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夕郡主道:“好!”
云毅忽然记起一件事,前几日他在梦中听到利子规的哭声,他又道:“郡主,在回京之前,我想上乱葬岗看一下。”
他们一起来到乱葬岗,坑口山石中间两行醒目的红字一下子吸住云毅的眼球:“夫云毅之墓,妻利子规之墓!夫云毅之墓,妻利子规之墓!”云毅放下李凤生,瞬间瘫软在地上,行行清泪流了下来,他字字铿锵地道,“子规,此生我绝不负你,你等着我,一定要等着我。就算海枯石烂、天荒地老,我都要与你一起,即使是死了,我们也要一起,你永远是我的妻子。”
李凤生听此,不禁感叹道:“你若下得了这样的决心,夏雪这一生所经的噩耗也就值了。她毕竟找到一个真心爱她、可以抚慰她创伤的人,她这一生太苦,只愿你能读懂她的苦,她就真的是值得了。”
云毅接上她的话道:“我这一生的痛也只有她能读懂,经历那么多沧桑变幻,我和她本是世上最般配的人,没有人再能拆开我们。”
这一路前往梁王府,每个人都很安静,各自思索心事。云毅想着利子规、想起洪恭仁,内心实在无法平静,他终于要在他们之间做出抉择。
西夕郡主只愿云毅放慢脚步,她只希望这条路没有尽头,这样她能无休止地陪他走下去,等到梁王府到了,就是他永远离她而去之时。
梁王府终于到了,云毅背着李凤生,对西夕郡主道:“我们进去吧。”
梁王和安氏自从丧女之后,身体大不如前,两鬓如霜,愈发老成。此时听小厮禀告,说西夕郡主尚在人间,当真是欣喜若狂,什么大病都好了,他们一前一后,从房内跑出,到了客厅,梁王和安氏齐声喊道:“西夕!”
西夕郡主的眼泪又不争气地淌下来,安氏一把搂她入怀,紧紧抱住她道:“天可怜见!天可怜见!女儿,你还活着!想死我们了!”
梁王也走了过去,三人抱在一起痛哭失声。
云毅将李凤生放在椅上,直等到他们三人擦干涕泪,都静下心来。云毅才上前叩首请罪,道:“王爷、王妃,云毅愧对您们,如今西夕郡主尚在人世,云毅当真高兴也不过,不过西夕郡主失忆了,云毅难辞其咎,但请王爷原谅云毅所犯的过错!”
梁王扶起云毅,语重心长道:“西夕还活着就好,本王不会再责怪你,这一切也不都是你的错。”
云毅再次叩首,道:“多谢王爷,那云毅可以走得安心了。”
梁王蹙眉问道:“云大人要去哪里?不是回御史府吗?”
云毅摇摇头,道:“如今重中之重是先铲除幽云教,再定朱廉的罪责,这是我毕生之夙愿,之后我便要去还一个女人的情债,向圣上辞官,从此浪迹天涯。”
梁王问道:“还一个女人的情债?你是指利子规?你要放弃毕生所拥有的一切,去爱利子规?”
云毅点头道:“是!”
梁王怒不可遏,还是忍住愤怒,道:“云大人,你可知利子规是什么人?你可知你要和她在一起,犯的是什么罪?你难道一点都不怕死?你就这样意气用事?”
云毅解释道:“梁王,我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后果如何,云毅愿意全部承担。”
梁王质问道:“那西夕怎么办?她是你未过门的妻子,你们本是世人眼里的金玉良缘,你就这样弃她而去?云大人,本王一直倚重你,只要你留下来,留在东京,你还是我梁王的乘龙快婿。你和西夕相守,总比利子规好不知多少倍。”
云毅道:“是我辜负西夕郡主,我对不起她,梁王你说得对,我和西夕在一起会比较幸福,但那不是我的心意,我只爱利子规,这一生任谁都无法改变我的心意,就让云毅一条道走到黑,以后是生是死,我都不会遗憾。”
梁王长长叹了口气,念起他的情深和决绝,不由得感慨道:“唉,云大人,本王只是可惜你,但本王不能奈你何,你对西夕有数次救命之恩。好吧,本王成全你!你走吧!以后是生是死,不是本王能决定,你好自为之。”
云毅又道:“梁王爷,我还有一个请求,请梁王暂时替我安置李前辈,等我铲除幽云教,带利子规回来负荆请罪后,我想为伊家洗清冤屈,而李前辈就是指证朱廉的证人。”
梁王点头道:“我答应你!”
云毅松口气,道:“这样我也就安心了,李前辈、梁王、王妃、郡主,云毅告辞!”他作揖后,正要往门外走去。
就在这时,天空电闪雷鸣,猛然下起倾盆大雨。闪电划过,照亮了云毅刚毅的面庞,他的决心在他雕塑般的脸上一表无疑。
梁王阻止云毅道:“云大人,下雨了,等雨停了再走也不迟。”
云毅摇摇头,转身轻轻向众人笑了一笑,便跨出门去,走入雨里。
西夕郡主难以接受眼前的事实,难道云毅不知他这样离去对她何其残忍?以后的她,要怎样在无数漫长的岁月里,怀念着他们相遇、相爱却不能相守的遗憾?倘若时光能回到从前,她一定不会为报复利子规而放弃与云毅的婚姻,她一定要耗尽所有气力守住她与他的爱情。
西夕郡主差人拿来一把伞,她打开伞冲入雨中去追云毅。
云毅走到府门前,听到脚步声,回头见西夕郡主追了上来。他停住脚步,微微一笑,对她道:“郡主,雨大,快点回去。”
西夕郡主丢开伞,跑过去抱住云毅,埋在他怀里痛哭流涕,央求他道:“毅哥哥,我从来都没忘记你,从来都没有,我求求你不要离开我,我求求你!我求求你!”
云毅仰天悲叹一声,泪水止不住滑落下来,他残酷地推开西夕郡主,摇摇头道:“对不起,郡主,原谅我!忘记我!”终于他转身向风雨里迈去,没有再回头。
西夕郡主瘫在府门前嚎啕,纵声大哭。
梁王和安氏赶了过来,扶起西夕郡主,他们饱经世故的脸上也刻着说不出的哀伤。
西夕郡主抓住父母的手,挥泪道:“父亲,母亲,毅哥哥不会再回来了,他永远不会再回来,永远都不会了!我再也见不到他,再也见不到了!”
安氏伤感地抱着西夕郡主,擦擦眼泪道:“女儿,别这样!”
梁王抚着胡须,慨叹道:“他不回来也是没办法的事,他原本就不属于我们这一类人,我到今天才清楚,他不属于我们这一类。”梁王抚着爱女缕缕秀发,继续道,“西夕,你就像一只金丝雀,只习惯生活在富丽堂皇的鸟笼里,即使鸟笼的门开了,你也不会走,这就是你,这也是我们。”
西夕郡主停住抽噎,她躺在母亲肩头,接上梁王的话,静静叙述道:“我是金丝雀。忽然有一天,一个蒲公英飞进鸟笼,他像一粒种子给了我希望,但蒲公英最终会飞走,不管是外力使然还是为了追寻自由,蒲公英始终无法留驻在我身边。而毅哥哥,其实就是漂泊的蒲公英!”她说着,眼泪又掉了下来。
人生的虚幻,梦境的华美,亦大喜,亦大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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