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怜兮兮的眼神,单纯可爱,带着撒娇的表情,不安分了动了动,又在她的眼神中望望流陌,最后乖乖地垂下脑袋,继续蹲着。
又好气又好笑,幻冰手指对着他,“说,这上千年,你死哪去了?既然这么贪玩,就别回来算了。”
“呜……”
几乎能听到哭腔了,他耷拉着脑袋,好不委屈。
“不许闹!”
声音又重了几分,那个黑黑的脑袋顿时缩了缩,果真连一点委屈之声都不敢发,“你好歹也是一千三百多年的道行,给我说人话。”
他张了张嘴,声音艰涩,却是与体型完全不同的晴朗稚嫩,“修,修炼,耳朵,耳朵以前,以前……”
手指比了比,竖在头顶上。
再转过身,将那挺翘的,仅仅靠一张兽皮围在腰间小小遮挡的紧窒翘ρi股挺了起来,在她眼前扭了扭,小声的说着,“尾巴,尾巴没了。”
“这一千年,你一直在一个,呃,一个人修炼?”
她不敢想象,经历了千年的风雨,为什么他还能这么单纯,似乎还是那个在自己怀抱里打滚的小狐狸,只是换了个形态而已。
脑袋用力的点了点,他突然绽放出一个甜腻的笑容,活脱脱一个纯真的美少年,除了这姿势真的难看。
“咚!”
一个爆栗敲上了他的脑袋,“你个死东西,为什么修炼不和我说,你不知道我能教你修炼法门吗?一千年就修炼出你这么个笨蛋?”
“呜……”
双手抱头,他瑟缩着,瘪着唇,眼睛水汪汪的,“狐狸修炼,不要,不要帮忙。”
是了,冷曜痕曾经说过,它是世间少有的灵狐,根本不需要任何人帮忙,可是她左看右看,除了呆呆傻傻,就是笨笨蠢蠢。
她无奈的转头,对着流元的方向,“带他去洗洗,这个样子,也不知道多少年没碰过水了,对外,就说是我弟弟。”
流元领命,不过那地上的人可未必买这个面子,他的手指头,勾住幻冰喜服的腰带,高高的嘟起了嘴巴,赖在地上一动不动。
幻冰看着他用力的别开脸,分明就是在告诉她自己生气了,可是他不说,她也无从猜起自己到底哪得罪了这个小祖宗。
“你去不去?”
眉头一动,威严立现,“如果你不去,我就不要你了。”
慢慢的蹭起了身,他吸吸鼻子,大眼泫然欲泣,“以前,以前都是你给我洗的,你不给我洗,我不洗。”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难道他这么多年脏兮兮的,居然是因为不是自己给他洗澡?
对,自己以前是很喜欢他,每天给他洗的香喷喷的,还给他梳毛,擦身体,可是那时候,它是一只狐狸啊,现在……
上上下下的打量,现在面前的,已经是一个完完全全的男人身躯,这,让她怎么洗的下去?
想要摸摸他的头,却发现,他早已经比自己高出不少,只能抱抱他的腰,踮脚亲上他的脸颊,“快去洗,乖!”
脑袋低垂,下巴都快点上胸口了,依然是一声心不甘情不愿的抽抽,“你不要小漓了!”
她不知道怎么解释,而侍卫焦急的催促着她吉时已到。
“我怎么会不要你呢,你是我最亲爱的弟弟。”
她不忍在他纯真的眼里看见受伤的表情,只能柔声的劝着,希望他能明白。
“不……”
固执的摇摇头,摇落头上沾染的尘土,脏的让人无法忍受。
幻冰还待好声劝慰,身边一声冷哼,出自流陌冷冰冰的喉咙间,死板板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手指一扣,已经握成拳。
“咻……”
人影再次刮起一阵旋风,瞬间从他们眼前消失,待流元反应过来追出去的时候,小漓早不知了去向。
她苦笑,不知道该感谢冷曜痕曾经留给小漓的印象太深,还是该笑这个犹如孩子般天真的家伙。
千年了,真的太长了。
千年前,小漓失踪了,曜痕也走了。
如今,早已成|人型的小漓回到了她的身边。
曜痕,你何时回来?
很自然的,她转头看向流陌,披散着发的他,活脱脱的就是冷曜痕,她恍惚了,仿佛千年前那个没能兑现的承诺在这一瞬间回来了,她披着嫁衣,等待着他的迎娶。
手,不知何时已落入他的掌心,这是他第一次主动的牵起她的手,如此自然,自然到她无从分辨此刻的人,究竟是流陌,还是冷曜痕。
面对她的茫然,他只是绽开了笑容,笑得灿烂,笑的无拘无束,窗外的月光顿时失去了颜色。
“该拜堂了,冰儿。”
他的心,终于释然,无论她爱的是谁,无论她要的是不是自己身体里那个沉睡的灵魂,至少对他来说,此刻,她是他的妻。
不再是君上,不再是可远观不可近玩的冰山,现在的她,只是他的妻。
“一拜天地!”
能双臂撑起她的天空,已是他最大的幸福。
“二拜高堂!”
若能留住她最美丽的笑容,便是化为春风一缕,能萦绕在她的身侧,又如何?
“夫妻交拜!”
为她寻回她最爱的人,才是对她最真的爱恋,只要他能做到,他愿意!
众人的哄笑中,她只是娇羞的新婚妻子,而他是那折下最美丽花朵的幸运儿,看着她的身影被牵引着娉婷而去,他微笑着,留在酒桌旁。
从不沾酒的他,这个时候没有拒绝任何的祝福,艳红的衣衫,让他人生中第一次拥有了亮眼的色彩。
身后的烛光跳动着,燃烧在他的眼底,是心中的快乐,硕大的囍字,是他人生中最值得纪念的一个字,他动动唇角,微笑,饮尽杯中酒。
“君上,您小心。”
喜娘扶着她,小心翼翼的踏入房门。
在门刚一推开的的瞬间,她闻到一缕淡淡的香气,一股刚才还不曾有,也不会属于这个地方的香气。
房间内,有脂粉香,是她适才留下的;有酒菜香,是留给他们夫妻用的;甚至还有烛台上特殊的蜡烛燃出的香气,却都不能遮掩,那缕幽淡,娴静的气息。
檀香,属于佛门独特的檀香,绝不可能在魔界或者三教地盘上出现的味道,此刻,就在她的喜房里。
毫不犹豫的一把扯下盖头,她的眼睛四下张望着。
没有人,只有她和喜娘的身影,没有那个记忆中荡漾着暖暖白色,温柔的身影,可是那味道,不会错。
沐清尘,他来过……
“哎呀,君上,盖头不能自己揭,这不吉利的;刚才也是,新郎新娘拜堂前不能见面,可你们也见了,这,这,这……”
喜娘七手八脚的想要把盖头重新披回她的头上。
目光已定格,她的身形微微颤抖。
梳妆台上,檀木的匣子里,一朵艳红的莲花悄悄开放,剔透如冰,花瓣通体鲜红,萦绕着仙气缕缕,花蕊轻颤,娇羞欲语。
耳边,仿佛又听到苍凝冽冷静的声音,“所谓封印,无非是以自身修为精血所下,若是功力高深者以自身精血和功力喂食‘嗜血白莲’,配以‘墨染’药性,定能解除封印。”
手捧木匣,熟悉的气息在鼻尖萦绕,仿佛有双手,在温柔的浅笑中环抱着她的肩。
眼中早已氤氲一片,哽咽着嗓音,她身影滑落在地,“清尘。”
窗外月光明媚,洒落窗台。
门外,笑闹一片,喧哗震天。
她猛地站起身,扑向窗外,探出身子远眺。
夜风习习,树影被柔和的月光打出长长的黑色幽森,草丛中蛐蛐嚯嚯的叫着,水般柔美,晕开了温馨,似乎也在祝福着她的洞房花烛夜。
静,是眼前的景色。
闹,是身后的声音。
看不到记忆中的人影,房内的香气早已经变淡,证明着那人离去许久的事实,可她不死心,还在寻找着,不放过每一个角落。
身体刚想纵出,喜娘一把抓住她的袖子,“君上,这是洞房花烛夜啊,您要去哪啊这是。”
“我……”
她话语一噎,房门已被打开,流陌的身影慢慢踏入。
“呃。”
喜娘看看她,又看看他,一个没披盖头,一只脚还踏在窗台上;一个面如石板,找不到半点惊讶。
收回脚,幻冰淡淡的一句,“你下去吧。”
让喜娘飞快的闪出门外。
顺势扯扯身上的喜服,流陌的手抓上佩刀,“君上要去哪,请让属下护送。”
再次扫了眼窗外,她默默的摇了摇头,“我想,不用了。”
沐清尘既然选择悄悄地放下花,显然是不愿意见她,又怎么会等着让她寻找到?
是的,今天是她的洞房花烛夜,纵然有在急切的心,她也不能离去,可是当对面相望的时候,她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她为了寻找解咒的密语,才赌出了成亲一条,可是现在流陌依然是流陌,如果没有清尘留下的‘嗜血白莲’她是不是该赌最后的洞房了?
那要如果还不是呢?
现在才发现,自己还是天真了,曜痕的心思不是她能够轻易猜透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血缘的关系,清尘才是最了解他的人,知道难猜,所以不猜,直接釜底抽薪。
当莲花捧在手心中,她又一次发现,她不知怎么对流陌开口。
直接告诉他,她要唤醒的是他体内的另一个灵魂?
还是老实的承认,和他成亲也是因为她爱的是他皮相下的别人?
或者交代,她不过是拿一场婚姻赌血咒的密语?
无论哪一种都太残忍,他是她的属下,他也绝对服从她的任何命令,可是他也是人,还拥有一颗她能感应到的,爱她的心。
她纠结着,不敢面对那俊秀的面容,心底的内疚感急速的涌动着。
“如果只是要唤醒我前世的记忆的话,只不过是增加了一些东西,并不是代表我会消失,对吗?”
他冷静无比的声音,与她愕然震惊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Qī|脚下一退,撞上了身后的妆台,稀里哗啦中粉盒落地,散出一片雪白。
|shu|他的脸上闪过心疼,站起身想要靠近,却又在迈步间停住,与她遥遥相对。
|ωang|低下头,他的目光落在莹润光芒的酒盏上,噙着笑,他举起手中杯,“君上,这是您最爱的酒,可愿喝两杯?”
犹记当年月下逢,他就是一杯清酒失了她防备的心,看来无论是否残存着记忆,骨子里,他和冷曜痕,没有区别,错的,只是她看他的心。
冷曜痕最擅长的是伪装自己,让人无法看穿,而他斐然,只不过选择的方式不同,若不是此刻举手投足间的从容,她也一直以为流陌不过是木讷呆板的人。
她不语,他也无声,只是心头苦笑。
这般的冷静,她可知道是自己灌了多少杯酒才激发出如此面对她的随意?
终于,她点点头,伸手接过酒杯,手指相触,她的指尖冰冷,而他微微颤抖。
“对不起……”
她饮尽杯中酒,看着他的眼,幽幽一声叹息。
不用说破,彼此已经明了,她为什么道歉。
“那个,是给我吃的吗?”
他指指依然被她捧在掌心中的‘嗜血白莲’,毫不在意的笑了笑,“‘嗜血白莲’和‘墨染’,能解血咒封印,对不对?”
她再一次煞白了脸,讷讷的说不出话。
“我是你的护卫,不记得了吗?”
他平静微笑,镇定的看不出一点苦涩,“无论有谁在你身边,保护你是我的职责。”
他是在变相的告诉她,那一夜,苍凝冽的话,他已经全部都听到了吗?
这么长的时间,他居然一直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其实心中,早已如明镜般通透。
是他藏得太好,还是她真的不曾了解他?
从她手中抽走‘嗜血红莲’,“其实你多虑了,接触封印不过是多了一世的记忆,冷曜痕也好,流陌也罢,都是我。你也不用说道歉,我不会消失,还能得到你,应该是我的福气了。”
当遮挡眼睛的叶子被扯去,真正的本性显露,她反而开始不知所措。
他指着‘嗜血白莲’,眼露询问,“这个能先吃,在找‘墨染’吗?”
她结结巴巴的,半点才找回自己的舌头,“应该,应该能。”
“那你能助我行功吗?”
温柔的笑脸,与记忆中真的一摸一样,独独对她的浅笑。
“能,其实,其实本来就是你的,应该,应该还给你的。”
手指突然被握住,腰身一紧,被他猛然的带入怀抱,仓皇抬头,他的脸就在上方,手中还拈着酒杯,“记得,你欠我一杯交杯酒。”
他不要现在的她给他,是那身上自傲的血液让他不允许自己利用她的内疚,他要的,是她真心真意。
她樱唇微张,惊讶的忘记闭上,在烛光下闪着柔嫩的水光色泽,双目带着迷茫,让那张绝色面容更多了几分楚楚可怜。
低下头,他的唇,落下。
下意识的闭上眼,她不能抗拒,没有理由闪躲。
同样的深情,同样的人,只是少了一段记忆,是她一直不曾认清。
她没有看见,那随意的面容上,终于浮现一丝苦涩,转瞬消失。
也许,恢复记忆的他,会感激她的忠贞,会更加爱恋她的苦候,但是现在的他,却还是要不到她全心的等待。
话说得再动听,骗不了自己。
戏演的再真,瞒不过自己。
唇,踩过她的红唇,落在她的脸颊处。
烛光闪烁,被他手指劲风带起的窗户牢牢的闭合,映衬着他亲吻上她的画面,似真似幻……
在那缱绻人影在窗纸上闪现时,树下的阴影中,缓缓的步出一人,白衣的光芒不再清寒,而是温柔似云朵,眼中清澈的祝福,与脸颊上的笑容,组合在一起,为什么却又悲凉的萧瑟。
安静的夜晚,月光下,只有他和自己拉长的身影。
低头自己手中的凤凰花,美丽炫目,在冰白的手指间随风摇摆。
手指捂上唇,鲜红顺着指缝渗溢而出,染红了衣袖……
悄然的掠去,像云朵飘飞在天际,无依无靠,像霜花凝结,不知什么时候就消融散去。
曾经寂静的小山谷中,只余留萧瑟一片,凤凰花满落地,堆砌着媚色鲜红,他静静站立,仿佛与这夜色融为一体,却又是格格不入的雪白。
青竹笛声,本该悠扬飞旋,此刻却低沉呜咽,轻轻的飞舞上天,缓缓的消失,一如往事,烟消云散。
飘飞着的凤凰花伴随着笛音,像极了那娇俏跳跃的丽影,正在他面前翩翩起舞。
音律突然乱了节奏,他苦笑,闭上眼,不敢再看。
那时年少,师父和蔼的抚摸他的头顶,“清晨,可愿随我出家?”
他倔强的闭起嘴,固执的守着心中信念,只是坚决的摇摇头。
“如果我说,唯有清心寡欲,不沾染尘世情劫,你才能渡天劫,你还会这么坚决的摇头吗?”
师父不曾勉强他,让他跟随在身边倾囊相授,却始终隔几年,就询问一次他是否愿意出家。
而他的回答,始终是一个动作。
当他终于成为清俊少年时,师父送了他两个字——情空!
“夫妻恩爱,红颜情深,对你来说不过是镜中月,水中花;情为劫,终成空,若你动情yu知念,最终结果只是空;师父不勉强你剃度,只希望你牢记这两个字,不要动真心。”
他记下了,因为他还有仇未报,他不能让自己碰劫,也不想让师父担心。
她小小痴缠的身影,他抗拒,他不敢对任何女子有亲密接触。
师父虽然不言,却一直关注着他,所以他唯有对她淡漠,淡然,却在无人注意的角落,偶尔试探性的碰触她,那个软软嫩嫩的小身子,娇娇弱弱的喊着大师兄,一直舔到心里。
可是越这样,他越恐惧,那两个字如同鬼魅一般在脑海中浮现,他开始抗拒,厌恶她,甚至利用,只想着用理智抛开情感。
他推开她了,推入了冷曜痕的身边利用她实现自己的报复,他知道她会恨,只希望从此再无干系。
错了,是他虚情的时候,他已然入戏。
当一声大师兄响起,才发现,那端坐膝头的娃娃,终于彻底的离开了他,他达到了他的目的。
情空!
情来情去幻成空,她终成别人ℚi。
树下的甜蜜相拥,缠绵亲吻,都随着眼前片片飞红,落了,白了,被风刮起,落入深谷……
“清尘,我会永远陪在你的身边,陪你一百年,一千年,一万年,陪你踏遍山川,逍遥红尘……”
直至此刻,他的脑海里,还是这句话。
他,早已淡了修炼之念,没了成仙之心,如果无尽的生命换来的,是永远这般的思念,不如就让他在天劫中散落。
要么,彻底抹去曾经的记忆,忘记她。
这一夜,白衣仙子在凤凰树下整夜吹奏,凄凉的笛声吹落了满树的艳红,在天微微亮的时候,他飘然而去,从此那株永远盛放着花朵的仙树,再也不曾开放过花蕊,仿佛是那仙子的心,陨落,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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