻往深山中冲去——
天似乎真的黑了,如果这时候还有些光亮,那一定是覆盖在地上的白雪反映的。
石北斗一马在前,一连的越过两个山头又穿过几处老荒林,远处突然有群狼狂叫声传来。
“狼群!”
石北斗一惊,回头对郎老大叫着。
郎老大点头道:
“听起来恐怕有十几二十只吧!”
急驰的怒马,突然前蹄一扬,几乎把石北斗掀下马来,而郎老大却已驰在前面!
前面,却正是一处断崖,只见不下二十只恶狼,把一人阻在断崖下彼此互应着往山崖下的大汉狂扑,那大汉却舞动着一柄钢叉,背贴在山崖边左挑右Сhā,兀自狂挥不休,连郎老大与石北斗二人赶来,他也浑然不觉。
郎老大的马一冲到,口中厉烈的大叫道:
“杀!”
石北斗也拔出鬼头刀,二人拧身落下马来,双脚一点地间,立刻杀入狼群中。
郎老大的一双板斧,舞得紧,一上来就被他劈死四头狼,石北斗双手握着刀把子,连杀带踢,刹时也砍死三头狼,可是靠在山崖边的大汉子,依然浑然不觉的,舞动钢叉左扑右扫不停,直到狼死的死逃的逃,那大汉还是舞着钢叉不停!
石北斗收起鬼头刀对着大汉狂叫道:
“王——壮!”
声音大得林中的乌鸦也飞起不少来!
然而王壮还是有气无力的舞着钢叉不休!
郎老大道:
“老石呀,他这是连吃奶的劲头也豁出来,迷糊了。”
石北斗再次拔出鬼头刀,一跨上前,适巧的拨住挥来的钢叉,一把揪住已成傻哈哈的王壮,厉叫道:
“王壮,你醒醒!”
王壮突然全身一哆嗦,他连握叉的力气也没有,“啊”的一声倒在石北斗的怀里直吸大气不住的猛翻白眼!
石北斗道:
“扶他上马,快离开此地,不一定野狼又会叫更多的野狼,咱二人也得抓瞎!”
二人合力扶王壮上马,石北斗就在马上抱住王壮,不料王壮有气无力的指着山崖下,但是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郎老大提斧过去看,地上有王壮的钢叉,地上还有王壮打的野味,好大的一只山鹿啊!
柳残阳 >> 《阎王梭》
二十七、墨云谷八武士重归
郎老大拾起王壮掉在地上的钢叉,顺手托起死花鹿放在马上,这才跟着石北斗驰出林子来。
原路走回王壮家的时候,王强手中也握着一把钢叉在附近路上等人呢,他见石北斗马上驮着大哥,不由得一惊,急忙上前道:
“我大哥怎么了?”
石北斗拍拍王壮的厚背,笑道:
“一个人要是力气放尽了,就是他这模样。”
回头又见郎老大马上驮着条死鹿,王强立刻帮着把大哥扶下马来,背进屋子里,王壮老父母一见,也是一阵紧张,还好野狼只把王壮衣裤咬破,并未伤到皮肉。
王家二老听了郎老大把情形说了一遍,不由感谢郎老大与石北斗二人来的及时。
这晚上王家就在茅屋里支起火盆烤起鹿肉下酒。
那王壮在歇了一夜之后,身子本就结实,这时又恢复了那股子蛮劲,笑对郎老大二人,道:
“那群野狼是慢慢聚来的,起先只有三只,我连理也没理它们的背着山鹿回家转,可是就在那山崖下,突然聚了十几只,这下子我才感到不妙,等我再往前要走呢,他娘的一下子又来了十几只,没办法,我只得来个负隅顽抗,想不到那些野狼轮番的向我扑来,约莫着总也在那山崖下折腾了个把时辰,要不是这只鹿,我也许挥着钢叉冲回来了。”
郎老大这时一笑,道:
“王壮,你收拾一下,上路了。”
王壮早听石北斗讲过水行云重振墨云谷的事,这时也不多言的道:
“没什么好叨拾的,一把钢叉,我跟二位上路。”
石北斗哈哈一笑,立刻向王壮二老告辞。
那王壮也是个孝子,他骑在马上对兄弟王强道:
“兄弟呀,好生伺候爹娘,没事少入山去,我会按时回家来的,一应开支自有我安排。”
王强送三人到山脊上,抱拳道:
“大哥放心去吧,父母自有我的。”
于是,八匹马三个壮汉,立刻直往附近的狼山驰去。
而狼山住的是万里风,在墨云谷十大武士中,万里风的轻功最了得,只是十大武士中也只有他长得既瘦又小,活脱像个瘦皮猴。
日正当中,天上的乌云只遮了半边天,看起来天上一半无云,那厚厚的雪层却被冬阳镶了个美极了的金边,光景还真是难得一见的天象奇景。
这时候,狼山下面的小村子头上,正有个瘦小个子,翘着八字粗胡子,四脚拉叉的躺在一张长木凳子上晒太阳,一双小绿豆眼一眯,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样。
不错,这人就是郎老大要找的万里风。
远处有了马蹄声传来,万里凤连多看一眼也没有的拧身而起,两个腾跃,人已攀上村头的一棵红柿树上面。
冬天的大山里,什么野果也不多见,唯独这些大柿子树,一树的叶子全被寒霜剥光,也把一树的柿子变得稀红,如果搞几个火上烤热,再把皮撕去,吃到口中又香甜又热乎,宛如吃着一个稀巴巴的糖葫芦。
万里风人一登到树上,立刻隐起身子,狼山是个荒凉地方,哪会有骑马的往此地来,难不成官府来了办案的,抑或是大山里出了马贼?
不旋踵间,早见郎老大一马当先的冲过来,他后面一群马上,还坐着石北斗与王壮二人。
树上的万里风一惊又喜,随手摘下三个红柿子,就在郎老大三人快要自大柿子树下越过呢,三个红柿子已迎着打去,口中大叫道:
“接镖!”
郎老大听得风声,头一偏伸手去接,不料抓了一手烂红柿子,而王壮与石北斗二人随后一看,早把飞来红柿打落地上。
郎老大勒马抬头看,不由得红胡子一翘,戟指树上的万里风笑骂道:
“真他娘的是个顽皮猴子,还不快下来,赶着回墨云谷去了。”
万里风一个跟斗落下树来,握在手上的尺半双刃尖刀已Сhā回鞘,闻言一怔,道:
“要我姓万的回墨云谷伺候那婆娘呀?门都没有。”
郎老大一笑,道:
“谁说要你去伺候人,是要你去杀人的。”
万里风不解的道:
“杀谁?”
石北斗厉声道:
“当然是去杀那婆娘同她的老情人关浩了。”
万里风一怔,急又问道:
“这么说来,谷主终于醒过来了,哈……”
郎老大道:
“别笑了,快上马吧!”
万里风道:
“来了总得吃喝一顿再去嘛!”
郎老大摇头道:
“要吃赶到丹江岸去吃。”
万里风一笑,道:
“去找打渔郎葛正八?”
王壮挥手道:
“快上马吧。”
万里风抬头望望柿子树,笑道:
“来到我的地头上,不吃点东西我心终是过意不去。”
说完腾身又起,双手已攀上树枝。
郎老大三人举头看,只见万里风在树上挑着摘,摘一个往下丢一个,边又笑道:
“吃几个红柿,既挡饿又挡渴,完了再上路也不迟。”
刹时王壮三人各接了六七个,三人只叫“够了够了”。
万里风连家也没有回,找了一匹花斑马骑上,笑道:
“走,我带你们抄近路去丹江。”
◎◎◎
丹江的最大码头在荆关,但葛正八可并不在荆关,就在荆关以北五十几里处,有个渔村叫水堰湾的小地方,这里的渔户并不多,只住了七八户,只是每户都有条小船在丹江上活动,渔舟打鱼兼运货,有一年墨云谷主水行云到外地看生意,主要的是山贷药材运往汉江去,就在这几结识了葛正八。
墨云谷主见葛正八水上功夫了得,拳脚功夫也不错,这才网罗到墨云谷的。
郎老大四人来到水堰湾的时候,退去的乌云又罩头,光景又快下雪了,天也在泛灰。
郎老大问渔村的人,这才找到葛正八的家门,但见一把大锁,四个人探问之下,知道葛正八在船上呢。
葛正八的住处不大,也只是两间茅屋,王壮下得马来,先把马控好,走至门前双手一推,早把那扇大门推开来,回头笑对郎老大道:
“把马拴好,咱们先进屋去,有什么吃的自己动手,就等老八回来,胜如往江边乱找的好。”
郎老大一听,点头道:
“也该吃点东西了。”
于是四个人相继走入葛正八的家中。
当真是粗桌椅、烂床铺,床下一支大夜壶,破锅灶、干稻草,四周墙上尽是黑灰,标准的破落户。
王壮呵呵一笑,道:
“他娘的,葛老八也住得惯,我兄弟讨不到老婆,再看看老八住的窝,怪不得他人长得帅,却依然是个光棍汉。”
四个人正哈哈笑呢,突听得屋外面有人厉喝道:
“哪个大胆狂徒,敢在背后放闲屁的。”
四个人朝门口看,只见一个三十左右的汉子,虎背熊腰,穿一件狼皮袄,粗皮棉裤破棉鞋,一个破半笠遮了半个面,一手提了一串肥鱼,一手提着一只小渔网,光景可不正是那帅气十足的葛正八回来了。
葛正八一见是郎老大四人,不由得狂叫一声冲进屋子里,欢声道:
“好家伙,原来是你们呀,我葛老八想都未想到呢!”
石北斗一掌拍在葛正八肩头,咧着大毛嘴叫道:
“快弄些酒菜吃。”
高高的举起手中鲜鱼,葛正八笑道:
“这里是丹江网来的鱼,我床下面自已酿了坛老黄酒,原是要过年时吃的,如今全取来煮了喝吧!”
这一晚可真够葛正八高兴的,因为郎老大把墨云谷的事说了一遍,知道谷主水行云又回墨云谷了。
五人一直把葛正八的酒喝光,鱼也吃完了,已是二更天了,这时郎老大才对其余四人道:
“今晚我们挤着睡一晚,明日一早还要入山去找秦通、包文中、张侠三人呢。”
“这三人住的相近,明日一天时间就会凑齐,哈……我们又要回墨云谷了,当真令人高兴,哈……”
◎◎◎
八匹健马八个形状各异,但却是有志一同的汉子,他们扬鞭催马,一路着鞭驰向墨云谷,不时的从各人口中厉烈的发出“哈”叫声,烈马的口中喷着白烟,在气漩的搅和中,与马背上人口中的白气混在一起而飘在后面,蹄声雷动,山道上惊起不少飞禽走兽奔腾飞逃,光景是一副捍卫社稷的样子!
而在这时候,另一批狂汉也在飞马奔驰着,大山里突然出现这么两股人马,引起不少人的关心,但谁又会知道江湖上即将出现一场大屠杀!
墨云谷中,正面的大厅上坐着水行云,他热烈的款待着扁和与钱凤,金小山就在这时候把老金矿村中所见,十分仔细的对水大叔作一报告。
半晌水行云未开腔说话。
扁和却笑道:
“关家兄弟二人住的神秘,连行动也乖张的离谱,当真是天理难察。”
水行云自言自语,道:
“我在想,姬玉人是怎么会同那关浩认识的,这件事为什么会连我这个做大师兄的也不知道。”
扁和一笑,道:
“这本没有什么,一个人若做出羞耻的事,多半会加以隐瞒,谁愿意自毁形象的。”
水行云望望一旁的钱凤,对金小山道:
“你领着阿凤到各处走走去,我同你扁大叔还有话要细说呢!”
钱凤自然高兴,立刻拉着金小山笑道:
“我正想看看这墨云谷呢,小山哥,我们走吧。”
金小山点头一让,随着钱凤走出大厅。
水行云这才一声长叹,道:
“水某着意的把扁兄请来这墨云谷,实在有着一事,期待扁兄弟解释疑惑。”
哈哈一笑,扁和道:
“千两白银解释一件事情,倒是扁和一生中遇上的最赚钱买卖了。”
水行云一笑,道:
“如果千两银子能解开水某心中结,水某自觉这千两纹银用得十分值得。”
扁和边喝着枣茶,边点头道:
“水谷主的心中结,必已藏很久了吧?”
水行云道:
“不错,自从姬玉人再嫁到墨云谷后的第二年,就已在水某心中存疑。”
扁和放下瓷碗,道:
“且说出来听听如何?”
墨云谷主水行云缓缓自怀中取出一个小瓷瓶,只见这小小瓷瓶十分精巧,上面还烙着蓝色细花纹,两寸高一寸宽,瓶口尚有个金色盖子。
水行云望着细瓷瓶,缓缓道:
“我在回墨云谷的那晚,亲耳听了姬玉人同关浩二人在这大厅上对话,一时间气得难以控制,换在年轻时候,我会不顾一切的取他二人性命。”他一顿又道:“那晚他二人负伤遁去后,我仔细在想,那姬玉人当年嫁我之时一副可人样子,处处为我的身子着想,她曾一再的对我说及,她年轻,而我已年过五十,因而为我调制一种补药,叫我每日睡前服用,如今想来,她给我的药,必有问题。”
扁和道:
“可是这瓷瓶中的药?”
点点头,水行云道:
“正是。”边把瓷瓶递向扁和手中。
扁和接过瓷瓶,旋开瓶盖,先用鼻子闻了一阵,然后再以手沾了些药末在掌中细看一阵,随之蘸了些放在口中细嚼,边点头,道:
“丝瓜粉、茄子末、蟾蜍皮、老蟒涎,加上薄荷叶,尚有几味就不知是什么了。”
水行云眼神有些失望,但他未开口呢,扁和双目已注视着水行云,道:
“只这几种药料,已足以令人惧怕房事,水谷主,请恕我扁某冒问一句,你可是早已倒阳了吧!”
水行云一把抓住扁和,全身哆嗦的道:
“不错,我已数年不举了!”
扁和笑笑,道:
“到此我已完全明白,原来你上了姬玉人的当了。”
他一阵摇头,又道:
“单就我已认出的几味药,就是掩闭人身上会明、曲骨、中极、关元几处大|茓之药,长久服用,你岂有不失去伟丈夫的雄姿?这女人才叫毒呢!”
水行云刹时一脸杀机,他咬牙怒道:
“既是以怨报德,又是恩将仇报,我水行云今日明镜心头,一天的云雾尽散,余下的是找这贱人索命去。”
扁和道:
“你这种隐疾,最忌动怒,更不可动武,那会令你血气上冲,难以自制的病情加重。”
水行云一惊,他这才知道自己每次运功的时候,为什么会一脸通红,原来如此。
一顿之间,他问道:
“听先生口气,我的这种隐疾还有一线希望了?”
扁和点头道:
“扁某有七成把握医你的故疾。”
水行云一听,大喜过望,忙起身施礼,道:
“扁先生再造之恩,水某这时先谢了。”
扁和哈哈一笑,道:
“举手之劳,何需水谷主言谢,过山岭村已经受过你的好处,如今回报也是应该的了。”
就在这时,金小山已同钱凤回到大厅上。
水行云自怀中取出两封信,对金小山道:
“洛阳城你走一趟,先将那贪官司徒壮收的‘金菩萨’索回来,因为每年过年时间,我总是要向这尊菩萨上香,今年自然不能例外。”
金小山点头接过信,笑道:
“这信不正是关金那老儿写给司徒壮的吗?”
水行云点头道:
“不错,有了这两封信,你应该很容易的取回金菩萨,早去早回。”
这等于是交待任务,至于如何达成这项任务,那光景就看金小山的了,因为在水行云的眼光中,如今的金小山应该可以独当一面了。
金小山说走就走,他对刚回来不久的林总管吩咐备马,自己却向钱凤打声招呼,立刻回房去收拾一番。
这时有一对不畏寒的喜鹊在庭院中的树头上“喳喳”叫,金小山边把信往怀里塞,见水大叔拄杖走来,爷儿俩又在廊前低声说了一阵,水行云只是点着头道:
“墨云谷的东西岂容那贪藏枉法之徒据为已有的,记住,老金矿村你所发现之事暂不能提及,免得那老贪官有备,就难办了。”
金小山点着头道:
“小子记住大叔交待,司徒壮如果拒绝,看我折腾他吧!”
水行云冷笑道:
“贪官怕死,我料他必会交出金菩萨的。”
◎◎◎
一路上金小山心情愉快的纵马疾驰,从墨云谷到洛阳,那是山路一半,另一半顺着官道直往东,直到三日后的过午时份,金小山终于又进了洛阳城。
又见那条巡抚衙门大街,金小山一马到了司徒壮的大宅外面,抬头只见八个血红宫灯还挂在那儿,光景是司徒老太爷的八十大寿的喜气味道还在呢。
只三两步,金小山就登到台阶上,门房的人见他来得快又疾,忙迎着站出两个汉子来,伸手一拦,道:
“喂,你找谁?”
金小山面无表情的道:
“我找司徒壮。”
二人对望一眼,一人戟指金小山道:
“小子呀,老太爷的名讳也是你随便道出口的。”
另一人也道:
“这小子准是疯子,要不准是马尿喝多了。”
金小山怒道:
“啃你六舅的,你们看我像个疯子,老子话中可曾有酒味的?”
边伸手一分,两个汉子各自横倒向门框上,而金小山已走入大门内了。
二人晃肩站起来衔尾追去,边口中骂道:
“哪里来的青皮赖汉,竟敢不长眼睛的直闯司徒府,前面不远可是巡抚大衙门,光天化日下,难不成想他娘的要造反呀!”
金小山根本不理会,一径冲到前院大厅上,可真巧,正遇上那个会敲竹杠的柴管事。
柴管事见来的是金小山,忙笑脸相迎的道:
“哈,小伙子又来了,这次是同哪家保的镖呀?”
金小山手指身后追来的两个门房,道:
“这两个家伙真聒噪,我十分不喜欢。”
柴管事立刻对走来的两个门房道:
“回去吧,这里没有你们的事了。”
两个门房互看一眼,只得退出去。
柴管事这才招呼金小山在大厅上坐下来,道:
“赶着替谁送镖,要见我们哪位爷?”
金小山嘴角一撩,道:
“老太爷。”
柴管事摇摇头,道:
“老太爷吃过午饭必得午睡一阵子,要见他老人家,那得两个时辰后了。”
金小山冷冷道:
“他老吃撑了去睡,小子却饿着肚皮等他,这未免说不过去吧,我的柴大管事。”
柴管事摇头又道:
“没法子的事。”
不料金小山唬的一声站起来,道:
“我自己去!”
柴管事一拦未拉住,跟在身后直叫嚷——
“喂!喂!”
金小山哪管他三七二十一的直往里面闯。
二道院的正厅上,司徒杰正在逗弄笼鸟呢,见金小山大步冲来,早起身迎住,道:
“你怎么又来了,什么事?”
金小山道:
“什么事得见到你爹才能说。”
司徒杰大怒,道:
“什么东西,充其量不过是一个保镖的,说起话来没规没矩的像声屁——”
不料金小山反手一巴掌,打得司徒杰红了半边脸。
一旁的柴管事忙叱道:
“好小子你竟敢打起我家大爷来了。”
反腿一脚,直把个柴管事踢了个就地滚,金小山边喝道:
“滚一边去!”
司徒杰暴喝道:
“来人呀,把这个小王八蛋捆起来,先着实的打,再送他巡抚衙门去。”
大厅外早有人狂叫着奔来——
金小山一把揪住司徒杰,“阎王梭”托在右掌上旋动,低着眼皮直眨动,司徒杰道:“都城之内,你还想杀人呀!”
金小山冷冷道:
“你以为我不敢?”
司徒杰已觉出“阎王梭”那尖冷的梭头在喉头上磨蹭,不由得急摇手道:
“你们都站出去。”
七八个刚进入大厅的人,急忙又退到大厅外。
司徒杰这才问道:
“你究竟什么事?”
金小山道:
“把你老子唤出来!”
正说着呢,早见司徒壮拄着手杖走出来,道:
“外面什么鸡猫叫的,要不要我睡呀!”
金小山这才松了司徒杰,哈哈笑着对司徒壮道:
“老爷子可还记得在下?”
司徒壮隔着老花镜瞧,边呵呵笑道:
“不就是送我金菩萨的小伙子吗,这次来可是又要送什么呀?”
金小山伸手入怀,取出两封信来交在司徒壮手上。
司徒杰忙帮着把信拆开来。
先一封,那是关金写的,司徒壮一看,笑道:
“东西我已收了,这信看不看已没关系了。”
但当他接过第二封信才看了一半,面色都吓白了!
“这……这是……关金真不是东西,他竟盗取别人的宝物送我老人家,这要是刑部衙门告我一状,不但收藏的官司我要吃,连他姓关的当年那件案子也要翻了。”
边回头对儿子司徒杰道:
“老夫已八十整岁,不着兴再去吃官司,快去取那金菩萨出来交这小伙子再带回去。”
不旋踵间,司徒杰已把金菩萨又提出来放在桌上,道:
“小子,你看清楚了,完了你带着这玩意儿快滚。”
金小山掀开一看,随即又合起来,拉过椅子反倒坐下来,光景是同司徒壮老爷子泡上了。
顿着手杖,司徒壮道:
“东西已还,你怎的不走了?”
金小山轻松的道:
“老爷子,我是干什么吃的?”
他一顿又道:
“我是押镖的呀,上回送这金菩萨来给你老爷子拜八十大寿,押镖的银子是一万两,这回又要押回去,物主说的可清楚,只收个一千两就算了,老爷子你怎么说?”
司徒壮老脸一横,怒道:
“敢情是要敲竹杠呀,我不给!”
金小山一笑,疾快的又把两封信抢在手中,背起金菩萨就走,边自语道:
“小子我这就上北京,刑部衙门里自然有人同你打官司,到时候老金矿村死的那些淘金客也报得沉冤了。”
金小山一脚尚未跨出门坎,司徒壮大叫一声,道:
“你回来!”
金小山回头道:
“想通了?”
司徒壮怒道:
“给他一千两银子,气死我了,老夫绝不与关金善罢干休!气死我了,唉!”
他儿子司徒杰忙着上前扶着他后面走去。
收了一千两银票,金小山大摇大摆的走出司徒壮家那间仍然充满喜气的大厅,厅门口,他对柴管事笑道:
“大管事,这一回你要不要见一面分一半呀?”
柴管事一哆嗦,忙伸手一让,道:
“小祖宗,你厉害,我惹不起你,你大驾请回吧!”
“哈……”
金小山笑得双肩也在抖动不已……
◎◎◎
金小山离开洛阳城往西奔驰,他是人有精神马又欢,疾驰中那马蹄扬起一地雪泥飞扬,但他心中却在想,水大叔如今该是心情畅快了吧,姬玉人那个女人看起来是个贵妇人似的,但若从她做的事来看,实令人齿冷,现在水大叔的心中隐患已除,这个年墨云谷有得热闹了。
大山中,金小山眼看着距离墨云谷尚有一天马程了,这日他人才刚刚绕过一个大山弯路,远处一阵马蹄声,宛如天空滚雷,不由得心中一惊:
“这不只是一匹马,少说也有个五七匹吧。”
心念间,一拨马斜刺里闪入山道旁的一丛荒林中。
金小山也才刚刚隐住身子,已见六匹快马疾驰而来,马上的人可真是形形色色,光景是男女老少全有了。
只见当先一骑可不正是那晚遁去的‘人面狼’关浩,第二骑马上的是那刚到过墨云谷的姬长泰老头儿,如今看他骑在马上,挺胸爷面,白髯飘飘,已不见他那副老态龙钟样,精神可大着呢。
第三匹马上还真令金小山一惊,姬玉人那晚伤在膝头上,如今她还能骑马,倒是令他大为惊讶!
第四个却是个老太婆,她白发稀疏的头上斜着包了个大花巾,四方面孔错综复杂的尽是深沟皱纹,有一只龙头拐杖挂在马鞍上,双目炯炯而嘴巴闭得紧。
第五第六匹马上却是两个少年男女,二人背上全背着剑,英气栗然,精神焕发,光景犹似武林青年才俊呢。
六匹快马看看快要全走过去了,但金小山的坐骑是惹祸精,突然一声长嘶,声音不大,但山道上六人全听得清楚,当先的关浩一伸手,立刻六骑全停下来。
金小山一见,一抖缰绳,缓缓的自荒林中驰出来,边哈哈一笑,道:
“我操,光景是山不转路转,路不转又见面了,哈……”
关浩那晚上受了肩伤,如今才算没事,但他却把金小山认的切,也恨入骨,如今仇人见面,何止是分外眼红,刹时间他已双肩耸动,牙齿咬得格格声,一副欲扑上去痛噬人的样子,沉声道:
“不错,是山不转路转,转来转去把你这狗东西给转上了阴阳界,小子啊,你准备保命吧!”
突听第四匹马上的老太婆伸手一拦,道:
“等等。”
只见姬玉人回头道:
“师娘,打伤我的就是这小东西,行云他已把师父教他的本事,全都传授外人,不信那‘阎王梭’就在这小子身上,你老只管问他。”
缓缓的驰马到金小山面前,老太婆眯着一双老花眼,瘪着一张没牙的嘴,问道:
“小子,你叫什么名字呀?”
金小山听姬玉人叫这看来足有八十岁以上的老太太叫师娘,立刻想及这老太婆必然也是水大叔的师娘,自已这是碰上了老祖奶奶了。
心念间,金小山抱拳施礼道:
“老太太,你问我叫什么?我姓金,叫小山。”
下嘴唇几乎碰上鼻子头,老太太哈哈笑道:
“金子像小山一样,嗯,好名字,你应该是做买卖的,怎么跟行云学起武了呢,行云他人呢?”
金小山马上打个十,笑道:
“我也不知道啊!”
金小山这么说,是因为姬玉人与关浩那天晚上并未看到水大叔,甚至姬玉人狂叫,大叔也不与相见,所以他也推说不知道。
不料六人中尚有个姬长泰,闻言早笑指金小山道:
“好小子,你在说谎呀,水行云明明是在墨云谷,而且我老人家还在墨云谷住了几日呢!”
金小山一听,也想起姬长泰是在墨云谷住过,但他一转念间,不由笑道:
“老爷子,你知道我这是往哪儿走?”
姬长泰道:
“你上哪儿呀?”
金小山道:
“我这是回墨云谷,这位老太太问我水大叔,眼下我当然是不知道,得到了墨云谷一问才知道呀!”
老太太突然嘿嘿一笑,道:
“小伙子,你的机警性颇高,不过不知你在‘阎王梭’上的造诣又是如何?”
金小山打个哈哈,道:
“三脚猫爪,难登大雅之堂,老太太,你老不问也罢,这一问呀,我还真的面上火辣辣的呢!”
别看老太太是老花眼,但老花眼看远处可是清楚得很,只见她双腿一抬,人已落在马下,挂在马鞍上的龙头拐杖已握在手中。
这时关浩几人正欲下马,老太太伸手一止,道:
“用不到你们Сhā手,‘阎王梭’的绝技真被这小伙子学去,你们谁是他的对手?”
关浩道:
“有老太太在,我们正好围而杀之,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大好时机。”
老太太摇头,道:
“十几二十招也许我能挡得了,但却难以有致胜把握,再说这‘阎王梭’专攻人多,所以你们还是守在一旁的最好,多了反给他可乘之机。”
金小山摇手道:
“老太太,你老要同在下动手?”
老太太招手道:
“下马吧,让我老婆子试试你在‘阎王梭’上的功力究竟有几成火候了。”
金小山并未下马,仍直摇手道:
“老太太,你这么大年纪,我怎好同你动手过招,这万万使不得呀!”
老太太拐杖一顿,道:
“五十年前这‘阎王梭’是我丈夫之物,传到水行云手上三十年,如今又落到你的手中,今日既然被我老婆子碰上,总得要试一试的,下来吧,年轻人。”
金小山一声苦笑,道:
“照你老太太这般说法,我金小山就算借来个老虎胆子也不敢向你老动手过招,别的不提,单只要我水大叔知道了,就难免一顿臭骂。”
老太太一顿拐杖,疾言厉色的道:
“也别罗嗦了,难道要我老婆子拉你下来?”
金小山忙摇手道:
“好,好,小子恭敬不如从命,老太太,你可得手下留情,要知道我还身负重‘金’呢!”
金小山所说的重金,大概只有他心中清楚,因为那尊“金菩萨”还背在他背上呢。
老太太双目一瞪,道: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
金小山一副无可奈何的道:
“老太太,你可得多体谅小子我呀,你不看金面也得看佛面,就算你连佛面也不屑一顾,可是小子如今这背的……”
他反手指着背上,又道:
“小子我背上可是背的一尊如假包换的‘金菩萨’呀!”
他此言一出,老太太并未太吃惊,倒是一旁严阵以待的关浩与姬玉人二人,俱都面色一粟,关浩高声吼道:
“好小子,你从哪儿弄来的这尊‘金菩萨’,快说!”
金小山冷然一笑,道:
“洛阳城有个司徒壮,他老小子是个老贪官,收了老金矿村北山凹一个叫关金的这尊‘金菩萨’,偏就被我水大叔遇上,认出这是墨云谷的东西,八成被那个叫关金的狗东西盗去送人,所以命我把东西再收回来,我这就是回墨云谷交差的,怎么的,你二位认不认识那个叫关金的人?”
关浩一听,心中琢磨,今日实实非要收拾这小子不可,绝不能放他走。
心念陡生,遂对老太太道:
“千万别听这小子胡说八道,天快降雪,老奶奶,我们合力做了这小子吧!”
姬玉人也在马上道:
“师娘,你老就别听他罗嗦了,快动手吧!”
老太婆一顿拐杖,冷喝道:
“我不管什么‘金菩萨’,先试试你小子的能耐再说。”
她双手把个拐杖竖在身前,缓步向金小山逼去。
金小山一跃落马,狮目一瞪,“阎王梭”已托在右掌上旋动不已……
那银如极光的冷芒,闪耀的不是“阎王梭”本身的锐利,而是代表着太多的无奈与人间沧桑。
老太太突然全身一震,双目已见泪光的道:
“老身似乎又见到当年我丈夫的模样,不错,他就是你这般模样,那姿势,衣着,与气质,无一不像,行云还真的在塑造你呢,诚意的造就你了。”
金小山道:
“老太太,你要是就此罢手,我十分诚心的趴在地上向你老叩三个响头。”
不料老太婆一声沉吟,道:
“且过几招吧!”
她的话声仍在空中飘荡,人已幽灵一现的到了金小山面前,只见她拐杖纵横敲打中,身法疾旋如飞地陀螺,金小山并未打出“阎王梭”,他拧身踩步,“阎王梭”拨挡在重逾千钧的拐杖下,一连躲过六杖,突然一个跟斗前翻,半空中大喝一声:
“野龙爪!”
只见老太婆突然竖起拐杖在身前,身子一偏,而金小山的“阎王梭”未碰上拐杖又疾收回。
老太婆见“阎王梭”只差半寸指就打中拐杖,却突然中途收回,已知金小山心存仁厚,不欲冒犯长者,心中暗暗称许不已!
金小山双脚落地又起,“阎王梭”二次出手,且又厉声喝叫道:
“天外星!”
这是“阎王梭”第二杀招,喝声中,只见老太婆一个旋身游动中,手中拐杖横举身前。
只是她刚横之间,“阎王梭”已被金小山又收在掌中。
紧接着,一个跟斗,金小山极为潇洒的落在马背上。
老太婆收起拐杖,呆立在地上,道:
“你跟水行云学艺几年?”
金小山道:
“四年冒头了吧。”
轻摇着头,老太婆道:
“看不出你还是个天才小子,因为你真的已得到‘阎王梭’的精髓,怪不得十分笃定。”
一旁的关浩早吼叫道:
“老奶奶,我们六人联手,必能收拾这小子。”
姬玉人也道:
“师娘,师父过世早,你老可得替玉人做主呀!”
金小山冷冷长笑一声,道:
“老太太年纪大了,可千万别受人愚弄迷惑,这姓关的可不是什么好东西,他就是老金矿村上山凹的关金兄弟,而且他也有个山庄,叫五月花庄,但不知在哪处深山里,不一定家中已有几个老婆了呢,老太太,你可知这关浩的外号?”
老太婆一怔,回头望向关浩。
金小山早又道:
“他就是江湖上人称‘人面狼’的家伙呀!”
关浩大怒骂道:
“小子,你胡说八道!”
金小山道:
“谁要是胡说八道,谁就是金沙河里爬出水面的乌龟大王八,我问你,有个叫关宏色的你可知道?”
关浩一愣,回头望望姬玉人,厉声道:
“关宏色是老夫唯一的儿子,怎么样?”
金小山哈哈一笑,道:
“他在山里可是有间玩弄女人的小别墅吧!”
关浩怒道:
“简直在放屁!”
金小山一笑,道:
“所不幸的是……”
关浩吃惊的道:
“怎么了?”
金小山双肩一耸,道:
“你回去五月花庄自然就明白了。”
一句话听得关浩一愣!
柳残阳 >> 《阎王梭》
二十八、夙世冤家党同代异
姬玉人暗中对关浩使眼色,边对老太婆道:
“师母,无论如何今日非得先收拾这小子不可。”
半天不说话的姬长泰,露出一副干瘪枯瘦的样子,道:
“大妹子呀,这小子我也觉得有问题,何如不杀他,但先把他捆上带走,你看如何?”
老太婆似是有些无所适从的犹豫呢,突听金小山哈哈一阵笑,道:
“我说二舅老爷呀,墨云谷待你不薄,我水大叔又待之如长辈的,怎么这才没几天你老就全忘了,今日捆住我金小山,就不管我水大叔伤心了?”
姬长泰瘦脸一寒,道:
“你小子才到墨云谷几天,就挺身而出的管起墨云谷的家务事来了,我老人家以为,八成水行云豢养了你这么个愣小子替他打头阵,所以先拿下你,水行云就自然而然的乖了。”
金小山心中暗骂,老东西原来同姓关的搞在一起整我水大叔呀,这么说他才会不敢常住在墨云谷而连夜开溜。
心中一紧,金小山狮目一眯,嘴角一撩,道:
“二舅老爷呀,你可知道如今小子我身负重‘金’,只怕也难如你愿的让你老拿下,因为我的作风是吃软不吃硬哟!”
姬长泰大怒,道:
“好小子,你竟目无尊上,敢于顶撞,看我老头子如何收拾你吧!”
一旁的关浩翻身纵落马下,缓缓向金小山逼近,边道:
“二太爷,你我联手如何?”
姬长泰沉声道:
“退一旁去!”
关浩已拔剑在手,左手上又见那支金丝手套。
老太婆—声冷哼,道:
“小伙子,你自信是否能脱困而出?”
金小山淡然一笑,道:
“为了墨云谷,为了水大叔,更为了‘阎王梭’的威名,小子我必戮力施为。”
老太婆轻点着头,道:
“忠肝义胆,‘阎王梭’未在你手中失颜色,如今我老婆子暂退一旁,且看你的修为如何。”
说罢拧身而起,落在自己的马背上,光景似是坐山观虎斗了。
也就在双方弓上弦的时候,远处突然又是一阵蹄声雷动,听起来何止三五匹。
于是两下里全吃一惊的望向山道远方而双方均猜不透这批马上汉子又会是谁呢?
终于怒马奔腾而至,当先一人红胡满面,银铃眼,大嘴巴,宛如火星真君模样。
是的,这人就是郎老大,而在他的后面,一个不缺的正有七个形状各异的汉子。
原来郎老大与石北斗、王壮、万里风、葛正八几人当天就遇上了秦通、包文中与张侠。
八个墨云谷武士一路来的快,刹时间已冲到了现场。
而现场上的人全都一震。
金小山哈哈一声冷笑,道:
“敢情好,你们又添生力军了。”
姬玉人十分机伶的听了金小山的话,立刻明白他尚未认识面前的八个人,但她却十分清楚郎老大八人。
只见她冷声对郎老大吩咐道:
“郎老大,你们可是来的十分凑巧,那就先把对面这小子收拾了吧。”
金小山一头露水,难以理解姬玉人的话。
就在这时候,石北斗沉声对郎老大道:
“郎老大,可是林童老小子赚咱们来的?”
郎老大细看对面的金小山一眼,不由得精神一振,笑道:
“好家伙,你姓金是吧?”
金小山一愣,道:
“你认识我?”
郎老大雷一般的一声笑,道:
“我不认识你,但你手中的那玩竟儿,我可认识。”
金小山右手高托“阎王梭’急速的在手中旋动,笑道:
“可是这‘阎王梭’吧?”
突然间,八个大汉一阵大笑起来……
金小山傻哈哈的也跟着笑……
姬玉人戟指金小山对郎老大道:
“听见没有,我要你们联手收拾这小子。”
笑容变成怒容,郎老大吼道:
“你别再唬人了吧,我可憎的二夫人,我们八人虽未在墨云谷中,但墨云谷发生的事全由林童告诉我们了,如今我们是奉谷主召唤,重回墨云谷来效命的。”边又指着对面的金小山又道:
“他姓金,是谷主的得意门生吧?”
金小山忙笑道:
“好嘛,原来你们就是墨云谷十大武士中的八人呀,那宫太乙和张彪二人正等着你等入谷呢,你们快走吧!”
郎老大红毛脸一甩,金刚怒目的道:
“如今敌我分明,连姓关的也在,何如先在此地收拾了他们再一同回墨云谷如何?”
金小山原本是孤单的,如今突然形势大好,他应该及时把握住这种机会才是,但他心中却电念转动,面前对方之人六个,该杀的只有两人,但两人全都应该死在大叔面前,另两人是大叔长辈,更应该由大叔决定。
稍做犹豫,金小山摇头,道:
“这个仗暂还杀不得。”
边回身向马上的老太婆一抱拳,笑道:
‘老太太,如果你愿意,且同小子回墨云谷一趟如何?去了你就会明白。”
老太太望望所有的人,尚未开口呢,早听得姬长泰道:
“大妹子呀,早晚总是要碰上面的,我们且跟着关浩走,然后约个日子,大家来他个快刀斩乱麻的把一切彼此之间的轮转一笔了,你看如何?”
老太太点点头,道:
“这样也好。”挂上拐杖,又对金小山道:
“回去告诉你大叔,过几天我会去墨云谷找他的,如果他还认我老婆子是他师娘,就叫他别躲着我老婆子。”
金小山忙笑道:
“老太太,你这是说的见外话了,只怕我大叔听说你老的莲驾到了墨云谷附近,小子我竟未把你老请入墨云谷中,不一定又是一顿骂呢!”
就在这开杀的边缘,因为金小山的形势好转而化干戈暂为玉帛。
老太婆不等金小山把话说完,当先拨马而去,姬玉人等也只得跟着而去……
这时郎老大八人忙下得马来,一下子把金小山围在中央,郎老大拍着金小山肩头,笑呵呵的道:
“金兄弟,可真有你的,单就一个姬老头,我知道就很难应付,你却是不惊不惧的一副‘泰山石敢当’模样。”
石北斗也道:
“难得遇上那婆娘,她还想唬人呢,哈……”
万里风遥指关浩六人去的方向,道:
“他们这是往什么地方去的?”
金小山看了一眼,笑道:
“桃花坳的五月花庄,那才是姓关的老窝,只可惜大山里我不熟悉,要不然早找去了。”
郎老大低头沉思有顷,边扯着嘴上红胡子,道:
“桃花坳,五月花庄,这会是什么地方,怎的就没听人说过呢?”
葛正八咧嘴一笑,道:
“管他娘的什么桃花坳、五月花庄也罢,且赶回墨云谷再计较吧!”
金小山道:
“对,我大叔自会有安排,他好像已派人四处查访去了吧,这时候赶回去,或许能知道。”
就在金小山的话声中,九人立刻又纷纷上路,扬鞭疾驰向墨云谷中而去。
◎◎◎
真的就快过年了。
年带给人们的是希望,因为新的一年即将开始,谁不是以最欢欣鼓舞的心情来迎接这佳节的到来?
墨云谷中可真够瞧的,总管林童忙进忙出,他领着人,从墨竹林一直延伸到墨云谷的后山崖,甚至那个久已不加整饰的八角亭子,也派人重新加以粉刷。
当然,这一切全是在墨云谷主水行云的吩咐下做的,无他,为的是未来重振墨云谷的声誉而讨个吉利。
金小山九人纵马驰进墨云谷的时候,八角亭内正有人在工作呢,九人只一看,就知道墨云谷真的又要恢复往昔的声威,无不是哈哈大笑。
在金小山的引领下,九人直到大厅前的场子上下马,早见林童哈哈笑道迎出来:
“郎老大,你们比我想像的要快上两天呢。”
金小山问道:
“我水大叔还在大厅上吧?”
林总管手指内厅,道:
“在后厅同扁大夫谈话呢,上午的时候钱姑娘还在念叨你,过午你就回来了,快去吧!”
金小山回头大手一挥,道:
“咱们后厅去。”
九匹马早有人拉上槽喂料去了。
林总管陪着九人走向后厅,金小山似是一怔,道:
“总管,这院子中间不是个水池吗,怎的变成一座假山来了,还真的像座小山呢。”
总管林童回头笑道:
“金小爷,过去这里原本就是个假山,自从姓关的霸占墨云谷以后,没多久他就要人把假山移走了,如今谷主又回来了,墨云谷自是应恢复旧观了。”
一群人到了后厅廊下,水行云已闻声到了大厅门口,郎老大八人见水行云变得全走了样的枯瘦如柴,不由得心中发酸。
郎老大等忙上前抱拳施礼,高声道:
“属下郎老大等参见谷主。”
水行云点点头,但双目已见泪光的道:
“回来就好,过去你们也跟着我受尽委屈,是我的不是,也连累了你等。”
金小山忙笑道:
“我在半道上遇到他们的,也遇上了姓关的……”
水行云一惊,立刻对林童道:
“他们的住处全安排好了吧?”
林童道:
“早几天就叨抬好了。”
水行云点点头,道:
“那就好,你们先歇着吧,一路也够累的了。”
于是,林童领着郎老大八人离开这后厅往前走去。
水行云这才叫金小山走入后厅内,这时扁和与钱凤未在大厅内,只是金小山并未问,忙着解下背在背上的“金菩萨”放在桌面上。
水行云抚摸着“金菩萨”,边问:
“洛阳这一趟还顺利吧,姓司徒的也没对你留难吧?”
金小山一笑,道:
“我照大叔的话,一字不漏的说,说得那个老贼官心惊肉跳的,乖乖取出这尊‘金菩萨’,那还敢留难我。”
水行云冷笑一声,道:
“由他们的这种情形看来,姓关的确实同这司徒壮勾结坑人了。”
金小山道:
“老金矿村那边死了许多淘金客,如果不是有个像司徒壮这种大人物在姓关的后面撑腰,关家兄弟又怎能这般的一手遮天。”
就在这时候,扁和同钱凤二人也走来,那钱凤更是欢喜的拉着金小山道:
“你从洛阳回来了,我听人家说,洛阳是大地方,那地方的城墙很高,大街上一定十分热闹吧?”
金小山笑笑道:
“洛阳是大,城墙四周五里半,洛阳当然热闹,九朝帝都,人文荟萃,想也想得到,只是我可未曾在那儿游玩,赶着办完事就回来了,连个胭脂花彩什么的,也没给你买一些带回来,你不会生我的气吧?”
钱凤一笑,道:
“墨云谷中女人用的东西不少,有许多我过去还未曾见过,足够我用的,你只要能平安回来,比送我什么都令我高兴。”
扁和点头笑道:
“你听听,凤姑娘对你有多体贴,你小子拿什么回报?”
金小山望望水大叔,突然发觉大叔目中泪水滚动,不由一怔,立刻想起大叔可能由于姬玉人的背叛他,如今是触景伤情,一时间也无法安慰一句。
半晌,金小山这才咬咬牙,道:
“有件事情,小山向大叔禀报。”
“说吧,什么事情?”
金小山道:
“半路上,我碰见姓关的……”
水行云双目炯炯,厉声道:
“你是如何碰上的,怎会又叫他逃掉?”
金小山道:
“当时并非姓关的一人——”
不等金小山再说完话,水行云更怒,道:
“你应该知道,‘阎王梭’正是对付人多的,怎可轻易放走他们?”
金小山有些嗫嚅,道:
“其中有个老太太,她说是大叔的师娘,所以……”
水行云一听,道:
“姓关的本领真大,竟把我那足不出户的老师娘也搬请出来了。”
金小山接道:
“老太太好像是那姬玉人搬请出来的,而且连不久前在此地住了几日的姬长泰也在。”
水行云冷哼一声,道:
“这姬老头最爱占便宜,如果他在,那么另外二人必是那八脚王与八脚李二人了。”
金小山摇头,道:
“另外二人并不是那两个大块头,而是两个背剑的二十出头的少年男女,他二人一直未说话。”
水行云一听,皱眉道:
“这又会是谁?难道是师夫的两个孙子?他们真的全长大了吧?”
水行云说完,回头望望扁和,深深的摇摇头,好长的一声叹息!
扁和这才抚髯道:
“水仁兄,你的这桩家务事,就快要结束了,有这位老太太出马,对你而言,只有利而无一害。”
水行云道:
“扁兄哪里知道,姬玉人她是恶人先告状,老远的把我师娘她老人家请出来,不一定她会说了我的什么坏话呢!”
扁和一笑,道:
“这你只管放一百二十个心,天下本有许多被蒙骗的事天天在发生,但那也只能被欺一时,绝不会骗得永远,如今老太太亲自出马,正好在长辈面前数她的罪状,也叫她无所遁形的露出狐狸尾巴来。”
金小山也道:
“小子知道大叔已不屑于看到她,但终免不了一见,到时候我等全是大叔的见证人,那天晚上她同姓关的对话,我也听见的,到时候大叔只要点个头,小山就会一字不露的全当众说出来。”
就在这时候,林总管匆匆走入内厅来,只见他满面喜孜孜的道:
“找到了,找到了!”
水行云忙问:
“可是找到那桃花坳的五月花庄了吧?”
总管林童搓着双手笑道:
“正是找到那桃花坳了。”
金小山精神一振,道:
“在哪儿?”
林童手向外一招,道:
“进来吧。”
早见一个短小精悍,一身打柴汉模样的青年人,一脸的倦容,但仍掩不住满心的喜悦,向水行云抱拳,道:
“属下奉命打探桃花坳,我才刚攀上一座山峰腰,突听得附近有马蹄声传来,急忙躲在树林中看,只见远处有六个人,距离太远,看不清是些什么人,但我却见这些人转过附近一个大桃花园子,转眼就不见了,于是我就急忙在峰下跑,只等我过了那片桃花园,这才在一大片巨松林中看到一片庄院,那真正是红墙绿瓦,屋型特殊,在那白雪皑皑中,更觉出气象万千,属下正欲走近,突然发觉有块山石上刻着‘桃花坳’三个篆字,这才匆匆赶回来向谷主禀报的。”
水行云点头,道:
“你办得很好,可知道在墨云谷的哪个方向?”
那年轻汉子道:
“东南方的八爪岭下,错不了的。”
水行云冷笑一声,道:
“八爪岭传说最荒凉,谁会想得到那地方竟会是‘人面狼’关浩的根据地。”
扁和笑道:
“八爪岭距过山岭村不到一百地,那地方山势险恶,听说有老虎出没,我很少去那儿采药的。”
水行云对林童道:
“总管,功劳簿上给他记上去,等这事完了,墨云谷论功行赏。”
年轻汉子忙施礼称谢,退到内厅。
金小山这才问道:
“既然有了地方,大叔有何打算?”
扁和忙摇手,道:
“水仁兄,这事可急不得的,且等细心策划以后再采取行动不迟。”
水行云咬着牙,道:
“本来我已迫不及待的要去八爪岭下,如今只得等过了年再说了。”
金小山道:
“便宜那姓关的多活几日了。”
这时候对水行云而言,正所谓“困龙也有上天时”,因为在往日,他绝未曾想到自己会敢于找那姬玉人,如今,他什么也明白了,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在姬玉人的索求中,自已像个泥巴人似的难以招架,现在,他要当面揭穿这贱人的阴谋,而且是当着长辈的面前,看她如何再有所分辩。
这正是,不吃馒头“蒸”口气,水行云真的准备豁上了。
◎◎◎
决定过完年就找上八爪岭下的桃花坳呢,墨云谷中的人慢慢又多起来,十大武士重整一堂,不时的听得他们哈哈大笑声传来……
水行云命林总管着意的要把这个年办得有声有色,务必让谷中每个人都高兴。
于是一年还差上两三天呢,墨云谷中已传出了锣鼓敲打声与鞭炮声……
这时候的八爪岭下,桃花坳的五月花庄上也正在敲打着锣鼓点子,偶尔也会放串鞭炮,只是比起墨云谷来,那似乎是小巫见大巫了。
尤其是在锣鼓声中,墨云谷的狂笑声传来。
但是五月花庄上,却传出了哭声,光景是死了人呢。
不错,这时候的五月花庄,庄主关浩回来以后,一进庄,就发觉气氛不对,等到了大厅上,只见一付棺材停在大厅中央,一惊之下,早知自己独子是被金小山所杀,大叫一声当场昏了过去。
正就是,恶人也有亲情在。
这时候苗菁菁与百毒谷主“石斑鱼”石八,二人又把欲为关宏色报仇,反被金小山追杀的事,也仔细的对一群人等说了一遍。
姬长泰早对愣在一旁的姬玉人道:
“快着人扶他回屋歇着。”
姬玉人这时对石八道:
“石谷主,麻烦你陪关庄主先入内吧,我师母还在此地呢。”
“石斑鱼”石八点点头,立刻扶着呓语骂声不绝口的关浩往内室走去。
这时老太太一顿拐杖,道:
“本事学会没几年,已是嗜杀成性,原来竟是个面带忠厚,内藏奸恶之徒!”
姬玉人早上前扶着,道:
“半路上就该合力把那可恶的小子做了的,师娘这一念之仁,只怕再找那小子,又要费上一番手脚了。”
老太太白发抖动,沉声道:
“下次遇上,绝不饶他。”
这时候大院子里僧道各八人,正在击钟鼓钵的替关宏色诵经超渡,突然间,自后屋传来一阵吵嚷声:
“你还我儿子来呀!”是个女人的尖嚎声。
又听得关浩道:
“咱们儿子绝不会白死,你看我取那狗东西的首级来祭宏色儿吧!”
姬玉人双眉紧锁,因为她十分清楚,那女子的声音正是关浩的原配,“荷花娘子”白娟娟。
“荷花娘子”白娟娟凄厉的道:
“十天前你就该回来的,为何这次久去未归?如果你按时回来小住,就不会出这些事情了,你说呀!”
“人面狼”关浩沉声道:
“宏色可是在你眼皮下被那小子杀死的,你还问我的行踪干什么,真是可恶,难道不知我现在心情吗?”
“荷花娘子”白娟娟抗声道:
“宏色大了,你以为我还能管得了他,栖凤谷你给他建了那座香墅,我就知道是个祸根。”
关浩怒道:
“你绝不该叫他带领五月花庄四武士前去拦人,你呀,真是同你那个师妹方小玉一个洞里出来的霉气精。”
关浩说的方小玉,当然是指的“桃花娘子”方小玉,而方小玉也早被金小山以“阎王梭”杀死,关浩这时提起方小玉来,“荷花娘子”白娟娟大怒,道:
“姓关的,我那可怜的小师妹瞎眼跟上欧阳亮,又与你发生冲突,闹得两下里各不住来,但她人如今已经死了,你还要说她的不是,难道你……”
不料关浩大怒,就听“拍”的一声脆响:
“你有完没有完,外面来了贵客,你却拦住我在此罗嗦个没完。”
早听得石八道:
“吵两句可以,怎能动手打老婆,快回内屋歇着,晚上大家再商量如何找那小子去。”
“荷花娘子”白娟娟没有哭,她挨了一巴掌后,怒火中烧的往前厅冲来,她的目的显然是要再抚尸痛哭,但她自那屏风边转出来,一眼看到姬玉人后,这才“哇”的一声,投到姬玉人怀中痛哭起来。
姬玉人一手扶着白娟娟,边望向面无表情的师娘,道:
“天下最可怜莫过我们女人,不过大妹子呀,天下最坚强的也是我们女人,你且收起悲伤,由我们大伙一起商议个良策,务必一举灭了墨云谷。”
满面泪水的“荷花娘子”白娟娟一惊而抬起头来,问道:
“难道你们不是从墨云谷来?”
姬玉人摇头,道:
“我们全是由武关枫叶岭的姬家寨我娘家来的。”
“荷花娘子”白娟娟惊异的道:
“那墨云谷那面……”
姬玉人低声道:
“水老头死而未死的又回来了,他没有敢同我照面,但他却豢养了个杀手姓金的,也就是害死宏色的那个人,那晚我同关浩二人不防,反被他赶出墨云谷,若非我见机的快,只怕早已魂断墨云谷了。”
“荷花娘子”白娟娟一惊,自语道:
“怪不得我派去墨云谷的人,一去不回头,光景是中了他们的埋伏了。”
姬玉人轻声道:
“就这么轻易的离开墨云谷,我姬玉人实在不甘心,快过去见见我师母,这次我也是听从我二叔之言,才一起把她老人家请出来的。”
“荷花娘子’白娟娟忙收住泪水,以袖拭着泪,边走向一边坐着的老太婆,施礼道:
“白娟娟给老奶奶叩头了。”
老太太忙对一旁站的背剑年轻女子,道:
“快扶她起来,就这么个儿子被杀了,倒也怪可怜。”
白娟娟当即又泣道:
“老太太,你要替晚辈作主呀!”
老太太咬着唇,嘴巴更见瘪了,一顿之后,道:
“老婆子既然来了,自然要把事情弄弄清楚,你只管放心,且把这小子后事一办完,咱们就找上墨云谷。”
当天晚上,五月花庄通宵灯火通明,原因是第二天是个入殓移柩安葬的日子,过了明日,那得要等到来年二月二日龙抬头以后了。
这些全是诵经的老和尚捏指头算的日子。
关浩不在乎八个和尚八个道士在五月花庄上吃住一个多月,但过年在大厅上放个灵柩,不但心中不舒坦,连着也妨碍了报仇之事,思之再三,遂决定死人入土为安,活人准备作战。
于是关浩就这么半草不草的明日下葬了。
当然,这一夜八个和尚八个道士更是口吐真言,锣鼓点子敲得可起劲呢!
第二天送葬的人有六七十,但关宏色是小辈,父母只能看合柩入殓,可不能送上坟头去,而且关浩还在关宏色的灵柩抬出大厅的时候,双手持了一根扁担,“澎澎澎”的一连在灵柩上狠敲三下,光景是白发人送黑发人,一棍子打这个不孝的人了。
终于,五月花庄又恢复了往日的光景。
眼看着就要过年了,但五月花庄上的人心中全明白,今年这个年谁也别想过得惬意,无他,因为庄主在关宏色的丧事一办完,立刻把管事的召去,吩咐随时准备到墨云谷一拼了。
就在五月花庄的那座“龙虎大厅”上,关浩可并未提起一个有关过年的字,有的只是筹划着如何为儿子报仇,姬玉人更是一直的磨着老太太,先杀了姓金的,对水行云她会全听老太太的话。
作战计划就在老太太的点头下拟定了,日子选的可真是时候——大年三十找上门。
依照习俗,年三十这天是个清债日,所谓欠债的还钱,要债的上门。
一大早,五月花庄的人可真够忙的,因为今天已是二十九,随时庄主下达命令,该上路的人就得抄家伙出发。
老太太年纪大睡不到天亮就起来了,她见五月花庄上的人全在准备拚杀,不由皱皱眉头,心中暗想,这要是两下里一开打,不一定有多少人过不了这个年。
不料就在早饭的时候,突然有庄丁进来禀报。
关浩正在分派人手呢,当即问道:
“什么事?”
那庄丁道:
“墨云谷有人送红帖子来。”
关浩大怒,破口就骂,道:
“好个姓水的,他这是在讥笑关二太爷,我这里办丧事,他那里办得什么喜事,娘的,杀了送信的,大伙准备出发了。”
一旁的姬玉人忙道:
“等等,且带来人一问,也可以知道墨云谷这些日子有些什么准备,问完了再杀不迟!”
关浩点头道:
“一气之下,我倒忘了先问问口供。”
边对那庄丁道:“带他进来。”
来人是个精壮细高汉子,也是新近才重回墨云谷的,这时他大方的走入五月花庄大厅门口。
举头看,门楣上挂了一块好大的匾额,写着四个大金字:
“龙虎大厅。”
大厅内,关浩冷凛的坐在太师椅上,四下里坐了不少怪模怪样的人物,其中有两个人,两个真正老掉牙的老人,一个他认识,前不久还在墨云谷住过的姬长泰,另一人看来更老,八成就是谷主的师娘。
这年轻人一看,忙自怀中托出个大红帖子,只见他高举过顶,小心谨慎的直往老太太面前过去。
不料走至一半,关浩突然大喝一声,道:
“滚过来!”
年轻人停步偏头,不卑不亢的道:
“小子是奉谷主之命,专为恭请这位老奶奶的,这大红帖子是送给老奶奶的。”
不等关浩再喝叱,年轻人紧走几步的到了老太太的面前,他单膝一跪,双手把张大红帖子递过去,道:
“我们谷主在得知老太太离了莲台,来到荒山中,特命小子前来敦请你老去墨云谷小住,谷主说快过年了,不能惹得你老人家连个年也过不舒坦,有什么新仇旧恨,也得等你老太太过了年再说,如今墨云谷张灯结彩,一谷腾欢,就等老太太去了。”
老太太伸手接过大红帖子,点头道:
“好,行云还算孝顺,不过事情还未弄清楚之前,我老婆子暂时还不能去。”
年轻人忙问,道:
“老太太,你老不知道哇,我们谷主一听到你老人家来了,先是热泪盈眶,再又翘首盼望,只说自已不孝呢!”
一旁毗目欲裂的关浩厉喝一声,骂道:
“滚,老太太已经说得十分清楚,你还在此罗嗦什么,再不识相,小心你的脑袋。”
年轻人一听,早对老太太施礼,道:
“小子这是奉命前来的,老太太,你不会看着他们杀我吧?”
老太太摆手,道:
“你回去吧,就这一半天,我会上墨云谷的。”
年轻人一喜,这才又施一礼,愉快的走出大厅。
原来墨云谷中,水行云在得知师母被姬玉人关浩二人请去五月花庄以后,就与扁和等人商议,扁和才替他出了这主意,命一人前来敦请老太太,明敞着是请老太太,实则要探一探五月花庄的情形。
当然,这年轻人也得有人保护,否则姓关的半途施坏,年轻人就算死定了。
那五月花庄可真够大,庄前一条小山溪,叮铃铃的长年水声悦耳,如今虽是严冬,潺潺的水声依然不停,百灵鸟换成一群老乌鸦,但都依然在白皑皑的雪地上点缀得白是白黑是黑的十分好看。
绕着大山坡,一溜的全是桃花树与老桑树,附近又是整排的巨竹林,虽说这座种满桃花树的五月花庄的房舍建得高大,但在附近高山的衬托下,更见其巍巍壮观。
沿着山坡往下走,年轻人骑的马不缓不疾,他边走边看,而且是仔细的看,只是除了遇见的人对他怒视以外,看不出什么异状。
不过他可并未忘记大厅上老太大对他说的话:
“就这一半天的,我会去墨云谷。”
够了,只老太太有意无意的一句话,就是一件情报,因为老太太绝不会一人前往墨云谷。
过了小木桥,年轻人立刻拍马疾驰,转眼之间他已直往八爪岭西北驰去,那儿可是往墨云谷去的路。
也就在这时候,五月花庄内快马奔出两个人来,这二人都是彪形大汉,二人背上背着牛皮刀鞘大砍刀,一身短扎,狂叫怒喝着衔尾直追前面那年轻人。
两骑奔得快,但前面的年轻人也不慢,半个时辰,双方已驰出四十余里。
突然间,前面的年轻人勒马停下来,他冷冷一笑,遥望着向他驰来的双骑,高声道:
“谷主说的不错,姓关的真派人追来了。”
突听得山崖上郎老大大笑道:
“你小子存住气,可别尿湿裤子,这里还有我郎老大与石北斗二人在呢。”
不错,隐身在悬崖上的两个大汉正是水行云派来护送这年轻人的郎老大与石北斗二人。
这时年轻人早一声呵呵笑,道:
“郎爷石爷只管放心,姓关的派出什么样的角色,绝吓不倒我,等一会且看二位爷的了。”
不旋踵间,追骑已至,早听得马上大汉笑骂道:
“小子可是遇上鬼拦墙了吧,怎的不逃了?”
年轻人一笑,道:
“逃?我为什么要逃?”
就在他的话声中,另一大汉已拔刀在手,咬咬嘴唇,道:
“阎王要你三更死,当真活不到四更天。”
年轻人双目一睁,道:
“你们要杀我?”
另一大汉也拨出刀来,道:
“你说呢?”
年轻人忙摇手,道:
“须知两国交战,不斩来使,何况我只是个送信人呢。”
冷冷一笑,大汉翻身下得马来,道:
“本来不杀你,但你已听到十分重要的一句话,所以你不得不死,换句话说,杀你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的事。”
这时另一大汉直欺到年轻人身后,道:
“你小子认命吧。”
这人好快的身法,话声中,骤然跃闪而上,浑厚的大砍刀,喷洒出光环一匝,刀前身后的已往年轻人身上扑去。
年轻人一勒怒马,那马前蹄上扬,交互踢出两只铁蹄,几乎把年轻人闪下马来。
就在这时候,天空中像两只大鹏落地般的冲下两个大汉来,半空中,狂喝一声:
“杀!”
不错,冲下来的正是郎老大与石北斗二人。
二人冲下来的时候,正是一个人对付一人。
郎老大双手握着板斧,满嘴的红胡子抖动不已的直向追杀年轻人的大汉头上劈去。
那大汉一惊,忙举刀上劈,上身一偏,人已退在山道旁,大砍刀已横在身前。
另一面,石北斗的鬼头刀正狠狠的砍在另一大汉的大砍刀上。
只是他是自上而下,全身力道贯注在鬼头刀上,所以一刀砍去,重逾千钧,直把那大汉砍得右臂酸麻,大砍刀几乎脱手。
见郎老大二人从天而降,那年轻人早哈哈一笑,道:
“郎爷、石爷,这里已没有小子的事了,我预祝二位旗开得胜,完了也好赶着回墨云谷,一场大战就要开打了呢,小子先走一步了。”
年轻人拍马疾驰而去,对面的一个大汉举刀一指郎老大二人道:
“好哇,原来你们墨云谷真的是有阴谋呀,还把十大武士的郎老大与石北斗派出来了。”
石北斗肩上扛着鬼头刀,轻松一笑,道:
“十年河东转河西,倒霉的事不着兴尽落在墨云谷头上来,如今墨云谷风水好转,我老石的鬼头刀正要用二人身上的血来祭祭了。”
“呸!”大汉怒指石北斗,道:
“鹿死谁手尚未定呢,别把大话吹得过早了。”
郎老大沉声对石北斗道:
“同这两个末流角色有他娘的什么好罗嗦的,杀了走人吧!”
石北斗咧着大毛嘴一笑,道:
“你挑一个,剩下的由我收拾。”
五月花庄两个大汉一听大怒,双双举刀奋力杀来。
柳残阳 >> 《阎王梭》
二十九、龙争虎斗一番搏杀
这时山崖下,四个人捉对厮杀起来。
郎老大的两把短斧,在他有力的挥舞下一虚一实,虚虚实实中毫不退让一步的迎着那较高大汉狂劈猛砍,却不料那大汉也非弱者,他双手紧握大砍刀,拨挡阻拦中,仍能抽刀反杀,同时双脚交互轮番暴踢,一时间是个对等的局面。
另一面,石北斗的鬼头刀暴斩飞劈,冷焰似来自西天电光石火,那泛着淡青的刃芒,发出“嗖嗖”之声,宛如割破天幕而洒落一片碎芒,对抗他的是个粗壮汉子,这人在石北斗自天而降的时候,吃石北斗奋力一刀砸下来,右臂还在发麻,如今又经石北斗的一阵狂劈,被逼的只能把背贴在山崖壁边,双手抱刀,只守不攻的份了。
石北斗踩地有声,在一连十七刀后,仍未放倒这人,心中一阵忿怒,双臂加力,鬼头刀更见凌厉,如果山崖边不是站着那壮汉,不一定还有人以为石北斗在刀劈大山呢。
又是一连十三刀,石北斗本想卖个破绽,但他突然脚踩到个石头,心中已有了定夺。
只见他“哦”的一声,双手握刀横斩以带动对方视线,然后右足尖挑着那块人头大小的山石,踹向壮汉。
大砍刀拦着鬼头刀施力推向身侧,而壮汉突见大石砸来,一时间躲之不及,就听他闷吭一声,大石已重重的砸在他右胁下,身形一弯,大砍刀已落在地上。
石北斗一声冷笑,鬼头刀炫光一闪,锐芒卒现,一道血光自壮汉肩头喷洒出来。
这大汉也够刚烈的,只见他伸出双手,口中嗥吼不断,不顾一身是血的,迈着沉重脚步不即倒下,反而往石北斗身上抱去。
大喝一声,石北斗鬼头刀自左下方向上狂撩,壮汉双手抱空,而石北斗的鬼头刀已自他下腹切过,就在肚肠奔流中,壮汉重重的压在自己的肚肠上,但石北斗却听得壮汉的最后一个发自口中的字:
“你——”
石北斗杀了壮汉,回头见郎老大正与那大汉刀抗肩挡,互不相让,杀得难分难解。
那郎老大的胡子是红的,这时他连眼珠子也是红的,宛如一对兔目,光景是杀红了眼。
石北斗握着鬼头刀逼去,边对郎老大道:
“郎老大,我来帮你一把。”
郎老大的双斧更见犀利,早见他又是一阵十八斧,边嘿嘿冷笑着道:
“你别上,只守着阵脚替我掠阵,别叫这头大狗熊溜掉就行。”
那大汉又是一阵劈砍后,突然跃身退后一丈,石北斗还以为他要逃呢,忙挥刀拦住他的去路。
大汉横刀身前,厉声吼道:
“等等!”
郎老大怒道:
“去你娘的阴曹地府等去。”
双斧一挥,又要杀上。
大汉忙又高声道:
“红胡子,你为何不听老子把话说完?”
石北斗道:
“郎老大,且听他说些什么。”
郎老大双肩一横,怒叱道:
“我看你是找机会歇吧,郎老大自信再有二十招,必定能劈下你的脑袋瓜子来。”
“你们墨云谷十武士可曾听过泰岭四煞吗?”
郎老大突然一声狂笑,道:
“娘的,你是想拿泰岭四煞来唬人呀!”
石北斗冷笑,道:
“泰岭四煞已全死在‘阎王梭’下,你还提那些丢人现眼的事何来,敢情以为我们还不知道?”
大汉怒哼一声,道:
“泰岭四煞是死了,而且是死在姓金的小子手中,姓金的也杀死了少庄主,但泰岭四煞中正有老子的亲叔公在,今日追杀那年轻汉,原没有派老子,是老子自告奋勇前来,目的只是替我叔公暂报被杀之仇,早晚我还是要找那姓金的小子——”
嘿然冷笑,郎老大道:
“只可惜你已等不到那一天了。”
大汉怒吼道:
“不错,也许你二人合力能掠倒我姚刚,但我姓姚的绝对信得过我自己的手中家伙,当我倒下去的时候,你二人之中必然会有一个陪姚爷走向那丰都,奶奶的,你们不叫姚爷过这个年,你们也别想过的舒坦。”
原来泰岭四煞中的灰发老者中叫姚上君,泰岭四煞齐正刚、于老大、左大户与姚上君四人,一向就是在八百里泰川走道,黑道上是响当当的人物,四人投靠在桃花坳的五月花庄,也是姚刚的拉线。
那日这泰岭四煞就是在关宏色逃回五月花庄后,才被关宏色带到栖凤谷的“香墅”,就等金小山自投罗网了,但天不从人愿,五个人全死在金小山的“阎王梭”上。
现在,郎老大与石北斗在听了姚刚之言以后,二人对望一眼,石北斗咧着大毛嘴,道:
“我操,说得满像那么回事嘛!”
郎老大呵呵一挼嘴上红胡子,道:
“老子本来还打算放你一条生路,娘的,你这么一唬我郎老大还真的不信邪,管他掉肉也好,断头也罢,你我且再折腾下去吧,看一看你的刀利,还是郎老大的斧快!”
石北斗道:
“郎老大,秤上不‘称’能,小心ρi股痛,你我还是合力把这小子解决了,赶着回墨云谷吧!”
郎老大叫道:
“那就快上。”
姚剧一见,大是后悔,原本一对一的,只是几句话提醒对方,惹来了二对一,但见二人前后向自已包抄杀来,不由得一咬牙,直往郎老大冲去,那姿势犹似下山猛虎,大砍刀高举过顶,对准郎老大就砍。
就在郎老大刚起步旁闪,也在石北斗自后杀到之时,绝想不到姚刚突然来个撒鸭子。
只见他斜着腾身一跃两丈,再起跳,人已落在马背上,他连回头看的时间也没有,两腿一夹马腹,疾往八爪岭方向冲去。
郎老大与石北斗二人一怔之间,姚刚已驰出五六丈外,郎老大吼叫着骂道:
“王八蛋,你真不是玩意儿。”
马上的姚刚也高声叫道:
“郎老大,咱们这笔帐且记着,不一定哪天再照了面,再算他娘个一清两不欠。”
郎老大欲上马追,但被石北斗拦住。
“别追了,那小子一开腔,我就知道他在打歪主意,本来嘛,打不过就逃这是光棍干的事,没听人常说,光棍不吃眼前亏呀,所以说他有必要逃,我们追也不见得追上,别忘了,那儿是去五月花庄的。”
郎老大铜铃眼一瞪,道:
“姓姚的再叫老子兜上,看我还饶得了他。”
二人望望地上躺的壮汉,壮汉的马还在他一旁低头嗅个不停呢,石北斗二人上了马,对郎老大道:
“这小子的马不赖,拉回墨云谷吧!”
郎老大点点头,弯腰拉住马缰绳,于是二人三骑直往墨云谷驰去。
◎◎◎
墨云谷中原本是准备过完年后找上桃花坳,水行云也准备好了,一切的恩怨一次了,往后过日子也舒坦,不料派去明是请师娘,晴中窥探军情的人回来报告,知道那姓关的为了儿子关宏色的死,已迫不及待的就要找上墨云谷来了。
于是,水行云立刻召集墨云谷的人,大家在前面大厅上筹思良谋,准备给关浩一个迎头痛击。
原本是客乡地位的扁和,这时却对水行云道:
“水兄应该知道,一旦姓关的找上墨云谷,必然会举一庄之武力而来,加以姓关的同那姬玉人等,又全在墨云谷住过一段长时间,所以墨云谷已无险可守,那么,这个仗阵就明朗了。”
水行云道:
“扁仁兄的意思是,我们也出谷迎上去厮杀?”
扁和道:
“虽不在墨云谷中厮杀,但也不能轻易放弃以逸待劳的便宜,须找一处绝佳之地,双方人马对峙,不论攻守,必须十分有利我方,这个地方,墨云谷附近可有?”
水行云望望林总管,道:
“林总管,你说附近有哪些地方可资利用的?”
林童想了一阵,道:
“以属下看,附近也只有墨竹林前面最好,从墨竹林往八角亭,这段距离也只有两三里,而八角亭下又是一大片斜坡地,我们把人马藏在墨竹林中,一旦交上手,我们可攻可守,不怕姓关的耍奸施诈。”
水行云点点头,道:
“不错,那确是个搏杀的好地方,你就早作安排去。”
时间短促,林总管立刻召集手下的人,前往八角亭那边布置去了。
这时水行云也听了刚刚回来的郎老大口述,更肯定那姓关的必会在年三十找上门来。
于是,他更吩咐墨云谷中十大武士要好生养息,连金小山也被逼在床上睡大觉,只等养足精神,且听快马一报,墨云谷的人就赶奔墨云谷入口处的八角亭了。
◎◎◎
八角亭前当战场,这地方林总管选得很好。
如今虽未见双方人马对垒,但已充满了一股无形的煞气,云层很低,但未下雪,气氛上已弥漫着血腥味,这天八角亭附近林梢上落的“老鸹”更多了,看上去不下百只,聒聒叫着不即离去,也许这群乌鸦已闻到血腥味了吧!
八角亭中,那块上面刻着警告的牌子已被移去,如今八角亭早被整修如新,亭内摆设了数张大椅子,那是水行云特别交待的。
过午不久,林童才把墨云谷中四十多人安排埋伏到墨竹林中不久,二十里外的大葱岭上已见烽火冲天而起,林总管听人来报,遥望向大葱岭上,不由得冷冷一笑,道:
“好嘛,果然年三十杀来了。”
边又对那人道:
“我去谷中禀报谷主,你等只管在林中歇着。”
林童匆匆赶回墨云谷大厅上,正遇到水行云刚睡过午觉起来,林童快步上前,道:
“那活儿来了,请谷主定夺。”
水行云精神一振,道:
“叫他们起来,抄家伙去八角亭。”
说完正要举杖走出来呢,不料早听得身后扁和道:
“不等等我了吗?”
猛回身,水行云摇头,道:
“这是去对杀对砍,扁兄怎能在那种场合出现,还是在谷中等我的好消息吧。”
扁和摇头,道:
“我去对你只有百利,要知道那姬玉人如果敢再来墨云谷,她必有恃无恐,你说呢?”
水行云咬着牙,道:
“今日看我去数说她的罪状吧,水行云叫她有恃也有恐。”
扁和一笑,道:
“且到了八角亭你就知道了。”
水行云一想,遂点点头,道:
“好吧,你我这就走。”
二人并肩刚走出大厅,早见前面十大武士各都拎着家伙,就等谷主到来上路了。
另一边,金小山同钱凤二人低声不知说些什么,金小山见水大叔走来,忙对钱凤道:
“你放心,等我收拾那姓关的一伙吧!”
就在水行云的率领下,金小山、林总管、以及墨云谷中的十大武士,一个个慷慨激昂,威风凛凛,金刚怒目而又走地有声的往墨云谷口走去。
现在,时辰应是巳时过半,天空更见云压顶,山坡上的白雪化了一大半,西北风有些刮面的令人有冷嗖嗖之感,而令人们连心都快冻住了。
八角亭内,水行云与扁和二人对坐着,一旁站的墨云谷十大武士外,还有个不时搓搓双手的金小山。
金小山不时的走到八角亭边向远处望,看上去那不是紧张,而是真正的迫不及待的光景。
终于,打从老远处,已有了马蹄声——
蹄声听来是缓缓的,蹄声中还带着脚步声。
于是八角亭内的人全都转脸望过去。
犹似蚂蚁搬家,好大一群人,望过去足有六七十人,全跟在十几匹骑马的后面快步走。
蹄声越来越近,渐渐的水行云已看出前面骑马的两个老人,一个是姬长泰,另一个可不正是数年不见的老师母她老人家。
水行云缓缓的走出八角亭子,他往骑马的迎去,早被扁和叫住,道:
“水仁兄,你何不暂把礼数放一边,先自己沉住气!”
水行云一怔止步在八角亭的石阶上,金小山就繁紧的跟在他身后面。
终于,双方在五丈距离处站住了。
水行云立刻快步下了台阶,边鸣咽着走向下得马来的老太太前面,他双膝一跪,道:
“师娘,行云无能,害你老人家不得安宁。”
老太婆尚在一怔间,那后面的姬玉人早尖叫道:
“你本来就无能,有能耐你会抛妻弃子一走了之?”
老太婆未理会姬玉人的质问,沉声向水行云道:
“总算你还认我这个师娘。”
水行云以头杵地,泣道:
“行云该死!”
姬玉人厉叫道:
“你本来早该死的,但你终于还是厚颜回来了。”
这时姬长泰以长辈身份,道:
“行云他应该还你一个公道,你就别尽说气话了。”
水行云根本不去理会那姬玉人的抢白与讽刺,他甚至连去着姬玉人一眼也没有,忙着起身去扶他师娘。
一脸错综复杂的皱纹更见深壑出现,白发稀疏而又满口无一颗牙齿的老太太,顿着拐杖一拦,道:
“行云呀,你原来真的不行了,怎的变得像个痨病鬼般的皮包骨呀!”
水行云一声长叹,道:
“今生还能再见到师娘,行云我连想也未想过呀!”
老太太也是一声长叹,道:
“六十出头的人了,行事像个小孩子——”
水行云忙对老太太道:
“八角亭内我替老师母备有歇腿的椅子,有什么话且先到亭子里坐下来说话如何?”
老太太一听,手指着八角亭,道:
“叫你的人退去一边,我只要你同玉人二人陪我进去,老婆子倒要你二人亲口对我说出你们心里话来。”
水行云一听,只得点头道:
“行云照办。”
边回身对金小山招手。
站在亭内的金小山,见大叔向自己招手,忙快步走到台阶前。
金小山才站定,早听得对方人马之中有喝骂他之声传来,狮目一亮,不由得想笑而未笑出来,心想:
这下子可好,全来了,那站在对面人堆中的,除了几位主角如关浩与姬玉人之外,另外又多了个女人,这女人的一旁站的是苗菁菁与百毒谷主鹫目的“石斑鱼”石八,石八右手已伤的包扎了好大个伤包,左手却握着东西,当然八成是什么毒物之类的东西。
另一面,有两个大个子,光景可不正是八脚王与八脚李二人也赶来了。
跟在老太婆身后的年轻男女二人,这时就在老太婆身后斯文的侍候着老太太。
金小山来到大叔面前,施礼道:
“大叔,你吩咐。”
水行云道:
“亭子内的人退出五丈外,你传话以后就来这儿守着,任何人不得登上台阶一步,除了那个女人——”
水行云说着,突然双目灼灼逼视向姬玉人。
这是他几年后的第一次看到姬玉人。
这个女人小时候他水行云在肩头背过,怀中抱过。
这个女人更曾跟他习过武功学过艺。
这个女人更曾以再嫁身份变成他水行云的老婆。
如今,这个女人却成了在他眼中犹毒过蛇蝎的毒女人,为什么?如果他当年没有接纳她,那么就不会有今天这个局面了。
难道变成了夫妻以后,也是变成死仇的第一步?啊!这世上太多夫妻反目成仇的人,这世上不少夫妻全都是抱定一个观念,一个爱之欲其生到永远,恶之欲其立死的观念,这也正是佛家说的,夫妻本来就是前世的冤孽,是什么样的夫妻,全看造化了。
不是吗?造化不弄人,哪里会有个姓关的出现?姬玉人是嫁给“赛周郎”陶正明以前就认得这关浩,自己却蒙在鼓里还以为老来享艳福呢!
水行云拄杖前面走,中间跟着老太太,那两个年轻男女也没有动的站在原地。
这时候姬玉人也下得马来,只见她一瘸一瘸的登上青石台阶往八角亭内走。
她走到了金小山身旁停下来,咬牙怒视着金小山,道:
“该死的东西!”
金小山狮目一眯,大嘴角上撩,一声冷笑,道:
“你没弄错吧?该死的人,呶,在那儿呢!”
金小山指的是关浩,而关浩正在怒视着他,若不是老太太要求什么,只怕姓关的早向着金小山厮杀了,要不怎的他又把那只金丝手套戴上了左手。
金小山望着姬玉人含怒而去,不由一声冷笑,双手又Сhā两胁,宛如泰山石敢当般的在台阶上一站,冷眼望着三丈外的五月花庄一众人等。
人已走近八角亭了,老太太突然站住不走,她回头对远处的姬长泰叫道:
“长泰哟,你也来,你应该是女方的代表地位。”
姬长泰一听,立刻也下得马来往八角亭的青石台阶上登去,但却被金小山拦驾。
姬长泰大怒,道:
“小子,你没听到老太太在召唤我姬长泰?”
金小山道:
“在小子眼睛里,对于你老这种吃曹操饭却替刘备办事的老人家,去不去都是一样,人多嘴杂,还是由他们三人在亭中理论吧!”
姬长泰更怒,但却是无可奈何,这时就听得老太太道:
“行云,你训练的那个小子很固执,且叫你姬二叔也来一谈吧。”
水行云道:
“应该的。”
遂高声对下面石阶上的金小山道:
“请姬老爷子上来吧。”
金小山错身一让,伸手弯腰,道:
“姬老爷子,你请吧,指望着你入得亭内说的尽是良心话就好了。”
姬长泰冷哼一声,道:
“什么东西!”当即气唬唬的登阶而上。
金小山狮目不眨的瞪着三丈外的一众五月花庄的人,他不认识“荷花娘子”白娟娟,但他可以从她的眼神中发现有一股令人不寒而粟的怒火在燃烧,光景是迫不及待的要噬他金小山一般。
另外,那百毒谷的石八,也在挫牙咯咯响,犹似一头饿狼一般。
不过金小山可未曾有一些怯意,相反的,他也在暗中运功,只等大叔一声号令,他会毫不犹豫的冲杀过去,因为他已觉出,今日才是给大叔洗雪前耻报大仇之时,自已受水大叔栽培,不但使自己报得烧家大仇,也在这中原道儿上扬眉吐气的立了业,如今报恩就在今朝了。
这时候的八角亭内,一张大石桌面旁,两个老的对坐,一对冤家面对面。
一开始谁也未开口,倒是老太太,先是一声叹,道:
“当年你们的师父‘索命天尊’花正芳的一番苦心,看来真的是白费了。”
姬长泰也是一声叹,道:
“造化作弄人,这还能怨得了谁?”
这句话显然是替姬玉人帮腔,水行云岂有听不出来的道理。
不料姬长泰的这句话,反把姬玉人的眼泪勾引出来,当然这就是姬长泰的目的。
而女人的眼泪,在某种场合是有其一定的作用,只要善于运用得当,那真的能水到渠成的克服逆境。
如今在姬长泰的提醒下,姬玉人十分贴切的展露出她泪水的才华。
泪水像山泉,自她的面上落下来,没声音却又似有声音,而声音在人的心中回荡,混淆着老太太的心。
老太太对姬玉人道:
“你的委屈我全知道了,我来就是给你作主的,你就别再哭了。”
双手捂面,姬玉人几乎就要哭出声来的道:
“那晚他一回来,也不出面听我解说,就派出那个小子见面就杀人,夫妻见面总该是一场喜,哪有派个杀手来杀自已妻子的。”
姬玉人一顿,又道:
“自从我听了师父之言嫁到墨云谷中,除了有时回娘家以外,足不出谷,哪想到他每日只顾得练功,把我一人冷落在后厅,夜里他又是一副窝囊的样子,师娘呀!是他无能呀,能怪我吗?”
老太太偏头眯起老花眼,对水行云看了又看,道:
“你怎么说?”
水行云早气得面色铁青,闻言怒道:
“师母,你就别听她信口雌黄的胡说八道。”
一掌拍在石桌上,姬玉人尖声道:
“难道是假的?如果要证明的话,那也太简单了,只需找个女人陪你一晚上就知道了。”
水行云怒道:
“你要证明什么?”
姬玉人毫不示弱的道:
“证明你还是不是个大男人。”
冷冷一笑,水行云道:
“告诉师母,你同那姓关的相好有多久了?”
姬玉人怒道:
“如今在谈你我之间的事,何必扯上不相干的第三人?”
水行云道:
“何谓不相干,如果不是冒出那个‘人面狼’,哪会有今日这种师兄妹反目成仇的?”
姬玉人抗声道:
“认识他是在我二人结台之前,至于相好,也是在他坐上墨云谷主宝座,说穿了你还得谢谢他呢。”
水行云道:
“你真是黑白不分,竟还要我谢他呀!”
姬玉人道:
“你可曾想到了吗,那晚你为何不告而别?这般大的一个墨云谷,由谁来支撑?我一个女人,欠缺这种驾驭一群凶汉的才华,初时由他替你行事,但你却躲藏起来避不见面,三五月尚可,时间一久,你想到我没有?我是个年逾四十多的女人呀!”
这时花老太太指着水行云道:
“要是这样,那错就在你了。”
姬玉人立刻又哭起来……
这次的哭带着声音,其目的有二:
一是以哭声来制造气氛,而这种气氛又可扰乱情绪,使水行云无法再说出胸中淤积已久的愤懑。
二是一种表述自己绝大委屈的撒娇,以博取面前两位老人的同情。
果然,姬长泰开口了。
“老姐姐,姬玉人是我武关枫叶岭姬家寨嫁出来的女子,自小就在你们花老爷子手下调教,一次婚姻失败,已是够她伤心欲绝了,合着连嫁给自己师兄也吃派头,当真以为我姬家的人好欺不成!”
冷冷一笑,水行云道:
“二位老人家,我水行云也已年过六十五,算得上是老朽,可是我还未老糊涂,说句二位难以相信的话,姬玉人在嫁给‘赛周郎’陶正明的时候,早已同这‘人面狼’关浩捻在一起了,碍于她爹的反对,与师父的不同意,她才勉强下嫁陶正明的,如今我不敢说那陶正明是被他二人害死,但他二人暗通款曲,绝对是事实。”
花老太太怒视着姬玉人道:
“这话是真?”
姬玉人吼叫道:
“老师母,你怎么听他胡说八道?”
姬长泰也怒道:
“水行云,事关女人名节,你可得拿出证据来,否则老朽第一个就不与你干休!”
冷哼一声,水行云道:
“先是,我人尚在墨云谷,至少我还是她丈夫,而她——”
水行云戟指姬玉人又道:
“她竟这般明目张胆的坐在姓关的怀里。”
姬玉人抗声道:
“谁叫你失去那男子汉的本能?”
无疑她承认有这回事。
水行云又道:
“于是,我一气之下走了,但是,你们真也狠心,竟把水二打成了废人,你们说我能不找回墨云谷吗?”
他一顿又道:
“那晚我同小山二人,暗中到了墨云谷大厅外,就听你同那姓关的二人闲话当年,且把你二人设下的阴毒诡计也说出来,你以为我不敢出来同你相见呢,真是可笑又实可怜!”
姬长泰道:
“他们说些什么?”
水行云到了这时,也不再隐瞒的道:
“他们说——说——”
花老太太一顿拐杖,道:
“到底他二人说了些什么?”
水行云长身而起,对远处站着的金小山道:
“小山,你过来!”
金小山立刻跃身到了八角亭外面,道:
“大叔你在叫我?”
水行云道:
“你把那晚我二人初回墨云谷后她同那姓关的二人说的话,一字不许漏,一字不能加的对座上二老重述一遍。”
金小山搔搔嘴上短胡茬子,稍加思付,即道:
“关郎呀,明里暗里你我绸缪快三十年,当年嫁陶正明那个短命鬼,也是我师父的意思,黑市丈夫你当了十年,原指望姓陶的一死,我二人就可以明正言顺的白头到老,偏是你暗中觊觎墨云谷基业,硬把我推给长我二十多岁的水老头,眼前算是得手了,只怕一旦姓水的出现,我们怎么办呀?”
金小山两个鼻孔中又放入扁老给他的去毒丸,说起话来似装腔的又道:
“男的是关浩,他当时安慰的叫那女的只管拿话讽刺姓水的,大叔啊,小子没说错吧!”
姬玉人尖声叫道:
“好啊,你二人这番回来,竟然早有预谋,连一番假说词也编排好了。”
花老太太不知如何处理。
早听得姬长泰怒道:
“这种片面之词,不足以采信。”
水行云怒道:
“要如何才能使你相信?”
姬长泰道:
“必须有力的证据。”
冷冷一笑,水行云自怀中取出一个细瓷瓶来交在花老太太的手上,道:
“姬玉人嫁我的第二年,为了保养我的身子,她送了我这些药,每日按时吃,这是她为我好。”
花老太太面向泪眼婆娑的姬玉人,道:
“那时候你对他不是很好吗?”
姬玉人道:
“由此可知我对他的心,也更可见他们刚才全是谎言。”
水行云道:
“但这瓶中的药,又是什么?”
姬玉人接过瓶子看,边道:
“无非是保养你的身子呀!”
“呸!”水行云大怒,道:
“可恶呀,到这时候你还不吐实情,这瓶中明明装的是倒阳药,男人吃了渐渐丧失性能,且会产生害怕的心理,还敢大言不惭的说什么替我补身子。”
姬玉人脸也泛青了,但她仍抗声道:
“是谁说这药是倒阳药?”
“是我。”
八角亭中诸人寻声望去,只见扁和轻松的向亭中走来,边笑道:
“在下可以进去吗?”
花老太太向水行云道:
“这人又是谁?”
不等水行云开口,扁和道:
“一个遁世郎中。”
花老太太见扁和走入八角亭中,面无表情的道:
“眼前为了墨云谷的家务事,你是外人,却挺身而出,想必一定窥知些什么。”
扁和一抱拳,笑笑,道:
“老太太明鉴,这瓷瓶中的药,确是倒阳之物,扁和可以顶上人头保证,不信的话,何妨再找其他大夫验看一下,一切自会明白。”
老太太猛然双目怒视姬玉人,道:
“这么说来,你确实是在嫁给陶正明以前就认识那姓关的了?”
姬玉人面色开始僵硬的望向八角亭外的关浩。
老太太突然怒道:
“如今人证物证全在,你还有何话说?”
她一顿手中拐杖,又道:
“原本那日是要直接到墨云谷的,我老婆子并未老糊涂,行云是个什么人物,难道我不清楚?跟你们去五月花庄,就是要看你们如何对付墨云谷,夫妻不和倒向外人而谋丈夫,伦常大忌,何况你自小还受行云照顾,你怎可以如此对他?太不应该了。”
姬长泰也怒道:
“原来过去你对我说的全是谎言了?姬家无德,怎会出你这种子孙来!”
姬玉人僵硬的面上突然一寒,她一怒而起,厉声戟指水行云,道:
“他是我师兄,他自小照顾我,这一切我没有忘记,所以我又嫁给了他——”
冷冷一笑,水行云及时打断姬玉人的话,道:
“那也是你遂行姓关的阴谋我墨云谷的手段而已!”
凄厉的一声怒叫,姬玉人道:
“不错,一开始我是在遂行他的计谋,但当我知道你对我的真心关爱以后,我变了,嫁给你以后一年多,难道你还看不出来,体会不到?”
水行云冷然道:
“但不到两年后你还是躲不掉你那冒牌表哥的迷惑。”
姬玉人道:
“不,是你,是你逼我在变,你应该知道,我曾不止一次的人前人后要求你授我‘阎王梭”绝技,全被你拒绝了,你总是同样的回答我一句话,女人不适于习‘阎王梭’,可是你不要忘了,你是代师授艺,而我又是你小师妹,至少你该教我‘阎王梭’的使用方法,可是你却这般的无情,所以我恨你,这一切全起自这里,水行云呀,你虽有一身武功绝顶,但眼下看到你这种离死不远的模样,姬玉人心中大为舒畅,因为这比一刀杀了你还令姬玉人高兴,哈……”
花老太太大怒,一拍石桌,怒对姬长泰道:
“她是你姬家的人,老婆子要你有所交待。”
姬长泰满面通红,他似是大出所料的正要大骂呢,突又听得姬玉人尖声冷笑,道:
“我姓姬,但我已不是武关枫叶岭下姬家寨的人,有道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老师母又何必质问我二叔他老人家呢?”
花老太太怒道:
“你变了,变得连我这八十多岁的老太婆都觉得可怕,但我不以长辈欺你。”
边对水行云道:
“如果错在你,我相信你会听我的话,化干戈为玉帛,但错在她,而她又变得这般的令我也不敢认识了。”
边起身向八角亭外走,边又对水行云道:
“我走了,因为我突然觉得我不该来。”
水行云忙拄杖扶住老太太,道:
“回墨云谷吧,师娘,这个年就在墨云谷过吧!”
花老太太摇摇头,道:
“我能吗?”
遂之高声对那一男一女两个年青人吩咐,道:
“我们走了!”
花老太太是要走,因为她早已在心中琢磨过,眼前这是一场血战,其结果必然惨烈,她怎能在此观看下去?
于是她决心带着孙儿女脱离这是非之地。
三骑马,已驰出五丈外,水行云却一倒伏地,以头碰地而凄然道:
“师娘,行云不孝啊!”
也就在这时候,八角亭中又走出姬长泰,他急急走下青石台阶,高声对八脚王与八脚李吩咐道:
“回枫叶岭,这儿没有咱们的事。”
八角亭内,姬玉人快步向姬长泰跑来,她一手拉住姬长泰的长袍,叫道:
“二叔!”
姬长泰大怒,喝道:
“谁是你二叔!滚!”
奋起一脚,踢开姬玉人,跃身落在马上。
于是,又是三骑往墨云谷外驰去。
马上的八脚王与八脚李二人直咕哝:
“快过年了,不在墨云谷大喝几日,真是的……”
八脚李也道:
“这再赶回枫叶岭,怕年初二也已过去了。”
望着远去的姬长泰,姬玉人冷然走向关浩那边。
关浩惊奇的问道:
“两个老东西怎的翻脸无情,绝尘而去?”
姬玉人冷冷道:
“没有他们,我们一样能收拾这墨云谷。”
这时只见八角亭内,水行云与扁和二人高高在座,墨云谷中十大武士,在金小山的引领下,大踏步下得青石台阶来,双方已是剑拔弓张,开打就在眼前。
金小山当中一站,冷然对关浩道:
“姓关的,对于我大叔这位债权人而言,你这位负债人算是一流的了。”
关浩怒目而视道:
“你小子又在放的哪门子屁。”
金小山道:
“不是吗?今日年三十,是个欠债还钱日,而你姓关的却不等我大叔上门讨债,却自动的上门还钱,你这种负债人能说不算是一流的吗?哈……”
金小山这么一解释,连站在他两边的墨云谷十大武士也全哈哈大笑起来——
柳残阳 >> 《阎王梭》
三十、淘金客二十年后洗沉冤
关浩一听大怒,长虹剑已拔在手中,人面上青中泛白,单凤目更见斜吊,喉结在咯咯响,强压烈火似的激怒,沉声道:
“你小子何用嚣张,也不必自以为得意的羞辱我,姓金的,今日一战必是你扯横在地,你以为手中有了‘阎王梭’就能吃定你家关二爷了,告诉你门都没有。”就在他话声中,右手长剑高举,雷一般的吼叫,道:
“列阵!”
刹那间,只见十二名壮汉,各自从背上解下一只包袱,各人迅速打开来,立刻一抖之间,竟是十二张丝网,那网看来不长,每张五尺,但却连着一根长绳,丝网被挽在各人的右臂,十二人各站一个方位,那方位却站的恰到好处,退可以互守,攻可以彼此支援。
关浩得意的一声狂笑,道:
“自那日逃离墨云谷后,关二太爷就在筹思破你这‘阎王梭’的方法,因为天下任何一物,皆有其一定的弱点,‘阎王梭’再狠,自不例外,现在正是你姓金的吃瘪时辰到了,关二太爷要你小子尝尝那苍鹰落网,有翅难展的滋味,是个什么样的熊样,哈……”
金小山一听,青石台阶上他踮脚仔细的看了那十二张银丝网,不由得一笑,道:
“姓关的,你可真是个有心人呀,但有一件事,你大概尚未弄清楚,要知丝网也用梭来织,你以为这十二张丝网就能收拾我金小山,‘呸’,门都没有。”
金小山身旁的郎老大低声道:
“金少爷呀,你不会听了他一激之下奋不顾身的往那丝网陷阱中跳吧?”
金小山冷笑低声道:
“十二张丝网不足虑,倒是对方人群中那个鹫目老者,你等可得注意他。”
郎老大极目望过去,道:
“可是那右手包扎着的黑瘦高个子老人?”
金小山点头,道:
“他是百毒谷主,一身是毒。”
郎老大一声沉笑,道:
“娘的,不等照上面,老子先掷他一斧。”
就在这时候,扁和陪着水行云缓缓自八角亭中走来,金小山忙趋前道:
“大叔,你老还是先回墨云谷去,这里就交给小山了。”
水行云望望几丈外的关浩,沉声道:
“人面狼,你把墨云谷中的宝物盗走不少,尤其那只‘水胆玛瑙赤龙’,也该是物归原主之时了。”
“人面狼”关浩怒声连连,道:
“水行云,姓关的今日找上墨云谷,目的只有两个,一是为子报仇,另一个是要取你的狗命,有本事,你且与二太爷放手一搏如何?”
水行云冷哼一声,道:
“惹凭本事,你姓关的还上不得台面,就我所知,你姓关的也只能同你那个铁算盘合计坑人罢了。”
突听得“荷花娘子”白娟娟叫骂,道:
“姓金的臭小子,还我儿子的命来。”
不料姬玉人早一摆手中钢刀,踏前一步叫道:
“水行云,造化弄人,逼得你我师兄妹刀兵相向,一切纠葛,全由我二人引起,来、来、来,我二人顺天应人的先分出个生死吧!”
水行云不齿的道:
“你是人,是个恶人,你是个女人,也是个无耻的毒女人,你们的阴谋已揭穿,是非已明,水行云却不屑于同你过招,当然自会有人收拾你,你又急的什么!”
姬玉人一指自已膝头,道:
“水行云,你应该看得出,更知道我的膝盖已伤,以你而言,这可是天赐良机,你若装得像个缩头乌龟的一走了之,水行云,我会骂得你难以见人。”
原来姬玉人一直不见水行云,这时在八角亭内一见,心中暗喜,以为水行云真的只是一口气在,自己只要一阵阴损,必使他肝火上升,血气翻腾,不一定会气绝当地,再看水行云的模样,与过去那种精神奕奕,神采飞扬,满面红光模样,简直不可同日而语,这证明水行云只怕连武功也丧失大半,如今当着双方众人之面,正好是取他性命的大好时机。
水行云身旁的扁和,早看出水行云在发怒,他一笑低声对水行云道:
“可记得前日我向水仁兄提及金小山那小子在栖凤谷高歌之事吗?”
水行云立刻一耸肩,道:
“扁兄也要我水行云把这贱人的骂当歌听了?”
扁和一笑:
“有何不可?”
水行云抚髯道:
“好,你我且先回墨云谷。”
不料金小山却低声对扁和道:
“扁叔,对面人群中来了个百毒谷主石老八呀!”
扁和一听,暗中取出解毒丸,交在金小山手中。
这时金小山把鼻孔堵住,当即把解毒丸交在郎老大手中,命他十人也把鼻孔堵上。
水行云正要与扁和走去,不料姬玉人一个云里纵,人已挡住水行云去路,她钢刀一指,尖声道:
“姓水的,不是夫妻即是仇人,你我且在这八角亭前一了那前世的孽债吧!”她不等水行云开口,举刀就劈,光芒抖闪中,直砍向水行云,但中途刀刃一偏,却杀向水行云一旁的扁和。
水行云虽是一身痨病,但他的武功未失,见姬玉人的刀路有诈,一声沉喝,左手一推扁和,侧身劈了一掌,“叭”的一声,打偏姬玉人的手中钢刀。
扁和知道姬玉人恨透自己刚才挺身而出,揭去她的真面目,所以她才对自己下手。
就在水行云一推之下,扁和“噔噔噔”向后跌去,早被后面的金小山一把扶住,算是未曾跌倒在地。
扁和一挣而起,道:
“这个女人真毒!”
姬玉人未杀死扁和,不由得更加恼怒,钢刀回斩,和身而上,一副泼妇打架工架,真的同水行云卯上了。
水行云被缠无法脱身,一连劈出八掌之后,突然向内方向暴旋,一头杵进耀目灿丽的刀芒之中,以一种快不可言的手法,一指点去,口中沉声道:
“上天叫人死,总是先叫这人发疯,而你就是这样!”就在他的话声中,姬玉人“啊”的一声,抛刀倒在地上,只见她喉头一个血洞,但她仍惨然的一笑,道:
“天……天……不从人……愿,我……”
水行云根本不理会的,与扁和二人直往墨云谷中走去,他甚至连关浩那群人也不加理会的走了。
于是,“阎王梭”又高高的托在金小山的右掌上急速的旋动,金小山高声道:
“姓关的,如果你还有一丝人味,那就过来同金某放手一搏,何必在这大年三十,多死些不相干的人。”
不料“荷花娘子”白娟娟一怒要出来,却被关浩拉住,道:
“这时候千万不要冲动,退回去。”
望望地上死的姬玉人,”荷花娘子”白娟娟黯然又退回到苗菁菁一旁。
五丈外水行云淡然对金小山道:
“几张破网不会吓倒你吧!”
金小山坦然一笑,道:
“大叔啊,你老只管放着轻松脚步,陪同扁大叔,二人边聊边回墨云谷,这里的事全由小子兜揽了,何况我觉得郎兄十人也都是一副患肝义胆,想来大叔人尚未走入墨云谷的大厅坐定,小子就带领郎老大十个旗开得胜的回去向你老报捷了。”
抚髯哈哈一笑,水行云对扁和道:
“前不久我还说他嫩,如今要改口说他硬了,哈……”
扁和也道:
“而且硬得十分可爱呢,哈……”
于是,水行云遂高声对几丈外的关浩,道:
“姓关的,如果你想得这墨云谷,必须先放倒你面前十一人,进一步言,如果你想永久保有那被盗往五月花庄的墨云谷宝物,包括那水胆玛瑙赤龙在内,你最好戮力施为的一举灭了墨云谷,因为墨云谷再找不出个像姬玉人那般傻的女人被你蛊惑利用了。”
终于,关浩等人看着水行云与扁和二人十分安逸似游山玩水般的回转墨云谷了。
水行云的话,关浩听得十分清楚,于是他开始对自己的十二支丝网也产生了疑惑。
既生疑惑,最好得先加以考证,也许十二支丝网一举把这姓金的小子解决,那么再搏杀郎老大十人就轻松多了。
战争的契机要把握。
胜负的关键也要去掌握。
关浩在金小山十一人缓缓向自已的人逼来的时候,突然大喝一声,道:
“姓金的小子,你可敢闯一闯关二爷的十二丝网阵?”
金小山咧嘴一笑,道:
“正要领教。”
郎老大忙拦住金小山,道:
“金少爷,对方十二只网,我们十一人,发一声喊冲上去就杀,保证一举成功,又何必听敌人摆布的?”
轻摇摇头,金小山道:
“郎兄十个只管替我掠阵,记住那个石老八施坏就行。”
石北斗忙低声道:
“大伙都已把解毒丸塞进鼻管,还怕他个鸟!”
金小山道:
“那姓石的还有一种沾肤化浓毒药,你们最好还是多加小心,一旦动上手,不但要抢他的上风头,也要躲着他的左手打出毒粉之毒。”
这时突见那十二个张银丝网的壮汉,迎着金小山踏步而来,光景是方位不变,阵势在动呢。
金小山左手一挥,郎老大十人立刻退后一丈,十件兵刃全握得紧,就等对杀了。
又见极光在金小山的右掌上旋闪不已——
就在金小山跃身冲入丝网阵的一刹那间,早听得近身的四名壮汉怒声狂叫,道:
“杀!”
声音是一致的,光景还真的是整齐划一。
四个方向四支网,四个壮汉拧腰偏身正要丝网一齐罩向金小山呢。
“阎王梭!”是金小山的狂叫。
刹那间,极光溢射宛如霞光万道,又似旭日东升时候自山峰顶端喷向大地的日芒,是那么的挺直与绵密,当真是无隙不在,无孔不入,快得有如流光倒逝!
于是又听得四声脆响如一声,四支丝网未出手,而四个撒网人已各在面门上现出一个血洞,连哼的机会也没有就倒地不起。
“阎王梭”刚握在手中,不料另四支丝网已当头罩来,金小山一声沉喝:
“天外星!”
只见他陡然沉下身子,上身看来几乎贴在地面,但他那只“阎王梭”却以更快的肉眼不及的速度,激射而出。
早又听得四声惨叫,四支丝网全落在金小山的身上,而四个壮汉却双手捂住肚皮,跌跌撞撞的往地上倒去!
关浩以为金小山已被网住,忙命另外四支丝网去罩,光景是要层层把金小山网住。
然而就在这时候,金小山双手一翻,人又站了起来,而令关浩大吃一惊,他还未及细想,金小山手中的“阎王梭”再次出手。
这边上的四人才将金小山网住,各人只觉眼前银光一现,已是面上中梭,倒在地上。
原来罩在金小山身上的四支网,在金小山的“阎王梭”回到手中的时候,无力的落在他身上,而并未有力的把他冈住,他才轻易的长身而起。
这时关浩见自己苦心孤诣调教出来的十二支丝网,就这么的轻易被破除,而且十二人全都死在姓金的手上,惊怒之态,溢于言表。
到了这个时候,他也只能以自己方面的人多为胜的“金”手一挥,狂叫道:
“五月花庄的好汉们,杀!”
“杀!”
郎老大等十人一看,全都不等金小山吩咐,各举家伙一声断喝,道:
“杀!”
五月花庄原有近七十人,这时已不满六十,就在关浩的督领下,一个个向金小山十一人包杀过去。
这时那百毒谷石八,本是向金小山斜刺里扑去,不料郎老大看得真切,双斧一摆,已迎住他砍杀起来。
“百毒谷主”石八右掌已碎,如今包着宛如一个大馒头,但他左手原就握了一把毒砂,心中实在不愿把毒砂送在郎老大这个红胡子身上,但郎老大相当凶悍,两把斧头舞起来,唬唬生风。
那刮面袭肤的斧刃,端的令石八防不胜防,逼得他一咬牙,沉声道:
“王八蛋!你找死!”
只见他左手一抬,一把毒砂迎着郎老大撒去。
石八以为这把毒砂出手,郎老大必闪身躲避,然而事情却大谬不然。
左手板斧遮面,郎老大横身前冲,就在不少毒砂中面的同时,他沉喝一声,道:
“去你娘的!”
就听“咔”的一声,石八一声狂叫,一条断臂,挟着鲜血如注的落在地上,石八就在这叫声中,人已不辨东西的狂奔突豕而去。
毒砂在面上发麻,郎老大知道是沾肤化毒砂,但他连多想也没有,舞动双斧又杀了上去。
搏斗似是十分惨烈,金小山在“阎王梭”一连放倒十几人以后,迎上了关浩与“荷花娘子”白娟娟,夫妻二人恨透了金小山,那白娟娟使的是一只弯刀,她交差舞动,直欺而上,关浩在另一面一领长虹剑,贴地卷向金小山,夫妻二人联手,的确另有一番威势。
金小山见二人贴紧杀来,只得以“阎王梭”一阵拨挡。
早听得白娟娟叫道:
“姓金的,还我儿子来呀!”
金小山旋身在二人的刀剑中,边晒然道:
“别急,你二人的那个烂眼黑三正在阴司道上恭候二位合家团聚呢!”
关浩怒急,长虹剑寒芒成束不断,密集而又厉烈的劈刺中,沉声骂道:
“二太爷同你拼了!”
只见他又是一个回旋中,在白娟娟的奋不顾身贴紧金小山狂劈的时候,突然拦腰一剑向金小山扫去!
就在剑身距离金小山右后腰处尚有一尺不到的同时,金小山奋力拔地而起,长虹剑已贴着他的靴底扫过。
忿怒的在空中一个云里翻,金小山人尚未及落地,口中已大喝一声:
“天外星!”
“啪”的一声,“闯王梭”已带着一溜血滴去而后返的更激起一声爆响。
于是金小山落地又起,人已站在两丈外,他缓缓回头看,只见白娟娟的尸体上面,关浩的面门已碎,红白不分的还流了白娟娟一秀发血浆,夫妻二人真的去会他们的儿子关宏色去了。
另一边,苗菁菁被石北斗王壮二人兜在一处山坡斜边处,那苗菁菁已是严冬香汗流,内心打哆嗦。
金小山再看四周,全是四五人合杀一人。
这时候郎老大却是有些东倒西歪的样子,而令金小山一怔,忙上前查看。
有两个围杀郎老大的,眼看就要得手,见金小山走来,自知不敌,掉头就逃。
金小山也不追赶,急忙前扶住郎老大,道:
“怎么了,郎兄?”
郎老大道:
“我中了那老毒物的毒砂,一脸的发麻!”
金小山一看,不由伸手指嘬唇一吹,风送哨声直入墨竹林中,于是,就听远处的墨竹林一溜的奔出四十多人,全举着刀枪杀来。
这从五月花在来的一众人等,这时已死了二十多人,连关浩夫妻二人也死在当场,这时又见墨竹林那面,墨云谷又添生力军,早已斗志全消,也不知是谁发一声喊:
“快逃命啊!”
可也真够快的,五月花庄的人就如同群狼追归羊群一般的,直往四山遁去。
金小山忙叫住冲过来的林童,吩咐道:
“快着人扶郎老大到谷内找扁大夫去,郎老大中毒了。”
林总管也是一惊,立到亲自扶着郎老大回谷。
金小山遂高声叫大伙别再追了,刚回头,见石北斗与王壮二人还在兜住苗菁菁一人交互一刀一叉的杀呢!
哈哈一声笑,金小山走上前去,道:
“苗姑娘,怎的你—个人还不逃呀,可是想跟着关浩去阴曹地府?”
苗菁菁抛去手中刀,抗声道:
“哪个王八蛋愿跟他们下地狱。”
金小山点头笑道:
“对,对,好死不如赖活嘛!”金小山突然一沉睑,道:“可是你能令我忘记那日在栖凤谷骂我的光景?”
苗菁菁毫不示弱的道:
“你也别忘了那日我涉水而逃所受的罪!”
一旁的王壮接道:
“罪有应得。”
这时围的人全都哈哈大笑起来……
金小山咬着嘴唇,道:
“苗姑娘,现在我给你一个选择死的方法,一是你一头撞死在山崖上,另一个是你闭闭眼睛,我叫王壮送你一钢叉如何?”
苗菁菁突然厉喝道:
“不,一样我也不接受,因为我有活下去的权利。”
金小山一伙突然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苗菁菁更怒,道:
“笑什么,难道我说的不对?你们难道是一群猪生的,要知道我苗菁菁是在五月花庄做客,正遇上五月花庄出事,你们想想,我这做客人的就一拍ρi股走人?那算什么朋友,又算什么客人,拔刀相助,理所当然之事,如今人死仇恨一笔勾,我苗菁菁来,只是帮朋友,与各位有的什么仇恨,我为什么要死?”
金小山苦笑一声,道:
“娘的,黑的还真叫你描成白的,弄得我金小山也黑白难分了呢!”
王壮呵呵一笑,道:
“有理有理,她是不该死。”
金小山道:
“王兄是替她说情了?当知她也许是个烫手山芋哟!”
王壮道:
“放她走吧,她一人又能成个什么精?”
金小山一想,道:
“干脆,这事交你办,就算你把她当自己老婆,我也不过问了。”
那王壮住在大山里,兄弟二人陪着年迈父母住,王壮年过三十,尚未娶媳妇,如今就算是头母猪,他也会加以考虑,何况苗菁菁长的细皮白肉一副勾魂模样。
如今听得金小山的话,石北斗等人又在起哄,不由得脸一红,道:
“容我想想。”
不料苗菁菁大步上前伸手抱住王壮一臂,道:
“这辈子我跟定你了。”
王壮有些不知所措的道:
“你当真?”
苗菁菁美目一瞟,巧嘴半张不开的道:
“行个结婚大礼你就知道我苗菁菁是不是当真。”
别看苗菁菁是个浪荡汝人,她后来真的嫁给王壮,而且还真会生孩子,三年替王壮生了四个男仔,当然这些是后话,在此不提。
这一仗五月花庄可真的是一败涂地,金小山率领一伙刚赶到墨竹林,只见林总管一马当先自墨云谷冲出来,他的后面,跟了九匹快马,连马鞍也全备好了。
金小山一怔停下脚步,林童已到了面前:
“金小爷,谷主吩咐,命你领着他们九人,赶快去五月花庄,把姓关的盗走墨云谷的宝物全搬回来。”
金小山一听,也不多说,遂招手叫王壮、石北斗等九人上马,不料苗菁菁伸手一拦,道:
“五月花庄我最熟悉,我带你们去如何?”
金小山一笑,道:
“女人啊,女人,要说你可变得太快了。”
苗菁菁并不面红的道:
“我这是在帮我未来的丈夫呀!”
王壮一听,腼腆的道:
“找你的马,上路吧!”
苗菁菁一喜,立刻拾起自己的钢刀人鞘,就近找到自己的马向金小山等人追去。
◎◎◎
金小山从桃花坳的五月花庄领着石北斗九人满载而归的回到墨云谷,那已经是年初三的正午了。
当然苗菁菁也一直追随着王壮,三天时间,王壮像变了个人似的犹似一头小绵羊般的驯。
金小山不止一次的问苗菁菁:
“你不会是虚情假意吧!”
苗菁菁却俏皮的道:
“王壮正是我苗菁菁要找的人,你想我会对他虚假一番?”
现在,金小山一行回到了墨云谷,水行云又见失而复得的宝物全部收回,心中自是十分高兴,尤其他双手当众托起那雕刻十分精巧细腻的水胆玛瑙赤龙,左右摇晃,赤龙腹中还发出叮铃水声,端的令人称奇不已。
墨云谷中这个年过得可真够热闹,只有王壮,过了初五就领着苗菁菁回家去了,临行,水行云特别送了他一笔赏金,足够他一家用上一阵子。
郎老大中了石八的毒砂,大红胡子面上烂了几处,若不是扁和救治得法,只怕烂得连牙全都会露出来。
钱凤十分怀念老金矿村的老爹,如今墨云谷已经太平,水行云决定过了十五命金小山把钱掌柜也接来墨云谷,目的当然是为了金小山同钱凤二人之事。
不料距离十五还有两天,钱家饭铺的小五子竟误打冒撞的找到了墨云谷里来。
小五子是被林总管带进谷中的。
金小山与钱凤二人见小五子找来,惊喜之余忙问:
“你怎的找来?”
小五子说道:
“老金矿村自从小山哥走后,姓关的二天就派人来通知,只等过完年,全村都得搬,到时候他派人来烧屋子呢!”
金小山忙问:
“找到董五爷他们了吗?”
小五子道:
“找是找了,不知现在董五爷他办了没有?”
金小山道:
“走,找水大叔去。”
水行云见小五子也来到墨云谷,当时就送了小五子一个大红包,当他听了小五子述说姓关的要收回老金矿村的地方,当即对金小山道:
“又得你跑一趟了。”
金小山笑道:
“姓关的以为我已死在那山洞中了,一旦看到我,不一定他会吓成什么模样,哈……”
◎◎◎
金小山单人独骑回到老金矿村的时候,正好赶着过正月十六,北国的大山里,正月十五十六两日最热闹,只一过了正月十六,年就算过完了。
年一过完,人们又得开始一年的起始,这对一般人而言,也是新的希望开始,但对金沙河附近的老金矿村而言,等于是世界末日的到来,因为北山凹姓关的就要在年后要来烧村了。
金小山骑马赶到老金矿村的时候,又见一村的人聚集在钱家饭铺内,多一半是在长吁短叹,不知如何是好。
金小山陡然的出现,使一屋子的人由悲变喜,钱掌柜早一冲上前:
“阿凤还好吧?”
金小山解下披风,缓步走入屋内,笑道:
“阿凤很好,只是她很惦念你老,叫我带你去墨云谷住呢。”
“小五子怎不同你一起回来?”
“他不回来了,他说要侍候凤姑娘的。”
钱掌柜笑骂道:
“这个小鬼灵精。”
于是,钱掌柜忙招呼金小山坐下来,老金矿村的人全围拢在他四周。
金小山四下一望,道:
“今日正月十六,大年最后一日,怎的不见玩故事,也不见人敲锣打鼓的?”
钱掌柜一叹,道:
“北山凹里姓关的不一定明日就要来烧村子了,谁还有心情欢渡新年哟!”
金小山一听,哈哈一笑,道:
“今天大伙尽情热闹,明日自有我金小山替各位一肩扛,姓关的不来便罢,他若真敢来,各位看我一把火烧了他的那座美仑美奂的大庄院!”他一顿又道:”你们可曾知道那姓关的有个兄弟叫关浩的?”
钱掌柜道:
“听是听说过,就是没见过。”
金小山道:
“姓关的兄弟家住八爪岭卞的桃花坳五月花庄,论本事可比他这位老兄长大得多,但还是被我给杀了,今日来,就是要看看董五爷那面把事情办得怎么样了,如果有必要的话,我金小山拍胸脯,为那一群被害的淘金客,京城刑部衙门走一遭呢。”
他此言一出,所有的人不由大乐。
钱掌柜立刻吩咐灶上煮酒,更叫村里人敲打起锣鼓来,正月十六这一天,一定要狂欢一番。
老金矿村的这个年过的不自在,但每个人积压在胸中的愤闷,全在这一天发泄出来,龙旗队、踩高跷的全搬出来了,锣鼓敲得震天价响,响得北山凹的关庄上也隐约听得到。
关金自从荒山矿洞中逃回关庄以后,心中气愤,一肚子怨气出在老金矿村头上,因为,如果没有老金矿村,哪会半道上冒出个金小山,当然也就没有什么“金记镖局”这回事了,所以他决心尽快除去老金矿村。
现在,老金矿村的锣鼓声传来,犹似天空飘来的仙乐,但听在关金的耳中,酷似哀乐一般而令他坐立不安。
关金背着双手,在老关福的陪同下站在北山脊的山道上望向老金矿村,隐隐然只见旌旗飘展,不少人在拥挤着看热闹,不由得冷笑连连。
关福一旁道:
“老爷,老金矿村的人大概知道明日就要搬走,今天大家聚在一起热闹一下,也是有的。”
关金咬牙道:
“过去他们有那姓金的小子做靠山,姓金的小子心狠手辣,我让他三分,如今他们不见那姓金的,自然得乖乖的搬村了。”
◎◎◎
年终于过去了,年带走了大地腾欢,包括老金矿村人们的欢乐,距离正午不到一个时辰了,北山凹里突然冒出一彪人马,算一算少说也有四十多人,为首的正是“铁算盘”关金,他那红嘟嘟的国字脸上一片肃穆而令人不敢仰视,在他的身后面,八个骑马壮汉,手中拎着不同的兵刃,马后面,全是从关庄来的年轻汉,手中也有刀有枪,还有的举着正自冒烟的火把,光景是要烧村了。
这彪人马距离老金矿村不及半里地,关金在马上道:
“怎的不见一个人了?”
他身后一个圆脸汉子道:
“可能早搬走了吧!”
看看快到老金矿村北头了,关金正要吩咐后面的人进村烧屋呢,因为像这种破烂小村子,他关金是不屑于进去的,那会惹得他一身不自在。
突然间,打横里走出个年青人,只见这人双手Сhā在两胁下,笑呵呵的走向关金,道:
“大庄主,别来无恙?”
关金一看是金小山,既惊且怒的骂道:
“狗东西你怎么还没有死!”
金小山手指远处那座犹似个大坟的山头,道:
“你是说我为什么没有同那一堆被你坑死在洞中的淘金客死在一起?”
关金更惊,以鞭指金小山,怒喝道:
“你为什么专门同关太爷做对?”
金小山道:
“我可爱的关太爷呀,这次可是你领人马上门来的,我金小山可没有去找你麻烦吧!”
关金怒得红面煞白,胡子抖动的道:
“我这是来收回我关家的土地,姓金的小子,你最好让让路走开。”
金小山道:
“可是要来烧村?行,你请去烧,最好烧得一干二净,你在这几烧,我去你庄上放火,咱们各行其事,各不相干如何?”
关金戟指金小山道:
“你凭什么要烧我的庄子?”
金小山道:
“你凭什么来烧村?”
“土地是我的,我这是来收回土地呀!”
“拿来。”
关金一怔,金小山早接道:
“字据,总得有官府的字据为凭吧。”
关金吼道:
“虽没字据,但谁不知道这方圆十里内全是我姓关的土地,你凭什么要字据?”
金小山冷冷道:
“老小子呀,你同你那个死了半个月出头的兄弟全一样宗旨,天下好点的东西,你的也是我的,我的更是我的。”
关金一惊,道:
“你说我那兄弟关浩——”
“死了。”
“怎么死的?”
“如同你现在一样,他领着人马找上墨云谷去撒野,你想想,墨云谷岂是他撒野的地方?所以被杀了。”
关金双目见泪的道:
“是谁杀死他的?”
“我。”
关金破口大骂,道:
“你祖奶奶的老皮,我兄弟并未刨你的祖坟,你为什么专门同我兄弟做对?”他高举双手大声吼道:“把这小子宰了,关太爷出赏银一万两。”
就在他的身后,突见八匹马上一跃而落下八个壮汉,金小山一看就知道是护院武士。
八个人可真够快的,一下子犹似饿狼群,早团团把金小山围住。
反手一抽,“阎王梭”又见极光飞洒,金小山笑道:
“虽然是银子能使鬼推磨,却也无可否认那句人为财死的说辞,这人要是一翘,再多银子又有何用?”
关金大怒,道:
“给我杀!”
可真够狠的,八个人分成两拨的轮番杀,金小山却并未打出“阎王梭”,因为他一眼就看出这八个人比令狐甲几个可差了一戳。
“阎王梭”挑打拔阻于刀剑中,金小山兀自哈哈大笑不已,看上去宛如穿花浪蝶,更似飘忽幽灵。
突然间,远处一蹄声传来,听上去何止数骑,而令马上的关金一怔。
不旋踵间,蹄声已近,早听得一人高声喝道:
“住手!快住手!”
金小山正要痛下杀手呢,听来人一喝,猛可里拔地而起,半空中一拧腰,人已落在三丈处,回头看去,只见一群官差,官差的后面,董五爷还陪着两个老者与三个年轻人,他心中已知是怎么回事了。
这时为首的官差老爷高声喝问:
“谁是关金?”
关金一惊上前,道:
“本人就是关金,请问贵官何事指教?”
冷冷沉声,那长面怒目官爷,道:
“有人把你告进刑部衙门了,快跟我们去刑部打官司去。”
关金一挺胸,道:
“关某本份过日子,谁会告我?再说有洛阳老巡抚司徒壮大人可以做证的。”
官爷冷哼一声,道:
“这场官司也有他的份,有话你们堂上去说。”
这时早见董五爷领着带来的人走近关金面前,道:
“姓关的,你好狠的心呀,二十年前你兄弟坑害了的那批淘金可怜人,原来全死在山洞中,天网恢恢,你还有何话说?”
关金抗声道:
“你们有何凭据,那件案子也早已经结案了。”
金小山一笑而出,道:
“当然有凭据,凭据就在那山洞里,官爷只管把这姓关的捆了,我领你们去看证据。”
关金怒道:
“可恶啊,我同你誓不甘休!”
官爷见姓关的人多,当即大喝一声,道:
“谁敢抗命,视同盗匪治罪,姓关的,你束手吧。”
◎◎◎
山洞中的尸骨,山洞中岩石上面的刻字,那是铁证,凭谁也无法加以否定。
于是,二十年后,当年的那批失踪的淘金客的沉冤终于得雪,老金矿村并没有搬村,连北山凹的关家庄,也被当年被害的淘金客家属瓜分了。
如今,老金矿村早成了小市集,街北头快要同北山凹住的几十户人家相连接了。
老金矿村远处那座圆山头上,人们在那儿立了个庙,山洞里有了那么多的冤魂,当然要有个神来照顾他们,阳世间他们未得到温暖,死后也该安息吧!
金小山陪着钱掌柜,二人双骑回到墨云谷,钱凤见老爹也到了墨云谷,高兴得眼泪直流。
墨云谷的后厅里,水二拉着金小山道:
“小山哥,恭喜你啦!”
金小山一笑,道:
“兄弟,你父子重聚墨云谷,那才该恭喜的。”
水二摇摇头,道:
“我是说你就要同阿凤姐成亲了,爹都把新房布置好了呢。”
金小山一听,一时间酸甜苦辣全涌上心头,他双目含泪的自言自语:
“小小!九子!你们安息吧!”
◎◎◎
金小山同钱凤结婚之日,墨云谷可真够热闹,谁都是满面含笑的祝贺不已,唯独十大武士中缺少个王壮。
金小山问红胡子郎老大,道:
“王壮大哥还不回来呀!”
郎老大摸摸自己面上的疤痕,笑道:
“他老婆苗菁菁就要替他生儿子了,暂时只怕他是来不了啦!”
金小山一听,笑道:
“王壮还真有本事!”
于是大伙全哈哈大笑起来!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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