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在黎明的阳光中醒来,望见一窗明亮的绿,和满天澄净的蓝时,昨夜的印象已经变得很模糊了。起身之后,站在窗前,注视著那些挺立在阳光中的修竹,瘦瘦长长的竿子,匀
在厨房里洗过脸漱过口,我站在那儿喝了一碗稀饭,告诉秀枝不再吃早餐了,然后我就投身在黎明的阳光之中了。
穿过田垅,越过阡陌,我迎著阳光向东边走去。草地上的露珠已经干了,一棵棵小草生气勃勃的扬著头。树林边有一排矮树丛,爬满了蓝色的喇叭花,我停住,摘了几十朵,用一
走出树林,我发现那有著苦情湖的山正在眼前。苦情湖,梦湖,那迷离氤氲的神仙居处,它诱惑著我,我不知不觉的走上了山。我已不十分记得上次的路径,顺著践踏过的草地痕
我终于找到了苦情湖,穿过湖外的树林,一下子面对那泓绿盈盈的水,和那层淡淡的绿烟,我就觉得自己像突然被魔杖点了一般,不能动弹,也不能喘气,只是眩惑的站在那儿,
我的眼光从林内搜索的望过去,忽然间,我依稀看到一个黑影,在树林内闪了一下,我身上的汗毛全直竖了起来,定了定神,我揉揉眼睛,再对那黑影闪过的地方望去,什么都没
不再去寻找那个黑影,我弯腰向著湖水,注视著湖水中我自己的倒影。湖水清澈明净,我的倒影那样清晰,短发,宽额,充满怀疑和探索的眼睛。我不认为自己是美丽的,但我脖
那是个年轻的、女性的脸孔。一头长发,被山风吹乱了,胡乱的披拂在胸际和面庞上,耳边簪著两朵红色的苦情花。穿著件红色的衬衫,胸前没有扣子,衬衫的两角在腰际打了一
在日光下的她比水里的倒影更美、更充满了生气。有两道浓而黑的眉毛,微凹的眼眶,像两排奇書網電子書扇子般的长睫毛,和那深黑色的、大胆的、带著股烧灼的热力似的眼珠。鼻子挺而直
这就是她!那森林的女妖!周身的红衣服使她像一朵盛开的苦情花。她不声不响的来了,赤著脚踏过了丛林,踏过了生死的边界,来到这个她曾多次冶游的地方。我望著她,她也
她向我缓缓的走了过来,眼睛始终没有离开过我。我呆呆的站在那儿,望著她走近。停在我的面前,她的眼光在我脸上转了一圈。我可以感到她身上散发的热力,听到她平静的呼
她的声音似曾相识,我曾经听到过,我懂了。
“我也知道你,”我说:“你是林绿绿。”
“嗨!”她笑了,眯起眼睛来看我,她的笑容里有一股出于自然的魅力。“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昨天我见过你的父亲。”我说。
笑容在她脸上隐去,阳光失去了一会儿,但一瞬间,她的睫毛又扬起了。“他很凶,对不对?不过我不怕他。”她用手指触摸我胸前的花环:“很好看,你弄得很好。”
“给你!”我说,把花环拿下来,套在她的脖子上。
她低头注视自己,然后轻快的笑了。她的笑声清脆而豪放,在水面回旋不已。凝视著我,她说:
“我知道他们为什么喜欢你了!”
“谁?”我不解的问。“章家的人!”“为什么?”我好奇的问。
“因为——因为——你是这样——这样——”她思索著,想找一个适当的形容词:“这样‘文明’的一位小姐。”
这次轮到我笑了,我喜欢她,喜欢她的天真,喜欢她的坦率和自然,她像是这山、水、树林的一部份,同样的原始,同样的美丽。“你从一个大城市里来的,对不?”她问。
“不错。”“那儿很美吗?”“没有这里美。”我说。
她点点头,在草地上坐下来,用手拔著湖边的草,再让它们从她指缝里流下去。“你整天都在这山里跑吗?”我问:“昨天你爸爸在找你。”
“他找我!”她喊,恨恨的抬起头来:“他要我做事,喂猪,喂鸡,要我嫁掉,嫁给那个……”她说了一串山地话,然后耸耸肩:“他是很凶的,你看!”她解开衬衫的结,毫不
“他打你?”她点点头,重新系上衣服。
“不过我不怕他,我也不嫁那个人,我谁也不怕!”
她扬起眉毛,瞪大眼睛,大而黑的眼珠里燃著火,像一只发怒的狮子,一只漂亮的狮子。我也坐了下来,注视著她,她不经意的把手伸进水里,让水一直浸到她的胳膊上,再把水
我坐了好一会儿,找不出什么话可以和她讲。她躺在那儿,对我完全不在意,就好像这里只有她一个人似的。撕碎一瓣苦情花的花瓣,她把它衔在嘴里,使我想起靠露珠花瓣为生
在这湖边来来往往,白云悠悠,岁月如流,
那姑娘已去向何方?……”
她反复的唱著,我发现那调子单纯悦耳,但听多了,就嫌单调。不过,她的歌喉圆润动人,咬字并不准,调子也常随她自己的意思胡乱变动,却更有分朴拙的可爱。
她突然跳了起来,说:
“我要走了!”想到就做,她对我扬扬手,返身就奔进了林内,她那赤祼的脚一定从不畏惧荆棘和刺丛。在绿色的树林里,她像一道红色的光,几个回旋,就轻快的失去了踪影,
“我就猜到你到这儿来了!”他说。寒烟翠15/49
“你来找我的?”我问。
“唔,”他哼了声:“秀枝说你一早就出来了,溪边没你的影子,我猜你一定到梦湖来了,果然就碰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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