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房取了一颗耳鼠解毒丹,由志超交与玉芳持走,告诉姑娘说可立即用温汤给老人家吞服。
客房中,灯火明亮,炭火熊熊,两人闭门长谈。中海品著香茗,低声说:“令堂不是病,而是中毒。如果我所料不差,这事可能与阎家有关,你能将经过详说吗?这件事很重要,我只能救眼前的急事,日后可能有更麻烦的事,不得不防。”
“说来话长……”志超变色地说。
松林铺距县城只有十二里,姓阎的是城中的大财主,横行城厢,武断直曲。这家伙名光,字君祥在这本县的人都叫他阎王而不叫阎光,当面则尊称君翁。
阎光在乡下有良田千顷,农庄设在松林铺的西面,他的田界东起自松林铺西端,西北抵达八里外的西山下。志超家的田在村西,与阎家的田相邻,阎王想谋夺这些田地,极有可能。
志超的母亲得了怪病,医生说是风寒。兄弟俩是本村有名的孝子,倾家荡产不惜巨资地远至远处聘请名医,花光了所有的钱财,然后向族中各房弟兄借款,借时立了字据。岂知突变倏生,半月前,长房最好的五哥把所有的字据取到手,说是年关将到,各房弟兄需钱过年,他已借来一笔巨款,替志超还了债,要求立一张借据。志超不疑有他,岂知第三天却带阎家的人上门,说是阎王爷不肯通融,要立即收回这笔借款,一再上门催讨,而且竟以日息一分计算,拖一天便需近三两银子的利息。到今天为止,阎家已准备用武力追索了,以后的事,中海已经亲眼看到了。
中海静静地听完,略一沉吟,说:“听你说来,像是单纯的谋产事件。但这种毒药,只有江湖中善于玩毒的人才有,阎王是不是请有不少护院?”
“是,阎王的农庄,经常有些不三不四的人成群结队出入。”
“你知道龙虎风云会的事?”
志超低下头,讪讪地说:“知道一些,东南黄村有个黄西,三个月前曾经找过我。在敝村,家父是唯一精通拳脚的人,在族中名望甚高,我也小有名气,他要我到西山入会,我怎肯去?上月他又来了,说是如果有困难,可到西山找他。”
“有意思了。”中海突然自语。
蓦地,院中犬吠震耳,接著有叫门声传来。
“咦!这么晚还有人来?”志超惊跳而起。
中海站起,拍拍他的肩膀,低声说:“沉重些,一切有我,金银不用耽心。来人如果是黄四或阎家的人,可在厅中和他们大声谈判,切不可透露你留有客人的消息。”
志超应喏著走了。中海将灯吹熄,贴在门缝中倾听。
厅中来了两个客人,一个沙哑的嗓子低声道:“志超弟,听说你有了困难……”
“四爷,你怎么知道?”是志超的口音。
“刚才我在志盛兄家中听到的消息,说你五可带著阎家的人来了。跟我走吧,难道等他们来这儿抄你的家不成了”“这事我做不了主,四爷……”
“做不了主怎成?狗急也会跳墙,你别傻。好在有三天的期限,来得及。今晚我有事,过两天我来讨回音。”
送走了客人,中海已在厅中相候,低声问道:“志超兄,西山龙虎风云会的住所你知道不?”
“很好找,在西山东麓的永兴场,那是一座大村,过了本村北面的松林,便可看到了,只有八里地。”志超答。
中海故意打个呵欠,懒洋洋地说:“我想入睡了,明天我还得赶路呢,你可以到令堂房中问安,这时她大概可以走动了。”
送走志超,他回房坐在床上行功。看看三更将过,他开始结扎,心中不住地想:“天下间姓费的人虽不少,但值得龙虎风云会擒捉的人却并不多,会不会是已入川的报应神费老爷子?明天我得去看看,今晚且先到阎王爷的农庄看看风色。”
他正要动脑筋挑龙虎风云会设在各地的分坛,却难在他人地生疏不易找到,无意中管了罗家这件事,总算找到一处分坛啦!
由于他一直乘船,不知外界的事。他不知,这两月来江湖的变化,已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而白衣神君和天玄剑一群人,正被龙虎风云会的人穷追猛赶,也发狂似的在找寻他的下落,狂风暴雨已君临江湖。他换了一袭夜行衣,背上追电剑,窜上瓦面向村西急掠,踏瓦而行如履平地。
田野中没有水,即使有水也结了冰,他像个幽灵般一闪而没。
从松林铺到阎光的农舍只有四里地,在四野中建了一座占地约廿余亩大小的庄子,共有十余幢房屋,很好,庄四周植了不少树木,庄后还有一片菜地和牲栏,晒谷场比房屋的面积还大。以农庄为中心,有五条可通行牛车,便以运送稻谷的道路,以幅射形伸向五方,最远一条向西北延伸,直抵西山下田地的尽头。这五条路是农庄本身的通道,附近没有其他农户的田地,因此算得上是私有的道路,每个阎光的爪牙不许外人在路上行走,如果外人擅自闯入,骂一顿撵走算是最轻的责罚,重的怕有性命之忧,抓住送官治以窃盗之罪,得坐上三五年牢。所以在阎王的田地范围内,凡是能看到的人,如不是他的种田奴仆,便是他的帮手。
中海走上了东南的小径,夜间田野中没有人,月黑风高,寒气袭人,他展开轻功急赶,四里路花不了多少时间,已接近了阎家农庄外围。
他猜想阎光不会住在农庄,必定住在城中纳福。
老远便听到农庄中有狗吠声传来,相当讨厌,但他早有准备,毫不在意。
进入了庄外的树林,从林隙中发现庄中间有一栋房屋有灯光泄出,他有点困惑。乡村的人习惯于早起早睡,非必要时决不让灯光整夜通明。
已经三更了,怎么还有灯火?
首先,他必须从上风入庄,用以虎粪所制的辟犬药止住犬吠,免得被犬干扰。
正待绕林而走,突然蹄声隐隐从西北角传来。他心中一动,忖道:“妙极了,人马到来,必可引起群犬骚动,我便可乘机进入了。唔!在村野中乘马,来人必不等闲,我倒得留意来人是什么人物。”
他绕向西北角,蹄声渐近,五匹矮小矫健的马匹从茫茫夜色中驰来,渐渐接近了农庄。
农庄外围未设有墙,房屋却不像一般村庄零落散处,而是一排排形如厢屋的矮房,那是阎家奴仆居住处所,这些奴仆也就是替主人耕种的奴家,人数将近两百名,因此建了八排厢屋供他们居住。
中间是正屋,建有丈余高的围墙。大门内是院子,正屋建有砖阶,大厅的朱漆大门大开,阶上门两侧站著两个家奴打扮的人。厅中灯火辉煌,灯光从内泄出。中海所看到的灯光,正是从厅中泄出的灯火。
丙然不错,坐骑接近了庄外,十来条狗全向马匹驰来处聚集,狂吠不已。
厢屋中似乎毫无动静,冬闲期间,有一部份家奴被召唤到城里供主人驱使,一部份留在这儿执役事,有事由管事传呼,没有他们任意活动的自由,因此看不到有人现身,每一扇矮门都闭得紧紧地。
中海乘乱进入西面的一排厢屋,利用墙壁的阴影掩住身形,鬼魅似的接近了正屋的西端。
正屋有人涌出,大门外广阔的晒谷场上人影幢幢。
他跃下庙墙,闪身在西廊下的壁角,恰好可以看到院子,但却无法接近大厅。向西院看去,他发觉大厅的两侧都建有长长的走廊,明窗紧闭,四下无人,黑沉沉地。
他不必从院侧察看来人是谁,到窗下看大厅便可观察到所要看的景象,便向走廊下一窜,先停在廊柱下藏身。
廊后端响起轻微的脚步声,一个人影手提一根铁棍,走着从容不迫悠闲步伐,向前走来,一看便知是巡更放哨的人。
窗下躲不得,他只好在窗上方打主意,而且必须先将这家伙解决。他耐心相候,等放哨的人通过藏身的廊柱下,悄然闪出,用头巾做擒人的工具,从后面跟上,突然勒住了对方的颈子猛然一带,双手急收,将人背趄。那家伙在背上挣扎片刻便昏厥了。
勒颈锁喉不能过久,久了便会断气,他用劲十分小心,避免杀人,且不令对方的咽喉受损。他及时将人放下,仍用头巾将人绑在廊柱上,撕块布堵上嘴,如不走近,很难发现放哨的人已被制住,像是倚在柱上养神哩!
他到了窗下,发觉窗上无法容身,没有地方可以用脚勾牢,只好仍在窗下藏身,以指沾口水在窗旁轻轻弄开一条小缝,向内看去。
厅内热流荡漾,放了两个大火盆,左边的大火盆旁,坐了六个人。中间那人穿一袭狐裘,脸色白中泛青,一副被酒色淘虚了的骨架,发青的眼圈,显示出过度地睡不足,坐在靠椅上显得有气无力,一双脚跨架在火盆两侧,靠椅抵近火盆,像要坐在火上取暖,怕冷怕得太过份,双手抱在怀中,居然还另外抱了一个精致的小火笼。两侧约五个人,一个比一个结实雄壮,带了刀剑,一看便知是保镖打手。
右面的火盆旁,坐了五名大汉,穿了劲装,外罩羔皮袄,大马金刀地坐在靠椅上,不时掂起身旁放在小几上的茶杯送至口边。中间为首的人长了一双暴眼,厉光闪闪。长马脸,勾鼻薄唇,下颔突出腰上悬著一把长剑。五个人膝上都搁了一条马鞭,一看便知是刚才入庄的骑士。
外面在窗下偷瞧的中海,对厅中的人甚是陌生,但看神情这些人之间气氛有点紧张。酒色过度的家伙显然是主人,对五位来客并不表示欢迎。看光景,似乎在举行午夜重要谈判。
马脸客人重重地将茶杯放回茶几上,盯著主人沉声道:“君翁,难道说,你毫不考虑抗命的后果么?”
主人被称为君翁,一听便知道是主人阎君祥。他瘦峭的颊肉略一抽动,扫视五客人一眼,冷冷地说:“敖兄你的话是否说得太严重些?什么叫抗命?谁又成了我阎君祥的主子了?真是莫名其妙?”
敖兄冷哼一声,脸色一变,冷冷地说:“你既然参加了本会,自应受本会……”
“住口!谁参加了你们的龙虎风云会?”阎光不客气的叱著,稍顿又道:“当初阎某与贵会宇文仲所谈的条件,是阎某不接受贵会任何一个人的干扰,只答应用钱支持贵会,其他一概免谈。三个月来,阎某已先后交付给宇文仲白银二千四百两,但阎某却未得到贵会半分好处。哼!不料你们却得寸进尺,居然狮子大开口,一要就是三千两,还要阎某亲自到西山参与贵会的大会,要将所有的保镖和护院交由你们支使,岂有此理,这不是等于解除阎某的武装,夺去阎某的家当驱使阎某替你们做跑腿小卒奴才么?未免欺人太甚。”
敖兄冷冷一笑,阴森森地说:“君翁,你没忘了吧?谁支持你在四邻谋夺田地?谁支持你在县境各处放印子钱阎王债?谁暗中保护你在江湖不受凶神恶煞的侵扰?哼!你忘本啦!这都是本会弟子替你撑腰的结果,你却不知感恩……”
“笑话!阎某在定远两代富豪,六十年来皆是附近五县的首富,谁不知阎某是当地的两代豪绅?贵会在本地生根不足半载,没有贵会,阎某不会少赚半文,有了贵会,阎某不但没多赚一分,还平白奉送了白银两千四百两,你认为阎某的银子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不成?阁下的人又给阎某多少好处?阎某之所以会和贵会打交道,用意是彼此和平相处,以免两虎相斗,两败俱伤而已。看来,你们并没有和平相处的诚意,而是想将阎某赶出定远,用心阴险已极,把阎某看成三岁小儿。告诉你,再欺人太甚,不是你就是我。哼!你们少打歪主意,不要迫阎某挺而走险,阎某在重庆顺庆两府登高一呼,召集一万人决不会有困难。两府的官兵,尤其是两府的文武官员,都会支持阎某,真正闹将起来,你们决不会占上风。阁下回去告诉宇文仲,叫他三思而行。结会也好,组帮也好,这些都是亡命之徒家无恒产,而又梦想一步登天的人所为,阎某却不是这种人。阎某活了五十岁,花了多少心血方能有今天的成就。你们纠合了几个游手好闲,只知吃喝,不知凭双手规矩谋生的流氓,便想将阎某的身家性命一把抓住,未免太妄想了。诸位,请吧。要钱,没有,要命,来拿,看谁可以要谁的命。”
敖兄缓缓站起。阎君祥的五名打手也冷笑著推椅起身。
敖兄扫了对方一眼,冷笑道:“好,咱们走著瞧。”
阎君祥将茶杯摔在地上,“砰”一声茶杯粉碎,沉声道:“一言为定,今晚子时正开始,彼此放手一拚,还有一刻时辰,你们必须及早离开,不然恐怕得埋骨田野。”
敖兄左手一名尖嘴缩腮的人,堆下笑站起说:“君翁,请不必冲动,慢慢谈,慢慢商量。”
“哼!你们欺人太甚,没有什么好谈的。”阎君祥冷笑道。
“君翁,话可不是这么说。不错,咱们都是些游手好闲的亡命之徒,但也不能说对阎爷毫无帮助呀!像这次谋夺松林铺罗家的田产,不是咱们替你造成的机会么?”
阎君祥嘿嘿冷笑,说:“阁下,真人面前不说假话,何必在阎某面前要花枪?贵会在西山永兴场的秘窟距县城太近,已经引起官府的注意,要在三个月内,在松林铺设香坛,利用阎某出面,此后将在三个月内将松林铺的人赶走。表面上看,我要田你们要村,倒也公平合理。可惜你们的如意算盘打错了,操之太急,想将这两载的事,在半年内加以解决。更得意忘形,迫不及待的向阎某现出狐狸尾巴,要加紧控制阎某,迫阎某入会上钩,以为将来阎某一旦是贵会笼中之鸟,金银财宝田地全是你们的了,替我谋夺田地,还不是你们的?哼!你们简直是在做梦。告诉你,这一套少在阎某面前献宝,阎某的事,阁下的人最好少Сhā手,彼此平分利润,各得其利,要不然一山容不下二虎,不是你就是我了。既然你们发动在先,那么,阎某也就名正言顺的反击。快走吧,不然休怪阎某心狠手辣。时辰一到,敌我分明。”
敖兄愤然地说:“郝兄,用不著多说,咱们告辟。”
郝兄缓缓站起,仍不死心,说:“君爷,大概你还不知道本会底细,所以说出如此决绝的话来,本会分坛遍布天下各地,江湖慑伏,武林英雄黑道及绿林群豪望风皈依,海内归心,以狂风扫落叶之势,扫荡那些不肯与本会合作的人。以成都的永嘉镖局来说,可说高手如云,江湖闻名,同样在一夕之间,冰消瓦解。其他各地的名武师,凡是不愿入会的人,十死其九,幸免的人百不得一。君爷手下的保镖诚然不乏高手,他们对江湖事自然不会陌生。早年武林中有三大高手,号称宇内三大高人,其中之一叫缥缈仙子,剑下超麈拔俗,目下怎样?她隐居成都彭县五龙山下木莲花苑中,两个月前全家遭难,花苑化为火海,成了一片焦土,那就是本会所为。君爷的手下,只是武林二流人物。老实说,想要和本会为敌,不啻以卵击石,倘请三思。”
他一面说,一面注视阎君祥的五名保镖。五名保镖脸色变了,彼此互相打眼色。
阎君祥虽也心中发毛,但口中仍说:“阁下,你吓不倒我姓阎的。三月前阎某已作了妥善安排,在两府派有专人,与官府秘密取得连系。只消舍下有些风吹草动,必将大兵压境,贵会在两府中的秘窟香坛,早已在官府秘密监视之中。我不信你们这些乌合之众,能与官兵为敌,不然你们早就开始造反了。阎某与那些所谓江湖人物不同,他们是一盆散沙,而且自命英雄,讲究英风豪气,凭匹夫之勇和你们争强斗胜,阎某不是这种人,不信可拭目以待,不消三天,永兴场如果不化成瓦煤场,我阎某就不配称定远阎王。”
“这么说来,君翁是一意孤行不顾一切了。”
“那只能怪你们欺人太甚。”
“别无商量了?”
“商量是有,那就看你们的态度了。阎某并不想和你们决裂,不然也不至于接济你们两千四百两银子。”
“那么,依君翁的意思……”
“阎某决不接受贵会任何人指使,贵会也不管阎某的事。”
“在下定将君翁的意思转达。至于钱……”
“阎某再赞助白银千两,不然免谈。”
“好,在下返回西山回覆分坛主,大概不会有其他枝节。但兄弟还有一事相求,倘请君翁成全,可好?”
阎君祥也许对龙虎风云会有所顾忌,冷冷地说:“除了钱,阎某不再作任何让步,只要能在互惠之下办事,阎某当然不想令阁下失望,说吧。”
“本会擒到一名江湖名人,目下囚禁在西山,三天后方有高手赶来将人押送至湖广。这两天劳驾府上的八猛兽至西山相助一臂之力,防范那人的同伴前来救人。”
阎君祥冷冷一笑,说:“贵会不是说高手如云么?用不著我的人吧?”
郝兄堆下一脸笑,说:“本会的人目下不在西山,一时之间不易抽出人手,是以不得不借重君翁的鼎力,倘请……”
“话可要说在前面,八猛兽只能去四个。同时,我的人不受你们控制,只在贵秘窟外围把守,不然……”
“好好,就这么一言为定,在下立即返回西山回覆宇文兄。打扰了,夜已深,在下告辞。”
阎君祥推椅而起,说:“我相信尊驾能作得了主,就此一言为定。请上覆宇文兄,松林铺的事请不必Сhā手,一切有阎某负责,我要田你们要村,操之过急反而生事,引起官府注意,彼此都不方便,阎升,送客。”
在窗外偷听的中海,挟起放哨的人火速离开,展开轻巧急急出庄,同庄西北如飞而去。
他听郝兄说缥缈仙子木莲花苑被击,仙子全家被杀,不由心中发冷,倒抽了一口凉气。原来毒娘子大举入川,带了六指琴魔偕行,专为对付缥缈仙子而来,却要小襄王一群人在各地故意生事,吸引江湖人的注意,以松懈对方的戒备。缥缈仙子一死,长春子去了一个劲敌,假使四绝秀士确已不在人世,日后只有寄望在他是否可以将两仪心法练成了。
敖兄和四名同伴在晒合场扳鞍上马,出庄向西北的村道急驰,直待驰出两里地,方放松□绳。五匹马并辔而行,一面小驰,敖兄一面咒骂,同左乘的郝兄恨恨地说:“郝兄,你看,阎老狗的态度,根本没将咱们放在眼下,他凭什么和咱们分庭抗礼?你今晚太过示弱,更助长了他的威风凶焰。哼!我忍不下这口恶气。”
郝兄嘿嘿一笑,阴森森地说:“敖兄,你这种毛脾气实在要不得。俗语说||光棍不吃眼前亏,在他的势力范围内和他硬撞,有何好处?又说||强龙不压地头蛇,咱们就算让两步,又有何妨?”
“我反对让步。”敖兄仍恨恨地说。
“敖兄,你说,阎老狗比永嘉镖局强多少?”
“哼!凭他也配和永嘉镖局比?”
“这就对了,永嘉镖局尚且覆亡,他阎老狗算得了什么?他倚仗有钱,可以收买像八猛兽一类的人替他卖命,咱们只消在三天后会中高手赶来时,不难将八猛兽一网打尽。他买动官府,了不起动官兵前来壮胆,咱们最多暂时撤出西山,官兵能永远在定远住扎么?你真傻,何必和他闹翻?过了这三天,只消咱们的人一到,先除去他的爪牙,他还能不乖乖就范?老实说,我反对宇文大哥操之过急,狗急也会跳墙,万一他将金银散掉,咱们岂不落空?今晚闹翻了,他不但提高警觉,恐怕……”
他不再往下说,尾音拖得长长的。敖兄大为不耐,催促道:“郝兄,你说恐怕什么?”
郝兄扭头向后面注视片刻,吁出一口长气,说:“恐怕他派人杀咱们灭口,这时离庄已远,可以放心了。”
“他敢?”敖兄愤愤地说。
“他为何不敢,杀了咱们,然后连人带马往田底下一埋,一可灭口,二可做明春的肥料,咱们岂不冤枉?”
“他不怕本会找他问罪?”
“他不承认咱们来过,凭什么问罪?”
“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他……”
“有钱可使鬼推磨,厅中的人包括接待的人,不足二十人,全是他的心腹,谁会知道?即使知道也是一年半载以后的事了。”
“哼!凭他几个人也留不下咱们五个人。”
“别忘了八猛兽。”
“八猛兽在城里他的府第内。”
郝兄嘿嘿笑,说:“敖兄,你真是个胸无城府的家伙,阎老狗摔杯时眼中的杀机,你居然没看出来。你说,他为何要在农庄接见咱们?他鬼精灵,咱们香坛已被他派人渗入,消息灵通,有备无患,这附近鬼影俱无,全是他的田地,易于杀人灭口,万一闹翻,他必定暴起发难。八猛兽是他的护身符他还能不带在身边?在摔杯时,他已不怀好意,显然示意藏在厅后的八猛兽候机动手。要不是我及时让步,恐怕此时已躺入田底了。”
敖兄打一冷战,扭头回望,后面黑沉沉的一片,道路笔直,尚可看到三四里外农庄中昏黄的灯火后面没有任何人影。他扭转头,悚然地说:“不错,这老狗的确是阴狠险恶!他会不会派八猛兽追来呢?”
“不会的了,他对互惠二字深具信心,他不会放弃利用咱们谋夺松林铺肥田的机会的。再说就算他派人来追,也追之不及了。”
最右侧一骑的骑士突然接口道:“郝兄,老狗不会先派人埋伏么?”
“不会吧!”郝兄不大肯定的答。
敖兄突然打一冷颤,抽著冷气说:“不对,真是不对。”
“怎么啦?”郝兄问。
“我感到心中发冷,有点汗毛直竖的感觉。”
郝兄嘿嘿怪笑,笑完说:“十二月天冷死羊,怎能不冷?”
“不……我……我似乎感到什么不对劲,像是大祸临头似的。前年我在府城做案,被人戮了两刀几乎丢掉老命,挨刀之前,我就有与今晚相同的感觉。”
“呵呵!敖兄,别疑神疑鬼了。咱们加上一鞭……”
话未说完,敖兄突然惊叫:“咦!那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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