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1-1 17:47:30
《商战如歌》作者:似是故人来【完结】
1、两小无猜 ...
舒雅被那种铺天盖地的疼痛淹刺得透不过气来,一口气憋在胸腹间不上不下。周身骨胳被粉碎似的痛得她禁不住大叫,却一声儿喊不出来。耳旁有很大的动静,听起来人很杂,其中夹杂着年老的妇人在叫:“吸气!夫人,用力吸气!”
有年轻的声音在低声抱怨:“产期未到呢,如果不是那个宁司氏到来,夫人也不至于郁结早产。”
“宁司氏于夫人的妹妹有恩,两家又指腹为婚,如今宁司氏前来投奔,老爷却不肯收留,夫人心中有愧,自然……”
“说得是……”
舒雅奇怪地想,这是哪里?这些人说的什么她怎么听不明白,又一波阵痛袭来,舒雅什么也听不进去了什么也记不住了。
昏沉了不知道多少时候,ρi股一痛,口里一口痰呕出,舒雅想骂人,出口的却是响亮的哭声。
门外一个男人问:“男孩女孩?”
“恭喜黎老爷,是位千金。”舒雅听得抱着她的妇人道。
“怎么会不是男孩?……”门外男人愤怒地骂起来。
房内的窃窃私语一齐消失,空气死一般沉寂。
“传话,本老爷喜得贵子,府里每个下人赏铜钱十文。”一会儿后门外男子咬牙切齿道。
“老爷……”女子凄楚无奈的声音。
这是为什么?舒雅想,她变成刚出生的小女孩?听说话语气,这是某个古代不是现代,而她的便宜老爹不知因为什么,要将得女宣传为得子。舒雅拼命想挣开眼睛看清楚四周,却敌不过刚出生的脆弱的身体本能,她陷入了泥沼般的黑暗之中。
舒雅再次醒来,是被男子的喝骂与女子悲凄的啼哭声吵醒的。
“不行,不能叫黎昕。”男子恶狠狠地喝斥。
“老爷,昕儿的名字是阳天姐夫取的,悟意为前途一片光明,姐夫已经故去,就留个名字作念想,求老爷了。”女子凄凄哭求。
男子重重地哼了一声,停了一会道:“好,依你,就叫黎昕,但是你必须保证,不能告诉孩子宁家人的存在。”
“老爷……”女子哭起来。想是点头答应了,脚步声响起,随后狠狠地摔门声传来。
“昕儿,我儿,你为什么不是男儿?你若是男儿,娘也不用做背信弃义之人……”女子哀哀哭泣。
滚烫的泪水落在舒雅脸上,舒雅心一软,伸起一只小手,想给女子擦眼泪。
“昕儿,我儿,你知道心疼娘啦?”妇人又哭又笑,把舒雅搂得紧紧的。
吃了睡睡了吃,日子过得飞快,舒雅穿越到耀国已经四年多了,她接受了自己的新身份---耀国一个小县城清河县富商黎重信的嫡女,公开身份是嫡子,名黎昕。
这一年冬天似乎格外的寒气渗人,黎昕穿着厚厚的棉袄棉裤坐在裹着毛毯的椅子上。窗外树木绿叶已荡然无存,偶有寒鸦飞过,一片冬季萧瑟之意。
她娘亲包氏坐在旁边做针线,口里哼着童谣,不时抬眼看黎昕,黎昕静静地坐着,看起来听得入迷,其实心里转着自己的心思。穿越到这里四年多,她的便宜爹爹没有关心过她们娘俩,每次来了必定是来骂她娘亲的,骂她娘亲头胎生了女儿,坏了黎家风水。黎昕每每气得很想开骂,奈何年糼言轻,只得忍字念了一遍又一遍。
爹不看重她们呣子,包氏又不当家,下人们也不把她们当主子尊敬,琐事上根本无人照料,黎昕的衣服,全是包氏一针一线缝制,这么冷的天气,从丫头们的窃窃私语中知道几个姨娘房中都烧了地龙,她娘亲作为正室夫人,房里却连个火盆都没有。
想想自己前世死得冤枉,或许天可怜见她平生没有作恶过却惨遭负情毒杀,给了她穿越重生的机会,只不料却降生在这样的家庭……
黎昕也想出头,只是自己现在还是稚儿,没有谋生能力,如今这境况……还是先把忍气吞声,长大了再来扬眉吐气罢。
黎昕默默地打算着,忽听包氏欣喜地叫:“老爷。”
“明日起让昕儿去学堂念书。”黎重信冷冷道。
“老爷,这怎么行啊?昕儿是女儿家呀。”包氏失声惊叫。
“不行也得行,在我没生下儿子之前,昕儿的身份不能暴露,别人家的儿子四岁就上学堂了,昕儿再不送去学堂,人家要说闲话了。”黎重信恶声道。
黎昕高高兴兴地去上学了,可以接触到外面的世界,她很开心。
学堂就在隔两条街处的李秀才家,家仆把黎昕带到学堂就走了。
黎昕好奇地看着一切,学堂里的小孩子也好奇地打量着她。
“你怎么这么像女娃?”一个面如冠玉的小男孩问。
其他孩子一齐点头,是啊!瞧这唇红齿白,眼睛乌黑晶亮的,皮肤那个粉嫩,比女孩子还漂亮的脸蛋,大伙儿一齐小心肝颤抖,只差流口水了。
黎昕瞪了小男孩一眼,心道你比我更象女孩,小脸光滑水润的,大眼忽闪忽闪,漂亮成这个样还说别人象女孩?
“你让开,挡道了。”
“我叫乐逸宸,你叫什么?”小男孩没有让路,眼睛亮闪闪地看着她。
黎昕不耐烦,一侧身想越过他。
“啊……”黎昕尖叫,原来小男孩竟扑上来在她的小脸猛亲了一口!
黎昕猛擦脸上的口水,气炸了爆发了,一抬脚,朝乐逸宸一踹,乐逸宸不备,仰天摔个四脚朝天。
黎昕与乐逸宸的缘份,经由那一个亲亲那一脚,算是结下了。
黎昕在学堂的生活过得很舒适,学习对于她很轻松,夫子对于好学生是另眼相看的,经常给她开小灶,她学到的比人家学到的多得多。学问做得好,模样生得俊,学堂里的同窗争相捧着她。黎昕的小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乐逸宸过得也是丰富多采,他为了捍卫他的黎昕独一无二的跟班地位,跟学堂里的所有同窗都打过架,身手在一次次打架中越练越好,特别是在他爹给他请了武术老师后,更是打遍学堂无敌手。
乐逸宸天天一大早去黎府门口等着,等黎昕出来后一起去学堂,下学了送黎昕回府。排座位时也一定要和黎昕坐一起,连出恭都要在门外守着。平时拎书袋磨墨什么的活计,更是义不容辞。
黎昕对他的马屁行动,倒是没有抗拒,默不作声享受着。
黎昕慢慢长大,身体轻盈,皮肤白皙,头顶梳着童子鬓,披散着的头发黑亮柔顺垂下,眉眼如画,长得比小时更好看。
乐逸宸的皮肤是莹润的蜜色,两人同岁,但是乐逸宸更加高挑,双目湛湛有神,修眉端鼻,,温雅清新。
两人同进同出,乐逸宸眼里根本看不到同窗,黎昕对同窗同样无感。她关心的是每天学到什么知识,这些知识有什么用?外面的世界现在是什么样?怎么样可以摆脱家庭自立?对于身边这个影子一样的人,黎昕已经习惯了他的陪伴,也正因为有乐逸宸划地为牢把黎昕禁锢看护起来,黎昕的女子身份,竟没一人察觉。
黎昕在学堂里过得很如意,在家里却是烦恼不少。她娘亲对她知冷着热万般呵护,将她捧在手心放在心尖上疼着。黎昕与娘亲感情深,对她爹经常喝骂她娘亲的行为便更加不满。她暗暗发誓,长大些想办法赚钱,把娘亲接出去,再不在这府里受委屈。
“娘,你也歇歇,别一天到晚忙,我的衣裳足够穿了。”
这天黎昕从学堂回来,见看包氏做针线又把针扎到手指上,心疼地劝道。
“你生日快到了,娘要再给你做一套新衣裳。”包氏拿起半成品在黎昕身上比划着,眼里泪光点点,欣喜又心酸地说:“昕儿,你再过几年就跟你小姨一般大了,以前你小姨的衣物也都是娘给她做的。”
包氏的妹妹在包氏刚怀胎那年失踪了。
“娘……”黎昕揽住包氏的肩膀,无声地安慰她。
娘儿俩正说着话,门外二夫人的丫环小喜高声道:“夫人,二夫人请大夫人到前厅议事。”
黎昕眉头不易觉察地皱了一下,她娘亲怎么说也是大夫人,正室,二夫人身边的一个丫头,也敢如此放肆。依着她,是要治小喜不敬之罪的,不过看看包氏,想想自己的年龄担当,黎昕放弃了。
“你回禀二夫人,这就来。”包氏扬声道。
黎昕苦笑,不能怪爹的那些小妾不把娘放在眼里,她娘亲自己就拿不出当家主母的架子。
听说她爹黎重信原是包家的伙计,娶了包氏得了包家的家产,又得了一个朋友的帮助,一步一步扩大生意,才成了清河的富商的。起家之本怎么说也来自包家,若不是包氏太过懦弱,她爹如何敢如此?下面的小妾又怎么敢一个二个的爬到正室头上?需知包氏无子,她们也没生出个带把的,谁又比谁强了?
“娘,我跟你一起去吧。”黎昕道,她怕包氏吃亏。
二夫人招包氏来议事,却是耀国赫赫有名的大富商正元商号的老板孟庆到清河小城巡视旗下生意,随行的有孟庆的独子孟仕元、女儿孟滟和夫人刘氏。
清河小城的各商家争先恐后宴请孟庆,需知孟庆愿意洒点小买卖给他们做,就够他们折腾个几年。
各家内眷也不甘落后,纷纷曲线救国走孟夫人的路子。若儿子女儿有幸入了孟夫人的眼,成了儿女亲家,那好处是大大的有。
二夫人也想走走夫人外交的门路,奈何人家是正室,她是妾室,如果以自己的名义递贴宴请人家,不只落不了好,还会给孟夫人瞧不起她贬低她身份的不愉,于是请包氏前来,要包氏下贴。
黎昕跟在包氏身边进了议事厅。大厅中热闹非凡,姨娘们花枝招展,妹妹们珠红翠绕,她的四个姨娘四个妹妹都在,她的神龙不见首尾的爹黎重信也在。
“见过老爷。”包氏折腰行礼,黎昕跟着垂首请安。
黎重信黑着脸,包氏木呐无趣,长女黎昕对外称是儿子,又是一块不能言语的心病,更兼算命先生说他不能得男,是包氏命里无子之故,因而对包氏十分不喜,眼下重重地哼了一起:“起身罢,给孟夫人下张拜贴,请孟夫人携公子小姐过府玩耍。”
黎昕冷眼一旁看着,黎重信攀龙附凤之心原也无可厚非,只是这样一个一丝不念结发之情的陈世美,着实让人生厌,孟家既然是大富之家,孟夫人岂是凭一张没有什么新意的贴子请得动的?
黎府送出贴子后,没有回音,可是并不影响几位如夫人的心情,据说孟夫人接到的贴子厚厚一摞,什么时候就大驾光临黎府也不一定,各房如夫人与小豆丁们,进入最后的冲刺阶段,恨不得把十二个时辰当二十四个时辰使,每日里忙得不亦乐乎。
这些与黎昕无关,她是嫡女,可是公开的身份却是嫡子,如此一来,她与孟滟孟仕元均无联姻的可能,每日里照样去学堂里上学。
作者有话要说:第一章的弃文率太高了,想不出怎么改了,看文的亲们,你们不喜欢哪里可以留评告诉我吗?
2、惺惺相惜 ...
这几天乐逸宸没有到学堂上学,他父亲病了,留在家中帮着照顾病人了。黎昕在学堂里便有些无聊了,这日下午学堂放学后,她离开学堂后在街上信步前行。
清河小城青石板街道,路两边商铺林立,路边不少卖小吃的小玩意的,热闹得很。
“哥,那个大娘好可怜,我们跟他买几个窝头吧。”娇柔清脆的声音,真好听。
黎昕收回看商铺的目光。只见走在她前面的,是一对年龄与自己差不多大的兄妹,从背后看,两人的衣裳都不算夸张,不过黎昕眼光不差,看出来那看起来不耀眼的衣料却是云缎织锦,而两兄妹领口露出来的中衣衣领,却是软云罗。
黎昕兴趣上来,小城没有这样的大富人家,这两人,莫不就是孟家的千金与公子。
小姑娘口里很可怜的那个大娘,布满皱纹的枯瘦的脸,满是黑疙瘩老树皮一样的手上遍布老年人特有的黄斑,面前地上摆个竹篮,里面装满窝窝头,黄澄澄的倒是颇为诱人,只是那个篮子看起来古旧,衬得食物也黯然失色。
这对兄妹正是孟庆的女儿孟滟与儿子孟仕元,眼下孟仕元看着那个看起来脏兮兮的篮子,再看看妹妹,还是摸出铜板,买了几个窝头。老大娘眼角润湿,摸索着拿纸给他们包起窝头,孟仕元看着那双裂口遍布的手,眉头皱得更紧。
黎昕摇了摇头,小姑娘的好心,并不能从根本上解决老大娘的困窘。
“大娘,你的窝头卖得不好是吧?大娘,另做一个篮子盛放窝头,还有,用竹子做个夹子,不要用手直接给顾客拿窝头,包装的纸,用稍好些的,把窝头的价格,从一个铜板一个改为三个铜板二个。”黎昕等那兄妹俩离开后,上前轻声道。
卖窝头的老大娘抖索了一下,颤抖着说:“哥儿不知道,这是我家中最好的一个篮子了,没有银子买篮子或买竹条编篮子了,老汉还在家中等着卖窝头的这几个铜板拿药呢。再说,把窝头价格提上去,更加没有人愿意买啊!”
“你就按我说得办吧。大娘,这是三十个铜板,暂借给你,足够买个篮子了。明日你就按我说的办。五天后,你若是赚不回来这三十个铜板,就是小哥我给你指点错了,也不需你还我铜板,若是赚回来了,小买卖比往日好的多,你加几个铜板的利钱给我即可。”黎昕淡淡地说。
老大娘连连道谢,黎昕也没放在心上,摆摆手离开了。抬头走出几步,却见刚才那兄妹站在一边瞪大眼看着她。
“在下孟仕元,敢问兄台高姓大名?”男孩朝她拱手致意,果真是孟庆的儿子。
“黎昕。”黎昕朝那两兄妹微微点头,没有深入交谈的意思,径自踱步离开。
背后传来两兄妹的对话:“哥,他为什么不直接跟老大娘买窝窝头?他给老大娘铜板,老大娘若是不还他呢?窝头一个铜板一个都卖得不好,三个铜板两个,更卖得不好吧?”
“不,会卖得好,好很多,并且卖出去的多得多,滟儿,这些不需要女儿家操心。”
“哥,你还没说老大娘若是不还他铜板呢?”
“老大娘会还他铜板的!施恩于人,可以不图报,却要因人而为之。”
想不到这个孟家小公子,家学渊源,小小年纪倒不可小觑,黎昕心中暗暗伸出大拇指。
黎昕第三天要去学堂时被黎重信拦住了:“昕儿,今天孟老爷子和夫人公子小姐到咱府上赴宴,你留下来跟爹一起招待客人。”
“是,爹爹。”黎昕点头。暗骂黎重信还真忘了自己是他的女儿不是他的儿子了。幸而自己是灵魂穿越过的的异界生物,如果是这个时代的女子,抛头露面也就罢了,还跟在父亲身后接待客人,可怎么接受?
黎家后院小花园很是拾缀了一番,花儿开得正艳,遍地嫣红嫩白在绿叶中骄傲绽放,层层叠叠的花儿簇拥着,在阳光下连成一片灿烂的花海。比花儿更娇的是黎家四位小姐,伴着绿柳嫩花,浅语莺声,满园飘香。
“黎兄好福气,儿子女儿均如此出色。”孟庆称赞道。他举止风雅,颇有儒商风度。
“哪里哪里,孟老谬赞了。孟公子大方得体举止翩然,令人赞叹,孟小姐娇酣秀美,天姿国色,小老儿实在羡慕。”黎重信穿著赤色锦袍,点头哈腰掐媚地笑着。
孟庆拈着嘴角小短须笑了,似乎是对这种夸赞十分受用。
孟庆在商圈里能把生意做大,却是以谋出名,眼光独到,他人缘甚好,交友无数,堪比孟尝。黎重信的口碑一般,为人孤吝,这等人本不在他结交之列,不过前日偶尔听儿子说起黎昕街上所为,对黎昕产生了好奇。
商人要成功,最重要的是人脉与信息,人脉非一朝一夕而就,孟庆是老狐狸,听了儿子介绍,寻思黎昕不是等闲小儿,于是有意让儿子与黎昕结交。
黎昕前世比之孟庆这世,也差不了多少岁,与黎重信一起迎进孟庆后,便看出孟庆的心思。
小商道做事,中商道做市,大商道做人。孟庆能把事业做得耀国商圈里无人不晓,自然是大商人。商道就是人道,经商就是做人,交易就是交心,一个成功的商人,把生意做大做久,靠勤勤恳恳工作是不够的,还要学会做诚实而精明的商人,深谙为人处事之道,靠人脉资源信息制胜,这样才能成大商.
黎昕前世也算一个成功的商人,道理她明白,不过她寻思自己年糼,家中几个姨娘虎视眈眈,还不能做出头鸟,孟庆对她试探着提问时,她以无知小儿的懵懂应付过去了。
孟仕元在一边听着黎昕与父亲的对话,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黎昕也不在意,只淡然处之。
黎重信有心攀龙附凤,又仗着自己四个女儿个个貌美,商家规矩也没官宦人家多,竟是在花园中摆开宴席,自己与孟庆一桌,夫人们一桌,小孩子一桌,并不避嫌。
孟庆只作不察,沉着地谈笑。
孟滟与黎家几个小姐却是不合拍,一味緾着黎昕。
“黎哥哥,你怕不怕那位大娘不还你铜板?”
黎昕颇觉好笑,小姑娘对那天的事念念不忘了。她应付道:“孟小姐,你跟那位大娘买窝窝头,是想吃窝窝头吗?不是,只是想帮她对不对?黎昕也有心帮她,所以找个借口,她若是能赚出这些铜板,愿意还我更好,若不是,不妨当资助她。”
孟仕元那里受到黎家姐妹的热烈追捧,她们得到爹娘旨意,年纪虽小,心眼倒不少,一个个使出浑身解数讨好孟仕元,年糕般粘着他。
孟仕元左躲右闪,耳朵还不忘听着妹妹与黎昕的对话,此时Сhā言道:“只是如此么?”
黎昕闻言,不觉好笑,唇角牵起,孟仕元斜眼看她,微微挑眉。
“黎哥哥,那一个铜板一个窝头都卖得不好,为啥三个铜板两个窝头反而卖得好?这不是更贵了吗?”孟滟还不放弃,大有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架势。
小姑娘纯真无瑕,黎昕倒是很喜爱,她颇为耐心地笑着说:“那个大娘卖的玉米窝头色泽金黄,卖相不错,把盛窝头的篮子换一个,包装的纸略好些价格相应提一下,反而能衬出窝头是很好吃的,本来可以两个铜板一个的,可是三个铜板两个,一般买的人至少买两个,就多卖了。”
孟滟崇拜地拉住黎昕的手摇动,闪着星星眼道:“黎哥哥,你真厉害,我哥都不告诉我这些。那是不是如果把我卖了,本来卖五两银子的,黎哥哥你可以把我卖十两?”
黎昕强抑着笑意,捏了孟滟的脸颊一下:“黎哥哥怎么能只把你卖十两银子?至少卖一万两。”
“一万两?”孟滟叫起来:“太贵了吧?那就没人买我了吧?听娘说府里买丫头,一个才四五两银子。”
小姑娘真可爱,黎昕几乎要纵声大笑,她嘴角抽了抽,把笑意憋住,一本正经道:“滟儿这么可爱,一般出几两银子的人家滟儿去了要受苦的,黎哥哥怎么舍得?要卖滟儿也是让滟儿过去当夫小姐金尊玉贵的。”
“卖人还有不同?那怎么个卖法?”孟滟求知欲旺盛。
黎昕几个妹妹不以为然地撇嘴,孟仕元却是若有所思地看着她。黎昕心头一动,想想孟庆带着孟仕元到黎府的目的,孟氏父子确实不能小觑,自己是两世为人的,才有这么一点机谋,孟仕元小小年纪却见识不凡,也许真值得自己结交。
黎昕心头有了打算,因而有意卖弄,她笑道:“卖人与卖物一样,有几个卖法,急着卖,比如街头某人卖身葬父卖儿活命,这个必定贱卖了。平常卖,寻常人家儿女多,寻着合适的把儿女卖了,这个卖正常价了。待价而沽,这个主要看货物成色,时机运气凑在一起,兴许卖的高价。还有就是包装了卖,也是待价而沽,不过不是等时机运气,却是创造时机与运气。
比如要卖滟儿么,如果我是滟儿的父母,我会设计散布谣言,抬高滟儿身价再来卖。”
孟滟似懂非懂,眨着眼问:“可是黎哥哥,你不是我的父母啊。”
孟仕元抽着嘴角敲了敲她的头:“不是你的父母,难道不会花几百文或几两银子请人假冒么?”
“那如果一个铜板也没有一两银子也没有请不起假父母呢?”孟滟不服气。
“合作,找人合作。”
“合作,找有银子的人合作。”
黎昕与孟仕元同时说了出来,两人愣了愣,相视一笑。
孟家一家在清河小城刮起一阵旋风后,很快消失。各家日子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黎重信在叹息了几个晚上后,也慢慢接受现实。自己的几个女儿在小城中是绝色,也只是小门小户的见识罢。在京城中见惯大家闺秀绝色美人的孟家人看不进眼,也是情理之中,况且几个女儿也都是庶出,他把黎昕忽略了。
3、巧解危机 ...
元武十三年六月二十二日,这一天是乐逸宸与黎昕共同的生日,两人十一岁,这一天,学堂夫子特意许他们俩下午不用上课。
从学堂出来后,乐逸宸拉住黎昕的袖子:“黎昕,我们出城玩,好吗?”
黎昕也不想回府,这三年,黎重信又纳了两房妾室生了两个女儿,对她娘亲更看不上眼了,经常谩骂,说什么生不出儿子是因为包氏头胎生了个女儿坏了黎家风水。
黎昕很恼包氏的逆来顺受,当然,她要是在家,黎重信也不敢怎么骂人,现在的黎昕可不是小孩了,她瞪起人来,黎重信也有些发虚。
不过包氏自己不争气,除了滴泪不会其它,黎昕也没有办法,只盼着自己快快长大,离家创出一番事业,把娘亲接走。
小城外有柳清河,黎昕看着河水着迷。
“黎昕,我们下去学游水吧。”乐逸宸察言观色,提议下水。
“你下去,我看着你,好好学啊,我给你加油。”黎昕摇头,自己的身体虽然还没发育开,可是还是要注意避讳。
“你不下水,那我也不下了。”清清凌凌的河水虽然吸引人,可是魅力还没有黎昕大。
“你下去吧,学会游水了保护我。”黎昕看着河水实在眼馋,自己不能下水,于是鼓动乐逸宸下水自己在旁边看着过干瘾。
保护黎昕是乐逸宸的这辈子的最大理想,闻言不假思索地点头,不经大脑地立刻作出行动,脱了衣服一头跳下水。
岸沿河水不深,也只一米多,没到乐逸宸的肩头,可乐逸宸不知道啊,他一头栽下去,身子弯着的,一下给水淹了。
“乐逸宸,你怎么啦?乐逸宸……”黎昕急坏了,扑到岸边准备下水救人。
“黎昕,不要下来,黎昕,不要下来……”乐逸宸看黎昕要下水,急坏了,口里喝进的河水更多了,两手扑腾着,嘴里大喊:“黎昕……别下来……我……不要……你死……”
“死什么死!“黎昕下水了,拖过乐逸宸骂:“没脑子,水还没我们高呢。”口里骂着,眼里却止不住流泪。
死里逃生的感觉让乐逸宸忘了黎昕的大忌,他紧紧地把人抱住,在水里转了一圈。
转完圈了,乐逸宸才从狂喜中醒过来,他吓得一下子松开人:“黎昕,对不起,我太激动了。”
黎昕没说什么,只淡淡看了他一眼。
两人手拉着手上岸,乐逸宸要黎昕脱下湿衣穿他的衣服,黎昕拒绝了。
乐逸宸看了看,飞快地穿上衣服又跳到水里:“要湿两个人一起湿。”
“傻瓜……”黎昕骂,脸上娇嗔薄怒。
“你衣服湿了,走路不得劲,我背你……”乐逸宸挨骂也不生气,微微笑着看黎昕,上岸后把黎昕往背上一拉,背起黎昕朝回家的路疾跑。
黎昕的双手下意识环住乐逸宸的脖子,乐逸宸嘴角往上翘得更高,跑得更加带劲。
黎昕的身体还没有发育,然而女孩与男孩子毕竟不同,很是细致柔滑,两人的身体一路摩擦,乐逸宸突然脸就红了起来,脚步零乱起来。
把乐逸宸关在房门外,黎昕换完衣服才把人放进来,乐逸宸熟门熟路地给她擦头发梳头发,黎昕有些困了,垂着头,任由乐逸宸摆弄,然后乖乖地被牵到床沿坐下,乐逸宸蹲□给她脱鞋子,再轻轻把人扶倒躺下,盖好被子。看看黎昕睡着了,他悄悄拉开门,四周看了看,从围墙跳过离开黎府。
包氏的卧室就在斜对面,房间桌面上放着一碗长寿面,从窗户的缝隙中看着乐逸宸离开,包氏才端起碗朝女儿房间走去。
“昕儿,起来吃寿面。”包氏把人拖起来,硬盯着黎昕把面吃完看看女儿吃完面又要睡,忙把人拖住。
“盺儿,娘有话跟你说,你看乐家小哥怎么样?”
“很好啊。”
“那订给你做亲怎么样?”
黎昕脸色沉了下来:“娘,你好糊涂,这时候提什么订亲?”
黎重信说过,在他没生儿子之前,黎昕是女儿的身份不能公开。黎昕对这个父亲没什么敬意,但是现在因为自己算是唯一的儿子,府中的那六房妻妾也不敢对母亲怎么不敬,母女两人的供给还可以。若依包氏的话公开,只怕黎府容不下两人了,这个时候黎昕自问还没有能力养活娘亲和自己,当然不会赞同包氏的话,况且,她对于嫁人,还没有什么概念。
她不讨厌乐逸宸,可是对于一个上辈子已经二十几岁的商场女强人来说,乐逸宸就是毛都没长齐的奶娃。
包氏喏喏,女儿的话于她就是圣旨。
“夫人,老爷请夫人回房。”门外小丫头禀报。
包氏颤颤惊惊站起身要回房,黎昕一把拉住她,对小丫头说:“你跟老爷说,夫人在我房中给我庆生,老爷要等不及,到我房里来。”
黎昕迅速地穿戴起来,包氏劝她:“你爹不敢来的,你再接着睡吧。”
黎昕不语,手中动作却没停。黎重信最近半年只要包氏在她房中,就不敢派人来催,眼下却派丫头来催,自是有什么急事要找她假托包氏之名,黎昕就是要在自己房中见黎重信,给黎重信下马威。
“夫人,昕儿。”黎重信果然来了,面上倒是和颜悦色。
“爹有什么事,直说。”黎昕没有好脸色。黎重信此人,欺软怕硬,黎昕越是对他没好脸,他越是心虚。
“当铺里出事了……”黎重信结结巴巴地说。
这三年,黎重信一个接一个娶小妾,府里的开销更大,产业给他败得差不多了,眼下只剩一个当铺。一个月前当铺接手了一块玉,掌柜的鉴定后给了典当银子五千两,今天当期到了,那当者来赎玉,然后高呼此玉非彼玉,拖着掌柜的去了衙门,县太爷断定此玉只值一两银子,既然当初定下当银五千两,显然当下的玉绝不是这块,于是发签把黎重信拘至衙门问讯。
“爹爹好话说尽交了保银才得以回府,昕儿,此事怎么办?”
“你实说,你有没有调换此玉?”黎昕冷冷地问。
“天地良心,真的没有。我要调换,不是自己打嘴吗?”黎重信大叫。
“把掌柜的叫来我问话。”黎昕交待。
问过掌柜的,黎昕明白了,自已这个糊涂老爹请的糊涂人当掌柜,价值五千两银子的玉,当日当玉之外乡人来当,掌柜的鉴定过后给出五千两银子,那人说舍不得,要再看看家传的这块宝玉,又要回去在手中摩挲片刻才递给掌柜,因为一直在眼皮底下看着,掌柜的接回来后没有再细看,直接放入盒内装好,开了当票付了银子。
显见的那个当玉人要回玉在手中摩挲时调换了。掌柜的不可能搞鬼,当铺一行的行规,掌柜的啄眼一回,以后在这一行就混不下去了。
这种调包手法,黎昕前世听过也见识过,骗子到商店里买乐西,先是问东问西问得店主一团乱,然后也不讲价就表示要买下东西,跟着递给店主一张真的一百元钞票,待得店主验过真假找零时又说有零钞要回那张百元钞票,然后他一手把那张钞票显示在店主眼皮底下,一手在口袋里掏零钱,口里又问店主够零钱找零吗?这个时候店主会下意识低头看钱屉翻找零钱,一般商店的零钞也够找零了,骗子于是又递回那张百元钞票,这一张却已是假币了,因为先前验过,钱又一直在眼皮底下,很多店主都会大意地不再检验。
黎重信在管理上有问题,才会在几千两银子的交易中上当,不过眼下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黎昕问:“当铺中还有多少银子可以调用?”
“大约八千两。”
“马上放出消息,六千两银子要买这么一块玉赔人家。”
“不行。”黎重信大叫。女儿平时给他出过主意,都是好主意,想不到此次却出这么个馊主意。
“随你,你要觉得不行就直接赔人家五千两银子。”黎昕冷笑。
“赔五千两,总比六千两银子少。”黎重信算盘珠子算得劈叭响。
“那你赶紧把当铺关了,黎当家,你的当铺以后这种事少不了,谁都会说你的当铺无信无义,反正你本也是无信无义之辈。”黎昕讽刺。
难怪黎重信生意越做越差,商人诚信为本,当铺不赔银子,却以高出原价一千两的银子买玉赔偿,这无形中替当铺打广告,表明当铺清清白白不做亏心魅心事,诚信金字招牌打开,以后来当的更多,还怕赚不到这一千两银子?况且,这个行为也不是简单的买玉赔玉,黎昕心中另有计较。
“老爷,昕儿做事,向来有主意,你就依了昕儿吧。“包氏小声说。
黎重信咬牙,想想自从半年前他克扣包氏母女的月银,表明府中入息太少,女儿于是开始给他出一些主意,没有一个不赚钱的。
“罢了,就依你所言。”
“把六千两银票交来给我,卖玉的人出现时,你们叫他来卖给我,不要直接给那人银票。”黎昕叮嘱。
三天后,黎重信带着一个外乡人出现了,告诉黎昕此人手中有一块玉,鉴定过了,就是他们要购的。
“哦,我们一起到衙门,请县太爷当面鉴定了,那当玉之人说是此玉,本公子就把银子交你,耽误大叔的时间,本公子另加一百两银子给大叔,如何?”黎昕从怀里掏出一迭银票,从中抽出一张一百两的交给那人:“这一百两先给你,鉴定是这块玉后,本公子再给你六千两银票,只是此事你不能出面,到衙门口时把玉交给我,在外面候着。实说吧,本公子怕那当玉之人又说不是此玉,只要公堂之上请人鉴定出这玉值个五千两银子,本公子就要把这块玉是也是不是也是赔给当玉之人。”
“那你拿了玉进去不给我银票呢?”那个外乡人问。
“这个简单,顺子,去把乐家小哥请来。”黎昕咐吩一个家仆。
等得乐逸宸到来,黎昕说:“这是乐家小哥,一个孩子,大叔,我把银票全交给他,你们一起在外候着。事成了,你跟他拿就是,一个孩子,你还怕打不过他么?”
外乡人看看乐逸宸,虽然身材高挑,却还是个孩子,温文有礼不是野蛮之子,看看黎昕也只是个小孩,不赔五千两却要花六千两买玉赔玉,也就一个啥不懂的公子哥儿,于是点头同意。
公堂上,黎昕呈上那块玉,随着那块玉一起呈上的,还有一份状纸。县太爷看了,命人拿了那块玉给那个当玉之人:“看看,这是你那块玉吗?”
“大人,正是。”
“大胆刁民,竟然行诈讹财,左右,给本县把这刁民打四十大板。”县太爷惊堂木一拍,差役上前就按住人就要开打。
那当玉之人连呼冤枉,县太爷喝道:“你同伙都招了,还不承认?你同伙现就在门外,本县念在他举报有功,不追究,你若是抵赖,按律严惩,绝不容情,若是坦白,还可法外施恩。”
当玉人看看门外,他的同伙正苦着脸看着他,欲言又止。
……
晚上,黎府,黎重信兴高采烈地要设席庆祝,却在黎昕房中没找到人,包氏说:“昕儿出去了。”
黎昕此时与乐逸宸在柳清河边靠在树上说着话。
“黎昕,你真厉害,就这样让那个人自己老老实实招了。”
黎昕淡淡一笑,这个局实际不经推敲,她不过是利用人的贪财之心,许以高价诱出当玉人所当真玉,再给了那个外乡人一百两银子将他哄住,然后又利用他轻视乐逸宸是个孩子的错误,却不知乐逸宸力大无穷,在门外人群里扭住他让他胳膊脱臼动弹不得疼痛得说不出话来,时机配合得刚刚好。这些,她两天前就与乐逸宸约好了。
当然更重要的是,状纸里她明明白白把外乡人的欺诈行为过程介绍了,把审问过程不动声色地提了,还有就是,状纸里夹着一张一千两的银票。
“黎昕,我这些天晚上都来游水,游得很好了,你要不要看?”乐逸宸看黎昕起身打算回城,心头不舍。
“好……”
待得乐逸宸游了几个来回上岸,黎昕问:“游水就游水,你干嘛要拖个沙袋子游?”
乐逸宸浅笑:“我要保护你啊,听我爹说,五十年前渤江涨潮,水冲进下游河道,柳清河还发过大水,整个柳清县城都给淹了呢,我祖奶奶就是在那场大水中淹死的,我要练习着在大水中能拉着你游走。”
“傻瓜就是傻瓜,洪水百年不遇一回,你担心什么?”黎昕敲敲乐逸宸的头,微笑着说。
乐逸宸摸摸挨打的地方,脸孔涨红:“有备无患……怎么?你不喜欢我?是不是觉得我没有你聪明?”
“谁说呢?”黎昕浅笑:“你比我聪明,今天的事,你把时间控制得刚刚好,没有你,这事也成不了。”
“真的?”乐逸宸兴奋地凑近黎昕:“黎昕,你不会觉得我没用?不会嫌弃我?”
“嗯。”
黎昕笑了笑,使劲点头,赞赏地看他。
4、局中有局 ...
元武十四年五月,黎昕与乐逸宸一起,去了省城济阳城。
乐逸宸已通过清河县城的童试,要参加省城的武举乡试。如果他能在乡试得中,就是武举人了。他爹去年病逝了,家中只剩寡母,没有人陪同。黎昕聪明灵活,乐母于是求了黎昕陪同儿子前往。黎昕正寻思着要到省城谋求发展,两人便相约一起出发了。
包氏对女儿是言听计从,黎重信则压根忘了黎昕是自己女儿不是儿子了,都没有反对。
“黎昕,省城好大,你抓紧我,别走丢了。”乐逸宸一路紧抓着黎昕的手,黎昕听了点头不语。
古时的省城,也只及得上现代的地级城市,马路四平八稳少弯曲,黎昕走一趟就能记住路了。
试馆前人山人海,黎昕粗略估计了一下,竟有五千人之多。试馆外面卖水的卖汗巾的卖小吃的,热闹非常。
乐逸宸进场后,黎昕在济阳城中转了一圈,觉得有些为难。她的年龄太小了,十二岁,俗话说毛没长齐呢。最好的起步是在自家的生意上开始,不过她已决定要离家独立,这个不在她考虑之列。而自己单干,她一没资金二没人脉三是年龄小,不容易。
来一趟不能白跑,黎昕想了想,买了笔墨,一大扎纸张,申时试馆开门后接了乐逸宸一起回客栈,她开始动笔编写。
“黎昕,我来写吧,你讲。”乐逸宸在一边磨墨,看黎昕摔手腕,心疼地说。
“好吧。”黎昕也很讨厌用毛笔写字,太慢了。
黎昕要写的,是她自己排版的武举选拔报,借着乐逸宸能进场的光,她让乐逸宸把整个过程讲给她听,她按一定顺序整理抄录下来。
黎昕的这份举子报,是大耀的第一份报纸,因为没有印刷术,急切间也没时间发明研究,只能手抄。
待乐逸宸整抄出一张后,黎昕对他说:“逸宸,问下客栈掌柜的,帮我找几十个人来抄写,要快,跟人家说今晚要抄一整晚,不能回家的,一晚上一百文铜钱。”
以抄写为生的人,在济阳城里不少,掌柜的地面熟,很快帮忙找了五十人,黎昕客气地道谢了,递上五两银子表示弥补掌柜的房间里晚间多耗的灯油钱,掌柜的喜不自胜,主动道:“黎公子,你跟乐公子的房间供这么多人抄写,太挤了,晚间一楼大厅空着,就安排在一楼大厅吧。”
黎昕正有此意,欣然道谢。
五十人抄了一晚,每人抄了二十份,黎昕花了五千文折合五两银子,加上付给掌柜的五两,置纸笔墨五两,一共花了十五两银子,第二天早上,她以每份一两银子的价格,卖给了要进场的武秀才们,净赚了九百八十五两。
第二天,这份举子报,在这一天经几番炒作,到晚饭间,已卖到五两银子。乐逸宸从试馆出来告诉黎昕时,黎昕只淡淡一笑。
晚间继续抄写,这一次,抄写的那五十人的工钱提高到二百文了,给掌柜的好处也提到十两,各人尽管眼红黎昕赚的更多,也还是心服口服。
这一晚报纸内容是跟第一天一样的有比试内容,另增加了预测。
第三天早上,武试馆前卖这类报纸的有十几家,黎昕以每份一两,五份一起买三两银子,十份一起买五两银子的价格,半个时辰不到在乐逸宸进场前将报纸卖光了。这一天赚了五百两银子。
武试一共七天,第三天晚上黎昕照样集合了人抄写报纸,这一晚因为熟练了,抄了二千份。
第四天的早上,卖手抄报纸的,已增加到几十家,其他人还在学着黎昕昨天的销售方式时,黎昕直接以每份四百文的价格,第一时间销完。这一天销量增加一半,利润下降了,只得三百两银子。
第四天晚上,黎昕没有再整理报纸抄报纸。
“黎昕,不抄了?”乐逸宸好奇地问。
“不抄了,明天的报纸啊,估计抄的人得赔钱。”黎昕懒懒地说:“逸宸,把你们比试之外的事都说给我听听。”
说起试馆里的事,乐逸宸眉飞色舞,他此次也结识了不少同好少年。黎昕愿意听,他便详细地说了,末了说:“此次乡试头名,肯定是祝英祝兄,黎昕,祝兄家境寒微,我想资助他,行不行?”
黎昕点头,随后又问:“他会接受吗?他既然有你说的那么出众,想必很多人资助他,用不着你这个刚跟他认识的人帮他吧?”
乐逸宸的脸微有失落之意:“其实从武技来说,祝兄是肯定能得第一名的,不过此次参加比选的,还有闵炎。”
黎昕心中有数了,这两天听乐逸宸说过,闵炎是济阳宣抚使的儿子,武技也是不错的,对此次乡试头名志在必得。
黎昕在心中打算了一番,拉起乐逸宸:“左右无事,我们去找你的祝兄叙话吧。”
祝英住不起客栈,借宿在一户好心贫家的柴房。黎昕与乐逸宸到来时,他正在练枪,很豪迈耿直的汉子,英气逼人,黎昕暗赞。祝英扭头见了黎昕,却是一愣。黎昕头戴的逍遥折巾,身着的雪青斜襟长衫,腰系的绿丝绦,脚穿的方头云履,神清目秀,虽然年糼,却已是容颜秀美艳光逼人。
祝英扶着枪杆愣住,乐逸宸看看小院简陋,黎昕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拉过发愣的祝英道:“祝兄,我们出去走走。”
黎昕三言两语,祝英开始大吐苦水,他的压力太大了。
“黎兄,都说我能得第一名,可我心中悬着哪。恐怕得了第一名,日子也不好过。”
“为何?好象闵炎为人,也不是小人。”黎昕假装奇怪。
“闵炎为人尚可,可架不住有人想拍闵大人的马屁啊,今天的比试,那些与我对打的,就全是不要命的招式同归于尽的招式。还有三天比试,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祝英叹道。
“祝兄对于第一名,是志在必得还是?”黎昕问。
“得之我幸,失之我命,祝英不敢强求。”祝英看着粗豪,倒是不是多粗莽。
“依小弟之见,乡试第一名,祝兄不要也罢,最重要的,还是三年以后的会试,祝兄若是信得过小弟,听小弟的话,我们合作,祝兄比完乡试,衣食无忧,可专心备战三年后的会试,殿试,将目标放在武进士和武状元上,如何?”
黎昕唇角微挑,眸子中是灼人的亮光,祝英看着那张如画般精致的脸,不由自主点头。
“掌柜的,我要跟你合作。利润我七你三,如何?”黎昕回了客栈,开门见山对掌柜说。
“怎么合作法?”掌柜的这三个晚上赚进二十两银子,不劳而获,心中对黎昕很是佩服。
黎昕浅浅一笑道:“这个,说了掌柜的也不懂,你只需信我,我保你三天赚五百两银子,不足五百两,我贴给你。”
天上掉馅饼,三天五百两银子。掌柜的不答应才怪?
武举乡试第五天,那些卖手抄报纸的人呜呜哭时,黎昕在悦来客栈开设了赌局,赌金随意,一赔十,赌本次武试第一名是谁。
客栈掌柜的出了个场地,让出柜台给黎昕登记,一两银子赌本以下的,黎昕在本子上记下名字,投注的人在上面画押,不予回执。一两以上十两以下的,同样在小本子上登记,投注之人留下六位数数字作密码,画押,有黎昕手书的一张回执,是她自己制作的类似于收款收据一样的一张硬纸。十两银子以上投注的,不收。
赌局热热闹闹展开,近九成九的人赌祝英胜出。
悦来客栈掌柜的害怕地问:“黎公子,若是祝英胜出,我们不是赔大了?”
黎昕淡淡一笑:“掌柜的,赔的是我,赚的没有五百两银子,我给你补足五百两就是,你不用担心。”
黎昕的赌局才开出一天,第六天,济阳城如雨后春笋冒出了十几个同样的赌局。这一天,黎昕不收投注了,宣布静等揭晓。而后面这两天投注的人是最多的,其他投注点挤满了投注之人,黎昕不动声色地挨个投注,投入五千两银子赌闵炎胜出。
这是一场没有悬念的赌局,第七天下午武试结束后,济阳城中鬼哭狼嚎,闵炎胜出了。
黎昕让乐逸宸去把自己赢得的五万两银子领回来。
两人坐在悦来客栈房间中小酌。
“黎昕,为什么在我们这里投注的人也亏了却不闹事呢?刚才我去的那几个地方,闹得很大呢。”乐逸宸不解地问。
黎昕摸摸他的头,不厚道地笑了。
具体原因她最后也没有告诉乐逸宸,说了他也不明白。京城中同样仅得十二岁的孟仕元在事后听说了此事,则叹服不已。孟庆问他:“知不知黎昕为什么能全身而退?”
孟仕元道:“黎昕设赌,只是引子,目的不在吃了赌民的赌金,而在于在别处投注。他只收了一天投注,且投注额都很小,自然不会引起什么暴乱。不过他能投注闵炎胜,却是眼光独到。”
孟庆摇头:“不,他不是眼光独到,他应该是一早已策划好闵炎胜出了。”
孟仕元一愣:“爹,你是说祝英败,是黎昕计划好的?那他为什么不多投注赚得更多?”
孟仕元的这句话,黎昕与乐逸宸出济阳城时,乐逸宸当时也问了。黎昕哈哈大笑:“逸宸,投得多了,我们现在就出不了济阳城了。五万两银子,十几个赌站摊开赔给我们,他们赔得起。再多了,赔不起了,还能给我们命拿走吗?”
悦来客栈的老板白得了一万五千两,乐逸宸对此也不解。黎昕微笑着道:“逸宸,有财大家赚,这才是商家之道。我们如果不借助他的客栈开赌,没有人相信的。”
“可是祝兄依你之言失了头名,却只得一千两银子。”乐逸宸还是不解。
黎昕看了看乐逸宸,微微叹气,抖然想起三年前那个小孩,如果孟仕元了解全过程,肯定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祝英如果不在最后阶段放弃,诚然他能得到此次头名,但是他得罪了闵宣抚使,以后的日子,自然有人给他找不是,况他家境清贫,他能否生存下去都是问题。眼下他虽是第二名,可是明眼人会觉察到他卖了好给闵宣抚使了,他的前程不用说会比较顺畅,又得了她给的一千两银子,可以安心习武,三年后的会试,全国举子云集,他却不需再让着闵炎了,到时如能夺得武状元,不比个会试头名强么?这一次的赌局,其实最得利的,却是祝英。
聊完了祝英,乐逸宸又不安地问:“黎昕,我此次只得了二十名,你会不会失望?”
“乐举人,恭喜举人乡试得中二十名,黎昕有荣与焉。”黎昕看乐逸宸不安,调皮地说。
乐逸宸乐呵呵一笑,终于放下心。
“逸宸,这次赚的银子,其实全靠你。这两万两银子给你,我留下一万五千两。余下的还有一百多两,我们慢慢游山玩水回去路上花。”
“不,我不拿,你收着吧。黎昕,我看这银子,不用给我娘和你爹他们知道,我们俩自己留着,三年后我们还要上京城参加科举,到时说不定有用。”乐逸宸看都不看银票,直接推回给黎昕。
黎昕抬眼看了看他,张口欲言,想了想,终于放弃。她本来计划有了银子,回去后就要接了包氏离开黎家,到京城或者济阳城买房安居的。罢,过个三年再离开黎家,离开清河县城吧。
5、为母报仇 ...
六月二十一这天,黎昕与乐逸宸在生日的前一天回到清河县城。
家中喜气洋洋,到处可见结灯结彩的痕迹,黎昕暗暗嘀咕,难道她在济阳城赚到那么多银子的事黎生信知道了?
“娘,我回来了……”黎昕手里提着两个大包裹大叫着跑进家门,里面都是买给包氏的衣物香粉什么的。可怜包氏虽是正室,这些年却过得委委屈屈,月例银子全给女儿置办笔墨纸砚等物了。
“公子回来了。”
黎昕愣住,包氏房中,是小城清河酒楼的寡妇何氏。
“你怎么在我娘房中?我娘呢?”黎昕喝问。
“什么你娘我娘?我就是你娘,你爹新娶的正室夫人。”何氏抚着肚子得意地说。
黎昕的姨娘与妹妹们听到动静过来了,黎昕呆呆地看着她们,她们叽叽喳喳说个没完,说的是,她的爹爹要娶何寡妇,何寡妇携家财改嫁,要求黎重信给她正室之位,包氏不愿意正室被贬为妾,于是自缢身亡。
黎昕周身僵硬,耳里嗡嗡响,心头先是冰凉冰凉的,继而被看不见的钝刀一片片剜开她的心,附咀蚀骨的疼痛朝她袭来。
“娘,你好糊涂。”黎昕跪在包氏的坟前,第一次,为着内疚,为着包氏对她的爱,泪流满面。包氏多年来逆来顺受,受尽黎重信的气不反抗,此次却拼死不愿被贬为妾,黎昕明白,她只是不愿自己的女儿由嫡女变为庶出,这个时代,嫡庶在婚配上,差别很大。
“娘……”黎昕跪在墓前,抱着墓碑痛哭失声。嫡庶于她只不过是浮云,却是包氏拼了性命为她保全的。
“黎重信,何氏,你们等着,我必为我娘报这个仇。娘,女儿必为你报这个仇,黎家的家谱上,黎氏正室,必得只你一人。”黎昕一手捶地,咬牙发誓。
黎昕在包氏坟前哀哀哭了几天,搭了个小棚住着守了七天孝。回家后,去找了黎重信:“爹爹,请问何家酒楼,价值几何?”
黎重信无耻之尤,听了女儿的问话,还得意洋洋地道:“价值两万两银子,月利一百多两银子。昕儿,爹娶了何氏,以后府中的开销不用愁了。你娘自己要寻短见,怪不得爹爹。”
黎昕冷笑,掏出几张银票展示在黎重信面前:“爹爹,这是女儿去了一趟济阳城赚的银子。”
黎重信失声惊叫:“三万五千两银子,怎么可能?”
“去济阳城一趟,来回只需一个月,爹爹不妨到济阳城来阳路悦来客栈打听一下。女儿有句话,先说与爹爹,这银子,女儿赚来是要给我娘享用的。”
黎昕扇扇银票,收入怀中。
黎重信第二天火烧火燎去了济阳,他没有去找乐逸宸证实,在他想来,乐逸宸什么都听黎昕的,帮着黎昕说假话骗他完全有可能。
黎昕要的,就是黎重信离开。一个月,足够她做很多事了。
“逸宸,你陪我上一趟小倌馆。”黎昕找来乐逸宸。
“不行,陪你上哪都行,就是不准你去找小倌。”乐逸宸咬牙切齿道。
“我不是去找小倌。”黎昕揉揉眉头,她这么小,就算是男孩子,也找不起小倌吧?
乐逸宸鼓着嘴,还是不愿动身,黎昕瞟了他一眼,淡淡地道:“你不愿意陪我去,那我自己去罢。”
“你?”乐逸宸恼怒地看她,半晌道:“你非得找小倌么?那你找我吧。”
看着他忽地一下扯开自己的衣裳,黎昕哭笑不得,实在不明白,这才多大的孩子,怎么就懂得那么多了。
其实乐逸宸也不懂的,他只知道找小倌就是脱了衣服一床睡觉,他连黎昕与同窗走得近都不乐意,自然不会让黎昕上小倌馆。
替乐逸宸拉好衣裳,黎昕静静地站了一会儿,对乐逸宸道:“逸宸,我有我的想法,如果你不能无条件支持我,那么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咱们的交情,就此了断。”
这话重了,乐逸宸哭丧着脸,陪着黎昕进了清河的小倌馆。
从小倌馆出来,乐逸宸脸上多云转晴,心情好了,又好奇起来。
“黎昕,你这样做是为的什么?”
“为我娘讨个公道。逸宸,这件事了了,我要离开清河。”黎昕望着静寂的街面,凄清的声音有难言的孤寂。
“我跟你一起走。”乐逸宸脱口而出。
黎昕默默地看着他,一个人独闯江湖,黎昕是很害怕的,她是女子,即使她有百般心计,也无法掩盖作为女子的弱势,这些年,幸得有乐逸宸一直在身边陪伴,她的身份才得以掩饰。如果她女子的身份暴露,以这个社会对女子的岐视,她难有作为。
她不得不离开,可乐母不见得会给乐逸宸跟她一起离开,她设了这一局,会彻底颠覆这个时代的人的孝道观念。
果然自那天后,乐逸宸没有再来找她。
黎重信上了趟济阳城,来回只用了二十五天,去时十五天,回来时他只稍作休息,十天便回家了。一路上不停地怪包氏,为什么要自杀,女儿那天的脸色,他想想就悔,他怕女儿不肯给他银票了。怪完包氏怪女儿,有那样赚钱的才能,为什么这些年看着他的生意一日不如一日不出手相帮?他也不反醒自己,这些年的所作所为,黎昕要出手帮他,银子多了,不过是往内宅娶进更多姨娘而已,况且他的信用太差,黎昕也没法帮他。
清河城中丑闻等着黎重信,何氏在他离开这些天,恋上一个形容俊秀的过路书生,两人纵情作乐,满城闲言碎语。
本来看在她的酒楼面上,黎重信也能忍下来的,但是现在他为了讨好女儿,他决定休掉何氏。
“昕儿,爹爹把何氏休了,怎么样?正室就只有你娘一人了。”黎重信讨好地对黎昕说。
黎昕心头冷笑,包氏自缢身亡,就是为了保住自己的正室地位,留给她嫡出身份。眼下她只冷眼看黎重信,不发一言。
宗祠里,看着张狂的何氏被扫地出门,黎昕取出了银票。一张,两张,三张,四张,三张面额一万的,一张五千的。黎重信眼睛眯成一条线,喜得快跳起来。
“爹爹,我说过,这银票是赚给我娘花的,爹爹没有忘记吧?”黎昕的声音很轻。
记得,黎重信点头,心道可是你娘故去,不就是我的了么?
黎昕把四张银票重叠好,黎重信激动地朝她伸出手。
“娘,女儿给你送银子了,希望你在阴间衣食无缺。”
嘶嘶嘶……
“啊……”黎重信眼睁睁看着三万五千两银票化为纸屑。
“不孝儿。”黎重信怒极,朝黎昕挥手。
黎昕早有防备,一侧身避过。又从袖袋里摸出预先准备的一把匕首,冷声地道:“各位叔伯作个见证,黎昕为母不忿,没有此等不仁不义之父,今日削发还恩,从此以后,我黎昕,与黎重信,再无瓜葛。”
黎昕削下一束头发,在众人还在呆愣之际,转身出了祠堂。
天,无情地下起雨,黎昕在雨幕中前行。十二年了,她都快忘了自己还有个前世。她是怎么来到这个世界的?
她毕业后与男朋友凌培中一起打拼下江山,她们的连锁商场已经全部上了轨道,然后在那个雨天,凌培中骗她喝下毒药后,对她说,他喜欢的是另一个女子,他想给另一个女子富足的生活,只是农家出身的他在城里没有人脉没有根,只能利用她。他说:“舒雅,我也是没有办法,你能干,你聪明,你在城里有人脉,没有你,我得奋斗十年也未必有今天的局面。”
当时她问:“你不怕离开我,你的商场做不下去吗?”
他说:“不会,我把替换的人都准备好了,你死后,死心塌地跟着你的人,会很快换掉。”
“可惜,你什么也不会得到。”黎昕清楚地忆起自己当时沉沉的叹息。那个男人,以为什么都算计好了,控制了高管,一切水到渠成,他却忘记了,他那次重病,自己让他签过的那份文件,文件上清楚明白注明,商场利益共有人舒雅凌培中两人,如果一人死去,则本商场拍卖,拍卖所得,全部捐献红十字会,活着的那个人不能得到一分一毫。
这份经过公证的文件,将会让凌培中一无所得。当时要凌培中签这份文件,是因为她爱他至深,认为若某天他死了,她必无法独活,自己孤儿一个无依无靠,必随他而去。
她刚发现来到这个世界时,心如死灰,是包氏一点一点慢慢温暖了她。不错,包氏懦弱无能,可是,她对于女儿的爱,却是点点滴滴无处不在。
黎昕想像着包氏为了保住她的嫡出地位,在见不到她最后一面时就自缢身亡时的心情,只觉心中打破苦胆,满心满眼都是苦涩。
“娘……”黎昕一路前行一路流泪,她悔恨自己往日对包氏太过于不假辞色,包氏在这个时代长大,没有独立自主的精神,真的不是她的错。
坐在包氏的坟前,黎昕痛哭一阵,慢慢冷静下来。接下来,她要考虑怎么生存下去。清河是呆不下去了,离开清河,要不要找乐逸宸一起离开呢?
黎昕的手指无意识地在泥地上划着,这么多天,乐逸宸却没有来找她,是不是她家的丑事吓着乐母了?想是乐母禁着乐逸宸不给来找她了。
黎昕临行前想了想,来到乐府。
乐家房子却卖了,新主人告诉黎昕,乐逸宸被乐母拖着上京城去了。
黎昕呆住了,愣神许久,她抹了抹脸,终于决定,独自上路。
银票撕了,黎昕身上只有几两碎银子,她买了十几个大馒头做干粮,又买了两身粗布衣服,收拾了上了前往济阳城的路。
6、牛刀小试 ...
黎昕没有到济阳城便停下了,身上有几两银子,省着用也许能到达济阳,但是黎昕到达清河北面的县城涪陵便停下来了,她不能跟别人混着搭乘马车,这时候出门在外行走的,粗豪的汉子多些,马车又少,搭车的人挨挨挤挤坐在一起,黎昕自己顾忌着女儿身份,只能一路步行,到涪陵时她走不下去了,于是停了下来。
涪陵县城比清河略大些,黎昕在城中转了一圈后,用一两银子赁下一处居住,房主是一对老年夫妇,儿子去济阳城中做学徒,黎昕租住的是他们的儿子的房间。低矮的院门进去,约两平方的小天井,左侧厨房右侧茅房,北面正中堂屋,左首是房东夫妇的房间,黎昕就住在右边那间。房子不算多古旧,收拾得也洁净,黎昕与房主夫妇讲定每月再贴补一两银子,吃食由他们包了。租金和膳食银子给的比市面价格高出一倍,老汉夫妇喜出望外,妥妥贴贴地替黎昕安排了,连黎昕的衣物浆洗,老妇人也一并做了。
黎昕客气地道谢后接受,不是她没有银子就胡花乱开,实是在这个时代,很多事她都做不来,不如花点银子把杂事甩开,自己可以专心做事。
把身上的银子清点了一下,还有二两五百文。黎昕花五百文置办了两套一般家庭的衣物和脂粉眉笔。第二天稍作装扮上街找工作。人家都是往美里扮,她却是往丑里扮,眉毛画得很粗,粉底是蜜色的,因为是劣质粉底,整个人看起来丑了很多,只是略为清秀。
黎昕在涪陵找工作找了半个月没有找到,她暗自苦笑。这个身体年仅十二岁,她去应聘掌柜,人家理都不理她,有商家提出让她做学徒试试几个月,黎昕直接拒绝了,学徒包吃包住,没有工钱拿,适合别的穷人家的孩子,却不适合她,就算是只为糊口,她也没法象别的男孩子一样与别人一个房间大通铺睡着。
陷入生存危机,黎昕也没有后悔当日撕了那三万五千两的银票,她那日要是不撕,她也带不走的,黎重信不会由着她带走。她宁可撕了,也不会留给黎重信。
黎昕自己不着急,房东陈伯夫妇急了。这晚吃过饭后,妇人李氏吞吞吐吐问道:“公子到涪陵来,是寻亲还是?若是找工,可有眉目了?”
黎昕浅笑道:“既是找工,亦可当游历煅炼,无碍的,谢大娘关心。”
“公子看来出身富贵人家,若是做学徒,却是不行。既然可当游历,不若随我们到乡下亲戚处走走,权当散心。”李氏关心地说。
黎昕点了点头,第二天与陈伯夫妇一起,到城郊李氏的娘家兄弟处走亲戚。
乡下山明水秀,黎昕对小山村中的一切都很感兴趣,不时问这问那。临别前,黎昕用一两银子,把小山村及邻近几个山村各家自制的酱菜收购一空。
山民纯朴,这些酱菜于他们不值什么,有个几文铜钱收入,很是感谢,黎昕他们回来时,李氏的兄弟带了几个邻居,把酱菜坛子装了一牛车,免费帮着送进城。
形形色色的坛子装着的酱菜堆满院子,黎昕的房间和房东老汉的房间也堆满了。
“公子,这个……”李氏发愁地看着。
黎昕淡笑道:“大娘宽心,三五天,地方就空出来了。”
黎昕到街上花五百文铜钱买了三百个小罐、一摞厚纸张、一摞红纸及一把草绳,请老汉夫妇帮着把酱菜分装进小罐里,厚纸封口,草绳扎紧,一迭迭堆放在一起。
黎昕在红纸上写上“黎氏酱菜”四字,每一个小罐都贴上一张。
三人忙了两天做完这些事。第三天,黎昕把脸上的妆洗去,换上之前在黎家穿着的那套锦缎服饰,手里提着两小罐酱菜出门了。
“老头子,你说这小公子在搞什么?”李氏奇怪地问。
“读书人的事,搞不懂啊。“陈老汉摇头。
黎昕提着那两罐酱菜,在涪陵城转了个遍。
“掌柜的,有没有这种酱菜?没有,怎么办呢?爹说过的,郑大人最喜欢吃黎氏酱菜了,这?这只送两罐,有点少了啊!”黎昕摇头叹气着离开。
“郑大人?郑大人是谁?”
“蠢的,郑大人是谁都不知道么?当然是县令郑大人了。”
“郑大人最喜欢吃黎氏酱菜吗?黎氏酱菜是什么味道?哪个店有卖?哪家酒楼有这种酱菜?”父母官的这种爱好,很快在涪陵城里口口相传,大家都很好奇黎氏酱菜是什么口味。不少想讨好父母官,又送不出重礼的人,更是到处打听哪里有得买。
黎昕在隔了一天后,又化了丑妆,穿起粗布衣服当起伙计。以一两银子一天,租了城中杏花村酒楼一角销售起黎氏酱菜,租银约好下午结算。身上仅有的五百文,黎昕雇了几十个人在城中大肆宣扬杏花村酒楼今天卖黎氏酱菜。三百罐酱菜说多不多,半天的功夫就销完了。铜钱太多了,黎昕嫌麻烦,让杏花村掌柜帮忙兑换成银两,并答谢了他一两银子。
每罐酱菜售价四百文铜钱,三百罐酱菜收入十二万文铜钱,折合银子一百二十两,投入二两银子,租场地一两银子,答谢了杏村掌柜的一两银子,又给了陈老汉夫妇一两银子谢礼,纯利一百一十五两。
知县郑大人到底收了多少酱菜黎昕不知道,不过多年以后,涪陵城的酱菜耀国闻名,城郊的农家收入大幅提高,城中各商家因卖酱菜也多有发了小财的,人们提起最初的黎氏酱菜发起人,交口称赞,无一贬低之言。郑大人后因发展地方经济有功,节节升官,更是对黎氏酱菜的发起人感恩不尽。
酱菜买卖也不是能长期做的,需得农家各式青菜收获时节腌制了才有。眼下黎昕也不打算接着卖酱菜,先慢慢作打算。
黎昕这天逛街时遇到杏花村的牛掌柜在找工作。
“牛掌柜,为何?”黎昕心道,自己租他的场地卖酱菜,也不至于害得他酒楼开不下去吧?
“唉!”牛掌柜长叹:“黎公子有所不知,我对面的得月楼,这个月以来,菜金大跳水,价格便宜得无利可图,顾客都奔他家去了。”
黎昕心头一动,笑着道:“牛掌柜,你若信得过我,我们合作,如何?”
牛掌柜现在走投无路,他自己当家作主过的人,再去给人打工看人眼色,着实难过,当下见黎昕说她有办法让酒楼起死回生,连忙答应了。
两人立下契约书,黎昕主管指导策划,牛掌柜出酒楼资本,利润一九分成。
杏花村酒楼封闭装修了一个月后,重新开张。
开张的那天酒楼大门的对联一揭,群情哗然。
左联是:东西盛馔,南北珍羞,酒奇香,专挑好的
右联是:四乡佳宾,内外贵友,店归众,只吃贵的。
横批:涪陵价最高。
装修过后的杏花村曲径通幽,藤蔓、珠帘、屏风、竹篱、木栅等隔开多个空间,拱门回廊、小桥流水。
杏花村按四季分了春夏秋冬四种环境。
一边是山青水绿,假山上芳草萋萋,假山下淙淙流动着一条小溪,映照着一片绿意分外秀丽。另一边小池塘里夏荷浮在水面,摇曳在丝丝缕缕的清风中,顺着窗户的青藤一直蔓延到人的心灵深处牵动起丝丝缕缕的思念。 转身处,景色大变,枝头都是金黄的叶子,桂花树在婆挲起舞,阵阵清香扑鼻。再进去,仿造的冬日里那一片洁白的春雪没有一丝寒意,悠然的雪花反而带来一种诗意的宁静。
杏花村的消费也与众不同,按吃饭休闲会友商务又分了几个不同消费项目。顾客在其中可以品茗谈心,可以纯就餐。杏花村提供环境,大厅只收菜品点心费用,包间却收最低包房费,点菜等另计费。
牛掌柜开始还只是死马当活马医般由着黎昕安排,开张后他便慢慢地越来越佩服黎昕了。开始来酒楼消费的不多,他想降价的,黎昕坚决不同意。三个月后,以高标准的服务优雅的环境取胜,杏花村留住了第一批回头客,及至后来,到杏花村消费,竟慢慢发展成涪陵城里身份的象征,银子如潮水般滚滚而来。
陈老汉夫妇寻思着儿子在省城做学徒没有前途,不若叫回来让他跟着黎昕学习,忙忙托人把儿子招回来。
黎昕看陈老汉的儿子陈三倒是实在的孩子,也识得字,就把他安排进杏花村酒楼厨房学艺。
日子慢慢过去,酒楼虽说只得一成分红,每月入息也有一百来两银子。陈老汉夫妇让儿子宿在厨下,日常生活把黎昕照顾得妥妥贴贴,黎昕过得倒也轻松惬意。
她觉得自己还在长身体,既然生活无忧,也不想太累了,于是除了有时到杏花村学着炒菜,平时只悠哉悠哉地过日子。
在涪陵这样的小城,置一套二进院子的房子,也只需三千来两银子。两年多后黎昕攒下三千两银子时,她打算置业了,不过因为梅雨不停,暂时耽搁了。
杏花村酒楼赚的银子多,有人眼红了。
“黎公子,这些天三天两头有人来找事……怎么办?”牛掌柜来讨主意。
黎昕沉静地听了一会后,确定杏花村牛掌柜开不下去了。
“盘出去吧。牛掌柜,盘出去以后,另开一个普通的月入几十两银子的。”
“这个?”牛掌柜那个心疼,现在的杏花村,每月可是能给他赚入一千多两银子啊。
“别舍不得了,迟了你就得免费送人家了。”
弱食强肉,哪个时代都一样,黎昕却是很看得开。不是不想争,而是根本没有争的资本。到杏花村闹事的,肯定就是对面的那个涪陵酒楼东家甘泰派的人。
甘泰是涪陵一霸,杏花村开业一年后他眼红杏花村生意好,自己也模仿杏花村的格局开了一间酒楼,只是管理与服务不到位,生意并不好。他前些天还来请黎昕给他酒楼当掌柜,黎昕不耻他的为人,拒绝了。
黎昕决定离开涪陵,杏花村的转让触动了她,小城商机少,赚钱的机会不多,地头蛇却不少,不如奔京城去,那里鱼蛇混杂,更能站住脚根立足长远发展。
作者有话要说:刚才看到涨了两个收藏,很开心。
看文的朋友请原谅,我也不想一章两更的,只是盗文跟的太紧了,没办法。
7、艰难求生 ...
黎昕站在街角,衣裳褴褛,头发用手指梳理过,可是还是显得散乱,脸上沾满灰尘,整个人死一般沉闷。
那天她抵到京效的玉屏山,已经看到京城的建筑物了,正暗自庆幸没有乐逸宸陪伴,她能安全到达京城,山林中就窜出来一伙抢劫的,很不幸,行李被抢去,身上的几十两银子她急急忙忙摸出来贡献给山贼了,本来还庆幸缝在衣摆里的银票安然无恙,不料山贼嫌收获太少,竟把她扔玉屏湖里去,虽然她挣扎着爬上岸,可银票泡烂了,没用了。
人生地不熟,只能找孟家求助了。孟家在京城也算家喻户晓,黎昕轻易就打听到孟府。四年多了,不知道孟仕元和孟滟还认得自己吗?
日影渐斜,不见人出来,也不见人回府,黎昕渐渐支撑不住,十月秋风凉,她微微发烧了。她蜷缩起身体,开始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斜对面的孟府大门,后来到底撑不住,靠着墙闭上双眼。
“少爷回来了。”家仆点头哈腰上前牵马,孟仕元扔了缰绳,问道:“老爷回府了吗?”
“没,柱子回来传话,说老爷晚上宴客,歇在怡情阁了。”孟仕元点了点头,抬步往府里走。
“少爷,你看那边。”家仆一努嘴:“那里,那个人,早上你出门不久来的,说要找你或者找小姐,奴才们见他那样,当然不给进府门,他倒乖觉,也不说什么,不过在那边蹲了一天,一直看着这边。”
暗影里的人看不清楚,只觉得叫化子一般的人,孟仕元皱眉,来找他家要接济的穷亲戚不少,只是都是上了年纪的,不象这人光看身影就知年纪轻轻。
“把这碎银子送过去给他,跟他说,若是愿意,到鼓楼街孟家酒楼当伙计吧。”孟仕元摸出几个碎银子,交待完,大踏步进了府门。
“哥,你可回来了。”孟滟嘟着嘴迎上前来。
“怎么?不开心?”孟仕元宠爱地看着她。
“肯定不开心啦,哥你天天出去玩都不带着我,哥,今天有什么好玩的吗?”
“哪有天天有好玩的?”孟仕元笑着道:“明天哥要去一趟清河,你要不要一起去?”
“要。”孟滟高兴地大叫:“哥,说好了,爹面前你要替我顶着,我去收拾行李了。”
急什么呢?孟仕元笑着摇头。
回到房间的孟仕元,坐在椅子上默想了一会后,忽然自言自语起来:“黎昕,就要再见了。你还记得我吗?”
而此时的黎昕,正在苦笑:“黎昕,你太把自己当根葱了,人家压根不记得你了。”
掂掂手里的碎银,还不错,今晚的饭有着落了,明天工作也有着落了。
“什么?你要来当伙计?少爷说的?”鼓楼街孟家酒楼的掌柜捏着鼻子:“少爷的信呢?没有,那就是你骗我,走……走……。”
“真是你家少爷说的,你可以派人去问。”
“问什么问,少爷今天一早就出远门了,走,走,快走开。”
被人当瘟疫一样赶,黎昕气恼不已,人靠衣妆马靠鞍的道理她懂,奈何孟仕元昨晚给的那点碎银子,买了两个包子后,余下的她到药铺买了一贴煎好的中药服下了,身体重于一切啊。
拖着还发着烧的身体在路上转了几圈后,黎昕实在走不下去,依着路边的墙根一把坐到地上。
怎么办?黎昕一遍遍问自己。
暗夜降临,黎昕虚软无力地瘫倒在墙根边,身体一阵热一阵冷。迷惘和彷惶流遍她全身,意识渐渐模糊,她感觉自己如浮萍般飘浮无依。
天亮了,黎昕看看自己,现在这个乞丐一样的形象,愿找学徒工也找不到了。她咬牙站起来,顺着街道找工,走了几条街后,到底支持不住,一头栽倒地上。
黎昕醒来时,发现自已趟在一床破棉絮里,安身之处是一处倒塌的房子,三个跟她年龄差不多大的小乞丐围着她。
“你晕倒在路上,我们把你抬回来了。你现在好些吗?”那个小女孩羞怯地问。
“好多了,谢谢你们。”黎昕挣扎着起身。
“你吃点东西吧。”大一些的那个乞丐递给她一块黑疙瘩,黎昕咬了一口,很难咽,想来是放了好久的窝头。她难过的和着口水润了润往喉咙吞。窝头咕噜一声咽下,黎昕同时听到几声吞口水的咕噜声。也抬眼看了看三个小乞丐,大冷的天他们却还穿秋天的布衣,上面早已是破洞百出,无法蔽风保暖了。三人都是黑黑的脏脏的脸,蓬乱的头发纠结着,瘦骨嶙峋的身体。与她差不多多大的年纪。此时三双眼睛想克制却又难以自制地紧紧地盯着也手中的那个难以下咽的黑疙瘩。
黎昕心头一酸,这难吃的窝头,看来是这三个小乞丐的唯一口粮,他们省下来给她了。
只要能生存,没有什么不可以舍弃的,黎昕咬牙,决定丢了架子面子,街头卖唱求生。
找了一个过往行人看起来穿戴较好的街面,在街头一角,黎昕顿住脚步,对三个乞丐点了点头。
“乡亲们,我们兄妹几个……”三个乞丐敲着手里的破碗,古老的卖艺开场白开始。
黎昕等得周围围了一圈人后,清了清嗓子,唱起小调。
前世会的歌在这里唱不合适,黎昕唱的是她小时包氏把她抱膝上时哼给她听的小调。唱着唱着不免想起包氏,悲从中来,声音哽噎。
“可怜的娃啊……”
围观的人叽叽喳喳议论着,铜板叮叮咚咚扔进小乞丐的碗里。
“哥,太好了,有三十文铜钱啊,我们晚上可以买馒头吃了。”三个小乞丐兴奋地大叫。
三十个铜板?黎昕苦笑,三十个铜板能做什么?罢了,大丈夫能屈能伸,明天继续吧。
三十个铜板自然是交给黎昕保管,京城物价高,馒头也贵,一个馒头五个铜板,买了四个馒头后,只剩下十文铜钱了。
“哥哥,你真厉害……哥哥,你以后带着我们行吗?我们什么都听你的,你别离开我们,行吗?”三个小乞丐闪着星星眼渴求地看着黎昕。
可怜的孩子,黎昕点头,虽然她现在也是朝不保夕,可是她相信,命运靠两手创造,前世她能孤儿起家,这一世,只要敢拼敢闯,一样能。
“你们都叫什么名字?什么?狗剩富贵三喜。改了吧。以后跟着我姓,名字么?就叫黎成黎贵,三喜你叫黎双儿。”
“太好了,我们有姓有名字啦。”三人乐得大叫。
接下来两个月,黎昕带着黎成黎贵双儿,每天在城中穿梭,在不同地方卖唱。
“哥,为什么我们每天都要换地儿不固定一个地方?”黎成比较爱动脑筋。
“天天换地方,地痞们还没反应过来,我们就可以不交保护费了,还有,一般一个地方经过的人有七八成是固定的那些人,人家施舍一次两次,不会一直施舍的,最主要的,我们在城里穿梭,不能光走路,要留意一下各个地方各个店家的情况,黎成,黎贵,双儿,你们想不想有有一天过呼奴使婢的生活?想,那就要多留心,要自己努力创造……”黎昕趁机教育三个小跟班。
“想。”三人齐声响亮地说。
沉思了一会后,黎贵傻傻道:“哥,我就跟着你,你叫我干啥就干啥,你吃肉我喝汤就行。”
“不,哥,我要帮你,以后要怎么做才能赚更多的银子,哥你教我。”黎成思索着说。
“等你们赚到银子了,我在家给你们仨洗衣服做饭吧。”双儿是女孩,她的想法更简单。
各有想法,却实诚,守本份,黎昕听了三人说话暗暗高兴。摸出身上攒下的碎银子数了数,合共有一两银子一百六十文铜钱,黎昕决定,明日起不卖唱了。
到当铺花一两买了四套当了死当的夹袄棉裤,黎昕带着双儿三人来到城外的小溪边,四人梳洗一番外换上衣服。
黎昕穿惯华衣丽服,没有什么感觉。黎成三人却哭得稀里哗啦。自从亲人死后,他们就没穿过一套象样点的衣服,更不用说夹袄。
“哥,我们穿成这样,再卖唱,人家不会施舍了吧?”黎成哭了一阵后问。
“以后都不卖唱了,成子、阿贵,我们要靠劳动获得,之前卖唱等人施舍,那是没有办法的无奈之举。你们这样……晚上我们再回破房里会合。”
“是。”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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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故人重逢 ...
还有一个月过年,各商家买卖很好,黎昕让黎成三人瞅着哪家店生意特好,在门外给那些客人拎拎东西帮着送到人家家里,也别开口要赏,只等人家自己给,给多给少都不能甩脸色。
四人分头行事,黎昕自己却不去做拎东西那样的活计,她来到城中一家绸缎店,这是她这一个月来观察留意下来的。
穿在她身上的衣服虽不是簇新,然而也不差,黎昕生得又好,因此在绸缎店里看看这块看看那块,也没有人赶她。
“这花青色的不错,这个石蓝的也不错,这个,到底哪个好呢?”一妇人拉着两匹布来回比划,犹豫了许久。
剪布的小伙计无奈地看着她,这人都比划了一刻钟了还决定不下来。
“夫人,不如两样各剪一件袍子的料,大过年的,给你相公多做一件也不错,伙计,这花青和石蓝,配深绿镶边好看,夫人一扯两件,伙计不妨送夫人几寸布头做边。”黎昕比划着对那个伙计说。
“是啊是啊,我扯两件的布,送我几寸滚边布,如何?”那妇人急急问。
买卖成交。
“还能送布头啊?伙计,我也想要。”旁边不少买布的人Сhā嘴。
“刚才那位夫人是一扯两件的料,小姐,你们也扯两件吧,还省了另买布做滚边……”
哗哗哗……伙计不停地量布剪布。
黎昕帮着招呼着:“伙计,这个六尺七寸,这个……”
突然,整个绸缎店静了下来,黎昕扭头一看,进来的女子貌若天仙,再仔细瞄一眼,黎昕明白了,天仙是青楼女子。
“是她,不要脸。“
“她是谁?”
“怡情阁的倩娘。
店里原来那些顾客一脸不屑,低声叽咕,有的做出了转身走人的姿态。
是女子都对青楼女子不会有好感,黎昕也不例外,当下她转身与欲转身离去的顾客说话,不理那女子。
这个什么价?那个什么价?倩娘问这问那,掌柜与伙计表情尴尬地回答着,求救的眼神飘向黎昕,
倩娘经过黎昕身边时,黎昕悄悄地伸出一只脚。
“啊……”倩娘惊呼一声,摔倒在地。
“对不起……”黎昕连连作揖道歉,一面问:“掌柜的,可有休息间?小人扶姑娘进去整理一下头饰。”
“有的。”掌柜的掀起身后的布帘。
“小人给姑娘赔罪,姑娘,小人刚才是故意拌倒姑娘的,姑娘先别发火,其实姑娘何苦在外面受那些冷眼,不如就在这里面挑选,慢慢挑,自自在在地挑。”黎昕轻声细语一字一句慢慢说来。
倩娘的火消了,眼里滴泪,点头道:“就依你,平时楼里都有叫绸缎庄送布去供我们挑拣的,我从未自个儿出来过,也不知是这么个样。”
黎昕招过伙计拿进来布匹,与倩娘慢谈闲扯着,并没有急着介绍布匹,拉扯了小半个时辰闲话后,倩娘也不看布,只吩咐每样各要一丈,付了银子,让伙计给她送到怡情阁里。
“姑娘慢走。”黎昕殷勤地把倩娘送到门口。
“小哥儿,不错,留在我们这里做,怎么样?”掌柜的开口留人。
“这个……”黎昕做出了犹豫的模样。
掌柜的奇怪地看着她,这人今天在店里白做了一天工,不就为了让他另眼相看留下她吗?
“掌柜的,容在下考虑考虑。”黎昕拱手告辞离开了。
“这人有毛病啊?白做工,也没要掌柜的酬谢他。”伙计们叽叽喳喳耻笑起黎昕。掌柜的则拿起算盘,拔拉起今天赚了多少,然后他意外地发现,今天一天的盈利是以往一个月的。
“这小子明天不知来不来?若来了,比其他伙计多一倍的工钱开给他吧,别人一两银子,给他二两,量他不会不干。
黎贵得了二十文赏钱,黎成五十文,双儿有三十文。三人都很高兴。
“哥,原来这样也能赚钱,比卖唱得的多,还有尊严。以后我们就一直干这个吧。今天吃的还是那些人给我们拿的,还省了馒头钱了。”黎贵扳着手指算着,然后问:“哥,你今天赚的更多吧?”
“哥今天一分也没赚。”黎昕笑着说:“哥今天的劳动全投资了。接下来几天,哥还打算继续投资,要靠你们养,有没有意见啊?”
“没意见,哥,你能一直领着我们就行。”黎成拍拍胸脯。
黎昕眼底有些润湿,黎成三人又争着把今天一天的事讲给黎昕听。他们三人自小流浪,没有穿过一件象样些的衣服,受尽白眼,今天穿得整整齐齐,虽然做的还是杂活,可是那些人都会说声谢谢小哥儿小妹妹,感觉大不一样。
夜深了,三人小心翼翼把衣裳脱了叠好,换上旧衣睡觉,这是一处倒塌的房子,地上铺着捡来的一床破被絮就是她们的床,断墙的一角风呼呼刮,黎昕靠着墙根,看着天边月牙儿出神。每月一两二两银子的工钱,不是她的目标,她要搏一搏。
黎昕在接下来四天,每天进一家布店,依次下来用了送零头促销,做色彩顾问,款式指导,衣服与首饰的搭配等手段,为进去的那些店各掀起一天的销售□。同样的婉拒了这些店留她做伙计的邀请,有一家店甚至开出了月俸三两银子的伙计高价。需知市面上老伙计的月俸也只得二两,开出三两的那家,很高看她了。
第六天,黎昕没有再进哪一家店,她孤零零的走在繁华的街头,有些灰心失望,难道她的价值就是一个伙计?
“黎小哥,我家少东家想见你。”就在黎昕心灰意冷之际,前几天帮工过的一家绸缎店的掌柜拦住了她。
“我家少东家今早听闻黎小哥的手段,很是钦佩,有意与黎小哥面谈。”
“孟仕元,是你。”黎昕有些恼,想不到自已帮过忙的正元绸缎店竟是孟氏的产业。孟仕元与四年前相比,长高许多了,一副潇洒英俊的好皮囊,虽然只十五岁,可是已经长身玉立,举止翩然,也许因为涉足家族生意不久,身上没有铜臭味,只是容色无双的少年郎。
“是你,黎昕。”孟仕元脸上狐疑不解的神情,上上下下打量着黎昕。黎昕与儿时相见时一样美貌不辨雌雄,只是,为什么这么矮?他比黎昕高出一个头了。
“你生活得不好?为什么会这样?你在济阳城,几天就赚了几万两,涪陵城中也赚了不少银子吧?怎么如此落拓?”
孟仕元在清河,可是把黎昕的事打听得清清楚楚,后来巡视生意到了涪陵,隐约也听了黎昕的事迹。他对黎昕还佩服不已呢,再想不到黎昕竟落魄到如此模样,虽然身上的衣裳不至于破旧,可是脸色苍白中透着腊黄,精神也差,加上之前掌柜的告诉他的黎昕的所作所为,显然急着寻到一份工作糊口,否则以她的能力,何至于上门给人做免费工自我促销?
明知故问,黎昕羞恼不已,转身朝门外走,她给谁家打工,也不给孟仕元家打工。
“有什么事不能说?或许我能帮你。”孟仕元扳住黎昕的肩膀。
“放手。”黎昕咬牙,恨恨道:“帮我?我还忘了谢孟公子呢。没有孟公子的那些碎银子,黎昕那天晚上就发烧生病加饥饿死了呢。孟公子,你施舍的银子,黎昕会还给你的。请放心好了。”
“你在说什么?”孟仕元不解,看黎昕眼眶发红,羞愤不已的神情,倒似是之前已找过自己了。
“我什么也没说。”黎昕一挣,挣脱开孟仕元的手,朝门外冲出去。
“黎昕,黎昕……”孟仕元追出来。黎昕三两下拐,已不见了踪影。
黎昕跑了几圈后,慢慢地脚步慢下来停了下来,狠狠地拍了自己的头一下,暗骂自己,骄情什么呢?孟仕元小时看来就非池中之物,自己在城中已经白做工几天,靠着三个小屁孩养,还骄情什么?有什么好生气的?孟仕元之前不肯帮她,也是情理之中。不过儿时见过一面,难道还指望人家对自己念念不忘?
“黎昕,你当人人是乐逸宸么?”黎昕将自己骂了几遍,也只有乐逸宸,才把自己看得那么重。黎昕抹去眼中的泪水,昂起头,决定回去找孟仕元赔个不是,如果他给自己的工作待遇不错,就在孟氏做下去。
“黎小公子。”一个清脆的声音在黎昕身后响起。
黎昕拱手行了一礼,心中暗暗奇怪。
叫住黎昕的小婢捂着嘴咭咭笑,直笑得黎昕一头雾水时方道:“我家小姐在园子里见小公子跑过去,命青儿来请小公子进府,给我们夫人指点下服饰搭配。”
黎昕抬眼一看,原来自己奔跑中竟跑到城西来了,这一带都是朝中官员的府邸,眼前小婢是?黎昕仔细回想了一下,还是想起她是户部侍郎千金小姐魏白芷的贴身丫环,前天在一家绸缎庄,自己给魏白芷指点过怎么搭配衣服与首饰。
侍郎府比之清河黎府大了不少,青儿带着黎昕从后角门进府的。回廊曲径,假山水榭抱厦,莫不精妙。更妙的是袅袅的琴音流淌着,如淙淙的流水声萦绕在耳畔。
转过假山,山那边树木葱茏,藤萝摇曳。山脚下有一泓清泉,清泉边,一白衣人盘坐,专注地抚琴。
闪烁的阳光透过树叶照在水面上,粼粼波光如一个个跳动的音符,乐曲在泉池畔轻响,琴声委婉连绵,有如山泉从幽谷中蜿蜒而来,缓缓流淌,舒缓而又起伏,恬静而又激荡。
黎昕的脚生根了一般,再也迈不动步。
“黎小公子,走啊。”青儿不耐烦道。
铮地一声,琴音顿住,白衣人站起来转身朝她们看来,然后一下子冲过来,几步后去又生生止住脚步。
眼前人似凌波御风而来,白色的外袍随风轻轻的飘动,一根丝带系在腰间,上面没有装饰,更显得优雅。肤色不是很白,可是莹润可人,眉如远山,眸似清潭,整个人清凌凌如碧水池中亭亭玉立的荷花,端的出尘绝俗,清新秀雅,光采照人。
“清风明月本无价,近水远山皆有情。逸宸逸宸……”黎昕失神,不自禁的低吟出来。
“二小姐。”青儿垂首见礼。
二小姐?黎昕愣住,女的?不是逸宸?认真一看,见眼前人虽然温润端方,可是梳的确实是女子的单髻,只是头上只Сhā着一支玉簪,别无珠花,外衣样式简洁大方,没有一般闺阁女子的衣裙的繁复变幻。
“嗯。”魏二小姐慵懒地应了一声,眼睛直直地盯着黎昕,眸子里闪着灼人的光芒。
“黎昕见过二小姐。”黎昕回神,收起失落的神色,拱手见礼。
魏二小姐温雅地点了点头。
“二小姐,夫人和大小姐等着见黎小公子,我先带他过去了。”青儿看黎昕和二小姐眉来眼去,心下不悦,带头疾步走了。
黎昕朝魏二小姐微一点头,急忙快步跟上。
“清风明月本无价;近水远山皆有情。”魏二小姐魏紫苏看着黎昕远去的背影出了一会神,将黎昕刚才的话反复咀嚼了几遍,想着黎昕那双清洌的眼,孤傲冷清的神情。低低吟道:“孤标雪中香,清极别有韵。黎昕黎昕……”
9、临时起意 ...
“你愣什么啊?”青儿不满地对黎昕说:“大小姐那样的天仙国色,倒不见你入迷。”
黎昕失笑,心道我有毛病才会对你家大小姐入迷。
“我告诉你啊,别看二小姐一副清高样,其实二夫人是窑子里出来的。老爷怜她,才纳她入府的。”青儿不屑地兜魏紫苏老娘的底,心中为大小姐不平,可怜大小姐自见了黎昕后一直念念不忘呢。
“侍郎夫人不是相府千金吗?”黎昕奇怪地问。
青儿会意,骂道:“还不是二夫人够狐媚子,据说二夫人与老爷小时候就认识的,一个地方的,老爷娶亲不久后,二夫人就进府了,听说当时大夫人闹了一顿,老爷应承长子由大夫人生才作罢的。哼,不过狐狸精天也不帮她,生了个女儿后就再没生养了。倒是大夫人,生下大小姐后,跟着又生了大少爷二少爷三少爷。”
黎昕沉默着不接话,她对妾室没有好感,可说到底女人也是身不由已,该骂的,其实是那些享齐人之福的男人。
魏大小姐魏白芷国色天香,魏夫人雍容华贵,两人的首饰琳琅满目,衣服没有成千也有几百套。黎昕提点了一天,总算大功告成。
她中午在魏府小偏厅用膳的,魏白芷竟纡尊降贵陪她用膳,黎昕颇感意外。
领了一两银子的赏银,由青儿送她出府。走的是进府时的路,经过假山时,黎昕下意识地朝泉池边看去,疏影横斜,清泉映月,并不见那袭白衣。
天色已晚,此时再去找孟仕元,他可能不在绸缎店了,想想孟府家仆的势利眼,黎昕决定明天先去绸缎店问问掌柜的再说。
“黎昕。”背后传来清和的声音。黎昕转头一看,竟是魏家二小姐魏紫苏。
黎昕还没说什么,魏紫苏跑过来一把抱住她:“黎昕,三年了,我想死你了。”
这样的口气?黎昕呆住了,她推开人看了又看:“逸宸?是你,真的是你,逸宸。”
黎昕狂喜地大叫着扑进乐逸宸怀中。
“是我,黎昕,是我。”乐逸宸抱起黎昕,疯狂地转着圈。
这一瞬是乐逸宸的天堂也是黎昕的天堂。
乐逸宸俊雅的面庞布满泪水,眉眼却是充满幸福的笑。那张出尘绝俗的脸孔对着黎昕时分外柔和,声音也很温柔。而黎昕,似乎很享受他的温柔,她环抱着他,由着他带着她不停地旋转。
许久许久,黎昕咯咯笑着叫道:“逸宸,停下来,我头晕了。”
“逸宸,这是怎么回事?你是男子,怎么成了魏府的二小姐,还有,你什么时候学会弹琴的?”
原来魏府的二夫人却是乐母的姐姐,她带着乐逸宸上京找姐姐,刚到京城时就病逝了。也是巧,恰好当时二夫人的女儿病死了,而她这个女儿平时病恹恹一直躺床上,府里的人都没见过,于是让乐逸宸扮成女子冒充她的女儿。
“这怎么行呢?你姨娘太糊涂了。”黎昕着恼:“你扮成她女儿,那你的前途怎么办?”
乐逸宸叹息着不言语了,黎昕默默地看着他。
两人相视良久,乐逸宸抿了抿唇,低声道:“黎昕,那时年糼,娘临终前说清河的产业在爹生病时已变卖一空,让我跟着姨娘。姨娘说我爹娘已故,让我留在京中,又让我扮成表姐,我看她因表姐过世伤心欲绝,只得留下来。这三年一直想回清河找你。黎昕,你帮我,我想离开魏府跟你在一起……”
乐逸宸好看的红唇启启合合,他想把首饰卖了银子,交给黎昕帮他打理,不拘做什么?有些入息,以后能寻机离开魏府。
太棒了。黎昕控制不住展颜笑了:“逸宸,不瞒你说,我有千百个赚钱的点子,苦于没有资金,你正解了我的燃眉之急。”
乐逸宸看着黎昕的笑颜失神,一会儿后方回神:“黎昕,见到你真好。”
黎昕笑了笑,见到乐逸宸,她也很开心。她想了想问:“你现在扮女子,出门不方便吧?我要找你怎么办?”
“你随我来。”乐逸宸带着黎昕挨着围墙走了几十米。“你要找我时,一般酉时来,在这里敲击几下围墙,我放梯子给你进去吧。围墙那边,就是我的卧房。”
黎昕点头。
“你在这里等我一下。”乐逸宸说完,脚下一顿,竟一下跃上围墙。
得,三年不见,乐逸宸轻功都会了。
乐逸宸很快又出现在围墙上,竟是放了一张梯子给黎昕爬墙。
自己这算不算偷香窃玉呢?黎昕心里偷笑。
乐逸宸的卧房没有一丝脂粉味,疏朗开阔,从房间看,是拆开原来的隔断了。很宽敞,临窗放着一张紫檀木大理石大案,案上磊着一叠宣纸,并数方宝砚,各色笔筒,笔筒内Сhā的笔,种类繁多。窗户左侧是个约两米宽的落地书架,上面搁满了书。另一边却是大大的一盆青松盆栽;苍劲挺拔。正中铺着一块厚厚的白色地毯,地毯上面有一个半约半米高的檀木几案,案上放着一把古琴。西墙上当中挂着一幅高约一米宽约三米的山水画。左右各挂着一副字,上书:料峭春风吹酒醒,一蓑烟雨任平生。
人如其舍,舍如其人,一派清淡、高雅的气韵,就如青松一样散发出淡淡的挺拔不屈高洁清雅!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黎昕暗暗赞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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