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慧一看明晚默不作声,更看不过去了:“吃吃吃,就知道吃……你当小老板是像模像样的,但裴家家大业大,哪里在乎你一年赚一万还是赚十万的?现在外面的诱惑多大啊,你专做事业女性,不好好管着你男人,真不怕又出什么事?你当放羊还是放牛呢,放纵自流可不行。”
“宋慧,鸡腿你吃不吃?”明晚话锋一转,夹了个油炸鸡腿到宋慧嘴边。
果不其然,这是阻止宋慧说话的最好方法。她毫不犹豫地拿手抓着鸡腿,不讲形象地啃了起来。
宋慧边咀嚼边叹气。“哎,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明晚已经把这件事拖在心里很久了,到现在,她也需要对人倾诉宣泄。拉过宋慧油腻腻的手,她轻声问:“宋慧,如果没有自由,你的一举一动都全在别人的掌控之下,你需要用十万分的精神来应付一切琐碎小事,好事坏事。任何时候,面对任何人都不敢松懈下来,哪怕在饭桌上一个话题都能让你食不下咽,说错一句话,便会令你失去庇护和照顾。但你在那里锦衣玉食,你愿意吗?”
“这个问题太深奥了吧,按理说,谁不想过好日子,谁想吃泡面便当,我也想顿顿大餐。不过,我最受不了别人对我指桑骂槐,指手画脚的,要我咬牙过这种憋屈日子,我可受不了。”宋慧苦着脸说,眉眼之间一派纠结,似乎当真有这么好的机会摆放在她的面前。
明晚但笑不语,继续吃便当。
宋慧脑子灵光,嗅到一些味道,才想起明晚的暗喻是什么意思。她神色大变,目光呆滞,受了很大的打击。
“真的吹了?你没骗我?”
“我看上去有这么好的兴致吗?”明晚收拾了桌子,神色不动:“来,帮我看看我的平面图。”
宋慧半响无语,怔怔然地望着她,“从大学认识你,我就很佩服你处乱不惊的本事,明晚,你真是拿得起,放得下。”
明晚听了,心中却越发的平静,她低着头,握着的铅笔却迟迟没有落在图纸上,幽然地说。“而我,最喜欢你身上的快乐。”
“对,没什么大不了的。”宋慧把手搭在明晚的肩膀上,丢出一通豪言壮语:“老娘最不喜欢强人所难的生活,裴少虽然长得帅体格棒家境好富得流油,但肯定还有一大堆毛病。乖,我们下回找好的。”
明晚笑着望她,眉眼之内却有一片无所遁形的黯然:“你这是夸他呢,还是损我呢?”
“都会过去的。”宋慧朝着她做了个鬼脸,试图逗笑她。“说实话,我也觉得你去了那里之后,心情挺压抑的,什么事都放在心里,没以前那么开心。”
“是啊,都会过去的。”明晚抬起眼,目光透过办公室的窗户望过去,厚厚的乌云背后,是否也有太阳?!
寒假转眼间就已经只剩下最后的两天。
明晚大半时间都在工作室度过,林筱雨把她约出来三个人一起过生日的时候,她才发觉自己竟然连这么重要的日子都遗忘了。
她们约在一家西餐厅,当服务员推来点着蜡烛的奶油蛋糕的时候,她的双目,情不自禁地濡湿了。
她合掌,默念着自己的生日愿望。
“往年给你过生日,总是下雪,路都难走。”
“可不是,今年太反常,一整个冬天也没下一场雪。”
明晚稍稍出了神,曾经有人问过她,何时过生日,她敷衍带过,说但凡下冬天第一场雪的时候,离她的生日就近了。
可惜,今年冬日,天上没有飘下一片雪花。
有些事,当真是命中注定。
她笑了笑,很快两个闺蜜争着把礼物塞给她,她无心去想别的事。
中途去了一趟洗手间,宋慧却在大厅等她,拉着她回座位,神色仓促紧张。
分明是两人有事隐瞒,偏偏宋慧的眼神又无法欺骗人,明晚顺着她阻扰自己的方向望过去,一眼就看到裴煜泽走向豪华包厢的身影。他的神色浅淡,以往唇角的张狂笑意一分不见,更显得清俊而冷漠,整个人的气质都被颠覆。
而他的身边,紧跟着一个女人,合身红色长裙,棕栗色直发,自信从容。那不是明晨又能是谁?!
明晚的心缩了缩,很快转过脸来,笑着对她们说。“又不是撞鬼,有必要躲躲闪闪的吗?我们的关系从没有曝光,现在逃避才更可笑。”
“我是为你不值,偏偏在今天这么个日子,才多少时间啊,他身边又有女人了。”林筱雨一脸同情。
明晚挖了一口奶油蛋糕,却没再开口,难道要她说,那个女人不是别人,是跟她一起生活二十几年的姐姐吗?!
“我们都能重新开始,不是挺好的?非要谁没了谁活不下去?那些不过是言情小说中的情节。”
“可他刚才过来跟我们问好,我跟小雨都挺尴尬,他却跟没事人一样,还好你没出来。”向来没遮拦的宋慧竟然也面有难色。
明晚眼神黯然下来,笑意不达眼底:“也许,我们眼睛里看到的裴煜泽,从来就不是真正的他。”要不是跟裴煜泽共同生活过半年时间,她也只会把裴煜泽当成是八卦杂志里宣扬的那个风流多情,不事生产的纨绔子弟。
不是只有她,才能故作无事发生。裴煜泽是巨商之子,生意人的公私分明,铁血无情,早已入骨,混合在他的血液之中。
别人对他狠,他可以更狠。
以后,她或许真该躲着他,尽量远离他。
林筱雨的私家车来接她,宋慧搭了顺风车,明晚独自走在地下车库,来的时间不早,车停在最里面的位置,要走一段不近的路。
耳畔传来隐隐约约的脚步声,不紧不慢,她定下脚步,身后的声音似乎也就停下来了。她心中划过一丝怀疑,转身过去,身后却没有半个人的身影。环顾一周,各色各样的大车小车停的整整齐齐,周遭安静的可怕。
她缓缓转过头去,正视前方,仰起脸,盯着面前的巨大反光镜里,却只有她一个人。
她握紧手机,并没有像是电视剧中所有遭遇相似情景的女主角一样,急速奔跑起来,按下110三个号码,静静站在原地。一旦真有什么特殊事件,她会当场拨通报警。
这条路上始终没有任何人走来,更没有一辆车驶来。
一切,都像是她的幻觉。
等待了五分钟,她才轻轻叹了口气,最近工作繁忙,休息不足,或许真应该早点回家泡个热水澡,好好睡一觉了。
她才安心地往前走了几步,眼看着车停在拐角处,耳畔的脚步声却又再度传来,一点也不假,是跟她同一个方向!
她的车已经碰到车门,用力拉开,马上坐了进去,发动了车子,一踏油门,车飞快地驶离原地,开向出口。
突然一人横穿出来,她一个急刹车,险些撞到那人。
她睁大眼,不敢置信站在面前的是裴煜泽,他双手撑在她的车头两侧,车前灯的灯光将他照的愈发陌生。
他趁着明晚怔然的空挡,不由分说,一个箭步,坐到副驾驶座位上。
明晚甚至来不及做出理智的反应。
“裴煜泽,这是你的车吗?”她蹙眉,狐疑地问,他才到西餐厅一刻钟的功夫吧,这会儿离开,未免太巧。
“开车。”他没正眼看她,语气冷漠,像是对付自己家里的司机。
明晚转动方向盘,车速加快,一个转弯,已经出了停车场。她靠边停车,沉默着等待,裴煜泽似乎没动静,只是半阖着眼休息。
她伸出手,推了推他的肩膀,他岿然不动,犹如雕塑。“如果你喝醉了,我帮你叫计程车,送你回裴家。”
他偏着俊脸,车内没开灯,整个人的表情沉寂在黑暗之中,声音低沉,像是低醇的美酒。“呵,分的真清楚。”
她没有在裴煜泽身上嗅闻到半分酒气,可见他并没有喝酒,但偏偏他说话的语气和神态,像极了微醺之人。
“老爷子手术之后,第一个想见的人居然是你。”他没有离开的意思,只是按下车窗,任由彻骨夜风一股脑贯彻进来。
明晚没答话,更无心去分析裴煜泽的话间,到底是讽刺居多,还是嫉妒居多。
“那天晚上,老爷子跟你之间,是不是有什么事。”裴煜泽突然转过脸来,哪怕在寂寥的昏暗之中,他的眼神炽热发亮,幽深莫测。
他终究还是问了。
在他如此沉重而炽燃的视线之下,明晚紧紧抓住方向盘,抿着红唇,可见赵敏芝有心瞒着裴煜泽,而裴立业还无机会对裴煜泽说明真相,抑或,他亦无法对儿子说出过往。
但,无论如何,那些话,那些事,她不愿由她开口。更何况,没有人有辨别真伪的能力。冷风倒灌到她的口鼻,她冷的瑟瑟发抖,却不顾一切的下了车,抱紧双臂,等待过往的出租车。
“行了,这个路段最难打车。”裴煜泽的神色淡淡,眉宇之间似有不太耐烦的痕迹,偏偏在车里看她在寒风中受冻打车的样子,他还是于心不忍,下了车,径自往前走。
既然她想断个干净,他也没必要不清不楚地拖下去。
明晚并没有坐回自己的车内去,目视着他往桥上走去,安安静静地凝望,她向来理智,知道在这个快节奏的社会上,定要学会取舍,权衡。
裴煜泽突然转过头来,他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看她,本以为她早已开车离去,正如她平日里的平静淡然。
但明晚还是站在原地。路灯下的光照亮了她,却无法照亮那双美丽的眸子,她的目光黯然至极,似乎有点倦,有点累,还有点惆怅——
她只是看着他,双臂环胸,脸色苍白而失去血色,分明倦怠颓废,却又紧紧抿着唇,神情倔强犹如一名少女。
只是一刻间而已,他的脚,已经不受控制地朝着她走去。
喧嚣的世界突然安静下来。
纵使身畔车流不息,刺耳的喇叭声,行人的说笑声,全都听不到了。
裴煜泽盯着明晚看,眼神依旧专注,但言语中与生俱来的霸道,还是没有丝毫改变。“我带你去个地方。”
明晚直觉要拒绝:“太晚了——”他们已经回到单身男女的关系,不管何种方式的约会,都不合时宜。
裴煜泽却充耳不闻,坐到车内,反客为主,按了按喇叭。
明晚无声叹了口气,毕竟不到万不得已,没必要惹火裴煜泽。她乖乖坐到副驾驶位置,裴煜泽把车开向郊区,市区的繁华离她越来越远,淮海市北部有座山,环山公路上久久不见一辆车。
她心中开始不安。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裴煜泽把车开到半山腰,目不斜视,哪怕是夜路,他也将方向盘转的游刃有余。但即便没看明晚的表情,他还是猜得出她的忐忑。
明晚不敢置信两人走到这份上,他还有冷幽默的心情,她紧紧盯着前方,蜿蜒的环山公路上设有高大的路灯,路旁山林成片,风一吹,疏影摇曳,添了诡谲恐怖的气氛。
裴煜泽扬声笑道,眼底莫名火光闪烁:“你还真怕我对付你?”
明晚无法分辨裴煜泽的情绪,是喜是怒,是真心还是假意。现在才发觉,一旦他竖起防备,再亲密的人也难以察觉他的心思。
车渐渐开到了山顶处,明晚的视线被窗外的夜景所吸引。裴煜泽一停下车,她就迫不及待下了车,走到空地上,仰头观望。
今晚的星辰特别清晰,像是一串珍珠点缀在夜空上。闪烁璀璨,静谧安然,徐徐夜风拂过,却只令人嗅闻到山林中的清新空气,心中久久无法散去的阴霾和悒郁,像是会被瞬间击散开来。
裴煜泽站在她的身后,双手Сhā在口袋,身影被拖得很长,更显得孤单影只,孑然一身。他从来不知寂寞,竟然会伤人如此之深。他从来不知对明晚的喜欢和好感,竟然让自己纵容她到这般田地。
他们欣赏着天上山下的风景,彼此的默契,让人不舍得打破此刻难得的安宁瞬间。
明晚不知裴煜泽带她上山的真正用意,只是为了让她释放压力,获得一刻间的轻松?!
他终于开了口,呼出的白气在夜色中妖娆飘散。“拼死拼活守着那个巴掌大的工作室,就是你的理想?”
她静若止水,眼神坚毅果断。“我喜欢给自己定下目标,不喜欢没头没脑的过。”
裴煜泽沉默了半响,才冷冷地问。“我就不能是你的那个目标吗?”
他的话太过露骨直白,明晚的心漏了一拍,脑海之中似乎有一抹不知名的情绪转瞬即逝,她转过身,跟裴煜泽四目相对。“我从小就很现实,我爸都说,我从不想自己要不起的玩具。他就没见过我在玩具专柜前哭闹耍泼过一回。现在更是如此,抓不紧的东西,即使得到过,也很难长久。”
闻言,裴煜泽的背脊绷直,他的唇角扬起,似笑非笑的神情,更显得高深莫测,难以接近。
“明晚,我无法包容背弃我的人。”
这一句,已然是摊牌了。今晚他放下姿态,给她最后一次机会,偏偏她想都不想就拒绝,高高在上的裴煜泽如何还能一而再再而三地退让?!
明晚也没有奢望裴煜泽有这么大的气量,他还年轻,这世上所有东西都唾手可得,她给他泼的这一盆冷水,足够他嫉恨一阵子的了。
她面无表情地望向眼前的俊美男人,眼底却当真没了该有的情绪,心中的那一道声音曾经在无人的深夜叫嚣发狂,折磨了自己千遍万遍。
“我就是受不了!只要不看到你我就不用反复想那些事!就算想一千遍想一万遍都没用!人都死了还被背负偷情的罪名!”当然,这些深藏在心中,她没办法开口。
这才是他们之间最深的隔阂,永世不可逾越。
因为这种愧疚,好心施舍,让她嫁给裴煜泽,事情就解决了吗?
真相早已埋葬入土,任何人都是越抹越黑,她没办法逼自己再走入裴家那座华丽的牢笼里去。
裴煜泽的心微微一动,从未看过明晚这般的眼神,眼眶发红,泪光闪耀,那极度墨黑的眼珠深处,像是深深藏匿着一个漩涡,要将人的灵魂全都卷入进去,全都吞噬干净。
只是她依旧只字不提,沉默不语,宛若雕塑。
他几乎要将手从口袋里伸出去,触碰她坠在眼睫上的湿润泪珠,几乎要对她举手投降,告诉她只要她愿意改变主意,他愿意违背父母的意愿,一心一意保护她——
却在这时,一阵音乐打破了神色动容的两人。明晚发觉自己太过失态,扭过脸,掏出手机。
楚北默在那头说:“小晚,生日快乐。”
明晚笑了笑,心情莫名失落。
楚北默向来聪明,哪怕隔着遥远距离,也能察觉她的情绪不对劲,想必是身边有人。他并不说穿,交代了几句就挂了电话。
裴煜泽的眼神就在这几秒钟,发生了不小的变化,他眸光锐利,犹如刀刃,毫不留情。
“别告诉我,你还是想回到这个没钱没势的穷小子身边去。”他何其自负骄傲,无法接受这种不公平的比较。
“我们已经分手,无权干涉对方的隐私。”明晚收拾了心中的情绪,微笑淡然超脱,犹如外交官口吻。
裴煜泽俊脸铁青,明晚的指责,更令他觉得自己的微不足道。他对这种滋味再陌生不过,心底里却直接地反映出对这种卑微的厌恶。
“你知道他背地里做着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吗?”他扼住她削瘦的肩膀,黑眸之上蒙着薄怒,双目猩红,像是一头被激怒的雄狮。
他宁愿明晚是因为别的原因而离开他,始终无法容忍在明晚心目中,他还不及楚北默的分量。
那对他而言,是一种耻辱。
“我相信,用裴家惯用的方式,把任何人的过去挖出来,没几个人是好看的。”明晚脸上的笑,涩到了极点。“但你们却一点也不觉得错,只为了保护自己的权益,在别人的伤疤上撒盐又有何妨?反正,不能让任何人爬到你们头上来,就要揪住别人的把柄,越多越好。”
他神情扭曲,咬牙切齿,神态更加邪佞。“初恋有这么深刻?你竟然如此袒护他。”
她退了两步,扬唇一笑。“裴煜泽,这并非袒护。我在裴家的每一天,也是这么过来的。一不留神,稍有差池,就要面对最残忍的逼供和责难。”
裴煜泽的胸口一震,他以为在裴家,他已经给她足够的庇护,但终究同床异梦。
“你们习惯的手段,维护的权威,就是建立在这种不近人情的调查取证上面。但即便过去和现在都掌控在你们手中,未来也有变数。”明晚背过身子去,幽幽地望着迷离夜色,眸光坚韧。
“楚北默不是我们之间的问题。你不必给人难堪,毁人前程。当然,裴少你动一动手指,就能让他落魄潦倒。”明晚知道,裴煜泽有他的厉害手段,只是不想让这一场失败的婚姻,牵涉更多的人。
……。
分开之后 感情升华1
后宫。
淮海四少两个月没聚头,林龙终于耐不住寂寞,一通电话,把其他三人喊来喝酒。
三人都已经到齐,唯独缺了裴煜泽一人。
他姗姗来迟,约莫有半小时。
裴煜泽换了便装,最后还是来赴约,推门而入的时候,整个温暖如夏的豪华包厢倒灌入一股彻骨的冷风。
林龙欢喜地跑过去,却扑了个空,他一脸怨气:“裴少,你最近忙的连兄弟都不顾了?”
金天宇扶了扶黑框眼镜,起身跟裴煜泽击掌,算是打招呼。“阿泽,最近裴氏不太平,靠你一人来撑,不容易。”他虽然也是医药公司的小开,但运转公司的能力欠缺,向来对裴煜泽的工作能力佩服有加。
韩冬依旧沉默,只是略微看了裴煜泽一眼,给他倒了一杯酒,似乎一切尽在不言中。
“真是没时间——”裴煜泽苦苦一笑,依靠在皮沙发里,从韩冬手里接过水晶酒杯,一饮而尽。
林龙也比往日来的消停,毕竟裴家的事,他们略有耳闻。裴氏集团是裴立业打下来的江山,当年的几个老伙计在如今也已然被称为理事,各自拥有不小的股份。裴氏经营有方,除了是裴立业的手腕和功劳之外,也少不了这些理事的支持。但紧随而来的问题是,这些理事之中,不乏贪婪之辈,想把这个公司蚕食鲸吞的有心之人。更别说,他们表面上卖裴立业的面子,却并不看好裴煜泽。
何时裴立业倒下,树倒猢狲散,裴氏就会成为一块最鲜美的肥肉。平日里恭恭敬敬,安分守己的,说不定马上换一张嘴脸。
林龙敛去笑意,认真地说。“老爷子是镇山之王,老虎不在家,猴子称大王。”
“大龙你发给我的东西,我已经看到。”裴煜泽放下酒杯,面色凝重,眼神之中只剩下势在必得的决心。“老爷子要退休,我必须除掉这些倚老卖老的毒蛇。”
“阿泽,姓钟的老奸巨猾,你要小心些,特别是你身边的人——”金天宇压低声音,慎重提醒。“也许是他安Сhā的心腹。”
裴煜泽跟他们对视一眼,轻点下颚,黑眸幽深。“我已经发觉不对劲。”
豪华包厢内一阵死寂沉默,林龙点的热辣歌曲自动播放,每个人的面孔上都没有任何一丝松懈。
八卦周刊常常拍到裴煜泽出入后宫,标题无非是沉溺夜店,夜生活丰富多彩而已,其实这个点是裴煜泽找的,跟兄弟几个谈事情最方便。
黄秘书是裴方的人,是老爷子的亲信,在一旁帮了裴煜泽很多事。数月前挺着肚子,实在无法坚持,才让人事部安排新的总裁秘书,接洽工作。
而裴煜泽前往香港,便是专程为了安进公司的收购案,那是一家有名的老牌酒店。裴立业从连锁酒店做出名声,如今致力于度假村的建设,但裴煜泽知道,老爷子一直想收购这家公司,但几年前谈判失败,公司被竞争对手购入。而这几年内,安进公司发展不如人意,连年赤字,终于挺不下去。
而现在,他想用自己的方法,把老爷子的心愿了了。
第一次会晤,双方达成协议,裴煜泽胸有成竹,势在必得。
偏偏半途中杀出个程咬金。
裴煜泽在回忆中提到的价位,竟然泄露出去。而跟随他出行的只有三人,两个秘书,一个助理。
“你的助理我已经查清楚,他私底下跟姓钟的没有往来,财务情况也很清白。”韩冬适时地说,他们几人的感情,不是建立在吃喝玩乐之上,一人有事,等同于有其他三人愿意无条件的帮忙。
“他还没这个胆子。”裴煜泽俊眉紧蹙,嗓音低哑黯然。
“问题在你的秘书身上吧——”金天宇说出其他可能性:“两个秘书,是人事部送上来的,但人是你自己选的。”
裴煜泽凝神思考:“是啊,如果奸细在她们之中,未免太巧了。”送到他手边甄选的名单,有好几人,他从其中挑选了一个内务部的章华,剩下一个,就是空降部队明晨了。
嫌疑犯的范围越缩越小,他眉头迟迟不曾松开。
“明家的那个,可信吗?”林龙冷冷望向众人。
一句话,石破天惊。
“不可信。”裴煜泽丢下三个字,神态更显疏远冷峻。他转动着手中的水晶空杯,包厢中的五彩灯光,穿透杯底的冰块,幻化成迷离妖娆的色彩,像是儿童手中的万花筒一般,光怪陆离。
他轻轻一笑,呵出一口气来。“明家的人,一个都不可信。”
他早就预料到黄秘书休产假离开的时机,是有心之人安Сhā心腹的最好机会,他看似随意的举动,却不过是放长线,钓大鱼。
到了这个地步,他不会因为明晚的关系,而放弃对明晨的怀疑。
三人面面相觑,裴煜泽此刻的神态分明是有什么事,过去带着明晚来打牌的时候,多满足。
他们却心有默契,不再追问。
裴煜泽察觉到气氛的怪异,他洒脱地笑,双臂张开,搂住金天宇和韩冬,满不在乎地说。“我重回单身,哥们几个是不是要跟我庆祝庆祝?”
“裴少,你真把明晚踹了?”林龙张大了嘴。
想当初,裴煜泽曾经提起家里替他安排一桩婚约,酒过三巡之后,几个损友替他出主意,把女人赶走裴家,还不容易?!忽略,冷漠,不把她当回事,在外流连……是个女人都受不了,自然不会忍耐这种婚姻。
知难而退,是他们商议最好的对策。
但明晚的出现,让这几人也发觉事态比他们想象中来得妙。裴煜泽非但不讨厌她,相反,两人一唱一和,颇有点冤家对头的意思。他们还以为……裴煜泽早就把最初的计划抛在脑后,索性将错就错。
“以前你在我们面前,对她那么好也都是演戏?”金天宇同样表情错愕,“我还以为你对她真有心,连看她的眼神都不一样。”
外表霸气蛮横的林龙噤若寒蝉,乖乖闭嘴。他对人是很凶狠,但不过停留在表面,裴煜泽假装对明晚动心,体贴照顾,甚至容忍她走近他的世界,偏偏到最后毫不留情地把人甩了。这种狠招,才让人伤神又伤心。
韩冬虽然没多话,却只是对着金天宇摇摇头,他们这几个都是花丛中过,也有放浪不羁的辉煌历史,谁也没见到裴煜泽那么护着一个女人过。
裴煜泽扬声大笑,笑的用尽了胸腔中最后一丝力气,若他只是单纯对明晚有好感,不至于在她离开的时候,痛彻心扉。他当然要男人的颜面,如何在好兄弟面前坦诚被像是不值钱的货物一样丢弃的人反而是他?!
笑着笑着,他暗暗握紧手中的水晶酒杯,用力之大,手背上青筋毕露,恨不能当场捏碎酒杯。
所有人都察觉到事情没有这么简单,如果是裴煜泽不满意,处心积虑赶走明晚,恢复自由之身,他不会如此阴沉。
“从小,我就一直明白一个道理,这世上的人值得信任的没几个。”裴煜泽双手交握着,嗓音中有笑,偏偏更多无法掩饰的是苍凉。“你们说,我曾经栽了那么重一个跟头,为什么还在明晚身上重蹈覆辙?!”
听到这里,所有人都面色大变,事态严重。越陷越深的人,并非明晚,而是裴煜泽。
“我当初怀疑明晚是为了钱才嫁给你,如果她真的那么现实拜金,没理由在这个时候半途而废。只要跟你再耗半年,她就是裴家的正牌少奶奶,她放弃的是别人几辈子也无法得到的东西——”林龙顿了顿,似乎比裴煜泽更加烦躁,一口气连喝了三杯威士忌。“他妈的能不能别玩得这么复杂,知道我脑子没你们好!”
“阿泽,你有没有找过明晚好好谈谈?”韩冬话很少,却刺中裴煜泽的要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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