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在一个星期内,姚家发生了两件事。
说起来都不是什么大事,甚至人们的脸上竟挂着平常都不太常见的温和平静的神色。
可没有人知道,或许这就是所谓的暗流涌动,在看似坚固的冰层下,其实汹涌澎湃着想要呼啸而出的危机。
第一件事,姚启扬在私下开了一个小型的慈善晚会。
可邀请的却不是什么社会名流,不过是他在发达前结识的一些挚友。
所以这个晚会,名义上是打着慈善的名号,实质上是为姚晚寻求一个可以托付终身的夫婿。
"小晚,怎么再外面和新朋友多谈会儿?"
姚启扬看着意兴阑珊坐在偏厅的姚晚,寻问道。
"爸爸,我已经在今天晚上认识十个外交官,七个主治大夫,三个律师。你让我一下子认识那么多新朋友做什么?"
姚晚拿手指一个数字一个数字比给他看。
"多一点人脉,不好吗?"
姚晚有些生气地看着父亲笑眯眯的脸,质问。
"但为什么都是男的?而且都是适婚年龄?"
他不自觉地摸了摸手上的戒指。
"小晚,你妈妈嫁给我的时候,和你一样大。"
话里有话,不点自明。
姚晚抿了抿嘴唇,叹了口气。伏身在父亲的膝上。
"爸爸,我不是妈妈。"
她那么早的结婚,是因为她恰恰在那时遇见了你。
可为什么您不懂,没有人可能重复另一个的生命轨迹,包括她的亲生女儿。
"你却可以延续她的幸福。"
他抚摸着女儿的头顶。
"我现在也很幸福啊。"
"傻孩子,你不可能一辈子都留在父母的身边。你总得要去寻求一个可以协手的人。"
"但也不用这么着......。"
姚晚刚想反驳,却见坐在沙发上的父亲一脸疲惫,苍老一下击倒了他似的。
她沉默了。
半响。姚启扬开口了。
"小晚,爸爸很累了。爸爸不知道还能保护你多久。可我答应过你妈妈,要让你幸福。对于已经失去你妈妈的我来说,唯一的牵挂只有你。你的幸福是最重要的。可现在情况不好,我不知道是不是会有人对你不利,所以一旦你脱离了这个旋涡,也许那些就不会把矛头指向你。你明白吗?"
姚晚更加偎紧了父亲的膝盖,没有说话。
夜凉如水。
站在已经冷冷清清的庭院里。
深秋的月色自是不言而喻的美妙。
可是,她摸挲了几下手臂,寒气袭人。
脑海里继续思索着刚才的对话。
是不是就按照父亲的意思找个人结婚算了,远离是非,远离阴谋?
噗呲,噗呲。
在二楼上发出的一阵悉悉唆唆的声音引起了她的注意。
她疑惑地走上前去,想瞧了究竟。
一个模模糊糊的黑影正悬在二楼的窗台外。
小偷?
姚晚很快打消了这一想法。因为没有那个盗贼会这么难看醒目地把自己挂在窗户上。
那副样子倒有几分像小丑。
要不要叫人来?至少要把他弄下来。
"是谁?"
姚晚迟疑着高声问了一句。
结果对方一惊,双手一松竟掉了下来。
"哎哟!"
一声惨叫。
姚晚摸了摸右裤袋,向那一堆被压坏的玫瑰丛走去。
真的是非常狼狈的样子。
姚晚不动声色地站在一旁。
手脚都被玫瑰刺给弄破了,但看起来应该还没有骨折,因为它们正在努力帮助主人摆脱荆蔓的纠缠。
然后,那个狼狈的黑衣人抬眼看见了站在咫尺的她。
"喂!女人。你就会看,不会帮忙啊!"
姚晚有点惊讶他的理直气壮。
"还看?!知不知道,要不是你刚才那见鬼的一叫,我怎么会摔下来!现在赶快来帮我!"
看来是一个习惯发号施令的人嘛。
这付连鬼都讨厌的大嗓门,估计要做小偷也不太可能。
姚晚,上上下下地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
"喂!女人!你就这样把家里的客人丢在草丛里不闻不问?!小心我会去向你的主人投诉你!靠!越说你越走是不是?!"
气急败坏的他,边说边骂。
没想到已经抬脚离开的姚晚竟又转身回来了。
这本来让他以为自己刚才的威胁有了作用,却发现她从裤袋里拿出一把晃闪闪的刀片。
"喂,喂!你想干嘛?!你......你拿刀出来想干嘛?"
"别靠近我啊,我警告你,我可是很有地位的人,别想对我行凶,马上会有人为我复仇的!"
姚晚好笑地看着他的虚张声势,和他狼狈的样子真是相得益彰。
"啊......,啊。救命啊!"
眼看她拿着刀片离自己越来越近,他竟大叫着闭起了眼睛。
"谋财害命啊!杀人放火啊!劫财劫色啊!............"
"好了。你可以走了。"
耳畔传来一个和煦的声音,让他的惊恐恢复了不少。
才发现没有想象中的刀缝划过皮肤的疼痛感,手脚上的束缚却好像没有了。
怎么回事?他疑惑地睁开眼。
原来,自己被藤蔓缠住的手脚被刀割开了。
有点尴尬,他想到自己先前的失态。
不免掩饰地大声地说:"哼!别以为这样我就不会去投诉你的态度!"
姚晚见那人刚要迈开步子,却在左脚的关节处软了一下,没支持住,就趴倒在地上。
样子真丑。
"我扶你,要不要?"
那人抬头看了看她,像是思考了一下。
"呿!"
竟白了她一眼,仿佛在责怪她早就应该心领神会的来帮他。
真是一种欠揍的个性啊。姚晚忍不住捏了捏拳头。
当然她什么也没表示出来,只是叹了口气,向后作了一个手势。
早就听闻动静而躲在暗处保护她安全的保镖们出来了。
"把刘先生送回到刘宅去吧。"
"是。"
一旁的三个保镖手脚麻利的架起了躺在地上不能动弹的人。
"等等,你们放开我。喂,你怎么知道我是谁?"
这个看上去并不惹眼的女孩看来颇有一些来头。竟然知道自己的身份。
和一个智力上有点弱小的人纠缠也没多大的意思,于是姚晚颇不以为然的打算扭头走开。
"五小姐。"
一旁的常伯有些范难地看着她,阻止了她的步伐。
"什么事?常伯。"
"老爷说要见他。"
常伯指了指被架在一边的那人。
姚晚做了个不太确定的表情,看着常伯向她肯定地点点头。
呼......。
今晚可是真热闹。
房间里只剩他们两个了。
无视他。继续无视他。
从进房里等待姚启扬起,她就没看过他一眼。好像他连这个屋里最普通的摆设都不如。
一个人在一个抽屉里翻翻倒倒地找东西。
完全没有注意他。这让他颇为难受。
终于他忍不住了。
"哎!女人,你怎么知道我是谁。"
仍然无视。
"你是聋子吗?!我问了那么多话,你听不见!?"
从见她起,他就觉得自己好像在用第三世界的语言和她在交流。
"哼!你等着我会告诉姚先生的。"
这话一说出口,他先觉得不妥,小时候有人打了我们,我们会哭哭涕涕地说:"哼!我要告诉你妈妈!"
好蠢啊。他有点想撞墙。
随后,她也非常不给面子的颤动了几下肩膀。
他当然知道她不是在活动肩膀,而是在偷笑。
如此,他再也不想说什么了。
"你的衣服。"
突然听到她开口了。他有些愣不愣愣的。反应不过来。
"啊?"
"你的衣摆下面有绣你的名字。所以我知道你是谁。"
衣摆?绣?名字?
对了,他那爱多事的姐姐最喜欢在他所有的衬衫下处,用拼音绣出他的名字。
刚才在挣扎的时候,一定是被扯了出来。
他的大脑还正在消化着这些信息。却被手心的一阵刺痛给激了差点要跳起来。
"哎哟!"
他才发现她早就已经坐在她的身边,一边放着一些简单的药物和纱布。
给他在刚才和荆蔓扯动时被玫瑰花刺划伤的伤口消毒。
这才明白,原来她先前在找这些。
可是,手心的疼让他有点............。
她拉住他想抽回的手。
"别动,你的手要上点药,不然会发炎的。"
"要你............"管。最后一字不知为什么,竟生生地被他咽回了肚里。
也许是空气有一点点碘酒的味道。
也许是晚风从窗外徐徐吹来。
也许他看着自己的手被另一个人握着,不能动弹。
也许是在刚才抬眼之间,他发现那个正为他上药的女孩,有一双清澈的眼睛。
也许是,左手就是我们的心脏的大小,它被谁握着,我们的心也就有可能会被谁捕获。
"你的脚我就没办法了。等一下,你可以先去医院。"
姚晚给他的手缠上最后一圈纱布,起身收拾了一下脏掉了的棉球。
"哎!女......。咳......"他掩饰地咳嗽了一下。
"你叫什么名字?"
"为什么要告诉你?"
她仿佛挺疑惑的,看看他。
"因为......因为。如果你告诉我的话,我就可以告诉你为什么我会半吊在阳台上。"
他挑衅地看了看她,想挑起她的好奇心。
"你不说没关系,我不感兴趣。"
她一点都不感兴趣的样子的确让他有些挫败。
可是,他继续努力着。
"喂,喂。你真不想知道?那个原因?那个让我不顾危险爬到二楼的原因?"
她考虑了一下。无可无不可地正要开口了。
门外却听有人敲门。
"小姐,老爷在书房等着了。"
"好,你带他去吧。"
她转身走了。他不知为何地想起身拉住她,想要得到那个答案。
脚却让他不便行动。
只能懊恼地好奇着。
一个拥有清澈眼睛的女孩,
她的名字,是什么?
没过多久,第二件事就发生了。
离家半个月后,二姐和安平终于回来了。
带着一个大箱子站在门外,看着所有人惊诧的反应。
父亲很生气,不过也没说什么,只是示意他们进房。
一天一夜,三个人都没出来过。
姚晚守在书房的门口,担心地跺着步。
会不会有事?
房里好像很安静,连一点动静都没有。
简直令她发慌。
到底,那扇门还是开了。
是二姐。
朝她笑了笑,很累的样子。
"别守在这儿了。他们不会彼此冲上去拔枪的。"
知道她担忧,姚思简上前安慰。
"爸爸他不追究我们的事了。他们两个现在正在里面商量着怎么才能挽回大局呢。"
"这么说,爸爸他接受安平?"
那就是说他就要成为她的姐夫了?
"嗯,安平可以帮我们度过难关,爸爸没有理由把他拒之门外啊。"
姚启扬也只有依靠他了。姚思简忖度着。
"太好了,你们回来了,我们一定可以合力度过的这次的危机。不是吗?"
姚思简任她快乐激动地拉住自己的手,沉默不语。
阳台上有人吗?
姚晚看着一亮一灭的红光,走到帷幕后。
"是你吗?小五。"
对方先出声问道。
"三哥?"
"过来,我的'小花'。"
很久没听到有人这么叫她了。以前只有已经离家的四哥会这么叫她。
"三哥,你在日本的事处理完了?我还以为要半年都见不到你了。"
"可别小瞧你三哥的本事。"
他调皮地一笑用手弹弹她小巧的鼻子。
"对了,听说,二姐带着她的'男人'回来了?"
连下人们都兴奋地到处谈论着未来的新姑爷,好不热闹。
"嗯,昨天回来的。"
像是想到什么,姚晚欣喜地拉着他的手。
"知道吗?三哥,二姐说安平有办法帮我们度过难关呢。"
"哦?他能有什么办法?"
月色下看不清姚竞此时脸上挂着的讥讽表情。
那个男人别毁了姚家就不错了,怎么会帮忙呢?
"我相信他一定有办法的。"
姚晚倒是非常笃定安平的能力,
"怎么突然你对他那么有信心了?"
姚竞放慢的声音低了几度,隐隐约约地透着担忧的味道。
她一怔,看着三哥紧紧抓着阳台栏杆的手,凸现着骨节。
"他就快要是我的姐夫了啊。难道......三哥你怀疑他?"
"呵............我没有怀疑什么。"
他松开抓着栏杆的手,扳过她的身子,直视她的眼睛严肃地说。
"只是,小晚。别太相信那个男人了,知道吗?"
别太相信那个男人了?
别和那个男人太接近了?
为什么叶墨和三哥都要对自己提着样的警醒?
她差不多快要将他当做自己人,以后要叫他姐夫了。他难道会伤害到什么人吗?他会伤害她吗?
不愿意在难得重逢的时刻想这些,姚晚用力甩了下头,把猜测扔出脑外。
一切随着二姐和安平的归来,居然又风平浪静下来了。
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
可真的是没有变化吗?事情是完全由安平和二姐来筹划的。计划很成功。
黑道上既没有得罪人,在商界又重新持回了面子。
只不过,商业上的是大部分已经完全有二姐出面全权代表。大哥的在董事会的地位一下子就被代替掉了,被派到了香港的分部。三哥一向无心于家族事业,这下就更加的不闻不问起来,只是靠着他名下的一点股息过着闲散的日子。
虽然事情已经平息,但父亲的身体却大不如前,不再需要关心事业的他,反而更加加紧了对于姚晚婚事的催促。反复强调,像是他在剩下的岁月里唯一重要的事情。
可是又没过多久就因为一次的突发心脏病而被送进了疗养院。
于是黑道上的事就交由安平全面打理。
姚氏已经只能仰靠他们两个了。
飞机场,从来就不是一个让她喜欢的地方。因为从那里会从自己的身边带走许多自己所爱的人。
来送行的只有她。
小寺,哭闹地很厉害。
紧紧抱住她的脖子,把湿湿的小脸埋在她的颈间抽泣着。
仿佛经历着一场生离死别。
大嫂的眼眶红了又红,终于忍不住转过身,不愿再看。
大哥把手放在妻子的肩上,长长地,压抑地叹了口气。
"晚......晚姑姑,为......为什么要我走?难道你还在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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