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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书包网 > 凤舞大清 > 第五十章 天地无情亦爱人

第五十章 天地无情亦爱人

……

嘿嘿,原来我属于不高不矮不胖不瘦型……出得宫门,敏绮和我都傻了眼,外面簇拥着那么多的骡车马车,谁还分得清哪一辆是我们乘的?敏绮突然笑了起来:“大家都说老太太最疼她的外孙女,果然不假,葶妹妹你看那边。”我顺着看过去,但见众车中有一辆上居然Сhā着一面醒目的横幅,上书‘菀葶’二字,嘿,姜果然是老的辣!……从众车的缝隙中穿Сhā了过去,一时却找不见车夫,突然,马车的帘子被掀开了……我张大了嘴,久久不能闭上,仿佛被晴天霹雳击中了咬合神经:“九……九……”被人一把拽了上去捂住嘴巴:“嘘——快别叫出声来,我今儿可是告的病假没去上朝,你想害死我呀……”我赶紧把目瞪口呆的敏绮也拽了上来,正要介绍,却见某人笑眯眯的打起了招呼:“这一定是咱表姐吧!到京城来还住的习惯吧?”……我瞠目结舌,这人的脸皮,究竟是什么做的?……

第二轮淘汰赛开始了,秀女们按组而列,太监先依次检视眼,耳,口,鼻,头发,皮肤,颈,肩,背,如果有其中一项不成比例的,淘汰……然后,挨个挨个做简短的自我介绍,自颂籍,姓,年岁,倘若声音雄壮了,刺耳了,­阴­沉了,口吃了,淘汰!……留下的约有二千人挺进第三轮,我有点郁闷,装口吃装的那么厉害,那位太监却愣是没听出来……这里里外外打点的可真是好啊!

……

第三轮选拔开始了,太监各执量器,量秀女的手足,于是手较短小,脚较大的姑娘们退出了竞技场;然后,每人再来回走上几步,姿态不雅的、举止轻躁的被筛了出来……三轮下来,上万名秀女中便只剩下了不足八百名……

这八百名“合格品”被分派来的老宫女引进密室,进行通体无障碍检查,摸其|­乳­,探其秘,察其肤,还要嗅腋下,看有无异味……我对此极为反感,凭什么我得一丝不挂的被这些嬷嬷们品头论足,摸来摸去……好在关键时刻,德妃永和宫里的女官桂兰跑来将我叫了出去,其实也说个什么,反正回去时,我这一组已经检查完了,而且负责的嬷嬷们,似乎都忘了,漏了条小鱼没参加检查……这一轮又淘汰了五百名。

我们,这群硕果仅存的三百名初级优胜者,将被称做“小主”,被安排入宫接受一个月左右的培训,熟悉宫中规矩,学习礼仪规范,同时,由负责培训的女官,考察记录­性­情、学养、智商等综合素质……当然,睡觉时磨牙放屁吧嗒嘴的,说梦话打呼噜撒癔症的,绝对不能容留,将来惊了驾,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将分配给我的房间熟悉了一遍,我站在窗口深呼吸,一个月后,我们这群人将再角逐出最优秀的五十名参加由皇帝和太后亲自参与的‘终审’,其中的一部分用来充实康熙皇帝庞大的后宫,一部分被指婚给皇子皇孙、亲王郡王……而被排除出前五十名的落选者中,将挑出一些补充宫廷里的女官空缺……秀女们三三两两的出来活动了,有的兴奋的叽叽喳喳,有的低着头琢磨心事,有开朗的,已经开始亲热的称姐呼妹、互盘家底起来;而含蓄的,则彼此客套的恭维对方长的漂亮云云,就像两条小狗互相恭维对方长的像狮子一样……

“在想什么呢?” 敏绮和我并肩站在了一起。

“绮姐姐希望能走到哪一步?”我又一次提出相同的问题。

“三品以下官员的女儿,将从最低等的答应常在做起;三品官员极其以上的,则能封为贵人或嫔,甚至更高的品级……我只要能做个贵人,就心满意足了……”经过这么多天的朝夕相处,敏绮已和我推心置腹起来。

“可是,皇上已经到知天命的年纪了,可你才十几岁而已。”

“你这脑袋瓜子成天都在琢磨些什么呀,能在这么多秀女中脱颖而出雀屏中选,不是一件光宗耀祖的好事吗?而且,皇上收台湾、平三藩,是那么的英明神武……”敏绮的眸子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我也笑了起来:有人辞官归故里,有人漏夜赶科场……你眼中的砒霜,就未必不是他人眼里的蜜糖……

五十六章 出师未捷身先‘死’

整齐划一的藏青旗袍,梳着整齐划一的‘大拉翅’,即‘两把子头’,踩着整齐划一的‘花盆底’,统一的作息时间,被严格控制的活动区域,还有那些无时不刻不在打量观察的嬷嬷和教习女官们……这就是秀女集中营的枯燥生活,秀女集中营被安排在一个自成体系的封闭式大院落中,除了做杂役的太监,是绝对不许男子靠近的,说好听点,是女儿国;说中­性­点,是女子寄宿学校;说难听点,就是个女子监狱。

按理说,人缘不至于混到这么差吧……我严肃的思考着这个问题,惠妃娘娘、嘉彤、宜妃娘娘,你们好歹发发慈悲,把我接出去玩两天嘛,都快闷死人了……

“为什么八格格只是跑来看奴婢,却不肯把奴婢带出去透透气?”我闷闷的盯着嘉彤不放。

“这个……”有人想打马虎眼儿。

“说实话!”

“……惠妃娘娘说你鬼心眼忒多,怕稍一走眼你就兴出点风、作出点浪来,所以特地嘱咐我不许带你出去。对了,我悄悄告诉你一个内幕消息,”嘉彤忙着转移话题:“喏……那边那个神气活现的秀女,你还记得她是谁不?”

“嗯……面熟,就是一时想不起来了。”

“前回木兰秋狝的满蒙会宴上,敢来挑衅咱们的那个齐齐格……这个科尔沁草原的博尔济吉特氏,其本名叫阿巴亥,齐齐格只是小名,是乌尔锦噶喇普郡王的女儿,已经内定给十哥做嫡福晋了……你说怪不怪,为什么要跳过九哥,直接指给十哥呢?……这回可真是红辣椒碰上了独头蒜,今后可有好戏瞧……”

“嘉彤……那个,以前好象有风声说要把太后身边的富察氏指给九阿哥,为什么直到现在都没有动静呢?”

“这个就不清楚了,好像就在你去乌兰布通没多久吧,九哥不知犯了什么浑,被皇阿玛狠狠杖责了二十板子,宜妃娘娘的眼睛都哭肿了……反正,后来这事就不了了之了,不过九哥这两年来荒唐成这样,富察.倚罗一定很庆幸没被指婚给他吧……菀葶你说,十三哥和十四哥比,谁长的更好?”

“当然是十三阿哥了!”其实难分伯仲,各有千秋,不过还是拣了个嘉彤受用的答案,这小妮子果然眉开眼笑:“我也这么觉得,那个莽十四不知哪根筋不对,什么都要和我十三哥比,可讨人嫌了,活该脸上长痤疮(青春痘)!”

……

“……­妇­行第四。女有四行,一曰­妇­德,二曰­妇­言,三曰­妇­容,四曰­妇­功。夫云­妇­德,不必才明绝异也;­妇­言,不必辩口利辞也;­妇­容,不必颜­色­美丽也;­妇­功,不必工巧过人也。清闲贞静,守节整齐,行己有耻,动静有法,是谓­妇­德。择辞而说,不道恶语,时然后言,不厌于人,是谓­妇­言……”

教习女官正在上面滔滔不绝的诵读汉代班昭著的《女诫》七篇……我快睡着了,被敏绮狠狠的拧了一把……哎,能怪我吗?明天就是最后一天了,这几天我可是白日愁不尽,留与夜里愁,辗转反侧,忧思难寐啊……回想这一个月,我是很低调的,不张扬,不显摆,不出头,应该进不了前五十吧,可谁又说的清呢?……糟糕,左眼皮子怎么跳起来了,左眼是跳什么来着……

黄昏时分,嘉彤心急火燎的来了,一进门就把门窗关了个严实,对着我欲言又止,欲言又止……“小姑­奶­­奶­,您倒是说句话呀!”我急了。

“菀葶,我不要你做我的庶母!”她带着哭音。

庶母?!……晴天霹雳……体内的小宇宙瞬间全面爆发,把我炸了一个七荤八素、六神无主……嫁给康熙做小老婆?不,不不……佛祖啊,上帝啊,真神阿拉,玉皇大帝,请把弟子变成棵仙人掌吧,让那头啃­嫩­草的老牛无处下口……

“菀葶,你坚强一点,不是还没成事实吗?” 嘉彤抓着我猛摇。

“究竟怎么回事,你说清楚点!”

“其实,你也知道,选秀的最终结果,大部分是之前内定好了的,所以,这些天去太后那里讨情的妃子是络绎不绝,我听说,德妃娘娘去讨你做四哥的侧福晋,宜妃娘娘求太后将你指给九哥,而定嫔则将苏麻喇姑请了来,说你和十二阿哥最配得过……今儿我去慈宁宫请安时,隐约听到太后说什么姓董鄂的女人就是麻烦,这样争来争去成何体统?也伤了和气,­干­脆封个贵人侍奉皇上吧,让这些阿哥们都断了念想!哀家也好清静几天……”

太后啊太后,以前顺治皇帝专宠董鄂妃,冷落了您,您因此不喜欢姓董鄂的女人是情有可原的,可是,您恨乌及乌,将我往火坑里推,可就是您的不是了……我打开了窗户,让萧瑟的秋风把我这片无辜的落叶扫走吧……

“什么呀,没这回事,你可别听那些个人胡说八道!”

“得!你呀,就水仙不开花——装蒜吧。”……两个秀女从我的窗前说笑着过去了……水仙!有了……可是……哎呀,豁出去了……

时值秋季,并非水仙开花的时令,但偌大一个皇宫,找几片水仙叶子是不难的,水仙花虽然芳香怡人,但其鳞茎内含粒可丁毒素和有毒生物碱,误食后引起呕吐、肠炎、腹泻、瞳孔散大等症。叶和花的汁液也有毒,皮肤接触后致红肿、奇痒。若不慎挤入眼内,可致严重眼疾……我小心的避开眼睛的部位,将嘉彤为我找来的水仙叶揉出汁液来,一狠心,涂了一点在脸上、颈上和脚踝上……不多时,便红肿的令人触目惊心……禁不住放声大哭,是真哭……好痒!不知道这红肿什么时候才能消得下去,万一留上那么一小块消不下去,我不就成钟无盐了吗?……这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真把我给害惨罗!

……

我不敢相信……竟然被圈禁起来了!管事的嬷嬷把我突发急病的消息报告给了太医院,太医则担心这是急­性­传染病,便报告给了太监总管李德全,李德全则小心翼翼的请示康熙示下,于是康熙说了:“未必是急­性­传染病,靠装病来逃避选秀,她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去,将这丫头关到结庐之中圈禁起来,让她好好反省一下,也好败败心火!”

被扔进了结庐,结庐里空荡荡的,只有一个用来装腌臜物的恭桶……眼睁睁的看着几名太监就在草芦外围起了一圈布幔,表示这已经是圈禁之所,禁止旁人入内,又在原先的入口下面(此时已被布幔挡住),挖出一个一尺见方的通洞,可能是用来给我送食物和取恭桶的。

清代的圈禁分为四种:一是站圈,受圈者站定后,在其脚下,沿着脚的边沿画圈,受圈者不能出圈,只能站在圈内不动;二是坐圈,受圈禁者,坐在一根板凳上,绕着板凳的四角画一个圈,受圈者不得出圈,只能坐于凳上;三是在一个房间内划定界限,房间为圈禁之所,实质上就跟坐牢一样。四是圈禁在宗人府,或在自己的府邸,砌上高墙,墙顶植上蒺藜,从此失去了外出的自由。

我又不是宗室中人,可康熙却用处罚宗室中人的法子来处罚我,看来他老人家也有懵的时候……也好……总比给嘉彤和胤禟他们当小妈强……

俗话说‘秋老虎,逞余威’,外面的暑热并未消退,而结庐又被布幔捂了个密不透风,闷热的叫人喘不过气来……汗如雨下,红肿处也奇痒难当……我在努力的支撑,支撑,支撑……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智,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弗乱其所为,增益其所不能……突然,一个冒着丝丝冷气的冰盆从通洞处塞了进来……

五十七章 紫蝶黄蜂两相宜

怀着感恩的心情上去接过冰盆,听到外面有人低声道:“格格少安毋躁,四爷已设法周旋,格格可有别的需要,小的设法去办。”

我想了想回道:“请转告四爷,董鄂在这里能饱食终日,无所用心,不必挂念,谢谢四爷的好意,董鄂铭记于心,你回吧。”

……取起冰块,冰在肿痒交加的地方,果然舒服了许多……‘冰人’命人送来的冰块,却温暖了我沮丧的心。

里面黑漆漆的透不进阳光也漏不进风,除了神游太虚,自得其乐以外,没有任何可以消遣的东西……

“狗奴才,耷拉着脑袋蔫不拉叽的,有你这样当值的吗?”外面传来了老十的大嗓门。

“十哥,这里月­色­不错嘛……那个谁啊,别在那儿把头磕的跟捣蒜似的,爷瞧着别扭,去,搬两把椅子来,爷要在这里赏月!”吊儿郎当的不是十四是谁,我听见看守的小太监一溜烟的跑开了……布幔被扒了上去,一个人影猫着腰迅速钻了进来,布幔又被外面的家伙扒拉着恢复了原状。

虽然黑不隆冬的看不清脸,不过用脚趾头也能估摸出个八九分:“你疯了吗?还不快打哪儿来回哪儿去!”

“老爷子圈你,咱们就圈他儿子……暧,你知道《文心雕龙》里,我最喜欢哪一句吗?……”见我不搭话,他也不介意,继续自说自话:“寂然凝虑,思接千载;悄然动容,视通万里……嗯哼……所以,老爷子能圈禁咱们的躯壳,却圈禁不了咱们的思想……”见我还是不搭话,他竟也不恼,一副老僧入定的姿态……

“九哥,那看守的小太监快回来了,我和十哥会命他站的远远的守着,你就按原定计划行事……置之死地而后生……” 什么原定计划?什么置之死地而后生?这个老十四在打什么哑谜?……“那个谁啊,喏,给爷搬那边去……”

旁边的老九俨然已经化做了一头冬眠的狗熊,不吭声,不动弹,有呼吸……说说话解解闷也好啊……没动静……顽石!……算了,敌不动,我先动罢:“喂,你正在想什么呢?”

“张衡。”

“哪个张衡?”

“说了你也不懂。”

“我只知道一个发明了漏水转浑天仪、候风地动仪和自动记里鼓车的张衡,可惜东汉那帮统治者太昏聩,导致这些宝贝最终都失了传。”

“是啊,令人扼腕!……你也知道张衡?!”声音里透着惊喜。

我翻了个白眼:“我还知道爱因斯坦呢。”

“爱因斯坦是谁?”

糟糕,一时嘴快,怎么向一个古人解释啊,狭义和广义相对论,我自己都还没弄明白呢,敷衍道:“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木匠了……你想张衡做什么呀?”

“人们说天是圆的如张开的大伞,地是方的像一面棋盘……但张衡说天和地的关系就像­鸡­蛋中蛋白和蛋黄的关系,地被天包在当中……”

“那你怎么看?”

“我也吃不准,不过我在钦天监里的天文档案中发现了一个很有趣的‘宣夜说’,它说宇宙是无限的,宇宙中充满着气体,所有天体都在气体中漂浮运动。星辰日月的运动规律是由它们各自的特­性­所决定……”

“那你每次瞅着星空发呆,都在想这些吗?”

“也不是……我就爱杂七杂八的胡思乱想……”

“比如说……”

“有时候我会想,为什么猪啊狗的一生出来就是一窝小崽子,可­鸡­啊鸭的却先下蛋,然后再孵出小仔儿,究竟哪种方式更好一些?”他停顿了一下:“小的时候,因为我的怪问题太多,徐元梦、顾八代他们便对皇阿玛说,九阿哥虽天资聪颖,但想法常常叛经逆道,长此以往,恐有误入歧途之忧……所以,后来我就把这些想不明白的东西搁在肚子里慢慢琢磨,不敢讲出来讨皇阿玛的嫌。”

“胡说八道!什么是经?什么又是道?动不动就之乎者也,圣贤有云,将古人的语录奉为亘古不变的经典,不敢有丝毫的突破和怀疑,也不去做新的思考和尝试,循规蹈矩,迂腐之极!……我也常天马行空的瞎琢磨呢。”

“瞎琢磨些什么?”

“比如你进来之前,我就在想,咱们眼里的世界五颜六­色­,多姿多彩,那鸟和鱼眼里的世界,是彩­色­的还是黑白的,和我们是一样的吗?”

“鱼眼里的世界,我不清楚,但禽鸟一定辨得出颜­色­,你想啊,雄孔雀比雌孔雀艳丽吧,雄­鸡­比母­鸡­鲜艳吧,雄鸳鸯比雌鸳鸯漂亮吧……倘若禽鸟分辨不出颜­色­,那些雄的生的那么好看不就浪费了吗?”

……我愣得一愣,不禁笑道:“有道理!”……

外面似乎传来了一阵脚步声,两人赶紧噤了声,接着有人从通洞处塞进来一个食盒模样的东西,“董鄂格格,你睡着了吗?”是胤祹试探的轻呼。

我赶紧凑近通洞:“还没有,是十二阿哥吧,董鄂没事,不用担心……对了,都一个月了,白海棠的病好些了没?”

“效果不错,白化的部分已经淡了许多……董鄂,我给你带了点零嘴儿,饿了就吃点吧……你,再忍耐一下,会有转机的……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你……真的没事吧?”

“没事!”声音突然有点哽咽了:“您别担心,就一副臭皮囊被关在这里了,我的灵魂,其实早飞到三山五岳之外,玩的乐不思蜀呢,您,快回了吧……”

……

十二终于走了,我的心却纠结起来,久久难以释怀:胤禛,胤祹,董鄂欠你们的情,恐怕只能以别的方式来报答了……

“董鄂,你喜欢胤祹吗?”

“喜欢!”

“那,你喜欢四哥吗?”

“喜欢!”

“那……那我呢?”

“不喜欢,讨厌的要命!”

……

“董鄂,其实我……我也不想的……犯那么多混,­干­那么多荒唐的蠢事,连自个儿都厌恶自个儿……我只是想忘记一个人,真的……”

“那何不忘个彻底?”

“可以忘个彻底,但绝不会是你……咱们重新开始吧,胤禟指月发誓,愿做北辰星,千年无转移!”

“这里根本看不到月亮!”

“心中月胜天上月!”

“好!”

“你说什么?”

“好!”

“再说一遍!”

“你找抽啊?”……

把头枕在胤禟的肚子上,心满意足的听他哼唱诗经里的《月出》: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纠兮。劳心悄兮。

月出皓兮。佼人懰兮,舒忧受兮。劳心慅兮。

月出照兮。佼人燎兮,舒夭绍兮。劳心惨兮……

原来爱是种任­性­,不该做太多计算和考虑,错就错罢,愿意就好,接下来会怎么样呢?康熙和太后会成全我们吗?……今夜且醉今夜醉,明日愁来明日愁!“对了,刚才十四阿哥说什么‘置之死地而后生’,什么意思?”

“哦……那两个混小子思想龌龊,说什么这两年来我太荒唐,不讨太后的喜欢,肯定争不赢四哥和十二弟,所以叫我先来生米做成熟饭……哎,你别掐我呀……我哪是那种人呀,要娶,也要光明正大的娶,就是挨重罚我也认了!”

“胤禟,你曾说最羡慕徐霞客,可以遨游天地,畅览四海,可身为皇子,不奉旨办差是不能离开京城的……去请旨考察黄河源头吧,还可以勘测记录沿途的水文和风土,带上我一块去!”

“皇阿玛能答应吗?”

“应该能吧。”我暗自发笑:是一定能,历史上的第一次黄河科考便是康熙主持的……怀着对未来的憧憬,神智渐渐模糊……

光线!……怎么会有光线呢?……我努力的适应着光线的变化……啊,天哪……血液在瞬间凝固!

五十八章 洗天风雨几时来?

位于乾清宫之东、日­精­门之南的御药房,隶属内务府管辖,凡太医院医官与御医们在宫内侍值、进御、请平安脉时即以此处为办公据点,内设有内管领、副内管领、主事、委署主事、笔帖式、库掌、催长、领催、听事碾药苏拉、合药医生、合药苏拉以及供差遣使唤的宫廷医女数名。我,董鄂.菀葶,因为犯了‘知其不可为而为之’的严重错误,被罚去固山格格的封号,成了一名供差遣使唤的御药房宫女……[注:设在宫廷内的御药房,与设在宫外的太医院(位于钦天监南)、生药库(附属于太医院)以及惠民药局(各地皆设)同属于清廷管理医疗事务的机构。]

由于刚有一批宫女到了年限被放出了宫,御药房此时的人手较缺,原先三名宫女共住的房间,此时我一人独享,再加上惠妃她们送来的各种物件,居住环境倒也舒适温馨。

黄昏时分,房间里,两个铜盆,盆里的药液热气蒸腾,熏蒸着两张缀满青春痘的脸,“董鄂,能立竿见影吗?前儿胤祥笑我的痤疮此起彼伏,昨儿说什么星罗棋布,今儿又换成了雨后春笋……其实男人嘛,关键是男子气概,脸长的如何我真的一点也不看重,可就受不了十三那小白脸的闲气!”十四一边蒸脸一边不忘为自己的‘爱美之心’找托词。

我扑哧笑了出来:“哪有那么快!您倒好,奴婢每日忙的焦头烂额,累的只剩半条命了,好容易才轮到我不当值,你还不忘来添麻烦,直接找太医多好啊。”

“我一直在服当归苦参丸啊,太医说此丸活血化瘀,清热除湿,专门用于面生粉刺或脓疱的痤疮……可效果没有我期望的那么好!”

“你和纳尔苏刚好在发育旺盛期,难免内激素平衡紊乱,没关系,等你们再长大两岁,就自动痊愈了,当然还是要小心留下瘢痕……还有啊,隔三差五的涮火锅拼酒量,捱到时间晚了才想起翌日的功课然后熬夜,都是不可以的。”

“董鄂格格,这盆用来熏洗的药液里有哪几味药材?还有,为什么我和十四爷都是痤疮,可你给我们用水煎服的药汁又不一样?”十四的伴读加铁杆,世袭平郡王纳尔苏也是个喜欢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主。

“洗液里有抗菌消炎的甘草和穿心莲、活血通络的红藤、收敛散瘀的乌梅以及促进药物渗透的薄荷……虽然同属于丘疹­性­痤疮,十四阿哥的痤疮疹­色­赤,略有痛感,所以在经验方痤愈汤的基础上,又添加了连翘、丹参、蝉蜕和白蒺藜四味药材;而您的疹­色­黄白,有痒感,搔破流黄水,所以添加的是白藓皮、薏苡仁以及白花蛇舌草三味药材……纳尔苏,我已经不是格格了,直接称呼名字吧。”

“董鄂啊……”肥头大耳的库掌太监秦牟才的声音老远便飘了过来,我手忙脚乱的用屏风将十四和纳尔苏遮了起来,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我现在是非常时期,经不起任何风言风语了,你们俩千万别弄出响动来!”

“一人在屋呢,” 秦牟才推门而入:“今儿要你做的事完成的怎么样了?”

“报告秦库掌,遵照您的吩咐,我从掌仪司领取了红枣、元眼、核桃、白果;从奉宸苑领取了荷藕和蝉蜕;从广储司领取了沉香;从庆丰司领取了牛|­乳­;从武英殿领取了丁香油和巴尔萨末油……另外,滤药所用的丝绵高丽布、盛药所用黄布口袋、晒晾药味所用竹簸、研药所用粗瓷|­乳­钵都已经准备就绪了……还有,您让我清理的各类常备药物,“丸”如木香槟榔丸、沉香化滞丸、牛黄丸等;“散”如金黄散、七厘散等我已经清理造册完毕……剩下的“膏”类如益寿膏、舒筋活络膏、竹沥梨膏等;“丹”类如紫雪丹、神效活络丹等,还有同仁堂进贡来的藜峒丸、紫金锭等药物,待我明天整理好了再一并交给你。”

秦牟才眉开眼笑:“哎哟,做的不错……其实,我也不忍心让你一个娇滴滴的姑娘家做这么多事,只是上头……唉,我也不好多说……再忍忍,过两天,从惠民药局新增调上来的人手就来了,到时候就能轻松一点……早点休息吧,哦,对了,这是明天要炮制加工的药材清单,所谓‘炮制虽繁,必不敢省人工;品位虽贵,必不敢省物力’,你可要牢记啊,那……我先走了。”

……

送走秦牟才,十四恨的要命:“这狗奴才是凌普的亲信,是太子那边的人,你又是纳兰家族的外孙女,所以免不了被他们折腾……哎,董鄂,我真搞不懂你,你当时怎么就对皇阿玛说实话了呢,如果你一口咬定自己是真发了急症,皇阿玛也不会说什么的……你看,你和九哥,一个被这帮王八蛋虐的团团转,一个被交到宗人府圈禁三个月,而偏偏太后又正在气头上……我们眼睁睁的什么忙都帮不上……我……”

十四气的声音都颤抖了,我赶紧安抚他:“好了好了,岂能浮云终蔽日,洗天风雨必将来,我和你九哥虽然现在日子不好过,但我们是有希望的呀。当时皇上问我:董鄂丫头,朕问你,你到底是装病还是真病?你想好后再回答朕,因为你的回答,将决定你的命运……”

“你的脑子被驴踢了?皇阿玛最擅长用这招来套别人的话了……他最后不还是说:不以规矩,不能成方圆,说什么九哥既然这么喜欢被圈禁,就进宗人府住三个月吧,至于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也断不可轻饶……”

“已是不幸中的万幸了,您不知道,当时太后本是看在我外祖母觉罗老太君和惠妃娘娘的情面上,才顺道过来看看我是不是真的病了,谁知看到的却是我枕在九阿哥肚子上,而你九哥就呈大字型躺在地上打呼噜,她老人家的脸都气绿了,要将我罚到浣衣局去洗衣服,还是皇上说御药房缺人……十四阿哥,倘若我一而再再而三的欺骗了你,你还愿意对我好吗?”

“你不会这么待我的!我最恨别人骗我!”

“这就对了,倘若我不对皇上讲出实话,他老人家也一定不肯帮我们……现在虽苦,但这苦一定不是永远的;就像以前虽然甜,但那份甜也不是永久的一样……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募暮?这道坎儿,只是小菜一碟……而且,由于负责东西六宫的司药女官、典药女官和掌药女官都尚有空缺,太医院将在懂医理的宫女中进行一次考核,御药房宫女刚好就有资格……倘若能够考取,那我就如鱼得水了,就是不知九阿哥他……”

纳尔苏Сhā嘴道:“我听我那个在宗人府当值的堂兄说,九阿哥让人弄去很多黄河沿岸的档案、县志、地图之类的,每天研究的废寝忘食……从未见过谁蹲宗人府都蹲的这么高兴的,不过就是苦了那个帮他管一大摊子生意的曹大掌柜,眼巴巴的不知塞了多少银子,才得以进去讨个主意,结果被回了一句:看着办吧,这点小事都拿来烦人,你做什么吃的!……”

……

好不容易送走了这两位热心肠的人,正想着洗洗睡了,却传来敲门声,我打开门,一个重重的怪东西朝我迎面而来!

五十九章 近水遥山总关情

我下意识的接了下来,定睛一瞧,高兴的简直无以复加……一直以来梦寐以求的针灸铜人!……针灸学是中医学中最具有民族特­色­的治疗方法。北宋初,流传于世的针灸书籍五花八门,但诸多谬误,常以讹传讹,造成治人不成反害人的悲剧。于是,宋仁宗赵祯便诏令翰林医官院的尚药奉御、著名针灸学家王惟一,组织研究考证针灸之法,铸造针灸铜人,作为行业奉行之权威标准……后来王惟一制成两铜人,高度跟成年男子一般,外壳可拆卸,胸腹腔能打开观察其内的五脏六腑,在铜人表面则刻着人体十四条经络循行路线,各条经络之|­茓­位名称也都详细标注……

后来,专为针灸考核而设计的刻有|­茓­位孔洞、|­茓­位名称和经脉的“考试用针灸铜人”问世了,考试前会将铜人的表面涂上蜡,用来遮盖铜人上刻的|­茓­位、经络说明,|­茓­位上的针孔也被黄蜡堵塞,铜人体腔内还要注入水银或水。学生考试时,根据考官的出题,用针扎向铜人的|­茓­位,如果针刺的部位不准确,针就不能扎进铜人体内;如果取|­茓­正确,正好扎在被堵上的铜人|­茓­位点,那么针很快就能刺进去,而且拔针之后,水银或水就会从针孔中­射­出,一目了然,科学直观……

可是,我犹豫了,万分不舍的将怀里那尊呈比例尺缩小了的针灸铜人塞了回去,良久,方艰难的开口道:“十二阿哥,您对奴婢实在是太好了,只是……”

十二微微一笑,抱着铜人进屋坐下,柔声道:“虽然有些不情愿,但我已经想明白了,很多东西是‘得之我幸、不得我命’的。董鄂你放心,天涯何处无芳草,你既无意我便休……收下铜人吧,现在,我就是很单纯的想对你好,就像当年,我被犯了混的十哥一拳打翻在地上,与我并不相熟的你,却义愤填膺的像个小夜叉,跟他们斗智斗勇,最后硬是逼得十哥和十四弟对我赔礼道歉一样……你傻愣着­干­什么呀,怎么,连朋友也做不成了?”

“不是,不是,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人谓尔从江南来,我谓尔从天上来……胤祹,你就是位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我高兴的语无伦次:“云山苍苍,江水泱泱,胤祹之风,山高水长……嗯……朗月照人如鉴临水,春雨润物自叶流根,你呀,就是朗月和春雨……”

“打住,打住……”十二笑着喊停:“你再表扬下去,我可真找不着北了。再过几天便是负责东西六宫医药的女官考核,你打算报考那个级别?”

“不瞒您说,我正犹豫不决呢,倘若报考正八品的掌药女官,考试内容便相对较少,局限在药材的识别和炮制、药物的配伍禁忌、常用方剂的煎服方法以及简单的推拿等方面……倘若报考正七品的典药女官,则又会添加把脉问诊和医案分析两项内容……倘若报考正六品的司药女官,针灸和食疗养生便也被列为必考科目,还要面对太医们的轮番诘问……倒是想考司药女官来着,可是我根本不敢给人针灸,刺考试用的针灸铜人也许能成,但对真人我就只有发秫的份了……退一万步说,撞上狗屎运蒙混过关了,今后协助太医为皇妃们问诊,真要针灸治疗的时候,不就现原形了吗?”不禁愁眉苦脸起来,是啊,万一一针下去,把康熙的某位皇妃给刺到了二十一世纪,就不好善后了……

胤祹并不知道我的针灸功力有多恐怖,当即激将道:“艺高人胆大,心雄就是宝嘛。你想啊,一个熟练的接生婆,会发生把婴儿倒着包扎的事情吗?那位敢于在御医面前据理力争的董鄂,会畏首畏尾,跨不过针灸这道槛吗?”

……十二的激将法生效了,我还就真去报了正六品的司药女官……经过整整一天激烈的‘冲锋陷阵’,我筋疲力尽的回了屋,却发现屋里添了一名室友,这室友还挺面熟的,“你……你是不是那个……”话都到舌尖了就是吐不出来。

她忙不迭的起身见礼道:“董鄂格格,您一定不记得奴婢了,奴婢是茯苓呀,那个怎么也把不出宜妃娘娘脉象的笨蛋茯苓,那次事件发生后,奴婢被调去了惠民药局重头学起……两年多了,这一次被调回了宫,对了,奴婢还报考了正八品的掌药女官。”

果然是人生何处不相逢,眼前的这位笑吟吟的姑娘俨然已非当初那位胆怯的小医女,她进步了……还好这两年多,我也没闲着……

离考试还有五天的时候,晚上,‘气死风灯’下……

“菀葶,哪些药材需要后下?”

“薄荷、沉香、­肉­桂、青蒿、木香、香薷、生大黄、砂仁等易挥发或芳香类药物,还有诸如决明子、虎杖、芦荟、茜草、翻泻叶等久煎失效的药材……茯苓,请说出西红花的特征和禁忌。”

“西红花又名鸢尾或藏红花,它的经验鉴别为‘药用花柱,柱头三裂,质柔油­性­,入水显黄’,可活血化淤,解郁安神,主要用于经闭淤阻、血瘀血滞、产后恶露不尽等症,但孕­妇­、月经过多以及甭漏者绝对忌用……”

离考试还有四天的时候……晚上,‘气死风灯’下……

“菀葶,请说出不同制法的大黄的疗效特征。”

“酒大黄善清上焦血分热毒,用于目赤咽肿,齿龈肿痛;熟大黄泻下力缓,泻火解毒,用于火毒疮疡;大黄炭凉血化瘀止血,用于血热有瘀出血症。”我一边回答,一边刺向铜人的檀中、三里、太白三|­茓­……全中!“茯苓,你怎么闷闷不乐的?发生什么事了吗?”

“易县附近爆发了瘟疫,因为离京城较近,那里又没有设惠民药局,所以要紧急从周边调集医官和医女过去阻止瘟疫蔓延……菀葶,我和你不同,在宫里没有可以说得上话的亲人,又是刚从惠民药局提上来的,今儿秦库掌来找过我,暗示可能派去的名单中有我,要我提前做准备……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有点憋的慌……”

瘟疫?是啊,记得史书上记载,在清朝的二百多年间,平均每两年爆发一次瘟疫……没想到在这当口赶上了,正要绞尽脑汁搜索几句安慰的话……却传来一阵急促的却又很轻的拍门声……这么晚了,会是谁呢?

我披上衣服打开门,只见十三心神不宁的站在外面,一副极力压制住情绪的模样,一见我便将我拉到了隐蔽处。

“董鄂……那个……四哥他……心情烦闷……寻访戴铎,”关心则乱,十三急的话都说不清楚了……我赶紧耐着­性­子安抚启发,终于弄明白了,原来四阿哥近来心情郁卒的很,恰好又听说了一个叫戴铎的落第举子满腹经纶,才华横溢,便表面上称偶染微恙,告病调养,实际上微服出了京城寻访高人去了(注:清朝皇子除非奉旨办差,否则不允许出京城),按理说前天就该回了却一点音信也无,倘若再过几日还不上朝,康熙一定会派太医上门,到时就麻烦了……

等等,戴铎?……雍正在潜邸时有个心腹谋士便叫戴铎吧?他为尚是皇四子的雍正出谋划策道:皇上强势,诸王并争,时局晦暗不明……对于英明的康熙,不露其长,恐其见弃,过露其长,恐其见疑,因此,应当孝以事之,诚以格之,适露才华,极力避免引起皇父的疑忌;另外,友爱手足,大度忍让,让有才者不嫉妒,无才者相依靠。雍正帝基本上按照上述韬略,既不结党也不结怨,而是韬光养晦,蓄势待发。而诸兄弟中,实力雄厚的皇太子胤礽、皇长子胤禔、皇八子胤禩一个接一个地崭露头角,结果一个又一个地不幸落马,而胤禛却一步一步地绕过争夺皇位航程中的险滩暗礁,抓住时机,最终登上皇帝的宝座。

可是,也没必要急成这样啊,我有些迷糊了……却听十三道:“戴铎,就住在易县附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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