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嫂?!”他不由得惊讶出声。只见张嫣此时正身着一袭素衣、静静的跪在灵位前,听见身后有动静便也瞬间回首,这才看清了他。“皇弟?!你怎么在这里?……”那艳丽的面容上难掩惊异。“这应该是检儿该问的吧?今夜风凉,皇嫂独自一人到这里来作何?”他担忧的问道。“哀家……是来看先帝的……”说着,她眼中流露出些许凄凉,却又带有一丝温情,望向对面殿堂上摆放在右侧的排位。皇上一听,也是不语,心中被触动着,真是凑巧,他们两人竟然都同时想到了一起,仿佛昨天在慈宁宫的那一番争吵都不曾发生般,他也跟着跪到了她身旁。两人都不约而同的静静凝望着那个崭新的朱漆排位出了神。“检儿,你还记得你十二岁那年,哀家送你的那对金鲤鱼吗?”张嫣突然开口说道,目光依旧直视着前方、带着怅然。“记得……那时候朕还小,一开始还很是欢喜,可是到了后来却渐渐发现,自从那两条鲤鱼被关进缸里后,便从此死气沉沉的失去了活力……”他静静的回忆着,眼眸盯着哥哥的灵位,不曾挪开,语调淡漠忧伤,仿佛不是属于自己的般:“……它们总会在狭小的缸底撞得头破血流遍体鳞伤……朕实在于心不忍……”“所以……第二日,你就命人把它们给放生了,对吗?”张嫣转眸注视着他,目光又恢复了往日的慈爱,替他把话说完。皇上仅是淡笑一声:“或许……广阔的江河才是更适合它们的地方吧?”张嫣不语,凝视着他面容上那苦涩的笑意,片刻后才轻声问道:“那你为何现在又不肯放手了呢?”他一听,顿时难掩全身一颤,目光骤然停在空中,百般滋味萦绕心头……皇上当然能听出皇嫂此话的意指,此时的情景又是何其的相似啊,瑾晗不就正如曾经的那对鲤鱼一般吗?将她囚禁在原本就不适合她的地方,让她渐渐失去快乐、让她的心渐渐死去,难道真的是自己做错了?“你皇兄一辈子都想要逃出这里,如今你就忍心再让另一个无辜的人陷入吗?”张嫣淡淡说道。“朕不知道……真的不知道……”他艰难的吐出这样一句话。“如今的你已是大明天子,在你继位的那一刻起就早已注定,再无回头,你的一切都将成为赌注,你的青春、你的梦想、你的抱负,甚至于你的妻子、你的儿女、你的性命!都将成为这庞大赌桌上的赌注……”张嫣声音越发沉重,动情的凝望着那双黑亮的眼眸,“……这次魏忠贤输了,可是并不代表我们就是赢家,一旦踏上了赌桌,就要做好倾家荡产的准备,你就真的忍心多让一个人来陪着我们倾覆?”这句句话语如刀一般刺得他痛心,却又使得他的头脑越发的清醒……“检儿啊,容皇嫂再劝你最后一句……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她颤抖着长舒一口气,终于将心底这最后的话语倾吐而出,带着悲凉、怅惘,以及无法被人品读的孤寂。他轻颤着起身,千万种情绪骤然搅乱心神。真的是自己太过自私了吗?奢望着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如今才终于发现,这是一件多么可遇而不可求的事;倘若对方能真正的幸福,又何必要强求的将她锁困在自己身边呢?再回想起她曾经在宫外快乐的笑颜、以及在宫内痛苦的哭泣……明明说好,不再让她难过、不再让她哭泣的……放手吧,让鱼儿在自己最适宜的地方,快乐的生活,忘记对方,也忘记那段曾经相濡以沫的生活,这或许才是最好的结局……想到此处,他的心又顿时倾满悲楚,剧烈的情绪翻腾过后,终究变为了一片泰然……黑亮的眼眸下终于是定下了决心……“皇上!皇上!”片刻后,殿外突然传来一阵喧闹,是瑾晗焦急的声音。没过一会儿,她便拎着灯笼奔了进来,一眼瞥见了张嫣皇后竟然也在此后,不禁原地一愣。“混账!皇室灵位在此,怎容得你随意闯入?!”张嫣溘然站起身子、严厉的责备道。“奴婢……奴婢只是担心夜黑风大,皇上会着凉……所以……”她手里紧紧拽着一件披风,委屈的低下头,眼睛又不觉的瞟向皇上,却见他只是站在一旁沉默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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