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这样对贾庆森说的：

“你也是工人吧？我猜得没错吧？我也是！­操­他妈的！谁让咱学习不好呢？家里又没钱没权，你说像咱们这天天在车间­干­活什么时候能熬出来啊？你还没娶媳­妇­吧？我也是！谈钱很俗气，但是没钱什么也­干­不了啊！贾庆森连说是是，客气地点头。

他接着说：一会儿课上要讲的事业叫美好事业，特别好，我加入时间不长啊，但是收获特别大，这里好多都是大学生，人家都是有学问的人，气氛特别好，我刚来时特别自卑，但大家认识不认识的都互相鼓励，让人心里热乎乎的，慢慢就有了信心。这是一起­干­的事业，一边­干­一边学，先不说赚钱，就是口才我都有提高，以前都不敢在人多的时候说话，在厂里都是领导讲话，觉得人家那口才，自己一辈子也赶不上，可是做美好事业以后，我现在做主持，讲课，什么都会了！我以前还爱骂脏话，现在也不骂了，提高素质啊……”李建在旁边听着有点儿糊涂，何况贾庆森了。

“……赶紧决定做吧，普通人要想做事业多难啊，这样的机会最适合普通人，只要你肯努力肯付出就一定有收获，别的行业行吗？就说咱城里人待遇不错，可是上班累了一辈子，别说什么汽车，房子，旅游，美好人生，能吃饱就不错了，能活着不受欺负就不错了，我说的对吗？更别提在农村憋着的八亿农民了，我以前就是农村户口……”

李建看了看传呼机上的时间，开课就快了，朝恩海使了个眼­色­提醒他。后者正说得兴起，有些遗憾，只好长话短说：“……大家都是普通人，都是亲人，一起做，互相帮助，你帮别人越成功，自己也会越成功，别的行业行吗？你想成功就必须把别人踩下去，要不然你就会被别人踩下去，不管你成功了还是失败了，晚上都做恶梦，­操­，有什么意思？不择手段的成功有意思吗？美好的人生也不是钱多就美好了吧？还要有­精­神上的充实啊。这里的事业完全不一样，上线帮着你做，旁线也帮着你做，你也要去帮你的下线和旁线……”李建觉得这话还不错，恩海就是旁线，跟自己没关系，但不是正在帮着做ABC吗？

但恩海的沟通水平差了些，沟通变成了独白，并以一句最崩溃的话作为了这番自我倾诉的结束：“上课时间到了，我不多说了，总之一句话，上线就是爸爸！下线就是儿子！好好听课，做李建的下线，一起­干­吧！”

李建万分尴尬，贾庆森还是客气地点头，恩海站起来离去。一个女孩做了主持人，“……下面就让我们以最热烈的掌声欢迎今天的主讲人恩海先生！”李建暗暗叫苦，郁闷地把纸和笔递给贾庆森。

那天本来是一位经理讲课，但那些经理包括宋子枫等骨­干­参加一个紧急培训去了，所以课点没什么“成功的人”了。

宋子枫笑过之后说没事，这个朋友先放一放，过一段再联系。那恩海就是一个大老粗，没什么文化，刚­干­不久，心态和素质都不行。但是你也要学习人家的投入，不怕失误和失败，要勇于实践，才能迅速成长。另外ABC法则还是非常有用的，不要觉得A讲得不好就不用，他讲得再不好，也比你这个B直接对C讲的效果好，坚持用这个法则……遇到困难要乐观，这种积极的心态是心态里面最重要的。再学习学习，两周后做主持，一个月之内开始讲课。

啊。李建倒吸了一口凉气，觉得做生意就是这点不好，要开口说话，如今还要在众人面前讲课，太难了，想着就腿发软。李建硬着头皮说，好。

一周后，李建说：“我给贾庆森打电话，他说我在给他洗脑，什么意思？什么叫做洗脑？”宋子枫说：“他觉得你在骗他。哎，他每天看电视不觉得被洗脑，你跟他真心分享，他就受不了，这种人还是离他远点儿。”

“不跟进了？”

“告诉你过一段再说，别着急，以后你做成功了，他自然像苍蝇一样贴上来。”

“不是说要坚持跟进吗？”

“呵，这句话害了多少人，那也要看对象啊，不值得的对象即使你捧出真心并死在他面前也不如骗子的一句话更能打动他。”

“……”

“人不是有的是吗？我们是老板，给他金贵的机会，他不要是他的损失，老板心态明白吗？这和努力、坚持并不矛盾。”

这天上午，李建来到宋子枫家里。

老式的一室楼房，也没有什么客厅，就是一个大点的过道。宋子枫的个人空间就安在过道，一张床，一张写字台。书乱七八糟地放在桌上、床上。

“这地儿太挤了，我姥姥有一套房子就在旁边那个楼，姥姥死后一直空着，父母也不让我住。前天晚上还吵了一架，我跑到塞纳河边呆了一夜。”

“你这么多书啊。”

“是，以前想考研复习过一段，现在也没时间了，先­干­点事儿赚钱吧。”

“这书借我看看。”李建拿起一本拿破仑希尔的《成功学全书》。

“这本书我正想跟你说呢，你要到图书批发市场多买几本，那里七五折可以拿到，以后卖给下线，要人手一本。这书非常非常重要，一定要天天看，对培养老板心态和积极心态帮助巨大。还有一本《世界上最伟大的推销员》也一定要买，太­棒­了！一天一个羊皮卷，你的每一天都会崭新无比，充满感激、信念和力量。我上次想买一批给你们，但暂时脱销了，没买到。你再去看看吧。一定买啊，没商量。像那几本暂时可以不买，以后再说。”宋子枫指了指旁边的《哈佛MBA》《卡耐基》等说道。李建答应着，说好。

“里面坐，有沙发。”两人进到他父母的卧室，那迎面整整一面墙的组合家具几乎和李建家的一样。一张双人床在右边，左边是一组转角布艺沙发。

宋子枫拿出一本相册递给下线看，增进增进感情。李建翻看着，啊！歌星谭咏麟。“这是歌迷会在北京搞活动，和谭校长见面会。”

五六张照片，一群孩子笑成一片青春，宋子枫也在其中。

“后面还有……”宋子枫在旁边迫不及待地帮着翻过了一页。

一张两个人的合影映入眼帘：校长搂着宋子枫的肩膀，两个人笑容凝聚在时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