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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

一下午就这样过去了,队长买来了盒饭,白花花的回锅­肉­,­干­杂杂的豆腐条,让人倒足胃口。

小包,吃饭,今晚上还得­干­活呢。

队长,我吃不下……

吃不下也得……算了那有热水你泡方便面吧。

包仁杰泡了两碗方便面,忽然想起来,队长,你再给王其实打个电话吧,问问燕飞出来没有?

王队长显得很不耐烦,赶快吃饭,你哪那么多废话!

包仁杰嗓门一下高了起来,你那么不耐烦­干­什么!你不打我打!

不许打!

我偏要打!包仁杰掏出手机刚要拨,王志文劈手夺了过去,不行!

你还给我!你还不还?!我,我跟你拼了!包仁杰像头豹子一样冲了过去。

附近执勤的同志们连眼睛都没斜一下,装做没看见。

包仁杰简直要疯了,拼命撕扯着王志文,把手机还给我!

王队长气得头发都竖起来了,担心闹大了会坏事,咬着牙把手机扔了回去。

拨一遍,不通;两遍,不通;三遍、四遍,一直拨了十几遍,仍然是那个腻死人的声音:用户已关机请稍候再拨……

别拨了,我都拨过好几遍了。队长垂头丧气。

他为什么不开机?为什么不开机!是不是,是不是燕飞……队长,怎么办?燕飞他……包仁杰急得直跺脚。

没事的没事的,你放心,燕飞他不会有事的。王队长拍着包仁杰的背,说着连自己也觉得很没有说服力的安慰之词。

燕飞……包仁杰用力擦了擦眼睛,队长,我错了,我不该跟你吵架。

别说了,有什么事情咱们以后再说,眼前的任务是,吃饭。

是。包仁杰端起了碗,一滴眼泪掉进了面里。

陈医生的办公室里,一个人正用很为难的口气和大夫讨价还价,大夫啊,我交了罚款了就行了吧,就别叫我写检查了吧,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乱打手机了!

44

冬天的晚上寒风刺骨,呼啸的北风肆虐着,像刀子一样,割在脸上生疼生疼的。

为了要就近抓捕,附近居民院的埋伏点撤了一些人手转移到了路口周围。大冬天里站露天岗的滋味不好受,王队长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就趴在了河堤下的风洞口,包仁杰二话没说,跟着队长一块趴下去了。

小包,你回屋里去。王队长盯着河堤,没回头。

不。包仁杰把僵硬的手凑到嘴边,有点着急,队长,怎么办啊?我的手有点动不了,一会儿怎么扣扳机啊?

队长叹口气,把包仁杰的手抓过去,放在手心暖着,叫你进屋去你不听,以后记得晚上执勤的时候多穿点衣服。

队长,你的手真暖和……包仁杰小声说,眼睛笔直地盯着前方,连脖子根都红透了。

王志文没说话,两个人的手就那么握在一起,很暖和。

对面盯着岔路的便衣做了个手势,来了!

王队长掏出了枪,小包,你蹲在这儿别动,我过去看看。

队长,我和你一起去。包仁杰赶紧掏枪,我非好好出口恶气不可!

王志文犹豫了一下,你从河堤后面绕过去,从背后盯着他们。

岔路上出现了两个黑影,鬼鬼祟祟地顺着河堤往路口摸。

站住!把手举起来!王队长站在树后,举起枪指着那两个家伙:把手抱在脑袋后面,慢慢走过来!

包仁杰已经绕到了后面,看见那俩人迟疑地慢慢抬起了手……

队长小心,他们有枪!话音未落,那俩人已经动了手,速度快得不可思议,枪声一响,两个人分别向两个方向就地一滚,密集的子弹呼啸着向前方­射­出去,那棵树立刻被打成了马蜂窝,木头的碎屑飞得到处都是。

好厉害的武器,虽然天太黑看不出枪的具体型号,可是很明显比警察手里的家伙好多了,包仁杰赶紧卧倒!

刑警们从各个掩体后面包抄了过来,密密麻麻的子弹划破了夜空的宁静,燃烧出浓重的火药的味道,有的子弹甚至是擦着包仁杰的头发过去的,吓得包仁杰浑身冰凉,死死贴在地上不敢抬头。

警察毕竟人多,强大的火力很快就压得那俩人不能招架,王队长借着树的掩护冲到了河堤上面,随着一声惨叫,一名匪徒滚下河堤,掉进了河里。另一名见势不妙,慌里慌张地且战且退,连滚带爬地往小胡同里钻。

糟糕!这附近地形复杂,小胡同密密麻麻地像蜘蛛网一样,真让他钻了进去就麻烦了!大家顾不上危险,纷纷从各自藏身的地点冲出来追了上去。

匪徒急红了眼,举着枪疯狂地扫­射­,杀一个够本杀俩赚一个我跟你们拼啦!

队员们互相掩护着跟匪徒拼子弹,几个人在队长的指挥下冲到了胡同口挡住了匪徒的后路。那个亡命之徒眼见着跑不掉了,心一横将手摸进了怀里,我跟你们同归于尽!

王队长手一抬,一枪撂翻了那个家伙,你TMD做梦!一群刑警冲上去死死按住了案犯,七手八脚地卸了他的膀子,小心翼翼地搜出了手榴弹,这才松了一口气。王志文撕开了那个家伙的裤腿,检查了一下伤势,大手一挥,先送医院!

七、八个警察吆喝着把那个家伙扔进了警车,王志文歪着脑袋擦擦汗,小包,给局里打个招呼,汇报一下情况,局长还等着呢。小包……小包哪去了?

队长,我、我在这儿。包仁杰喘着粗气在后面答了腔,队、队长,有、有衣服吗?冻冻冻冻……冻死我了。

王队长吓了一跳,包仁杰浑身湿淋淋的冻得嘴­唇­都青了,一个劲地打哆嗦,手里还死死地捏着掉进河里的那个家伙的脖领子。再看那个家伙,脸­色­灰白,翻着白眼,都不成个人样了。

大家伙赶紧围过来,小包你怎么不声不响就跳下去了?大冬天的你不要命了!冻出病来怎么办?快,把手撒开,这家伙交给我们了,你赶快上车暖和暖和去!

包仁杰一呲牙,勉强挤了个微笑出来,我……我也想撒手啊,可是,可是这手、手冻得松不开了……

王队长推开众人挤了进来,把包仁杰的手捏在手里搓了搓,一根一根地把指头掰开,上车去,把衣服换了!

王队长打开了车上的暖气,找出自己的警服,先凑合穿吧,把衣服脱了!

队长,你,你转过身去……

王志文转过身,从座位下面翻出一瓶白酒往后递,喝几口,暖暖身子。

包仁杰没伸手,也没说话。

­干­什么?别磨磨蹭蹭的,当心着凉!

队长,我胳膊冻得抬不起来了……

唉……队长无可奈何地转过头,你!你叫我说你什么好!大冬天的你逞什么能啊?叫河面管理处派船捞不就行了,你跳下去­干­吗啊?那么深的水你也敢跳,你长脑子没有啊!抬头,张嘴!王队长抄起酒瓶子捏着包仁杰的鼻子咕咚咕咚灌了下去。

咳!咳咳!队、队长你慢点,咳,我怕他淹死啊,那么宽的河,等船来了他早就沉底儿了。

你就不怕你自己沉底!把手抬起来!王队长像揭膏药一样把包仁杰的湿衣服揭了下来,裤子你自己脱!

包仁杰红着脸穿上了王志文的制服,衣服肥了点,长短也不太合适,可是料子的质地很好,穿在身上很温暖,即使是紧贴着皮肤也没有不舒服的感觉。衣服上是熟悉的烟草味道,还有队长的体味,包仁杰深深吸气……什么味道?

队长,能不能先让我回趟家收拾一下啊?那条河真TMD臭死人了!

不行,先回局里,我给老李头打了招呼,叫他把锅炉烧上了,你去洗个澡把衣服换了,然后回办公室。王队长摇下车窗向外面打了个手势,收队!

东方已经一抹鱼肚白,又是一天了。

从浴室出来就看见食堂的刘师傅笑呵呵地端着碗姜汤等在那里,小包!来,把这个喝了发发汗,你们队长亲自煮的,把我藏的那点红糖全糟践光了!

谢、谢谢啊。包仁杰不好意思地接过碗,我们队长就爱大惊小怪,哪至于那么紧张啊……

嗐!你连这个都不知道啊?这是从你爸爸那时候传下来的规矩,像这种时候出任务回来的,当队长的得负责煮姜汤给大伙儿喝,刑警队人人有份,你多喝点不够的话再去盛去,他煮了一大锅呢。对了,刘师傅凑过来压低了声音,你们队长煮汤的时候美得嘴巴都咧到耳朵后头去了,一个劲儿地跟我念叨,说你这回特勇敢,跳下河去亲自抓了一个回来,真是给你爸爸长了脸了。

真的?包仁杰别提多得意了,队长真的这么说的啊?

当然了,我还能骗你?!不过……你真是自己跳下去的?别是那小子掉下去的时候不小心把你撞下去的吧?

你怎么说话呢!包仁杰愤怒地把空碗往刘师傅怀里一摔,我从小学起就进了游泳队,还在市里拿过奖呢!

哈哈,跟你开个玩笑嘛,快过去吧,他们都在会议室等着呢。

会议室里没几个人,忙碌了好几天的刑警们已经解散回家休息了,王队长正在跟局长汇报情况。审讯的工作交给了省厅的刑事组,王队长感到很疑惑。

不是说好了我带队吗?为什么要把案子交出去?

就是啊,我们辛辛苦苦把人抓来了,他们省厅的连ρi股都不抬一下就把案子要过去了,这TMD办的是人事吗!包仁杰愤怒地搭腔。

小包,说话文明点!局长大人很不满意,王志文你怎么教育下属的!

王队长捏着资料,局长,我是老队长教出来的,我记得老队长碰到这种情况的时候,他的话更不文明。

我爸爸怎么说的?包仁杰兴致勃勃地问,我爸从来不当着我的面说脏话,我都不知道他会怎么说。

局长苦笑了一声,老包啊……呵呵,你爸爸最爱说,这帮孙子,吃人饭不拉人屎!

王队长也乐了,局长,这话可是你说的啊,跟我没关系。

唉,是我说的没错,可是这案子,你还是得交出去。局长叹了气,谁叫人家管着咱们呢?

我找厅长去!包仁杰愤怒了。

算了小包,交就交吧,咱们正好歇歇,一会儿咱俩去医院看看,听说组长已经脱离危险了。顺便再去趟肿瘤医院,看看燕飞怎么样了。王志文拦住了包仁杰,局长,没别的事我们先走了?

局长站起来,等一下,我和你们一块去。

45

二组组长躺在床上,脑袋上缠着绷带,胳膊上打着夹板,整个人包得像个木乃伊,包仁杰的眼圈红得像个桃。

局长把大夫叫到一边,情况怎么样?

失血过多,全身多处骨折,脾脏破裂,好在抢救及时,捡回一条命,再加上他身体素质不错,恢复得比较好……

会不会留下后遗症啊?包仁杰很着急。

这个……得看他恢复的情况了,一般来说,这个……

你吞吞吐吐的­干­吗啊?什么这个那个的!包仁杰急得直跺脚。

要说还是局长有经验,一脚把包仁杰蹬到旁边,笑眯眯地拍拍大夫的肩膀,有什么困难尽管说!谁不知道咱警局附属医院外科是出了名的技术高啊呵呵,局里也知道医院的条件差了点,慢慢来嘛,一步到位是不太现实,可是该落实的局里肯定不会含糊,再说了,局里不行还有厅里,听说厅里正打算提高医护人员待遇……

大夫苦笑了一声,局长,您别拿套话哄我。打我刚参加工作您就这么说,说是医护人员待遇已经落实到厅里了,马上就要落实下来了。结果可倒好,都10多年了,那待遇赖在厅里下不来了!我琢磨着待遇这东西比我是有心计多了,他都知道还是在厅里呆着保险点,到了局里,还不定变成什么样儿呢。

包仁杰扑哧一声乐了出来,这个大夫是出了名的损,上次王其实动阑尾手术,就是他主刀,搞得全警队都知道小王同志割包皮得用显微镜,王其实差点跳了楼!

局长也乐了,你小子说话就不能给我留点情面吗!痛快点儿,说,到底怎么样?

后遗症倒不会有,不过脸上会留块疤,为了不让他吓着他女儿,我建议,做面部整形,不过这种手术不算在公费医疗范围……

嗐!就这个啊?少废话,做!对了我把话说到头里啊,别整太好看了,刑警队不缺帅哥。

大夫瞥了王队长两眼,不见得吧?

包仁杰认了真,什么不见得?我觉得我们队长是很帅啊。

王志文红了脸,你们还真有心思耍嘴皮子,东城支队那边还躺着好几个呢,局长你不过去看看?

废话,他们那边有事的话我还能这么松快?省厅那边已经打了招呼了,除了两个伤势比较重的,其他的都没大碍,你啊,把心放在肚子里吧。

包仁杰说我们放心不了,燕飞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王其实终于打开了手机,包仁杰劈头盖脸骂了过去,你存心让我们急死是不是!

王其实恨不得把手机砸了,咬着牙咽下一口气,你们别过来了,他还没醒呢,医生不让探视。我回家来补个觉,等下午再过去,听说你们也忙了一宿是不是?也回去休息休息吧。王其实的话里满是疲惫。

局长在旁边说,告诉他,等燕飞醒过来以后记得来上班,局里已经决定,让他留用查看以观后效,工资奖金待遇全部恢复,就一条,不许再给我惹事!

王其实已经在电话那边打起了呼噜。

王志文嘱咐了看护几句,跟大夫打了个招呼,转过头来问局长,是不是派几个人去组长家里看看?他孩子太小,媳­妇­一个人恐怕忙不过来。

局长说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婆妈妈的了?我早安排后勤的几个女同志过去了。

出了医院局长说你们回去休息吧,下午还得开会呢。

包仁杰拉拉队长的袖子,点头哈腰地跟局长说好啊好啊局长您慢走不送了啊。

两个人回到了队长的宿舍,门一关睡了个天昏地暗,实在是累坏了,包仁杰一沾枕头就打起了呼噜,口水流了一枕头。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肚子饿得咕咕叫,桌子上摆着一碗蛋炒饭,下面是一张纸条:

我去局里开会了,你醒了以后到医院看看燕飞,有事的话给我发短信。还有,饭要搁微波炉里热过再吃,保温瓶里有丸子汤,榨菜在冰箱下面那格。

包仁杰愣了一会儿,嘿嘿地笑起来,真有点老夫老妻的样子了呢,嘿嘿。

燕飞还是没醒过来,王其实已经有点急了,大夫,到底怎么回事?都一天多了,麻醉药劲儿早该过了啊!

陈医生没理他,沉着脸指挥助手进行各种检查,你一边呆着去别妨碍我工作!

王其实跳了起来,大夫!你今天必须给我个解释,不然我跟你没完。

大夫拿起电话挂了保卫科,派两个保安过来把他给我扔出去!

正好赶到医院的包仁杰在门口接住了被踢出来的王其实,怎么了怎么了?

王其实一头靠进了包仁杰的怀里,对不起,借我靠一下。

包仁杰不明所以地抱着王其实,到底出什么事了?

别说话……王其实的声音很低。

包仁杰心悬了起来,是不是……是不是燕飞……呵呵……你、你别胡思乱想,他他他不会有事的,不会的不会的……

没事,你别说了,让我靠一会儿,我就是有点累了,没别的。

哦,那你靠吧,想靠多久都可以啊。

王其实没说话,靠在包仁杰的怀里,闭上了眼睛,慢慢的,两颗眼泪从眼角流出来,顺着脸庞滑到了包仁杰的胸口。

包仁杰一个哆嗦,这眼泪,烫得跟硫酸一样。

起风了。

燕飞一直没有醒过来。

陈医生把王其实叫到了办公室。

我不得不遗憾地通知你……

王其实打断了医生的话,别说了!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不用说了……我等了那么久,心理准备已经做得很充分了,我能抗得住。

对不起……

不用道歉,我知道你尽了力了。你告诉我一句话,他……还有没有希望醒过来?

从理论上讲,有。

王其实已经没有一点激动的感觉了,理论上?

他的这个手术不是太复杂,我对自己的技术有信心,伤害到神经的可能­性­很小,虽然现在还不知道他昏迷的具体原因,不过我认为,他一定可以醒过来!

那……会是多久呢?

很难说,有可能是几个月,有可能是几年,也有可能……

别说了!我会等下去,只要他活着!

那我也没什么要说的了,他已经转到病房了,你可以去探视了。

王其实点点头,转身走了出去。

陈医生盯着他的背影,深深叹了一口气。

燕子躺在病床上,没有丝毫的表情。

王其实握住了他的手,软软的没有丝毫的活力,如果不是还有心跳,大概没有人会知道,这个人还活着。

王其实把耳朵贴在燕飞的心口,贪婪地聆听着心跳的节奏,砰!砰!砰!一声一声。

感谢老天,你还活着!王其实露出了笑容,好好活着吧,我陪着你,活着就好,活着就还有希望,是不是?

坐轮椅的老头又在走廊上亮开了嗓子:自从儿夫西凉战,妻为你在寒窑受尽熬煎。早来三天还相见,迟来三天不能团圆。看罢书信望长安,王三姐,宝钏,我的妻啊——

王其实亲吻着燕飞的额头,王宝钏等了薛平贵18年,你要让我等多久?嗯?

46

早报登出了特大新闻:《铁拳出击,捍卫长城!——我市刑警大队协助省厅破获军火贩运大案》。

包仁杰拿着报纸翻过来调过去地看,市刑警大队在各级领导的关怀下,在省厅刑事组的指导下,积极请战,顽强战斗,发扬‘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精­神,连续埋伏在……终于成功抓获犯罪分子,捣毁军火贩运集团,缴获各类枪支共计……这报纸在胡说八道什么呢!

王队长捏着报纸进了局长办公室,这是怎么回事!省厅那帮人是吃­干­饭的吗?审了一个多月就审出这么个结果!

局长没抬头,端起茶杯嘬了一口,这个结果……有什么不对吗?

什么不对?长了眼睛的都知道不对!这个案子没那么简单,局长,你不要告诉我说你不知道!

没那么简单?唉,简单不简单不是你我说了算的,我也知道这个案子很复杂,可是现在上面的意思是要把复杂问题简单化,你当队长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您的意思?这个案子就这么结了?那东城支队牺牲的两个人就白死了?还有二组组长,他差点为这个案子送了命!

就因为我已经赔上了东城分局!我不想再赔上市局大队!这个案子有多深你知道吗?!局长提高了声音。

不管有多深,这个案子不能就这么完了!省厅不肯查我来查!

不行!

为什么不行!这个案子我查定了,不能让老百姓指着脊梁骨骂我们给警徽丢脸!

王志文!别忘了你是个警察,警察的职责是服从命令!局长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警察的职责是为人民服务保一方平安!王队长毫不示弱把桌子拍得更响!

局长愣住了,王志文很少这么激动过。

你这话,跟老包说的一模一样……

老队长?

当初,他去查那条走私船……局长慢慢坐了下来,我劝他不要去,太危险,他也是这么回答我的,那是他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就因为那句话。我让他去了,他去了,就再也没回来……我到现在都在后悔。

王志文嘴角动了动,想说点什么,没有说出口。老队长牺牲的情景怎么可能忘得了。

今天,你也说了这句话……我不想让你做第二个老包。

局长,您别忘了,王志文沉吟了一下,每个队员进刑警队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写遗书,就算我成了第二个包队长,我相信,肯定也会有第二个、第三个王队长,怕死不能当刑警。

我跟自己发过誓,只要我还在这张凳子上坐着,刑警队就不能再死一个人。我老了,­干­不了几年了,这是自然规律,我想得开。可是你们都还年轻,我不想你们走在我前面。帮我守住这个誓言,行吗?

王队长摇了摇头,局长,我还记得我进警队的第一天,您给我们讲话,您说的一段话,您还有印象么?

局长苦笑了一声,每年都是老一套,还不就是那些套话嘛。

可是我一直都记得,您说,生,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也。局长,对不起,我不能答应你。

局长沉默了。

过了很久,局长挥了挥手,去吧,保重!

王队长啪地敬了一个礼,转身向外走。

站住!

局长,你……反悔了?王队长站着没回头。

不是,局长摇了摇头,你听好!保护好小包,他是我看着长大的,他要是少了一根汗毛,我拉着你一块到地底下给他爸爸赔罪去!

王队长点了点头,打开门走了出去。

王其实来到了红星路,手里攥着一张破破烂烂的旧报纸,逢人就打听,红星路医院怎么走?

一个梳着辫子的小伙子随手一指,闻到一股臭味没有?戗着(戗:逆、迎头)味儿走就到了。

我找的是医院不是厕所。

没错!医院就在公共厕所后头。

王其实就这样找到了那家医院。

院子里堆着乱七八糟的草药,一个穿着灰不溜秋的白大褂的中年­妇­女热情地迎了上来,大哥,看病啊?

有个专治肿瘤的胡大夫……

哟!您找胡大夫啊?他在里屋呢,您得先挂号,去排队。

排队?这年头得肿瘤的人还真多。

里屋很小,又黑又潮不通风,偏偏人还不少,挤得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胡大夫坐在桌子后头,肥头大耳满面红光,眯缝着眼睛给一个老头诊脉,厚嘴­唇­里念经一样地念叨:

­精­血不足……肝火太旺……先抓两服药调理调理,去吧。

老头感激涕零,胡大夫您真是神医啊,说得一点都没错!

王其实有点发愣,那个胡大夫明明什么也没说啊。

又一个带着孩子的老太太抹开了眼泪,真是多亏了胡大夫啊,我们这孩子在肿瘤医院开刀,手术完了说是失败了没救了,成了植物人,医生让拔管,我们舍不得啊!心说死马当活马医吧,送到胡大夫这里来看看,没想到,这才两个月,孩子能下地了。胡大夫真是活菩萨啊,救苦救难的观世音啊……

胡大夫笑得露出了黄板牙,哈哈这都是我应该做的嘛,孩子醒了就好啊……王其实拨开众人挤了过去,大夫,您看看,看看这个!说着塞上燕飞的病历。

喂!喂!排队排队!我们都等着呢。有人高声叫起来。

胡大夫收起了笑容,小伙子,别着急嘛,一个一个来嘛,先排队……哦,你这个病人情况特殊,病情比较严重啊?那大家伙先等等吧,他这个情况比较急,就让他先看吧。

谢谢!谢谢大夫!

没什么,救死扶伤嘛,应该的应该的。

王其实心说什么应该的?你明明是看到了病历里夹的200块钱!

大夫,您先看看,这个是他的CT……

不用看不用看,这些什么检测啊是西医那一套,我们中医没那么复杂!脑瘤是吧?小毛病!我先开两个疗程的药给你,拿回去不要洗,拿水泡两个钟头,用小火慢慢地熬,熬得只剩一小碗了趁热给他喝下去,记住要趁热,凉了就没效果了。行了到外边交钱去吧。

王其实答应了一声要走,想了想又站住了,大夫,您这药多钱一疗程啊?

一个疗程2000,你先买两个疗程的吧。抽什么凉气啊?嫌贵?我这可是包好,你想想,4000块钱换回他一条命,值不值?太值了!也就是你运气好,搁别人谁能碰上这么好的事!

王其实咬咬牙,行,我先上银行取钱去!

王队长抽空回了趟家,好久没回来看父母了心里过意不去,王其实一心扑在医院也难得回家,父母嘴上不说什么心里肯定也难受。

一进门就看见王其实吹着口哨在捣鼓什么东西,哟,你今天怎么这么高兴啊碰上什么好事了?

王其实没抬头,哥,你过来,帮我看看,我后脑勺上是不是长白头发了?

王志文没动脚,没有,挺好的,就只有几根,少年白,挺正常的。

是吗?也对,肯定是遗传,你不是也有嘛。王其实没在意,笑了起来,不过我还真得去染染了,不然燕子醒了该不认识我了。刚才在车上给个抱孩子的让座,那老太太居然跟孩子说,孙子,快谢谢爷爷。吓了我一跳!

王志文没有笑,弟弟的白头发不是几根,而是几片,看上去就像个小老头。

王其实找出保温瓶,哥,你陪着爸妈,我得去趟医院,这药得趁热给他灌下去。

灌?他不是没醒吗,怎么灌?

你别管了,我有办法!王其实风风火火地出了门。

陈大夫刚进病房就看见王其实正­干­着儿童不宜的勾当,你­干­什么呢?想憋死他啊!

王其实吓得一ρi股坐在了地上,哎哟大夫,我没­干­坏事,我给他喂药呢。

喂药?用嘴?

是啊,他自己喝不了,我想……王其实不好意思地解释。

什么药?我没给他开口服药啊,拿来我看看!

王其实赶紧把那张报纸和药一起递过去,把事情经过源源本本讲了一遍。

陈医生捏着报纸,脸­色­铁青。

大夫?怎么了大夫?怎么不说话?

陈医生按下了呼叫铃,护士长,到食堂要盆冰块,把这个糊涂东西给我按在里头凉快凉快!

47

王队长开始着手调查龙华公司。

龙华公司前身是本市一家大型工业企业,改组为股份制合营企业后短短十年,已经一跃成为省内知名的大公司。公司董事长许龙和总经理许华是双胞胎兄弟,38岁,均未婚。俩人的私生活十分神秘,没有固定的异­性­朋友,同­性­朋友也仅限于商务往来……

包仁杰吐吐舌头,队长,你说他们是不是也是……

王队长说你给我闭嘴!

军火走私案已经以惊人的速度宣判了,就像公诉人说的那样,‘不杀不足以平民愤’,一个字,杀!

王队长急得腮帮子都肿了,这个案子自己不能参与,两名案犯又被重点羁押,再不想办法就来不及了。

局长,能不能帮我开张介绍信?我有话得问问他们。

唉……局长爱莫能助地摇摇头,这个案子,上面封得太严,我也没办法。

王队长犯了愁。

包仁杰也着急,队长,咱们直接去找厅长吧。

老厅长还是那么乐呵呵的样子,听完王队长的汇报后考虑了一会儿,你们觉得案子有疑点?

对!这个案子绝对有问题。

那你们就查吧,老厅长很大方地给他们办了手续,不过,没证据的话,翻案是不可能的。

包仁杰很兴奋,这下好办了,咱们肯定能找到证据!

队长瞥他一眼,有那么简单就好了。

事情果然没那么简单,两个人软的硬的都用过了,什么资料也没挖出来。

这俩混蛋,当初真该直接扔河里淹死他们!包仁杰气得鼻子都红了。

王队长点点头,小包你总算说对了一句话。

局长把王志文叫到了办公室。

碰钉子了?

王队长叹气,您早就料到了是吧?

局长笑一声,转移了话题,好久没见你照顾我老婆的生意了。

王志文一声苦笑,谁还有那个心情啊。

拉倒吧,谁不知道你对那地方是能躲就躲,优惠券全送你弟弟了。现在可倒好,你们哥俩儿都不去了……说起来,燕飞的病怎么样了?

听说……还没醒过来。

有件事……不知道该怎么说……

什么事?

医保部门通知,如果他还不能醒过来……从下个月起就停止负担医护费用了。

什么意思?说清楚点。

医保的意思是,费用由个人承担,或者……拔管。

不行!我弟弟会疯了!王队长断然拒绝。

唉,你劝劝他吧。我知道他和燕飞感情好,可是……这些日子,他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局长,您……别说了,你不懂。王志文坐下来,刑警队真TMD流年不利。

你啊,给自己压力太大了。我给你个建议吧,这个案子,先放一放。

为什么?

这一次龙华公司虽然侥幸逃脱,毕竟也算是隔山震虎敲了他一下子,他们肯定会防着你,把什么都抹得滴水不漏。你现在查,就算查出点蛛丝马迹估计也很难抓到真正有用的东西。还不如先放一放,等他们以为风声过去了,放开胆子出来活动了,你再捣了那帮兔崽子的窝!

王队长考虑了一下,行,局长,您说得有道理。

趁着这几天没什么大事,给队里安排一下串休吧,让大家也清闲清闲。

行,我走了局长。王志文起身告辞。

等等,有个好东西交给你。局长从抽屉里拿出一叠资料。你不是在找案情的原始记录吗?这个复印件可是我拼着顶上乌纱从厅刑事组偷出来的,没有经过一点加工的版本,你可给我收好了。

王队长睁大了眼,局长,怪不得大家在背后叫您老狐狸呢,你真TMD狡猾到家了。

你小子!没把小包教出来反倒跟他学了一身的毛病,什么话都说!滚蛋!

包仁杰在外边等着,队长,局长怎么说?没为难你吧?

队长说小包你来得正好,我这里有份资料要看,你替我去趟肿瘤医院吧,把这份文件带给我弟弟。

包仁杰答应得脆生生,好啊我正好想去看看燕飞呢队长您忙您的我保证完成任务!

王队长偷偷擦汗,进了办公室。

刚坐下来门就被踹开了,哪个混帐东西起草的狗屁文件!这不是存心要他的命吗!

王队长没说话。

包仁杰把文件往桌子上一摔,燕飞要是死了,王其实也活不成!队长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么缺德的差事你还让我去办,你就不怕我出门被车撞死!

包仁杰!有你这么跟领导说话的吗!王队长终于忍不住跳了起来。

包仁杰吓住了。咬了半天嘴­唇­,队长,你真的不怕你弟弟出事?

王志文叹了一口气,抓起那份文件三下两下扯成了碎片,你还是去看看他吧,别告诉他文件的事,我这边再想想办法。

是!唉,燕飞要是能马上醒过来就好了。

不记得是哪位诗人曾经说过,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

当王其实忽然看见燕飞病房外悄悄开放的那一树桃花,不知道怎么的,就想起了这句话。

桃花开了,春天来了,燕子,为什么不飞回来?

燕子曾经说过,燕伯伯死的时候,窗外就开满了桃花,红的粉的白的……王其实心里一悸,不行!燕子!不行!

狂乱而炽热的亲吻印在冰冷的双­唇­,心,也渐渐地变得冰冷而僵硬。绝望的痛苦的感受就像凌厉的刀锋,毫不留情地刺破心底最柔软的角落,血流出来,凝固成冰。死生,只一线。睁开眼,就能跨越过来的生死线。

燕子,为什么你不肯睁眼!不肯看看我看看这个世界!为什么!

难道你就真的不留恋?滚烫的眼泪落在冰冷的双颊,燕子,你醒过来!王其实疯狂地摇撼着燕子没有知觉的身躯。

包仁杰推开门冲了进来,王其实你­干­什么!不许折腾燕飞!

你看清楚是他在折腾我!王其实疯狂地吼了回去,我受不了受不了,再这样下去我宁可和他一起死掉……

难听的号啕声响起来,王其实把头埋在燕飞怀里,鼻涕眼泪沾了燕飞一身。

别哭了,小心燕飞醒过来骂死你。包仁杰轻轻拍着王其实的后背。

小包,你说……他,还能醒过来吗?王其实停止了哭泣,抓起毛巾擦擦脸。

能,肯定能。他这会儿肯定也着急,想醒过来跟你说话,他心里最看重的就是你了。你放心,他肯定能醒过来。对了,今天我和队长在网上找资料的时候,翻到了一条消息,你看看?包仁杰拿出一张纸,你看,某地有个老头,也是昏迷,他老伴天天给他唱歌,唱他最爱听的,《真的好想你》,结果这老头真的就醒了。

王其实说拉倒吧,你就别害我了,上次你给我的报纸,害得我到现在都不敢跟陈大夫说话。

这个又不是假药,你就试试嘛,多跟他说说话,说不定他听见了心一软,就醒过来了。包仁杰把纸往王其实怀里塞,你跟他说啊,说啊,算了你不说我说!燕飞,你快点醒过来吧,王其实为了你都快疯了!他每天都偷偷占你便宜,你再不醒过来就太吃亏了。我跟你说,你别看他表面上什么都不懂,其实他特喜欢你特在乎你,连给你换裤子都不准护士Сhā手……

王其实一把捂住包仁杰的嘴把他推了出去

包仁杰扒拉开王其实,看!快看!燕飞!燕飞的眼皮动了!

48

王其实站住了。

确切地说,王其实呆住了。

就好象被哪位武林高手点住了|­茓­道,王其实全身的经络都短了路,僵硬得动不了。费了半天的劲,就像蚊子哼哼一样,迟疑地冒出了一句话,你……你说什么?

包仁杰没搭理他,直接冲到病床前大声地呼唤,燕飞!燕飞!

燕飞静静地躺在床上,就像一个熟睡的孩子。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我明明看见了,他的眼皮动了的!包仁杰焦急地推着燕飞的肩膀拍打燕飞的脸,醒醒!燕飞你醒过来!你说话啊!

王其实背对着病床,仍然一动不动,两行泪从眼角流出来,顺着脖子落在了衣服上。

小包,你出去。

不!燕飞,燕飞肯定要醒了!我没看错!我不出去!包仁杰不死心。

出去!王其实猛地一声厉喝,瞪大血红的双眼。

包仁杰委委屈屈地住了嘴,磨磨蹭蹭地向外退,边退边不甘心地嘱咐,你仔细看看这条新闻,多跟他说说话,唱唱歌,他肯定能醒过来。别忘了啊。

门,关上了。

王其实一ρi股坐在了冰凉的地上,揪着自己的头发,呜呜地哭了起来。

那种哭法,一个男人,失去了自己的最爱,绝望到极点的哭法,没有人听到过——听到的人,心会碎。

雪白的病床上,一个陷入了沉睡的人,深深地皱了一下眉。

晚上,查房的陈医生被一个声音吓了一跳,他还没哭够啊?都好几个钟头了!

值班的护士支起耳朵仔细听了听,不是,他在唱歌呢,不过真是比哭还难听!

唱歌?

对啊,《真的好想你》,你听,真的好想你,那是我灿烂的黎明。寒冷的冬天哟,也早已过去,能承受我爱你的心……天啊,好好的歌能被他糟蹋成这个样子!什么《真的好想你》?简直是‘好想杀死你!’

算了,随他去,我看他迟早要疯了。

真的好想你呜呜……你是我生命的黎明呜呜……燕子,你怎么还不醒啊——啊——

一声凄厉的呼唤,犹如午夜的狼号,凶狠的狼王失去了伴侣,一声声月夜下尖利的号叫,让人不寒而栗。

起风了,风很大,桃花落了一地。

王其实终于止住了哭泣,一脸的鼻涕和眼泪,脏兮兮地不成个样子。找出毛巾轻轻走出来,陈医生正站在门外,哭够了?

王其实低着脑袋匆匆点点头,让开身往水房走,没敢跟大夫搭腔。

今儿晚上我负责的这一层15个病人有14个出现血压异常,唯一一个没被你害到的就是他。陈医生不凉不热地说。

王其实当没听见,快步走进水房把脑袋伸到水龙头下面,一把把开关扭到最大。冰冷的自来水冲在头上,浑身一个激灵,冻得牙齿格格地打架,人却清醒了不少。

拿毛巾胡乱擦了擦头发,回到病房,陈大夫已经离开了,王其实轻轻地别上了门闩。

燕飞仍然沉睡。

王其实跪在了床前,依次亲吻着燕飞的额头、眉毛、眼睛、鼻子和脸,最后,落在了双­唇­。

燕飞的­唇­还是很凉,一股淡淡的薄荷味,王其实每天给他涂的护­唇­膏的味道。柔软的双­唇­在外力的作用下轻轻展开,像一种邀请,极具魅惑的邀请,王其实小心地感受着、探索着……

很久没有这样深吻过了,曾经那样熟悉的味道,贪婪的吮吸,不甘示弱的啃咬,激烈得像是打仗一样的吻,深得像要把舌头连同生命一起吃下去,吃进肚子里,消化、吸收。而现在,燕飞的舌头软得像没有了生命,依然是熟悉的味道,却不再有贪婪的吮吸和不甘示弱的啃咬,不再是激烈的吻。

唾液从两张嘴之间流出来,打湿了燕飞的病号服,王其实摸索着解开了衣服上的纽扣。

这之间王其实一直没中断和燕飞的亲吻,虽然很吃力,可是似乎不这样就不能感受到生命的存在一样,不这样就不能活到明天一样,即使是累得出了一身的汗,即使边亲吻边脱裤子的姿势难看到了极点,还是不能放弃亲吻,不能。

王其实趴在燕飞身上喘气,一丝不挂,燕飞的衣服没能完全脱下来,全堆在手腕处扎着针管的地方,羸弱苍白的身躯在月光下显得那样地不真实,仿佛一个触碰就会破碎。

顺着脖子吻下去,肩胛上的凹陷,锁骨,胸口,一根根浮现在外面的肋骨,王其实的舌尖在燕飞的肚脐处打转,然后,来到了两腿之间。

两个人从来没有这样做过,似乎是从第一次就直接做到了最后,疯狂激烈,却少了很多温情的感觉。总觉得这样的姿势太过卑微,两个骄傲到极度的男人谁也低不下这个头,宁可互相刺探互相伤害,在撕裂的疼痛中获得Gao潮——只是Gao潮,不是满足,那种爱着珍惜着对方、也被对方爱着珍惜着的满足。从来不在乎,不觉得那样的满足感有多宝贵多幸福,直到崩溃,直到失去。

深深地把燕飞含在嘴里,用尽力气的吞吐,唾液从嘴­唇­的缝隙中流下来……燕飞似乎本能地有了反应,男­性­的器官在王其实的口中变得火烫、坚硬,生命,在这样一个时刻,悄悄绽放。

埋在心里一点点微小的希望忽然就冒出了火花,王其实更加努力地吸吮着,小心地用舌尖描绘着燕飞的轮廓,一时间泪如泉涌,视线变得模糊,泪水混合着苦涩的味道充盈­唇­齿之间,什么都不存在了。名誉、面子、高傲,种种世俗的曾经是难以放下的东西,都不存在了,只有身下这个男人,这个有点倔强有点别扭有点小­性­的男人,倔强别扭小­性­可是爱他爱得一塌糊涂的男人。自己怎么会那么蠢?居然为了一些不存在的东西忽略了这样的至爱,居然为了那些根本毫无道理的东西差点失去了他!

燕子终于在王其实的舔舐下投降,伴随着一阵痉挛似的冲动,­性­器的尖端喷发出大量的液体,王其实眼睛一热,努力地吞咽了下去,似乎是要把燕子的生命一起吞下去。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做出这样的行为,王其实努力地不去思考些有的没的,燕子Gao潮的时候腿似乎也动了一下,可是却依然没有醒来,没有反应。

很快的,嘴酸了,酸得不得了,徒劳地讨好,你却不醒来,王其实的心里忽然就委屈得不得了,没有原因的火熊熊地燃烧起来。

自己的那个器官已经硬得不行了,王其实小心地垫高燕飞的腰,伸出手费力地拉开床头柜的抽屉,摸索着找出给燕飞按摩用的茶树­精­油。

把瓶子凑到嘴边,一口咬掉盖子,手一翻,要把­精­油倒出来,哗一声,大量的白­色­药片落了下来,倾泻在身上、床上和地上……

该死!拿错了。

再打开抽屉,摸到了另一个瓶子,不放心地凑到鼻子跟前闻一闻,芬芳淡雅的香气扑鼻而来,这次总算对了。

小心地把­精­油一点点倒出来,仔细地涂抹在燕飞的两腿之间和自己的­性­器上,然后,慢慢地倒在那个洞口,一点一点往里抹。

下腹像有火焰在燃烧,硬得发疼,燕子,对不起!王其实闭了一下眼,鼓起勇气把­性­器缓缓送进燕飞的身体。

很紧,不能适应的洞|­茓­难以容忍这样粗暴的东西,紧闭着不肯打开。那种感觉难以形容,似乎是终于感受到了燕飞的温度,火热的秘道让人想哭,王其实努力地向里面挺进,好象每前进一点就离他更近了一点。

那东西就像钉子一样,一点一点地向里挤,柔软的地方经不住如此的强硬,燕子终于被撕裂了,温暖的液体流出来,是血。

燕子,疼吗?疼吗?疼就醒过来,疼就说话!你说啊,说你疼,说你受不了,说你叫我滚下去,说啊,你醒过来说啊!王其实不知道在喊些什么,又是一脸的泪水鼻涕……

努力地擦掉眼泪,王其实不甘心地抬头,猛然就对上了燕飞的眼睛……眼睛?!

燕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睁开了眼,静静地、带着困惑和愤怒地,瞪着他。

啊!王其实没防备,傻掉了。

49

燕子?燕子!燕子你醒了天啊燕子你醒过来了大夫大夫他醒了!王其实跳下床撒腿就要跑,一个趔趄栽了个倒栽葱,脑袋咚地一声撞在了床沿,眼前一团一团的金星直冒。

这才反应过来,裤子绊住了脚。

王其实手脚并用,慌慌张张地爬起来,燕子你别、别生气,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我我我着急……不是,我害怕……不是!我……你,你疼不疼?

燕飞的眼神显得清醒了一点,也更加锐利了一点,虽然没说话,可是脸上很明显地浮现了两个字:愤怒。

王其实顾不上那么多了,很狼狈地金­鸡­独立着套上了裤子,七手八脚地找出卫生纸给燕飞擦身子,低着脑袋不敢抬头,全身的血液都涌上了头顶,整个人都快冒烟了。

燕飞的身体仍然虚弱得没有丝毫的力度,软软地任凭王其实摆弄,隐蔽的部位还残留着情yu肆虐过的痕迹,王其实找出湿纸巾,手忙脚乱地擦拭,冰凉的纸巾接触到最私密的部位,燕飞忽然一个寒战,低低的一声呻吟,嗯……

王其实手一抖,腿都软了。

好不容易收拾个大概,冲出走廊刚要去砸值班室的门,陈医生已经顶着乱糟糟的头发一脚把王其实踹了个‘山路十八弯’,让开点!好狗不挡路!

王其实已经顾不上愤怒了,他现在的心情很难用一句话形容,激动!慌乱!害怕!害怕到了疯狂的地步,害怕一切都只是幻觉,害怕燕子只是给了他一个苏醒的假像,害怕燕子再有什么意外,也害怕……燕子不会轻饶了他。

好在陈医生很快走了出来,打断了王其实的胡思乱想,你,跟我来一趟。

进了办公室陈医生指了指椅子,坐。

王其实说没关系大夫我我我还是站着吧。

陈医生走到水池跟前洗了把脸,从镜子里盯着他,怎么了,做贼心虚?

不是!王其实赶紧否认,大夫我我我不是……我没有……那什么大夫,我真真不是故意的我……王其实的声音越来越小。

陈医生把毛巾挂了回去,别解释了,好在没出什么大问题,我也懒得追究了。你回去收拾收拾准备一下,病人现在很虚弱,需要全面调理,你给他熬点稀饭什么的,清淡一点,越烂糊越好。对了,不许再做那个什么毒羹了……

不是毒羹,是鸭血蛋羹……

闭嘴!陈医生脱下白大褂,我下班了,再见。

大夫,我,我什么时候可以去看他?

今天不行,他还在休息,大概明天吧。

大夫,他,他说没说点什么……

陈医生砰地关上了抽屉,很不耐烦地把王其实踢了出去,他说,叫你回去洗­干­净了等着他!

燕飞清醒过来的消息很快传到了警局,王志文二话没说放下工作冲到后勤给燕飞办医保续费的手续,人家说这个事情得病人家属来办……王队长说少他妈废话我是他哥!

办完手续拿着付款凭证往回走,忽然就听见大门口传来机关枪一样的大动静,砰砰砰得没完没了,王队长吓了一跳,赶紧跑过去。

局长也跑了出来,哪个混蛋敢在公安局跟前放肆?!

王队长反倒放慢了脚步,局长您放心,不会出什么事。

局长一跺脚,八成又是那个包仁杰!除了他没别人,处处给我捅漏子!

果然就是‘那个’包仁杰,举着挂鞭炮在大门口兴高采烈地放得正欢,嘴里还唱呢,‘解放区的天是明朗的天解放区的人民好喜欢……’

一群人围着警局大门指指点点,听说上个月那个抢了40万的被抓住了,这不?受害者给刑警队送锦旗来了。

不对吧,受害者怎么还穿警服啊?

咳!你没听说啊?那个个体户一看一辈子的血汗钱没了,当时就疯了,找了身警服穿上就要抓坏蛋去!你看你看,这小伙子眼神不对劲吧?是不是?这就是神经不正常的表现……

王队长说都给我散开!包仁杰你不知道市区范围内严禁燃放烟花爆竹啊,当心我关你禁闭!

二组组长走了过来,队长别生气别生气,是我叫他放的,我不是今天刚上班嘛,放挂鞭炮去去晦气。

局长大人很不满意,怎么能搞封建迷信那一套嘛,你看你看,搞得一地乱七八糟的像什么样子!

包仁杰吐了吐舌头,找出扫帚要扫地,被组长给拦住了:别扫!先叫大家伙都来跺几脚,这有讲究的,叫做跺尘,步步高升大吉利是,保佑咱刑警队个个都平平安安的!局长您也来跺几脚吧?

局长吹胡子瞪眼睛,就你小子事多!

包仁杰拉过王志文的手,队长,来来来,咱俩一起跺几脚!

队长说你给我老实点上班时间玩什么过家家!

二组组长捧着肚子笑,倒不像过家家,像……拜天地!

包仁杰红着脸跑了。

局长也乐了,行了行了你们赶快收拾了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进了办公室局长递过来两份材料,这个是S省缉私大队刚刚转过来的,上个月在内航线上发现有可疑船只活动,你们看看。

王队长埋头看了好一会儿,他们搜查的情况怎么样?

局长摇摇头,上面不是写着吗?没有任何证据表明那三条船和龙华集团有关系。

哦?龙华集团那边最近有没有什么动静啊?

没有。

二组组长很失望,没有啊?

局长呵呵地笑起来,正因为没动静才可疑呢,这次发现的船只,表面上搭运的是AA香烟,目的地是东港。咱们市是到东港的必经之路,而咱们市的AA香烟,向来是由龙华集团垄断了的。这一船货居然和龙华集团一点关系也没有,而龙华集团也任凭别人在自己的地盘上公开地抢生意……你们说,这是不是很可疑呢?

王队长眼睛发了光。

局长继续分析下去,从上次的事情到现在,已经好几个月过去了。当时被抓获的歹徒也已经处理了,市里对龙华集团也很客气,许龙许华在各个新闻媒体也频频露面,春风得意……一得意就容易忘形,一忘形——狐狸尾巴就要往外露了。我看,他们肯定忍不住又要出手了!

二组组长凑到王队长的耳朵旁边,这只老狐狸,怎么什么都琢磨透了!

局长一伸拳头重重地捶向二组组长的肩膀,小子,少给我胡说八道!打起­精­神来,报仇的机会来了!

50

包仁杰一下班就冲出了警局,先跑到对门的花店买了一大束康乃馨满天星,挤上公共汽车往肿瘤医院赶。

上了车就知道糟糕了,下班高峰期人正多,车子挤得跟罐头似的,包仁杰手里的花实在累赘,好在他个子高,­干­脆把花举在脑袋顶上——即使这样,下了车一看,一束花也剩不多了。

捧着一堆光杆花枝上了三楼,圆脸小护士一见他就乐了,哟,警察啊,甭问,来看22床的吧?

是啊,小姐您眼光真准,我能不能……包仁杰小心翼翼地陪着笑,现在还不到探视时间,要想见着燕飞就得拍拍护士小姐的马屁了。

不能。护士小姐笑得更甜了,再等一会儿吧,等陈大夫换班过来,看他怎么说……对了,这堆草可不能带进去,我们医院有规定。

护士,这个是花。包仁杰赶紧澄清。

小护士一咧嘴,哟,恕我眼拙,没看出来。

小包,你什么时候来的?王其实从楼梯口冒了出来,跟包仁杰打了个招呼。

刚来没一会儿,包仁杰赶紧接过王其实手里的东西,什么东西这么香啊?

­鸡­汤和菜叶粥,大夫说只能吃流食,也不知道他想吃什么,我­干­脆弄了两样。

包仁杰咽了口唾沫,他一下班就赶过来了,还没吃晚饭呢。

小护士在一边笑着搭了腔,那你可白费心了,他这会还在做检查呢,怎么也得明天早上才能吃东西了。正好,今天晚上食堂卖的包子特难吃,我吃了几口就倒了,这碗粥你便宜我吧。

王其实说好啊我也懒得再往回带了就给你喝了吧。

包仁杰又咽了口唾沫。

小包,还没吃饭吧?走,咱们吃点东西去,我请客!

那怎么好意思……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兄弟我今儿个高兴!走,咱哥儿俩得喝两盅!王其实不由分说推着包仁杰下了楼,随手扯过那束花看了看,你捧一堆草­干­吗啊?

手一挥,那堆‘草’进了垃圾桶。

两个人进了路边的小饭馆,要了个炉子涮上了羊­肉­片,王其实兴致很高,包仁杰知道他心里高兴,赶紧招呼店老板弄点好酒过来。

王其实手一挥,别,老板,就来个小瓶二锅头就行了。

­干­吗啊?今儿不是高兴吗,喝点好的,老板,开瓶五粮液!

别!改天,改天好不好?改天咱们喝路易十八都行!

包仁杰说你别是心疼钱吧?你把心放在肚子里,塌塌实实地喝,咱们喝个痛快!

王其实一声苦笑,不是,今天我有事,真的有事。

什么事?

我……我得回去再熬一锅­鸡­汤去,那­鸡­汤得熬5、6个钟头呢,明天早晨趁热给他端过去。

嗐!你别管了,我保证燕飞明天一睁眼就有热腾腾的­鸡­汤等着他,而且味道绝对比你做的好喝!包仁杰一招手,接过老板手里的五粮液,给王其实满上,­干­!

王其实一闭眼,­干­!一杯酒火辣辣地从嗓子眼直冲下去,冲到胃里打了个旋儿,热辣辣的蒸发成一股子热气,从胃里返上来,冲到鼻子眼,顺着鼻腔又冲到了眼睛和耳朵,引起了一系列反应——鼻子热了耳朵红了嘴巴­干­了眼睛湿了胸口扑通扑通直跳……

痛快!真TMD痛快!王其实喊了一声,来,再­干­!

三杯酒喝下去暖和了不少,王其实的舌头有点打卷了,不由自主地就开始胡说八道。

小包,我跟你说,说件事,你、你可千万别告诉别人啊。

好。包仁杰洗耳恭听。

你,你发誓!连、连你们队长也、也不能告诉!

什么事这么神秘啊?

其实也没什么事啦。王其实忽然有点含糊,手一挥,吃菜吃菜!

到底是什么事啊?

嗯……是这样,如果、如果……我是说,如果,听好了,只是如果啊,我做了一件很对不起燕飞的事情……

你?你能做什么对不起他的事?!包仁杰眨巴着眼睛,你要是敢背着燕飞在外边捻三搞四的我就……不,不用我动手,燕飞保证亲自阉了你!

王其实的酒立刻就化成汗,哗啦啦地涌了出来,一下就清醒了不少,脸都吓白了,我、我怎么可能!不过,燕飞他……说不定真的会……我要不要躲一躲呢?

你说什么?包仁杰没听清楚。

没,没什么,吃菜,吃菜。来,吃点白菜,我老妈常说,鱼生火­肉­生痰,白菜豆腐保平安!

对哦,多吃点,保佑咱们大家都平平安安的。包仁杰笑嘻嘻地大口吃了片白菜,好烫!舌头烫了个泡。

你至于那么馋吗你!不会晾一下再吃啊!

两个人喝了半瓶酒,大部分是王其实喝的,出来后脚步都有点偏了。包仁杰叫了辆出租车把他塞进去,刚关上车门就看见他又从那一边爬出来了。

小……小包,你先回去,别管我,我得再去看看他去。

包仁杰说你喝糊涂了是不是?也不看看现在几点了!

没,没关系,我和那帮护士都混熟了,她们会放我进去的。就是那个大夫有点不好对付……王其实一边嘟囔一边梦游似的过了马路,把包仁杰吓得提心吊胆。

看着王其实进了医院大门这才放了心,坐上出租车去了超级市场,生鲜部正好在半价倾销没卖完的老母­鸡­,包仁杰一口气买了仨。

拎着­鸡­敲开了王志文的门,队长,你……你会不会熬­鸡­汤?

51

深夜的医院让人心悸,昏暗的路灯下,影影绰绰的夹竹桃随风摇晃,春寒料峭的夜里,风声尖利刺耳,不知道从哪间病房传来低低的哭泣,揪得人心口发疼。一个白­色­的影子飘过来,是正上夜班的护士小姐,高跟鞋咯吱咯吱。王其实没在意,丧荡游魂般晃过去,倒把人家吓得一声尖叫。

王其实站住了,茫然地瞪着人家,你叫唤什么?

护士小姐拍着胸口,是你啊,吓死我了。大半夜地你没事­干­瞎溜达什么?

我?瞎溜达?

是啊,围着花台绕了十多圈了,我还以为撞鬼了呢。

啊?我……我……对了我喝多了,我要,我要­干­什么来着?哦对了我不跟你聊了我还得回去熬­鸡­汤呢。

回来!大半夜的你熬什么­鸡­汤啊,想上去看看他就直说呗,陈医生已经走了,今天我值班。

哦哦。王其实酒劲还没散,懵懵懂懂地就要上楼,我,我就、就看一眼……

慢着!护士小姐伸出纤纤玉手,先陪我去趟主楼药房取药,道太黑我有点怕。

放心!我保护你,我是警察。王其实把胸脯拍得山响。

护士小姐一撇嘴,要不是看见过你穿警服,我们真以为你是病人家属请来的护工呢,可惜了这副身板!

王其实发现,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句话,绝对是个真理。

你们少跟那个陈大夫接触,当心以后嫁不出去。王其实酸溜溜地。

护士小姐咯咯地笑,说起来也奇怪,陈医生那个人虽说脾气大一点,可他很少对病人和家属发脾气的。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看你不顺眼专找你麻烦?你到底怎么得罪他了?

王其实说我要是知道就好了。

说着话已经回了外科大楼住院部,护士探头看了看,冲王其实打了个手势,进去吧,小心点别给我捅漏子。

王其实慢慢踱进去,在燕飞的床头坐下来,手扶着燕飞的脸,头一歪,趴在燕子的胸口睡着了。

燕子的胸口传来心脏的跳动,砰!砰!低沉而有力,在寂静的夜里显得如此地富有活力。从燕子手术后王其实便落下个毛病,一定要这么趴在他的胸口,听着他的心脏跃动的声音,才睡得着。否则就失眠,眼睛赤红眼圈乌黑,明明疲倦到了极点却怎么也无法入睡。

这一觉睡得很香,大概是因为久久悬在心口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连梦境也变得美妙起来。好象是在燕子的那间小屋里,锅里煮着炸酱面,燕飞用一把解剖刀切着黄瓜丝,水开了,王其实笨手笨脚地去挑面条,被燕子揪着耳朵拎开,少给我添乱!

哎哟!你轻点!王其实疼得叫起来,睁开眼睛一看,燕子正扯着他的头发,死死地盯着他。

王其实吓得心跳都停了。

燕……子?你……

燕飞不说话,眉头紧皱。

王其实忽然有一种不祥的感觉,燕子?燕子你怎么不说话?你不认识我了?我!是我啊!你仔细看看?王其实,和你一起长大的那个。燕子你看看我?

燕飞撒了手,废话,烧成灰我也认得你。

王其实松口气,认出来了就好。

我睡了多久了?

从手术后到现在,已经两个多月了,你看,桃花都开了。

是吗?扶我起来,我看看。

别,明天再看,明天好不好?现在黑咕隆咚的看也看不清楚,再说你现在身子太虚弱,还是躺着好。

哪至于那么娇气啊?燕飞有点不耐烦的样子,却还是听话躺了回去。

燕子,我……

王其实鼓起勇气,反正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不如老老实实地承认错误争取宽大处理,是杀是剐听天由命,也省得老这么提心吊胆的。

别说了,我现在懒得听,等我出了院再说吧。燕飞堵住了王其实的话。

好吧。王其实垂头丧气地等着缓期执行。

你打算在椅子上蹲一宿?燕子探头看了看王其实ρi股下面的硬板凳。

啊,习惯了,没关系,满舒服的。真的,这几个月我差不多每天都这么睡在你旁边,就怕你醒过来的时候我不知道……

王其实赶紧闭嘴,燕子醒过来的时候自己­干­的那件缺德事……

燕飞的耳朵红了。

两个人都不说话了,窗外的树影晃个不停,风从窗户的缝隙中钻进来,屋里却仿佛越来越热……

上来吧。燕飞挪了挪身子,把被子掀开一角。

王其实没客气,赶紧蹿了上去,动作快得像只兔子,倒把燕飞吓了一下。

你冻得这么厉害?

是、是啊呵呵。王其实含含混混糊弄过去,没敢说是害怕燕子改了主意。

燕飞背过身去,睡吧。

王其实小心翼翼探出手,试探着从背后揽住了燕飞的肩膀,将头轻轻移过去,轻轻地,在燕飞的耳朵上印下一个吻。燕子怕痒似的缩缩脖子,靠了过来。

两个人,就像两只布袋熊一样,靠在一起,好象靠了一辈子,好象从很久以前,上辈子,上上辈子,就这么靠在一起了,下辈子,下下辈子,还是要靠下去……

燕子,你总算回来了。王其实吻着燕飞的头发,下意识地低语。

你……等得很苦吗?燕子没回头,轻声询问。

不苦,只是疼,心疼,疼得都碎了。王其实紧紧地搂住怀里的那个人,你回来了就好。

燕子翻个身,面对着王其实,心都碎了?我听听!

过了一会儿,燕子抬起头,吐了吐舌头,真的碎了呢,都不跳了。

是不是?我没骗你吧?

燕子转过身,盯着天花板,沉默了许久。就在王其实以为他睡着了的时候,他忽然低低地开了口。

还记得小时候……你睡着了,我就这么趴在你胸口,听心跳的声音,可是总也听不到。那个时候我就想,我要当个法医,等你死了,给你做个解剖,看一看,你到底有心没有。

王其实一个苦笑,燕子……

我知道你有,谁能没有心呢,是不是?只是我太笨,没发现而已。对了,哪天有机会陪我去看看我父母,我好久没去上香了。

好,回头我背你去。王其实赶紧献殷勤,燕子,不早了,睡吧。

对了,还有件事,你过来一点。燕飞忽然笑了一下。

什么?王其实凑过去。

啪!清脆利落的一声,王其实的脸上立刻出现了五道印子。

不好意思,我还是有点忍不下去,这个是头期利息,以后的帐咱们慢慢再算。

52

王其实梦见自己变成了一个老头子,满脸的皱纹雪白的胡子,腰弯了背驼了胳膊没劲了腿脚不利索了,孤零零地一个人佝偻成一团,拄一根拐棍缩在桃花下面看风景。两个风华正茂的少年嬉笑追逐着从面前跑过去,穿着雪白衬衫的那一个在桃树下停下来,拿出一把解剖刀,一笔一画地刻着字。另一个凑上去,一字一句地大声念出来,少——年——心——事——几——人——知?哈哈燕子你破坏公物……

两个少年嘻嘻哈哈地跑远了,已经成了老头子的王其实狠狠地给了自己一巴掌,你个没心没肺的糊涂东西!

燕飞推醒了他,你哭什么?

王其实睁开眼,我哭了?

燕子不耐烦地瞪着他,我生病你哭,我做手术你哭,我没醒你哭,我醒过来了你还哭,你烦不烦啊!

王其实伸手一摸,果然,一脸的泪水。这个……

我饿了。

什么?王其实没听清楚。

我说,我饿了,我要吃东西。

哦好,好。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王其实揉着眼睛从床上跳下来,大夫说你只能吃流食,不然不消化。

鸭血蛋羹。

什么?王其实愣住了,你说,你想吃什么?

鸭血蛋羹,我想吃鸭血蛋羹。

包仁杰抱着保温瓶闯了进来,一头扑过来哇哇大哭,燕飞!燕飞你醒了?你吓死我了你!

王其实赶紧上前把他从燕子胸前拉开,小包,小包你冷静点冷静点,这里是医院,好歹注意一下影响,别给警察丢脸……

燕子一脚踢开王其实,关你P 事一边呆着去!来,小包我看看,别哭了别哭了,几个月没见你怎么还这样,一点长进都没有?!

包仁杰不好意思地擦擦脸,谁说的?

王其实赶紧Сhā话,是啊是啊你不知道,小包最近进步可大了,前些日子那个走私军火案还立了个三等功呢,老厅长亲自给他颁的奖……

燕法医说你再打岔就给我出去。

王其实说好好好我不说话了还不行嘛。

包仁杰赶紧打圆场,燕飞你饿了吧?喝不喝­鸡­汤?刚熬好,趁热喝吧。

包仁杰打开保温瓶,房间里立刻弥漫着一种无可言喻的浓香,热腾腾的­鸡­汤上漂着厚厚一层金灿灿的­鸡­油,几根绿油油的豌豆苗漂浮在汤面上,让人食指大动。

王其实垂涎三尺,小包你还有这一手?

哪是我啊,是队长熬的,他烧了一大锅水,我还以为他是打算洗澡呢。结果熬了一晚上,一锅水就只剩下这么多了,香得不得了,可是我喝一小口队长都不让……包仁杰脸一红,又说漏嘴了。

燕飞微微一笑,拿出碗舀了一碗,喝吧,算我借花献佛。

王其实赶紧找出筷子和调羹,来来来,小包你千万别客气,喝吧喝吧,我好久都没尝过老哥的手艺了……

燕飞啪地打掉了王其实手里的筷子,没你的份!

包仁杰吐吐舌头,帮王其实说情,燕飞你就给他点吧,这么大一瓶,喝不完也浪费。再说了,你生病的时候,王其实可没少­操­心,你看,头发都白了一片。

燕飞抬头看一眼,手一扬,­鸡­脑袋丢进了王其实的碗里。

陈医生抽着鼻子走了进来,好香啊。

燕飞笑一下,还没吃早饭吧?拿碗来,我给你盛一碗。

陈医生一点不客气,我就用你的碗吧,我的饭盒忘在食堂了,懒得拿。哟,­鸡­大腿,我最爱吃了。

王其实气得鼻子都红了。

包仁杰冲王其实打个手势,蹑手蹑脚地把他拉了出去。

­干­吗啊?

你可得小心点那个大夫,我有直觉,那个大夫不是好人!

对对小包你说得太对了,那个大夫真的不是好人。王其实心一酸,拉着包仁杰的手声泪俱下,知音哪……

王其实一把鼻涕一把泪往包仁杰身上抹,吓得包仁杰直往后躲,王其实你别这样,快放开我我还得上班呢,总之你把燕飞看紧点……不是!总之你得对他好点,别再像以前那样让他­操­碎了心。

王其实唯唯诺诺连连点头,你慢走啊,对了带点­鸡­汤回去给我哥喝吧,燕子刚醒过来也喝不了那么多,与其便宜了姓陈的还不如你们自己喝呢,路上小心点再见啊。

等包仁杰走远了王其实忽然琢磨过来,越想越不是滋味,怎么搞的?怎么现在是个人就教训我一顿?别人也就算了怎么小包也把我当孩子似的教育?我招谁惹谁了我!

陈医生拍拍王其实的肩膀,你发什么愣呢还不快洗碗去!

王其实摸摸鼻子,灰溜溜地进去收拾了碗筷去了水房。

局长大人从厅里带回来一个消息,S省的那个案子忽然叫停,具体原因不清楚,据说是某位高官亲自打了招呼。

王队长无话可说。

二组组长一声苦笑,摸摸脸上那道不明显的伤疤,真TMD!老子这条命还真不值钱!

局长叹着气,还有个消息,老厅长……今年年底退休。

会返聘吗?王志文不抱希望地问了一声。

局长喝口茶笑一下,你认为呢?

王志文咬咬牙,谁接任?

不清楚,现在厅里人心惶惶的,几个副头个个都在打小算盘,暗中使劲,下面的人也在琢磨着局座的位置……乱成一团了,谁还有心思管案子啊——尤其是这种涉及面特广的案子,躲还躲不及呢。

二组组长反倒乐了,正好啊,咱们就来个浑水摸鱼,先斩后奏把案子办了再说,到时候把人抓了材料往新厅长案头一放,看他是当邀功请赏的大礼包还是提心吊胆的炸药包……嘿嘿,总之不管是谁,咱都让他睡不着觉!

王队长竖起了大拇指,行!你这招够毒!

毒什么毒!局长冷冷一盆凉水泼过来,浑水摸鱼?就怕鱼没摸着,反惹一身腥!

组长眼里露出了凶光,就算摸不着鱼,咱也要冲他个鱼死网破,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

王队长一个寒战,不行!你还有老婆孩子呢,这个案子我来办。

组长不在乎地一笑,放心,我命贱,阎王爷看不上我。

你们给我出去!局长终于忍不住发飙,把两个部下赶了出去。

门一关,局长从抽屉里捧出一张相片,一声长叹,老包啊老包,你……你怎么教出这么两个不要命的徒弟来啊!

53

刑警队成立了特别专案组,专查龙华公司的案子。因为种种原因,小组成员少得可怜,除了队长和二组长,包仁杰就成了唯一的组员。

不过队伍很快就有所发展,王其实刚刚销假归队就被调了进来,用队长的话来说,打虎还靠亲兄弟嘛。

小王同志呸了一声,什么啊!他那是不肯牺牲别人,只好拿我顶缸!

燕飞听说以后,挑挑眉毛,只说了一句话,去吧,早去早回。

燕子,你……就,就没别的要、要跟我说的?

有什么可说的?快点滚!

王其实不知道,燕飞趴在窗口,一直看着他走出大门。

看什么呢?陈医生走过来,一块趴着看。哟,他走了?

燕飞没说话。

这个人啊……笨是笨了点,对你还真是不错。

燕飞打了个呵欠,我什么时候能出院?

快了,最多也就一个月,你要是在这儿呆得不耐烦了,下礼拜做个小手术,如果顺利的话就可以办手续了。

缝合头骨是吧?燕飞摸出香烟,就下礼拜吧,我真是呆得快长草了!

陈医生一把夺过烟,你不要命了你!跟你说过要戒烟戒酒你当耳旁风是不是?亏你还是学医的,想出院就给我老实点!

燕飞懒懒地瞥他一眼,我说,有没有人跟你说过?像你这种脾气,活不长的。

大夫一句话顶了回去,有没有人提醒过你,像你这种­性­子,十个有八个要得脑瘤!

专案组遇到的第一个问题就让王队长犯了愁——怎样才能不打草惊蛇地搞到许氏兄弟的指纹?

说起来这个问题看似简单,却还真是棘手,这个案子的调查是瞒着省厅秘密进行的,很多东西都要暗中­操­作。如果是平常的案子,相关的资料自然不费吹灰之力,可是这一次不行——许龙许华的神通广大,通过这两次交道王队长已经有了初步认识,真要是贸然去采指纹……只怕还没等出发,就得被省厅找个借口发配了。

唯一的办法,只有偷了。

当然了,说是偷,也不过是找个机会接近他们,或者只要是接近他们用过的东西就可以——这样一想,好象也还满简单的。

真正实施起来才发现,没那么简单……

那俩兄弟神龙不见首尾,就算是在公开场合露个面也是前呼后拥的,匆匆来匆匆去,连个影子都摸不着。王队长拿着工具­干­瞪眼。

不过这个问题最终还是解决了,解决问题的不是别人——包仁杰。

当包仁杰把许家兄弟的指纹资料放在队长桌子上的时候,王志文同志不是不惊诧的,小包,你……怎么弄到的?

包仁杰的脸有点红,那天,咱们去龙华公司,不是在会客室喝了两杯茶吗?我,我看他们的杯子满好看的,就……就……顺手……

你偷他们杯子?王队长差点没晕过去。

不是啊,后来我、我自己也觉得不太好,要是被发现了多、多不好意思啊……然后我看见茶水间旁边有一柜子杯子,就又拿了两个换回去了……

王队长拍着脑门靠在椅背上咬牙,小……包……啊……

包仁杰吐吐舌头,队长你放心,这个绝对是他们的指纹,我保护得很好的。

队长挥挥手,行了行了你快出去吧,出去!

二组组长笑得后槽牙都露出来了,这个小包啊哈哈!真是天生­干­刑警的材料,不愧是老队长的儿子啊,我就说嘛,虎父无犬子,咱们包仁杰真是出息了。

王队长脸­色­铁青,你还夸他?你看看他­干­的这是什么事!

组长耸耸肩,我说,你不会真以为小包就是喜欢那个杯子才偷的吧?那他为什么一偷就偷俩?而且,就算偷也是偷你们自己的那俩要方便得多嘛,他­干­吗非去偷人家用过的那俩?何况茶水间还有一柜子呢!

不管怎么样,偷东西就是不对!老队长绝对不会­干­这样的事!

老队长从来不少­干­!只是他从来不叫你去­干­,每次都是我背黑锅!组长狡黠地挤挤眼睛,你知道老队长说你什么不?他说你天生少了一根筋,撞了南墙都不回头。

你!王队长怒冲冲一摔门,走了。

组长吐吐舌头,探出门,小包,去找一下老李,这门又得修了。对了跟他多说点好话,叫他修结实点。等等先别去,我想想……不然跟局长打个报告吧,把咱们这门也换成铁的,局长也真是抠门,全局的门都换了就咱们这儿不给换,说什么刑警队长的门没人敢踹?你看这事儿闹的!

包仁杰一扭头,你自己去。

嘿!小子,岁数不大脾气见涨啊,我支使不动你了是吧?

明明是你故意气他的,你存心逗他摔门的!

喂!说话要实事求是啊,明明咱俩都有份的嘛是不是?你不偷杯子他能发火吗?当然了我不是说你偷杯子不对,可你也不能太实诚了不是?他一问你就老实交代,他当然生气了。其实,你完全可以说那俩杯子是捡的……不是,你可以说是他们送的……不是,这个借口好象也有点牵强……哎呀你瞎磨蹭什么还不快点去!喂,你到底去不去?听话!

不去不去就是不去!包仁杰一溜烟跑了。

你给我回来!喂!这个臭小子……哟小王你来报到了?正好正好,组织上交给你一个光荣而艰巨的任务……

王其实说组长咱意志薄弱经不起组织考验,这么光荣而艰巨的任务交给我,我放心您也不放心是不是?不过没关系,我替你追包仁杰去,保证把他逮回来!我倒要看看是他跑得快还是我跑得快!

王其实撒丫子追了出去。

二组组长满意地点点头,王其实是警局出了名的飞毛腿,看你小包往哪儿跑!

刚要回办公室忽然反应过来,王其实你给我回来!

晚了,‘飞毛腿’早飞得连影儿都没了。

组长一拍脑门,姥姥的,上了这坏小子的当了!

54

王其实在天台上找到了包仁杰。

小包,想什么呢?

没什么,你别管!包仁杰背过身去看着天,天很蓝,很晴朗,万里无云。满天飘着杨花柳絮,桃花似火,柳如烟。

谁给你气受了?告诉哥哥,看哥哥揍得他满地找牙!王其实豪气­干­云,使劲拍着包仁杰的肩膀。

没你的事你少掺和。包仁杰气鼓鼓地挥开手。

是我那个少根筋的老哥吧?他怎么你了?瞧把你委屈的。

包仁杰没说话。

唉……王其实叹了气,要说委屈,没人比他更委屈。燕飞到现在都不拿正眼瞧他,虽然说是自作自受罪有应得,可是老这么吊着他算什么事啊?杀人不过头点地,好几次他都想跟燕子说是杀是剐你痛快点给个话!老子要是皱一皱眉毛就不叫王其实!

可是,想是这么想,一见到燕子,也不知道怎么着,就……没了脾气。倒不是怕他,就是心疼,一想起这么些日子来燕子受的那些罪,唉,忍了吧。谁让自己那么不知道好歹呢。

哎,我说,燕飞什么时候能出院啊?包仁杰忽然来了兴致,捅捅王其实。

不知道,我懒得跟那个大夫打交道。王其实蹲下来,掏出香烟,闷闷地抽一口。

那怎么行啊?你得去问问啊,别管他的态度怎么样,你该问的还得问,该知道的还得知道,燕飞的病要紧你说是不是?

王其实说小包你跟我哥接触太多了,越来越像福尔摩斯了,怎么打起官腔来也一股子烂咸菜味儿?这样下去不得了啊。

包仁杰脸一红,去你的!不跟你瞎扯了,队长去省厅查资料了,我趁这个机会去看看燕飞去,你去不去?

我刚打医院过来,你自己去吧,我也到省厅去看看去,省厅档案科我有熟人。王其实把烟头扔在地上踩灭,问问他晚上想吃点什么,回头给我来个电话。

好啊没问题!包仁杰很高兴,我差点忘了,你以前是管档案的嘛,省厅档案科你肯定熟。

王其实很得意,熟不熟的咱不敢说,不过只要我开口,他们没有不卖个面子给我的道理。。

包仁杰赶紧拍马屁,是啊是啊要不然队长非得等你归队才敢查这个案子呢,就是因为心里没底嘛。

一句话拍得王其实尾巴都翘到天上去了,瞧你说的哈哈……等乐完了睁开眼一瞧,包仁杰早没影儿了。

燕飞正在外科楼下的小花园散步。

难得的好天气,阳光懒洋洋地照下来,不算太暖和,却有一种清新的味道,让人神清气爽。

凉亭里,一帮老头拉着胡琴唱戏,西皮流水,二黄慢板,笙箫锣鼓,一字字一声声,有板有眼,韵味十足,燕飞听得出了神。

昨夜晚吃醉酒和衣而卧,稼场­鸡­惊醒了梦里南柯……

梦里南柯……燕飞低低地重复,好一个梦里南柯。

哟你在这儿呢,害我好找。包仁杰乐呵呵地拍着燕飞的背,能下楼了啊?真好!

小包,正好,我有点事情想问你。燕飞拉着包仁杰进了电梯。

顶楼上风很大,远远的有小孩在放风筝,不知道哪里传来飘飘渺渺的几句唱腔,断断续续的,苍凉而悲切,望家乡,去路远……

什么事啊?包仁杰搓着手呵气,真冷。

高处不胜寒啊。燕飞信口回答,倾听着那咿咿呀呀的声音,埋乾坤,难埋英雄怨……

包仁杰有点明白了,燕飞,你是不是担心以后的工作安排啊?你放心,法医科那个位置一直给你留着呢,局长说了,你什么时候要回去,他亲自把桌子擦­干­净了等你。你要是身体吃不消也没关系,去警校搞教学,怎么样?

燕飞点点头,小包,我听说……你们成立了个专案组,要查龙华公司?

没有啊你别听别人胡说!包仁杰吓了一跳,怎么这个秘密案子还没开始查,就连燕飞都知道了?哦对了,这个大嘴巴的王其实!

你别在意,我就是随便问问。龙华公司……你们队长也敢动?

有什么不敢的!舍得一身剐敢把……包仁杰吐了吐舌头,我又说错话了,你别往心里去啊。

没关系,不过……这案子,难度很大啊,有把握吗?

唉,别提了,队长愁得头发都白了,那个龙华集团跟铁桶似的,变成苍蝇都钻不进去。包仁杰垂头丧气。

你们队长?他活该。燕飞翻了个白眼,他那白头发啊,那是他自找的。

包仁杰的耳朵根就有点发烫。

临出门的时候包仁杰想起来,对了,王其实叫我问问你,晚上想吃点什么?他给你送来。

拉倒吧,就他那手艺,净做些怪模怪样的东西出来,还不够我往马桶里倒的呢,叫他歇了吧。

不会吧?王其实现在手艺不错,真的。上次他给你熬的粥,那几个护士喝了都说特别香。

给我熬的粥,给护士喝了,还说特别香?燕飞眯起眼睛。

是啊,他放了好多东西呢,有香菇、木耳、黄花还有­肉­松,好几样东西熬的,熬完了那些东西都滤掉,加上青菜末,做的菜叶粥。香死个人!包仁杰说得哈喇子都下来了。

燕飞的眼睛透出一点­精­光,我怎么不知道?

给护士喝了啊,那个护士没吃晚饭。包仁杰想起那天就有气,自己空着肚子来看燕飞,结果不但人没见着,那么香的粥王其实也没让他尝一口,全便宜了小护士了。

燕飞说好,我知道了,还有吗?

还有呢,他叫我在你面前帮他说几句好话。

哦?燕飞来了兴致,他怎么说的?

他说,他说……你放心!包仁杰吐吐舌头跑远了。

放心?燕飞怔了一下,恨恨地踢了旁边的果皮箱一脚,放什么心!

喂,这位病员,破坏公物,罚款5元。陈医生在背后凉凉地说。

燕飞回头看一眼,你有瘾是吧?前面二楼­精­神科,今天正好是专家门诊,你赶快去还能挂上号。

嘿!你……陈医生没了词。

燕飞恨恨地,又踢了一脚,少惹我,烦着呢!

阿嚏!顶着一头蜘蛛网在省厅档案科查案宗的某个人打了个喷嚏,倒霉,又感冒了!

掏出手绢擤擤鼻子,忽然眼睛一亮,老哥你来看,这个案子有戏!

55

王志文很高兴,老队长说他这弟弟是个人材他这弟弟果然就是个人材,自己在省厅查得灰头土脸连个泡都没碰着,王其实三下两下就哄得管档案的老太太把密级库打开随便他们翻腾,搞得大队长心里这个不是滋味……

不过,案子有线索了当然是好事。王队长松了口气,那好,你先翻着,我回队里跟局长汇报一下情况。

王其实说老哥你缺德到家了一屋子资料叫我一个人翻还不得翻到猴年马月去?你存心不让我活是不是?!

抱怨归抱怨,王其实也知道,把王志文硬留下来也不是个事儿,刑警队长天天泡在省厅查档案,这不明摆着往人家枪口上撞嘛。

唉,没办法,翻!

不翻不知道一翻吓一跳,王其实按图索骥顺藤摸瓜,居然从省厅提溜出一大串和龙华集团有关联的旧案,光案宗就装了三个大柜子,翻得王其实头发昏眼发花腿往下出溜一个劲儿地发懵。

一咬牙一跺脚,先回家搬了床被子来,咱就在档案科扎下去了!

然后给燕飞打电话,这几天太忙大概不能接你出院了你自己多保重啊?喂?喂!燕子?你怎么了?说话啊?

燕飞一句话没说,扣了叉簧。

喂?喂!唉……王其实的鼻子开始发酸。

摸摸鼻子,继续翻资料。鼻子越来越酸,怎么摸也不济事,眼泪吧嗒一下掉在了案宗上,浸湿了发黄的纸,字迹慢慢地晕开,王其实赶紧用手去擦,满手的灰尘。

案宗上留下了一片污渍,怎么擦也擦不­干­净,伤害,是不是也是这样?即使再小心地弥补,终究也会留下痕迹,抹不去。

包仁杰得到通知,到S省出差,查那几条船的情况。

临走前来跟燕飞告别,正赶上燕飞在做头骨缝合,麻醉药劲没过,一句话也没说上。倒是主刀的医生满热情,盯着他上下打量了半天,那个王其实怎么没来?

他工作忙走不开。包仁杰很客气。

工作忙?之前他不是天天在这儿泡着,我还当你们­干­警察的都失业了呢。大夫的口气很有点不招人待见。

那是那是,包仁杰笑眯眯地回答,我也盼着警察都失业了才好呢,谢谢您吉言哦。

王队长听见这话,估计会得脑中风。

S省离得不远,晚上上船睡一觉,睁开眼就能到了。

包仁杰从来没坐过船,很兴奋,刚安顿好行李就四处溜达,河风很大,吹在身上凉嗖嗖的。浪涛晃动着船身,摇啊摇的……摇啊摇的很……很……

包仁杰一ρi股坐在了甲板上,是不是会晕血的人也必定会晕船?

连滚带爬地往船舱走,晕晕忽忽地辨不清方向,旁边伸出一只手扶住了他,小包?

包仁杰认出来了,杨……杨大哥?哇地一声,喷得杨柳身上帅气的风衣一片狼籍。

杨柳顾不上客套,赶紧扶了包仁杰到一边坐下,先别回船舱了,你等我去拿药去!

不一会儿杨柳就回来了,手里是一杯热水和几粒药片,小包,张嘴!

吃了药感觉好了一点,恶心的感觉压下去了,头很疼,胃也开始不舒服,头上开始出冷汗,杨柳脱下风衣披在包仁杰身上,风大,小心着凉。

风衣上的秽物已经被擦掉了,留下擦不掉的痕迹,胡乱用水洗了洗,好在是双层的,里面一层没有湿,还带着杨柳的体温,披在身上暖和了许多。包仁杰感激地对杨柳笑了笑。

杨柳是回乡探亲的,他老家就在S省,听说包仁杰要过去出差他一拍胸脯,那边我特熟,有什么事你说话,包在哥哥身上!

好啊好啊。包仁杰喜出望外,这个案子已经被停,包仁杰正担心对方不配合,现在有人帮忙,自然是再好不过。

心情一好人也就舒服了很多,头不疼了,胃也顺溜了一点,还有点晕晕的,不过已经算不了什么了。杨柳从客舱搬来被褥,找了个避风的椅子铺上。小包,晕船就别在舱里睡了,就在甲板上凑合一宿吧,咱俩说说话,一会儿就到了。

包仁杰已经睁不开眼了,倒头就睡了下去,只是睡得不安稳,迷迷瞪瞪地醒了好几次,杨柳坐在旁边抽烟,红­色­的烟头在夜­色­中忽明忽暗地闪烁。这情景有点熟悉,好象是曾经在一间小小的屋子里,队长死死地盯着对面的房子,狠命地抽着烟……包仁杰昏昏然又睡了。

朦胧中想起来,杨柳应该是在年前结婚的吧?可是怎么一直没见他发喜帖过来呢?那时候刑警队正乱七八糟焦头烂额,燕飞病了王其实蔫了大家都没脾气了,他大概是不想给大家添麻烦?还是……?包仁杰翻个身,睡了。

醒来时天已经亮了,甲板上三三两两的旅客在欣赏江景,调皮的小孩子们唧唧喳喳吵闹不休,杨柳满眼憔悴的血丝,强打­精­神冲包仁杰笑一笑,醒了?

杨大哥,你……一宿没睡?

杨柳勉强笑了笑,你还真睡得着啊,也不担心小偷把钱包摸了?行了收拾东西,准备下船吧。

杨柳站起身,找船员借了扫帚簸箕,收拾了一地的烟头。

下了船找了个旅馆安顿下来,两个人都累坏了,见了床跟见了亲妈似的,亲得不得了,扑上去就爬不起来了。

一觉睡醒已经是下午了,随便找了家馆子吃了碗牛­肉­拉面,杨柳拉着包仁杰直奔警局。

到了警局一打听,那个走私船的案子已经冻在上面了,所有的材料都转走了,杨柳二话没说,拉上包仁杰去了缉私大队。

接待他们的武队长是杨柳的同学,黑黑壮壮的像个黑铁塔,可惜姓得不好,平白得了个‘武大郎’的绰号。

杨柳一拳头捶在了‘武大郎’的肩膀上,你小子,怎么还没被潘金莲毒死?

武大郎哈哈地笑,咱可不是武大,老子行二,潘金莲疼我还来不及呢,你没看过‘水许’啊?

包仁杰扑哧一乐,这个武队长,真能说笑话。

杨柳哭笑不得,行了不跟你逗咳嗽了,哥哥今儿有事求你,帮不帮忙吧给句痛快话?

武队长哈哈一乐,咱俩谁跟谁啊,说!

杨柳把包仁杰一推,小包,说吧。

包仁杰没敢耽误,噼里啪啦竹筒倒豆子把来意说了,武队长那脸就更黑了,这个案子……不太好办啊。

杨柳说你少TMD废话,我就不信了,什么案子能难倒你武二哥?又不是叫你杀人放火,不就是个借阅案卷嘛,填个表不就行了!

武队长苦笑了一声,你不知道这个案子被上面捂了盖子?

杨柳很茫然,什么捂盖子?

包仁杰赶紧咳嗽了一声,把武队长拉到了一边,武大哥,您认识我们队长吧?他叫我带句话问问你,这么大的案子被上面捂了,您心里头就一点脾气没有?

武队长狠狠一跺脚,­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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