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慢慢下山,辽阔的荒漠有一种深入骨髓的凄意。月如弯钩,孤寂地悬在半空。青草蔓延处,云毅终于看到飞云马,它抖着马头,长嘶一声。
云毅奔过去,抚摸它的鬃毛,欣慰地道:“飞云,我就知道你不会离开我。”
飞云马似乎听懂他的话,扭头亲热地向他挨去。就在马头扭转时,云毅看到利子规,她就站在马后,明亮的双眸如同银河的星星,他望着她,她也望着他,他们都能在彼此眼中看到自己。
云毅终是收回目光,迟疑良久方哀伤地道:“离开这里吧,到一个没人认识你的地方,重新开始,找一个真正的……归宿。”他说出这句话不知是用了多少气力,却是真心实意,在他心里,他已经不恨她,即便那么多人都要他去恨她。
利子规听着他的话,心凉如水,她重新站到他眼底正视他,凄切地问道:“那你呢?”
云毅没再躲避她关切的眼神,却更忧郁地回答道:“我……我只是个垂死之人,我……”
利子规突然用嫣唇封住他的嘴,深沉地吻着他,洗刷他忧伤的感官,撩拨他埋藏的欲望。云毅痛苦地挣扎着,但他没有拒绝,他不得不承认,她一直是他的渴望。若这一生他还有什么得不到的,就只有她。呼吸在唇舌缠绕间变得沉重,她用温暖融化他固执的心,他们紧紧拥吻,忘怀一切,要将彼此嵌入体内。
利子规凝视他,道:“你……你可以要我。虽然……虽然我的第一次被夺去,但贞洁始终贮藏在我心中,她为你而生。”她看见他欲望的双眼,她看见他的情难自控,她感到他双手渐渐滑入她柔腻的胴体。她又对他道,“自我复仇以来,我从未叫别人碰过我,从来都没有一人,只有你。”
云毅忽然停住抚摸她光滑的背,甚至他站起来,转过身向前迈了几步。他不能碰她,只因为他相信她隐藏在内心的坚贞,就是这一份坚贞,令他望而却步。
利子规哀怨地问道:“你……你为什么不要我?莫非是嫌弃我?”
云毅目光又染上一层忧郁,他仰望满天的星辰,轻轻摇了摇头。
利子规穷追不舍地问道:“告诉我为什么?”
云毅闭上眼睛,静静地回答道:“我……我和喜儿已经有了……夫妻之实。”
利子规面无血色,连连后退几步,捂着嘴神伤地道:“我……我真傻,我早就知道,你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爱我的,我会让你身败名裂,让全天下人都唾弃你,所以你宁可选择一个丫头,也不会选我。”说完她掩面而去。
云毅不由自主蹲在地上,他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想好的策略,明明唾手可利用的感情,却在他矛盾痛苦、犹豫不决的挣扎中波澜起伏。利子规走了,有谁能把他带到幽云教总坛?
过了一会,利子规竟又回来,她平复心情,走到他身边,问道:“你们现在怎样了?”
云毅反过来问道:“你为什么这样问?”
利子规回答:“如果她还活着,你就不会这么难过和想不开,你会为她活下去,活得很好。”
云毅点头道:“是,她已经死了,我要了她,她就死了,是我害死她。”
利子规询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云毅把长久积压在心底的话吐出来,他道:“我一直都不敢承认,但不得不承认,喜儿是世上唯一纯碎地爱着我的人。她抱着必死的决心,为了爱我,让我爱她,她竟然欺瞒我嫁给洪大人当妾侍,却……却在这之前把身子给我,我对不起洪大人,最后她自刎而死,我也对不起她。”
利子规唏嘘道:“我终于明白,你为什么不碰我,你也怕我死对不对?在我眼里,喜儿不是你害死的,我想她和西夕郡主一样,都认为只有死了才能在你心中永存。”
云毅反驳道:“可她们不知道,我承受不起,自从她们死后,我无止无尽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多少次我恨不得了结自己,多少次我又只能痛不欲生地活下去。”
利子规感同身受,缓缓说道:“我知道活着的人更需要勇气,更要承受痛苦,记得当日在宰相府牢狱中看到受尽磨难的你仍顽强不屈,我就好像看到曾经的自己,我想我们是一样的。”
云毅听完她的话,有所触动,她是理解他的,他却只有怔怔地看着她,不敢再靠近,他怕控制不住自己。
他们一块倚在大石旁,一起仰看苍穹。一位瞎子带着一个蓝衣少年牵头驴从远处走来,坐在离他们不远的草地上。瞎子兀自拿起短笛,吹响一曲缠绵的牧歌。
利子规问云毅道:“你看这里的星光比起中原的怎样?”
云毅答非所问,迟迟地道:“这里的星星很多,像草原上的牛羊,像粮仓里的米粒。”
利子规哭笑不得,却在他清澈的眼中看到充满光明和希望的世界,这也是她一直爱着他的缘由,她只愿永远这样望着他的脸,轻轻听他诉说心愿,她忍不住问道:“你怎会想到这些?”
云毅认真地回答:“经历过饥寒交迫的人,都明白牛羊和米粒乃国民生计,在京都长时间以来,我只在名利网中挣扎,在权势中沉浮,很少顾及以往梦想,现在想来,名利权势不过过眼云烟,我实在有负苍生。”
利子规点头道:“我懂得你的意思。”她融化在他瞳孔里,慢慢倚入他怀中,却见他目光暗淡下来,变得如同夜色一般忧郁,他在忧郁什么?
星光稀疏,黑夜慢慢散去,利子规睁开眼,伸手悄悄抚摸云毅冷峻熟睡的脸孔,把他刚毅的轮廓铭记于心。她满心苦楚,暗自念道:“我清楚这次相遇不过是一场梦,你接近我是有原因的,不然恐怕你连一句话都不会和我说。我到现在还不问你为何来到这里,便是不愿捅破这个梦,你想知道你在我心里的位置,我也想知道我在你心里的位置,就让梦境继续下去,即使有一天我们终会醒来。”
利子规再次倚进他怀里,就在这时,她又窥视到蓝衣少年正注视着他们。利子规站起来,拿起地上的无尘剑向蓝衣少年走去,二话不说,将剑挂在他脖子上。
蓝衣少年支支吾吾,颤声道:“姑娘,你……你想干嘛?饶命!”
利子规暗示他小声,之后悄然提道:“你别骗我,我知道你一直在观察我们,是谁派你来的?”
蓝衣少年额头上渗出汗珠,道:“姑娘,我不知你在说什么,我觉得你们郎才女貌、柔情蜜意,所以多看了你们几眼。”
利子规道:“你说谎!你最好讲实话,不然我就结果你的性命,你可相信我有这个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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