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底的夜晚,刘很富走在街上,哎?分外热闹,一群年轻人出来散步,街上积雪融化成污泥。他们喜气洋洋,有的拿着火花,闪亮燃烧,有的头戴一圈白边的红帽子。于是他知道了一个词——圣诞节。
末班车停在郊外,世界一下子静了,也没有了那么多的颜色。大地亮堂,刘很富“咯吱咯吱”踩着雪,走进胡同。一个红帽子正在摆弄自行车,回头看他。房东?张大哥四十多岁,下岗工人,平时靠摆地摊打游击为生。刘很富嘿嘿笑着,问这么晚了还出去?张大哥说,刚回来。想起自己头上还戴着帽子,一把抓下。
导演问:你会表演吗?王娟说:我不会表演,但是可以出现在电影里。导演一愣,感觉这个龙套演员不一般,出口就是台词,省剧本啊,以后有发展前途。先上部戏看看再说……谁说导演只懂女色了,我就是懂艺术,爱艺术,爱惜人才。
刘很富接到老乡的电话就赶来了,老乡所在的饭馆给剧组送盒饭。这几天工地已经完工,工资没结清,说是春节前没问题。刘很富又着急又担心,无所事事。群众演员的辛苦在他看来不算什么,至少中午能挣一个不错的盒饭。
他在人群中看到了王娟,立刻认出来,嘿嘿笑了笑,不敢上去打招呼。第三天,王娟的戏,她饰演一个被*的女子。实拍的时候,面对一个老头子扮演的流氓,王娟突然发了神经,她知道是在演戏,不能真的刺别人,就一刀扎进了自己的肚子。送到医院,还好抢救过来,随后又住了几天。这一切,全程都是刘很富陪着,“她哥,我是她哥。”
制片和导演都吓坏了,主动承担下医药费,息事宁人。尤其是导演,他将此看作是艺术生涯上的奇遇,却怎么也激不起半点艺术的灵感来。沮丧中他终于明白,原来自己一直从事的事情,它的名字只是叫做“不惹事情况下的赚钱艺术”,等同于公司职员或部门经理的工作,而在日后的招聘中则要注意杜绝有艺术气质的神经病演员。
“刘富。”王娟躺在床上喊他。
“我叫刘很富。”刘很富有些不高兴。
“对不起啊,很富。”王娟笑了。“啥事?”“嗯,没事。”刘很富手足无措地站起来,推开门,来到院子,点着一支昆湖烟。
中午的时候,刘很富问:你想吃点啥?王娟说:我好了,吃什么都行,给你钱,你随便买点吧。刘很富点着头,噢,就出去了。给你钱啊。不用不用。
好半天,他拎回一个崭新的保温瓶,里面是河南板面,还有两个荷包蛋。又把一个面包,一包点心放在桌上。
王娟笑了:这么多啊,一起吃吧。刘很富说:不用,我吃过了,你吃吧,也不知道你爱吃啥。你怎么吃过了?啊,那个老板在板面里放了辣椒,我一看不行,怕是你伤口不能吃辣的,就倒在碗里我在那里吃了,又买一碗。呵呵,谢啦。不用,那两口子搭的棚子被风吹倒了,我帮着弄来着,耽误工夫了,你尝尝,面汤还热吧?热啊,挺好的,你快到炉子这儿烤烤火,外面冷吧。没事,不碍,我出去抽根烟。
几天后,天气晴朗,阳光开始照进平房,一番久违的暖意。
王娟说:“你会下跳棋吗?”说着,从书包里拿出一盒跳棋。刘很富说:“不会。”“不会?我教你。”
“我不会,真不会……我只会下六周。”“六周是什么?”“下六周。六周就是……是不是像围棋?”“哈哈,我怎么知道?你教我吧,好学吗?”“好学,到外面地上,拿石头子就行。”“用这个跳棋行吗?”“行,行。”两人下棋。
“你老家是哪里啊?”王娟问。
“安徽省宿州市砀山县玄庙镇西刘村——”
“呵呵,背这么熟啊?”
“碰上警察总问我。”
“呵呵,老家好不好?”
“那当然好。我们那是黄河故道,古代打仗争的地方。”
“那里有什么好吃的吗?”
“酥梨啊。”
“噢,我听说过,还有呢?”
“就是酥梨多,可好吃了。”
“我不爱吃梨,但我爱吃烟台梨,软软的,香香的,样子也可爱,像巴巴爸爸。”
“像啥?”
“巴巴爸爸,你小时候没看过动画片《巴巴爸爸》?”
“没有,小时候没电视。”
“噢,那时我家也没有,我是在邻居家看的。那个动画片特别好玩,它们是一大家子,都长得圆圆嘟嘟的,像,就像烟台梨。然后,可以变形成各种各样的东西,只要说一声,可粒可粒可粒巴巴变,就行。”
“像阿里巴巴,芝麻开门。”
“呵呵,对,但比那个好玩。每一集开始的时候,总是先介绍它们全家的成员,说得特别快,我看了半年,才把那些名字记住……到现在都会,我背给你听啊,那个介绍是这么说的……”王娟开始模仿,说得飞快:
“——这就是,巴巴爸爸巴巴妈妈巴巴祖巴巴拉拉巴巴利波巴巴伯巴巴贝尔巴巴布莱特巴巴布拉伯,记住了吗?巴巴爸爸巴巴妈妈巴巴祖巴巴拉拉巴巴利波巴巴伯巴巴贝尔巴巴布莱特巴巴布拉伯。”
“嘿嘿,咋能说这么快?”刘很富说。
王娟得意地笑。“你为什么出来打工啊?”
“赚钱啊,一家人都得活着不是?”
“不种地了?”
“不种了。”
“那你啥时候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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