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长莺飞的时节,终于在大雪化去后到来,都说春雨贵如油,可是看着这淅淅沥沥的小雨,兰枫却觉得心里闷的慌,怎么就不能一次性来个爽快?
拖着近七个月的大肚子,他行动不便,走上一段路就累得慌,云子轩已经成了他的专用座椅,要不是大夫说他每日需要有少量的运动,他大概到哪里都会是让她抱着。
云子轩扶着他在回廊里转悠,正遇上云子朗下朝回来,“大姐,姐夫。”
“老二。”
“今天在朝上遇上了件奇怪的事。”
“怎么?”
“陛下下了道旨,想必该是肃王的意思。先皇的君妃,都送去出家了。”
“哦,然后呢?“
“后来我下朝的时候,正遇上送人去安远庙的队伍,见到了一个绝对意想不到的人,宇文家的二公子。”
等到云子朗走后,云子轩勾着唇角,这个小皇帝倒是够意思,她那天不过提了一下,就知道把这个宇文雪给解决了。
常伴青灯古佛,也算是让这宇文公子可以宁心度日吧。
好不容易等到几天后,天放晴了,云子轩带着他上街转悠。
大街上是很少,极少会出现肚子这么大的孕夫的,因为很少有妻主自己会愿意带这么大腹便便的夫君出来,而男人也总是不放心自己挺着个大肚子出门,要是出了事,谁能负责?
兰枫走路很慢,好不容易,终于走到一家茶肆前,“我渴了。”
“那就进去喝点东西。”
云子轩走在他旁边,嘴角一直都在笑,小东西这个样子,实在好像一只胖乎乎,憨态可掬的小兽,可爱透了。
“你笑什么?”
“我高兴,自然笑了。”
兰枫很狐疑,不过还是进了茶肆,喝了杯热乎乎的掬花茶。等到两人出了茶肆,云子轩却意识到两人被跟踪了。
武功很高,不过她还是可以对付。云子轩不露声色地和兰枫继续逛着大街,那个人影似乎一直跟在两人的不远处,保持着相同的距离。
她在等那人自己出来,就在距离云家还有半条街的时候,云子轩勾着唇向后弹出了一颗刚刚在茶肆买的核桃。
一个黑衣人从树后跌了出来,却是个三十出头的男子。
他看了两人一眼,有些尴尬的站起身,走上前,一手握拳在胸前,半弓着身子,“参见宫主。”却是对着兰枫。
“你乱叫什么?”
“宫主,属下夙玉宫死士玉壶。”
“夙玉宫。”云子轩奇道,“你们不是已经倒了吗?”
男子怒道,“谁说的,堂堂夙玉宫,怎么可能会倒?”
“很久都没有什么动静了,难道不是已经倒了吗?”
“那是因为我们行事低调。”男子斜了她一眼,却对兰枫毕恭毕敬道,“宫主,自从老宫主仙游后,属下找了很久,才寻找到银乌术的传人,也就是宫主你。”
“银乌术?”兰枫奇怪道,“那不是老妖师傅教我的吗?”
“银乌术乃是夙玉宫只传给宫主的绝技,当年老宫主同老正君师承老老宫主,都习得了这一绝技,不过老正君后来同老宫主闹翻后离宫出走,老宫主又没有传人。属下后来听闻老正君在踯躅山,便去寻找,结果老正君告诉属下已经将银乌针传给了徒弟,于是属下就前来寻找宫主,好不容易才打听到月前宫主在皇宫内使了银乌术救人,属下就找来了。”
兰枫被他一大段话绕得头晕晕乎乎的,“轩,我晕了。”
“那我们回去了。”
两人把那男子扔在后面,径自回府,“宫主,宫主……”
“我还以为夙玉宫的宝贝是那颗给火承吃了的玉提子呢,没想到原来是这六根针,师傅居然还骗我是他自己磨的。”
“宫主,你终于肯见我了。”在云家门外等了整整十天,玉壶终于等到了,云子轩。
“我要见宫主。”
“不给。”
“凭什么?”
“凭我是他妻主。”
“那,那,我见一面总行吧。”
“你想说什么,我转述。”
“好吧。”玉壶叹气,“其实做夙玉宫宫主很容易的,只要偶尔记得回去看看,听大家汇报一下最近上江湖上兴风作浪的成绩,当然我们不说我们是夙玉宫的人,然后逢年过节给大家伙发个红包……”
“等等。”
“什么?”
“为什么宫主还要给属下发红包?”
“因为,那个,因为……”玉壶欲言又止,好不容易发现新任宫主的妻主是个钱多到惊天地泣鬼神的,好不容易困扰夙玉宫多年的财务问题终于要解决了,好不容易光明的前途就在眼前,他一定不能毁了去,不然实在是对不起夙玉宫的姐妹兄弟,对不起他可怜的替夙玉宫做牛做马的妻主。
“行了,你就直说吧。”
“宫主的妻主。”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她,历来宫主都是女子,还没有过男子做宫主的先例。
云子轩蹙眉,这什么鬼叫法。
“既然夙玉宫是宫主的,你又是宫主的妻主,那么夙玉宫的事其实也是你的事,所以说……”
“要钱?”
“啊。”玉壶愣住,她怎么这么直接,这个说是他又不好意思,说不是,他又是。
“拿着那个。”
“什么?”玉壶接过那块浮云状的田黄子玉印章。
“上城东的风云庄,自然会有人给你。”
“真的?为什么?”这么简单就答应。
“因为,枫儿说,他答应做了。”
“做宫主。”玉壶的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嗯。”
天啊,这次下山,他实在是一箭无数雕呐,宫主找回来了,还是银乌术真正的传人,还顺带有颗摇钱树一并收进来了。
云子轩关上了房门,玉壶还站着发呆,沉浸在他的喜悦中,这下回去,妻主一定会好好夸他,这下,看他不把那些妄想爬到他头上的狐狸精侍君踩下去。
“为什么会想答应?”云子轩后来问兰枫。
“好玩嘛,宫主,听上去还不错。反正以后的日子还长着,我也要向你学习,怎么才能让这无趣的日子变得不无聊了。”
“其实,有你在,对我来说,日子就不会无趣了。”
“不过你还是喜欢看戏嘛。”
云子轩笑着哼了一声,其实,她的心早已经圆满,不管还有多少岁月,只要和他携手而过,这一生,都已经圆满。
就像义母曾经说过的,弱水三千,只取一瓢的心情。而她,这弱水三千,只愿取此一瓢枫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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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月后,在一个鸡飞狗跳的上午,整个云家被快神经质的大小姐弄得从里到外,从前到后,都乱成了一团。
“大姐,不行,你不能进去。”
“轩儿,女子进产房不吉利,你还是在外面呆着。”
“老大,全皇城的产公都快被你请来了,你放心吧。”
“琛儿,你带你大姐上前厅去坐着,省得她闹心。”
云子琛拉着六神无主的人上了前厅坐着,她一手拿着茶杯,一口一口地喝着,云子琛抚额叹道,“老大,那杯子里没水。”
结果,那只没水的杯子被捏碎了。
后院传来云子书的大吼声,“老大,不好了,孩子出不来,姐夫快不行了。”
番外 云小陌
五年后
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跑进房间,“娘,娘……”
“嘘。”白衣女子抱起他,“你爹爹还在睡,别把他吵醒了。”
“爹爹好懒。”
床上被自家儿子说懒的男子正侧躺着,翻了个身,嘴里嘟嘟囔囔的,隐约听到他在咕哝,
“轩,”软软的,“还要。”
小娃娃看着自己爹爹,然后仰起脑袋问道,“娘,爹爹好像在做春梦哎,你是不是昨晚又没让他睡觉?”
云子轩满脸黑线,“云小陌,以后都不许和你六姨混在一起,你才几岁,长大了还嫁得出去吗?”
小娃娃挣扎了一下,还是被她抱着,“才不会,爹爹说了,以后小陌会找到一个和娘一样,只娶小陌一个的妻主。爹爹还说,连他都能遇到娘了,小陌一定也会找到的。”
云子轩失笑,小东西到底是怎么教儿子的,“那好,以后你什么时候遇上了,记得打晕了扛回来见娘。”
“嗯,我会打晕了让轩宝背回来。”
“它叫闪电。”
“它叫轩宝。”
“闪电。”
“爹爹说它叫轩宝。”小娃娃扁着唇,满脸委屈。
“闪电。”
“轩宝。”两双一模一样,只大小不一样的桃花眼大眼瞪小眼。
呣子俩还在为着那匹大概是全天下仅有的飞霞骠和雪玉骢生下来的,白底红花的小母马的名字争执不休,床上的始作俑者则抱着被子,睡得正香。
小枫减肥
人家坐月子都是坐一个月,我们的兰二公子却坐了整整三个月,这一坐就坐到了七月。原因自然是因为紧张过度的某人。
不过坐月子是不可以和妻主同房的,可她除了第一个月照做外,后两个月还不是照样和他嘿咻。
但是白天又要他过和坐月子一般无二的日子,整天闷在房里。
于是,这天早上,兰二公子终于怒了。
导火索是因为一件衣服,一件他平时很喜欢穿的泼墨山水宽袍水袖的外袍。
他发现,他整整胖了一圈,还是很均匀的一圈。就因为她每天拿他当猪一样养。
于是,这天晚上,云大庄主跨进房门的时候,发现兰枫抱着熟睡的小陌,躺在床上。
“你怎么把陌儿抱来了?”
“今天开始,我和陌儿睡。”
“为什么?”
兰枫怒瞪她,云子轩很不解,讨好地上前,“小东西,怎么了?”
兰枫手里拿着那件衣服,“在我能穿进这件衣服,还有我以前那些所有衣服之前,我都和陌儿睡。”
云子轩懵了,很彻底,很郁闷地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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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睡了两晚上书房的云大庄主很快就想到了主意。
于是,三天后的早上,兰枫很惊讶地发现,他又穿得下那件衣服了,而且不仅仅是那一件,橱里所有的衣服又变得合身了。
难道他这两天稍微少吃了些晚膳,还真的有用了?
不管怎么样,兰枫很满意,他穿着那件水袖宽袍出了房门,正遇上云子轩站在院里,一边站着云子书,“老大,不过就跟你开了个小小的玩笑,都三个多月了,你还生我气?”
“哼。”云子轩不理她,哼了声就走。兰枫很同情地看着她,指了指地上化成碎石的假山,碎裂的还没修好的院墙,惨不忍睹的飞檐屋脊,“这就是你小小的玩笑带来的后果。”
他追着云子轩出去,留下云子书在原地叹气,看来这种玩笑还是开不得的,那天要不是大爹出来拉住她说姐夫没事,她会不会连她一起给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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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没上皇城的大街了,兰枫拉着云子轩的胳膊,“饿了,去吃午饭。”
云子轩没去暖云阁,因为那里的厨子被她弄到了云家,还没还回去。两人找了一家新开张的酒楼,挑了阳台上的一张座位,就靠着围栏,点了几个小菜,一壶酒,一碗白饭。
当然酒是她的,饭是他的。
吃到一半,兰枫看着下面大街,突然站起身,趴在围栏上,“咦,那不是清儿,我要下去。”
云子轩一把抓过他,“吃饭呢,下去干什么。”
“可是清儿……”
“你叫他上来不就行了。”
于是兰枫向下喊道,“清儿,我在这里。”
萧清正站在酒楼正下方,抬头看到兰枫,就带着小侍上来。
“小枫……”刚想打招呼,话到一半就噎住,萧清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小枫,你怎么变得这么胖?”
兰枫回头瞪着云子轩。
“你没有胖,没有,只是,比原来,嗯,圆了一点点,一点点。”
“我胖了,而且也没减下来,这个衣服怎么回事?”
“什么衣服?”云子轩决定装傻到底。
兰枫干脆不理她,拉过萧清两个人在一边嘀嘀咕咕。
回到云家后,兰枫信誓旦旦地宣布,明天开始,他要减肥。
第二天,兰枫起了个大早,顺便把云子轩一起拖了起来,她是他变胖的始作俑者,所以必须陪他一起。
“你要干什么?”
“去爬山。”
“大清早的爬什么山?”云子轩打了个哈欠,就想躺回被窝里。
兰枫戳她,“我要去爬栖凤山,你真不去?”
“不去。”
“好吧。”
兰枫起床穿衣,等到他梳洗完毕,要出门的时候,身后被人抱住,“我马上就好。”
兰枫一笑,就知道她不会放他一个人去。
背了个包袱,里面是一些中午吃的干粮,还有两个番茄,兰枫说那就是他的午饭。
云子轩极度不赞同,却也拗不过他。其实小东西真的不过圆了一点点,脸上肉比原来稍微鼓了一点点,真不知道他在难过个什么。
爬到正午的时候,兰枫已经喘地不成样子,云子轩站在边上,背着包袱,在他第三次拒绝她背后,终于强行扛起他。
“放我下来,我要自己爬,我要减肥。”
“小东西,我回去帮你,嗯,运真气帮你减,好不好?”
“这也可以吗?”
“当然。”
“好。”兰枫顿时喜笑颜开,这么简单容易的事,“你不早说。”
她在一块平地上放下他,“吃东西吧,现在可以不只吃那两只番茄了?”
“嗯。”
“轩。”这天早上,兰枫把她摇醒,“你每天晚上那样子帮我按,真的有用吗?”
“当然有。”
“可是,为什么我觉得我没有瘦?”
“怎么会没有?你去看镜子。”
于是兰枫跑到镜子前面,照了一圈,“好像真的,脸小了些哎。”
“你脸本来就很小。”云子轩下来把他抱回床上,亲亲他的额头,“这下不和我闹脾气了?”
兰枫缩在她怀里蹭蹭,“本来就没有啊。”
“还没有,谁那天还说衣服穿的进去前,不和我睡了。”
兰枫嘻嘻一笑,说话间,一边的摇篮里传来哭声,“陌儿醒了,大概是饿了。”
“你躺着,我去。”
云子轩下了床,抱着云小陌,轻轻摇晃,拿过桌上装着牛|乳的小瓶,一点点喂他。“你说你抱他过来睡干什么?睡他自己房里不就好了,反正有人照顾着,又饿不到他。”
“他才多大,你就让他一个人睡。”
“珞瑜和尚晴不也很早就一个人睡了。”珞瑜是云子朗的女儿,尚晴是云子琛的,都是一岁多点。
“他是个男孩,又不是女孩。”
“好吧,那就暂时让他睡我们房里,等满周岁了,再自己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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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那天下午的时候,兰枫抱着云小陌在院子里,“陌儿,看,这是小崽。小崽,这是陌儿。”
“陌儿,你什么时候才会叫爹爹呢?要不,我们先学叫娘,娘。”
白色的毛团不见长大,跟在兰枫脚边转圈圈。
“哎,不知道轩去哪里了,上午就出去了,现在还没回来。”
几个月后,云小陌学会叫得第一个人,不是爹爹,是娘,但是他不是叫得娘,而是叫了一声轩。
很明显,兰枫平日里嘴巴里出现频率最高的一个词,被儿子学了去。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回到那天,兰枫正在逗着云小陌,外面突然有人叫他,“兰正君,外面有人找大小姐,好像很急。”
“行,我知道了,马上去。”
他把云小陌放回房里的摇篮里,来到大厅的时候,有两个人正等着。
“主君。”
会叫他主君,难道是逆云山庄的人,“什么事?”
“哦,是这样,庄主之前让我们做那些衣服,有一件当时没有料子,现在我们从祥云阁运来了,特地送过来。”
“这,这是……”居然和他原来那些衣服都一模一样。
“这些衣服都是照着主君原来的做的,庄主让我们改大了一些,不过样式不能动分毫。”不明所以的女子恭敬道。没注意到兰枫开始歪嘴。
“你呢?又是什么事?”
“庄主上次让我打造的可以把东西看小的镜子,我现在又做了一面更清楚,效果更好的,就也送过来了。”
真好,兰枫心里暗想,真是好呐。
正在回家路上的云子轩突然打了个喷嚏,吸了吸鼻子,糟了,这天这么热,难道也会感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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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大庄主没想到自己的手下会把她的事都给戳穿了,刚回到家,就见兰枫站在门口等他,她笑道,“干什么?你打算做望妻石?”
“轩,我是特地过来告诉你,今晚,你还是睡书房吧。”
“怎么了?”
“因为减肥期间,我需要充足的睡眠,所以还是一个人睡比较好。”
“你怎么又要减肥了?”
“因为我就没减成过,你不帮我还就知道给我捣乱。”兰枫斜了她一眼,回身就想走,云子轩一把拽住他,“小东西,你说你为什么要减肥?”
“因为不好看。”
“除了我,你还想给谁看?”云子轩把他抱住,气息吐在他耳后。
兰枫开始想,还愣是没想出来,除了她,他还要给谁看了?
“好像没有。”
“我有说不好看吗?”
“好像也没有。”
“是肯定没有,”云子轩叹气,“你这样很好,你什么样子我都喜欢,所以,你为什么要减肥?”
“因为,因为胖了不好看呐。”
“可是我觉得很好。”
“那……”
“没有那了,先去吃晚膳,然后回房,再敢说让我去书房的话,我打你屁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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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小陌四岁的时候,就知道了一件事,在他家里,虽然看上去是他爹把他娘吃得死死的,但其实,被压在下面那个,绝对是他可怜的老爹。
以下为云小陌的自白:
我叫云小陌,今年四岁,我娘是云家大小姐,不过她还有个更厉害的身份,逆云山庄庄主,我爹是兰家的二公子,皇城里已婚未婚的公子们都很羡慕我爹,因为我娘虽然是天下首富,却只娶了爹一个夫君。
四姨说,做女人做到我娘那样是一见很可悲的事,紫叔叔却说,那是因为娘很爱爹爹,娘是个很伟大的女人。至于爹爹,他说,陌儿,将来你要成亲,一定要找一个你娘这样的女人。
我也觉得爹很幸福,可其实,我更同情娘,被爹吃得死死的。有一回我这么和娘说,娘却笑道:“陌儿啊,看事情不能只看表面,你得看本质。”
对了,娘笑起来特别好看,爹却说娘那叫邪笑,还叫我绝对不能学。
我一年只有一小半时间呆在皇城,娘和爹就更少了,有时候我会上逆云山庄,有时候去娘的别院,有时候上莫婶婶那里,莫婶婶会教我武功,不过她说娘比她更厉害。可惜,娘老是陪着爹,没空教我。
冬天的时候,娘经常带爹上北方的聚阳城,她说那是因为爹爹喜欢上那里泡温泉,我也去过一次,真的很舒服,不过爹说,娘根本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我问爹那娘意在什么?爹却不肯再说。
爷爷想要让我背诗词,学弹琴画画,可我实在没兴趣,我想学做生意,将来和娘一样,做全天下最有钱的人。
我把这个告诉了娘和爹,娘很高兴,她说她的家业以后就交给我继承了。爹很得意,他说他的儿子,当然与众不同。
我很爱我娘,除了一点,每次我想和爹爹一起睡,说说悄悄话,都会被她拎着扔回自己房里。有一次爹爹偷偷跑来陪我,没多久,他就被娘拎了回去。
可怜的爹,原来娘说的本质就是这个,其实是她把爹吃得死死的。
人言可畏
这件事要追溯到云子轩和兰枫成亲之前。
这天早上,兰枫被兰家正君叫到房里,司徒昕是兰枫的生父,可是这个正君偏爱大儿子不是一点点,导致兰枫和他反而并不亲近。
“爹,你找我?”
“小枫。”司徒昕示意他坐下,兰枫坐在椅子上,两只脚伸直了,在脚踝处随意交叠着,一手拿着一边司徒昕的笔洗很好奇地看里面画的一副鱼戏莲叶图。
“咳。”司徒昕咳嗽了一声,兰枫放下笔洗,张大了眼看着他,“你现在定了亲,过些日子就要嫁人了。以前你胡闹贪玩爹也没怎么管你,现在不同了,有些事你一定要知道。”
“是什么?”
“爹现在先来考考你,看看你对最基本的知道多少。首先,三从四德,是哪三从,哪四德?”
“三从,”兰枫仰了脑袋,“是什么啊?”
司徒昕暗叹气,“未嫁从母、既嫁从妻、妻死从女。四德呢,估计你是又不知道的。”
“我知道。”兰枫一兴奋。
“你知道?说来听听。”
“夫德、夫言、夫容、夫,夫……”
“夫功,德容言功,记下了。”
“对哦。”
“好吧,那么接下去,七出之条知道吗?”
“七出,出,是休夫?”
“你总算还知道这个,七出包括不顺妻母妻父,无女,淫,妒,有恶疾,多言,窃盗。”
“多言?”兰枫奇道,“多说话也算?”他话多吗?不多吧?
“当然。”
“那妒呢,妒什么?”
“嫉妒有背夫德中的柔顺之德、贤惠之道,若是对妻主纳侍不满,甚至……”
“对纳侍不满就要七出,就要休夫?”兰枫Сhā嘴大声道,极度不满。”
“随便Сhā嘴也不行,”司徒昕斥道,“这是自古的规矩。”
“我才不会许她纳侍。”他嘟嘟囔囔,“她就该是我一个人的。”
司徒昕无力地翻了个白眼,他是不是该做好准备,这个二儿子什么时候被云家给休回来?
紧接着,司徒昕又教了他一上午的相妻教子,尤其叮嘱他一定不能再随便跑出去乱转胡闹。兰枫出来的时候,满脑子晕晕乎乎的,走到自己院里房前,还没缓过神来,就听到上方传来轻笑声,“小东西。”
“你怎么进来的?”她斜靠地站在树梢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满脸笑意,“你院子里长这么高一棵树,简直就是在欢迎人家随时翻墙。”
兰枫正想着之前司徒昕的七出,正没好气,“除了你,谁还会这么无聊?”
云子轩还是笑着,摸着下巴,眨了眨眼,“今天有庙会,想不想去?”
“要。”兰枫急急地大声道,“要去。”
“那就走吧。”
“我不能走大门。”
“为什么?”
“爹不让我再出门乱转了。”他苦恼道。
云子轩从树梢上跃了下来,白衣随着风有些飘舞,没等兰枫反应过来,身子已经被她抱着跃过围墙,接着又是几个飞跃,已经出了兰家,到了最近的大街上。
兰枫双脚着地,瞪了她一眼,“你就不能先提醒我一下?”
云子轩叹气,“小东西,要是我每次抱你前都还要和你说一声我要抱你了,你不觉得别扭吗?”
兰枫想了想,点头道,“好像是哎。”
“这不就行了。”
逛了一下午的庙会,有些搂搂抱抱亲亲热热是在所难免的,当事人都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可是好巧不巧的,被这皇城里的三叔六公给看到了,不免开始嘀嘀咕咕,“你们看这兰家的二公子,就这么在大街上被人搂着。”那男人也不过四十不到,话说的很是鄙夷,脸上眼神却是刻意掩盖的羡慕,哎,他家那个,从来就没肯公然这么抱他,就是家里,也多久没碰他了,自从那些又年轻又甜美的侍君来了,他就独守空闺,等于守活寡了。
其他人也是连连赞同,传来传去,而八卦的力量,一向都是很强大的。
所以第二天这话传到兰家正君司徒昕耳朵里的时候,已经是下面这个版本,“你家二公子,在外面和不三不四的女人乱勾搭,还公然在皇城大街上旁若无人地亲热……”
于是这天兰枫又被司徒昕叫到了房里。
“小枫。”这次的语气就没有上次那么和蔼了,也没让他坐下。本来他也不相信,可是不止一个人这么说,所谓众口铄金,三人成虎,司徒昕也就信了。
“爹,怎么了?”
司徒昕摇头叹气,“我没想到,你居然能做出这么有辱门风的事,你说你都要成亲了,怎么还能和不三不四的女人呆在一起,要是云家知道了,来退了亲,你以后还怎么嫁得出去?你给我去祠堂跪着,好好反省反省,晚饭前都不许起来。”
兰枫摸不着头脑,什么不三不四的女人?他和谁一起了?不就是云子轩吗。
不过他没来得及问,司徒昕已经出了房门,他被带到了祠堂里。看着那熟悉的房间,他叹了口气,“蒲团呐蒲团,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就又见面了。”
兰枫跪了下去,无聊地盯着前面都快倒背如流的牌位。
就在靠近正午的时候,云子轩因为发现他昨天在庙会上买的东西还在她手里,于是又翻了兰家的围墙。
“你,你是谁?”兰枫的贴身小侍小慕惊愕地看着这个翻墙贼。
“你家二公子呢?”
“二公子,二公子在跪祠堂。”
云子轩皱眉,“跪祠堂?跪什么祠堂?”
“因为,有人说二公子和外面的野女人勾搭,所以,所以……”
小慕话没说完,却发现那白衣女子已经不见了踪影,人哪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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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枫不停地在蒲团上动来动去,腿都麻了,不知道偷偷起来站一会会不会被发现,要是爹突然来一趟就完了。
实在又酸又麻,兰枫终于决定起来偷回懒,他一手撑着地,正想往后起身,门外突然传来声响,推门而入的声音让他立马又重重跪了下去,小腿抽筋,刺骨的酸痛直接贯穿到脚底,他顿时龇牙咧嘴。
“又闯什么祸了?”冷冷淡淡的嗓音响起,兰枫心里大喜,回头开心地唤道,“轩。”
云子轩上前想扶他起来,他腿还麻着,一个站不稳跌在她怀里,“怎么了?”
“麻。”
云子轩抱着他在一边的椅子上坐下,让他坐在自己腿上,替他揉着腿,脸上却还是没什么表情。
“你怎么了?”兰枫奇怪道,很少见她这么死气沉沉的。
“听说,你和人勾搭?”她闲闲地问道。
“勾搭?”兰枫一时没反应过来,“勾搭什么?”
“你说呢?”
“不知道哎。”兰枫挠了挠头,“怎么你们最近都说些我不知道的事?”
云子轩没好气地敲了敲他的额头,也知道他不会做这种事,不过是什么人这么无聊去传这些传言?
“好些了吗?”
“嗯。”兰枫乖乖点头,“可是我还得跪着。”
“跪什么跪,都正午了,出去吃午饭了。”
“可是爹……”
“什么事有我呢。”
既然靠山都开口了,他还怕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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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前,司徒昕派人去叫兰枫出来,然而那小侍却急急跑回来,“正君,二公子,不见了。”
司徒昕气得不轻,居然还敢溜,看来这个儿子不好好管管是不行了。
他正气着,正好云子轩把兰枫送回来,还是走的大门,他掸了掸衣服,“走,我得出去好好教训这个小兔崽子。”
还没走近大门,就见到一个白衣女子的背影离开,他几欲晕倒,开口就骂,“你,你想气死我是不是,偷人都偷到家里来了,我,我……”
“爹,”兰枫越加不解,难道成亲前和未来的妻主见面算是偷人?“你干什么这么气?”
“来人,把二公子关进房里看着。”
“爹。”
“在你四弟成亲之前,都不许出来。”
兰家四公子兰竹,没多久就要嫁给司徒烟做侍君。这位兰四公子,总是给人怯懦的感觉,胆小的很,每次和兰枫一起就觉得他是在被兰枫欺负。可是这个到底谁被谁欺负,实在是有待考究。
很多年后,当那个坐在椅子上的人变成了云小陌,站着的变成了兰枫,“陌儿,你外公告诉你的七出,你记得吗?”
“当然记得。”
“你怎么看?”
“我看,”云小陌转了转小眼珠子,“爹爹至少犯了三出,无女,妒,多言。”
兰枫拍了拍他的小脑袋,“所以说,爹爹要告诉你,这种事是不用去管它的,以后你要嫁了人,绝对不要让她娶别的男人,知道吗?”
“那她休了我呢?”小小的眉毛挑起,抬眼看着兰枫。
“她要敢休我的儿子,我让你娘劈了她。再说,有爹爹在,就算你被休了,爹爹都罩你。”
云小陌嘻嘻一笑,“爹,你好暴力。”
兰枫把他从椅子上抱下来,“陌儿,你又重了。”
“我长高了嘛。”
“出去玩吧。”
云小陌走之前回头道,“爹,我听紫叔叔说,皇城里有传言你和娘成亲前,有过别的女人,你给娘带绿帽子?”
兰枫翻了个白眼,“你觉得呢?”
“我觉得,”云小陌摇晃这小脑袋,“我想,那个野女人,就是娘吧?最有可能,就是你们在成亲前就干了什么苟且之事,要不是我是你们成亲那么久才出生的,我都要怀疑,爹爹你是未婚先孕。”
兰枫扔了个竹扎的蹴鞠过去,“玩去。”云小陌一把接住,“爹,天气这么好,我们一起去放风筝吧。”
“也好。”
羊奶酥和酸梅汤
却说那日兰枫被司徒昕关进了房里,他任由着被人带进房里关上门,门口还有两个护院守着。
当然绝不是兰二公子突然安分了下来,而是他突然傻了眼,兰竹要嫁司徒烟?
老天,紫哥哥现在一定难过死了,自己的孩子就是因为他而没的,现在还要和他共享妻主。他在房里踱着步,不行,他得上司徒府去看看。
门口牢牢被人守着,想要出去似乎只能指着云子轩什么时候会过来。但是整整过去了两天都没有一点动静。气得兰枫在房里剪了绣架,那绣架上绣着两只挺可爱的小水鸭,而前面的图样上,画着一对栩栩如生的鸳鸯。
“没事的时候就跑那么勤快,有事就不见人影了。”兰枫嘀嘀咕咕,终于觉得不能再指望她,推开窗户,那两个护院一左一右守在他门口,“大婶,打个商量好不好?”
没人理他。
“我有点事要出去一下,一个,不,半个时辰就回来,我保证,绝对不会让我爹知道。”
“那要不,你们跟着我去总行吧,马上就回来。”
还是没有人搭理他,任兰枫磨破了嘴皮,那两人还是不回答他,没办法,司徒昕千叮咛万嘱咐,把二公子说的话一律当在放屁。
好不容易到了这天正午,小慕过来给他送饭,兰枫就开始诉苦,“小慕,我要出去。”
小慕一脸为难,“二公子,我也没办法。”
兰枫苦着脸,小慕把盛着饭碗的托盘放在桌上,“二公子,一会我再给你送点心吃。”
“嗯。”兰枫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没精打采地开始吃饭。
两个时辰后,小慕拎着食篮过来,进了房门,脸色有些白,掏出篮子里的食盒,“二公子,这是厨房做的新鲜的羊奶酥。”
兰枫拿了一块放进嘴里,果然是又软又酥,入口即化,带着浓郁的奶香,他吃了两块,奇怪道,“小慕,你怎么了?”
“刚刚厨房做完,我偷吃了一些。”他压低了声音,虽然知道兰枫不会怪他这种事,但还是做贼心虚。
“你这么小声干什么,又没别人。”
“对哦,”他恢复了正常的声调,“因为今天天有点热,厨房还做了很多酸梅汤,我喝了没多久就开始拉肚子。”
兰枫突然双眼放光,抓着他的肩膀,“小慕,你真是个天才。”
“什么?”
他拉开房门,“两位大婶,累了吧,要不歇会?”
意料之中的没有反应。
“那饿了吧?这里有些羊奶酥,我也吃不完,不如你们也都吃点。”
奶香飘来,其中一个咽了口口水,兰枫再接再厉,“你看,又没让你们走开,只不过我吃不完,有的浪费还不如大家分了,是不是?”
那两个女人对视一眼,终于接过吃了起来,等她们吃完小慕就收拾了食盒离开。
没过多久,他又回来,“两位护院大人,这是厨房分发的酸梅汤,今日天热,你们一直站着,喝些消消暑吧。”
那两个女人站了近一整天,本来就又累又热,还很渴,接过就大口灌了下去。
兰枫趴在窗口,等着。
果然,没多久其中一个脸色就开始不正常,捂着肚子,“你先看着,我,我马上,就,就回来。”
她撒腿跑开,另一个女人也没能撑住多久,左等右等没等着她,终于看了眼房门,也拔腿跑开。
小慕从院角跑过来,兰枫把外套脱下来和他换过,他接着不安道,“公子,你快些,要是主君回来就惨了。”
“知道。”
那两个女人没多久回来,打开房门,看到“二公子”的背影,正乖乖地在绣花,于是放下心来,继续守在门口。可惜,没多久,就又开始跑茅房。
“紫哥哥,紫哥哥。”兰枫跑进司徒家,魏紫正在指挥着一群人来来去去的搬东西,他走进门看着那些红漆木桶,金纸包,不解道,“这是什么?”
“喜宴上用的。”
兰枫顿时义愤填膺,“她要纳侍,还有你负责这些事?”
“枫儿,”魏紫示意一个下人把东西放定,回身道,“妻主纳侍,这些事,本就都是正君负责的。”
“可,可是这也太气人了。”兰枫撇着唇,不屑道。
魏紫叹气,“枫儿,你这脾气,以后要是遇上这事,你还不和妻主闹翻了?”
“她不会。”
“你又知道了?”魏紫有些好笑地看着他气鼓鼓的小脸,却还信心十足地放话。
“我就是知道,她对我这么好,才不会纳侍。”
魏紫摇头不语,一时的眷宠呐,果然能迷乱了人的心智。想当初,他不也曾以为,他会是独一无二那个。
正巧一个人拎着八宝食盒经过,兰枫伸长了脖子,“那是什么?”
“一些干果,放在新房里的,新郎不用晚膳,就用这些充饥。”
兰枫捏了颗花生吃了,“这些怎么会饱?”
“还有些点心,是厨房当天准备的。”魏紫看人抬着布匹进去,回头对兰枫道,“枫儿,我还有事要忙,先不招呼你了。”
兰枫点头,这才想到他明明是想来安慰魏紫的,怎么好像反倒是他在劝自己?
兰枫走在回家的路上,踢着街上的小石子,没注意到一边酒楼上一道白色的身影见到他,笑着离席出来。
他停在一个卖烧饼的铺子前面,好香呐,可惜出来的急了,没带银子。正想着,突然耳边传来嘿的一声,吓了他一跳,还没来得及回身,身子已经被人抱住,他直觉地出肘向后,却被身后的人困在怀里动弹不得,“小东西,几天没见,你就是这么招待我的?”
就知道是她,兰枫没好气道,“还有更厉害的呢。”
云子轩笑道,“什么?”
他抬起脚就想踩她脚背,云子轩看着他的动作,却不闪不避,兰枫犹豫半晌,终究没下得了脚。“你都不来找我?”撒娇地嗓音,甚至有些委屈。
云子轩把他扳过来对着自己,摸了摸他的脑袋,“怎么了?”
“没什么,有点难过。轩,我要回去了,我是溜出来的。”
“你又闯祸了?”
“没有,我就不知道爹爹为什么说我偷人,轩,是不是我成亲前不该和你见面的?”
“胡说八道,我送你回去。”
“嗯。”
回到兰家,兰枫拽着云子轩不让她走,“怎么了?”
“轩,你去和爹爹说,我不想被关了。”他正拽着她的衣服,满脸委屈,云子轩脑子里突然想到一只被关进笼子里的小兽,忍不住开始笑,兰枫斜着眼,“你笑什么?”
“笑你可爱。”她轻拍他的脸颊,笑着抬眼,正看到一个年轻的公子,身后带着一个小侍走近,“二哥?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应该被关着吗?
“小竹。”他闷闷地叫了声,还在不爽。
“好了,”云子轩站起身,“我去和你爹爹说。”
“大爹出了门,还没有回来。”
“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这个不知道,可能要到晚上吧?”兰竹看了她一眼,又道,“一会我可以和大爹说,是云大小姐带二哥出去的,想来大爹也不会太过计较。”
云子轩没回答,只是看着兰枫,他点头,“好吧。”
兰枫回到自己院子,那两个护院见到他,惊愕不已,推开房门,才发现房里的根本不是二公子。
那天晚上,司徒昕回来,听说了兰枫的偷溜的壮举,于是又调了四个护院过来看着他,送饭的人也换了自己的心腹小侍。
兰枫没见到司徒昕,见那加大的守门队伍,拍了拍自己脑袋,“笨,我居然还会相信他会和爹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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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两天,正是兰竹和司徒烟的喜宴,毕竟是侍君,只是请了些自己亲戚朋友,几大世家稍微请了些人。云子轩本来是没兴趣去的,不过因为小东西在,她就作为云家的代表来了。
可是转了一圈却没见到兰枫的身影,等到两人拜完堂,新郎被送进了洞房,她都没找着人,于是她去问司徒昕,“枫儿呢?”
司徒昕也是一怔,明明早上一起来的,怎么没人影了,摇头不知道。云子轩正要离席,兰枫却突然回来了,出现在大堂,正要去他大哥兰诺身边坐着,手腕被人拽住,他回头,“轩?”
“我旁边没人。”
“哦。”他乖乖去她身边坐着,因为饿得很,开始狼吞虎咽,云子轩拿湿巾替他擦着嘴角,“你上哪里去了?”
兰枫嘴里嚼着木须肉,一手还在夹菜,含糊不清道,“厨房。”
“你去厨房干什么?”
兰枫嘻嘻一笑,“轩,我告诉你,羊奶酥可一定不要和酸梅汤一起吃哦。”
云子轩狐疑地看着他,“我不喜欢甜食。”
兰枫晃着小脑袋,云子轩还是不解。
直到后来才知道,那天在司徒家,兰四公子的新婚之夜,他却上吐下泻,没度成春宵。
好几年后的一年夏天,云子轩和兰枫带着云小陌一起在江淮十八铺。
云小陌坐椅子上还够不着桌子,云子轩让小二加了张垫子,他才算搭着了边。
两个酷爱甜食的一大一小吃得正欢,云子轩摇头,真不知道他们怎么就这么喜欢这么腻的东西。
这时,旁边一桌两个人的酸梅汤送上来,云小陌伸着黏糊糊的双手,“要喝。”
“不行。”兰枫也用同样有些黏糊的手拍掉他的小手。
“为什么?”
“因为,”兰枫看了眼云子轩,后者轻笑摇头,“羊奶酥是不能和酸梅汤一起吃的。”
养生之道
在后来跟老妖学医之前,兰二公子对于,一直只有一些很皮毛的认识。而这些皮毛,还得从他和云子轩的新婚说起。
洞房花烛夜后的第一个清晨,云子轩在第一缕日光照进房间的时候醒了过来,小东西的睡相还真是够差的,她把他缠在她身上的腿拉下,露在外面的手臂塞进被子里,低下头亲亲他挺翘的鼻子,兰枫还没醒,不过长长的睫毛轻颤,看得云子轩忍不住又亲了亲他的眼睛。
他唔了一声,稀里糊涂地睁开眼,看到她的笑颜,却突然睁大了眼,惊愕地盯着她,然后慢慢恍然过来,再慢慢涨红了脸。
看来,就是兰枫,初为人夫也还是会害羞的,他拉过被子把自己光溜溜的身子包了起来,硬是把云子轩轰出房后才开始穿衣服。
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他没再露出惊愕的表情,只是背对着她开始着衣。
第三天,他在她身上蹭了蹭,然后说,“轩,我要起来了,你转过去。”想当然耳,云子轩是不会转过去的。
第四天,他赖在床上,等到云子轩下了床,他张开双臂伸了个懒腰,却没收回去,“轩,抱抱。”云子轩把他连被子一起抱到桌前,用了早膳。
第五天,他昏昏沉沉地坐起身,昏昏沉沉地眯着眼,昏昏沉沉地看着她,然后云子轩替他穿上了衣服。
……
半个月后,兰枫终于第一次回门,到了兰家门口,却发现并没有人来接他,他有点失落,云子轩抱着他下马,“走吧。”
两人进了门穿过院子,却见到司徒昕正和一个大夫打扮的女子走出来,“最近秋燥,可以适量多吃一些酸性的食物,帮助生津,少吃辛辣的。还有,我们都说甜入脾,酸入肝,苦入心,辣入肺,咸入肾,所以家主最近饮食应该以清淡为主,切记过咸。”
司徒昕点头应下,抬眼看到兰枫,这才恍然,“看我这记性,都忘了今天是你回门的日子。”
“爹,你怎么了?”
“不是我,是你娘。我先送大夫出去,你要不去房里看看她。”
兰枫和云子轩走到房里,见到兰贤靠坐在床上,“娘,你怎么了?”
兰贤摇头,“没什么事,身子不太舒服,大夫说静养就好。”
没多久司徒昕回来,在书房里翻了很多养生的书出来,云子轩还在房里和兰贤聊着什么,兰枫则在书房不解站在他身后,“爹,娘需要静养?”
“嗯。”
“就是躺着?”
“当然还有很多规矩,不管是日常作息,饮食都需要调理。”
“哦。”兰枫半懂不懂,后来因为司徒昕忙着,也没空招呼他,他这次回门只呆了半日便不了了之,回去的路上,云子轩带着他骑着马,他坐在她身前,又问道,“娘到底是怎么了?”
云子轩发出一声轻笑,“依我看,你娘最需要的,是清心寡欲。”
他正要说什么,却发现云子轩盯着不远处一个地方,他顺着她的视线看去,不过就是几个女人站着不知道在争执着什么。
“你怎么了?”
“听她们在说什么。”
“这么远,怎么听得到?”兰枫很是不能理解,他当然不知道她内力深厚,隔着这么远的距离来听,也是清清楚楚,如在耳畔。
过了会云子轩终于策马离开,刚回到云家,她就说有些事要去办。他看着她匆匆离去的背影,开始转眼珠,她要办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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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子轩从风无月那里回来,想着过几日要去会会那个无双赌王。回到房里的时候,夜已经深了,兰枫坐在床沿上,无聊地踢着腿,手里拿着一卷从书房顺回来的书页,有一眼没一眼的看着,云子轩进来他也没抬头,直到手里书页被她抽掉,“今天晚上干什么了?”
“吃晚饭,然后我在院子里转了十八圈,然后上你书房,然后就回来了。”
“怎么了,没精打采的?”云子轩除了外衣,兰枫看着她,“轩。”
“嗯?”
“我很无聊。”
云子轩坐上床,躺着靠在床头,“那就找点事做。”
“可是,”兰枫把双腿盘上床,想小狗一样爬着,爬到她身畔跪坐着,“人家想跟你一起。”
云子轩微微侧着身子,修长的手指伸到他发间抚着他柔软的发丝,都说头发的软硬和脾气一样,小东西脾气倔倔的,头发倒是软得很,摸着舒服得像是上等的云锦绸缎,她最喜欢穿的布料。
她把他抱在怀里,他的长发铺了她满怀,在她颈间划过,又痒又酥,连带着心也软了,“想去哪里,我都陪你。”
“是我陪你,你去哪里,我都陪你。”
云子轩低下头,眼神带着淡淡的水光,“好。”
“真的?”
她点头,“真的。”
第二天一早,云子轩刚踏出房门,腰间就多了一双手,“你要去哪里?”
“我有事。”
“我也要去。”
“不方便。”
“你去哪里,会不方便?轩,我想陪你。”兰枫眨着大眼,“你说过的,去哪里都带着我。”
云子轩按上他缠在她腰际的手,脸上勾起一个很浅,却漫入眼眸深处的笑容,“你真的决定,去哪里都要陪我?”
“嗯。”
云子轩转过身,微微俯下身对着他的双眼,“如果有一天,我比你先走,你会怎么办?”这世上的男子,普遍都比女子长寿,更何况,通常妻主的年纪都会大些。
“我陪你。”兰枫不假思索,脱口道。
“小东西,你真的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我知道,”兰枫仰着脑袋,对着她的双眸,“我们一起过奈何桥,一起轮回,下一世,我就还会遇上你。”
云子轩摸着他的发丝,就让她对小东西自私一回吧,她做不到将他独留于世,如果有一天她真的会比他先走,她宁可黄泉路上,也有他相伴不离。
“枫儿,我答应你,从今以后,不管天南水北,如影相随。”
云子轩此时当然不会知道,她今日一时戏语,后来差点成真,在西荒那次,如果没有遇上老妖,兰枫真的会带着昏迷不醒的她从踯躅山顶一跃而下。
那天晚些时候,从赌坊出来,兰枫在街上遇到了司徒昕,见他看上去有些疲惫,兰枫好奇道,“爹,你这是怎么了?”
司徒昕摇头,像是难以启齿,兰枫越加好奇,穷问不舍,司徒昕才道,“罢了,你也嫁了人了,和你说也没什么关系。你娘她,本来该禁欲休养,不过也就过了一个月不到,那天我早晨在她房门口看到那个新来的侍君出来,就知道不妙,结果现在病情加重了。”
“那怎么办?”
“没事,她现在向皇上递了折子,请辞了半年,带着几个护卫去宁安寺静休了,我刚刚送她出了城。”
他回家后问云子轩,“轩,那天你说娘应该要清心寡欲。”
“嗯。”
“如果是你,你做得到吗?”
云子轩很认真地想了会,才道,“如果那个需要禁欲的人是你,我想我应该做得到。”
意思就是,如果是她自己需要清心寡欲,那基本上不大可能。
兰枫翻了个白眼,果然,这世上的女人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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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兰枫把这件事告诉了人小鬼大的云小陌,云小陌很好奇他娘亲到底能忍多久,他六岁生辰那天,他拉着她娘的衣袖,“娘,今天是我生辰,我今晚和爹爹睡好不好?”
“为什么?”
“我想和爹爹说心事。”他对戳着手指,期待地看着她。
“你爹答应了?”
“爹爹说娘答应他就没问题。”
云子轩终于点头。
第二天,云子轩起床没多久,云小陌就急匆匆地跑来找她,“娘,不好了,爹爹病了。”
他话刚说完,就发现他娘不见了踪影,他慢慢吞吞地到背着手踱步到房门口,那个大夫和他娘在絮絮叨叨,他站在门口摇头晃脑,他赌一个月,最多一个月。
可是才半个月后,他那个没有同盟意识的老爹叛变了,晚上跑到书房去找他娘亲,结果第二天,他被他娘放到房顶,他死死巴在上面,“娘,你带我下来,我错了,我不敢了,真的不敢了。”
后来,还是兰枫趁着云子轩出去的时候,搬了张梯子带他下来,那天以后,云小陌就决定,他要学武,不管多累都要学。
兰枫拍着他小小的脑袋,“其实,对你娘来说,这事也不是那么难的。”
“为什么?”
“以前我受伤的时候,我勾引她都没勾引得成。”
“真的?”
“当然是真的,你难道敢小看你娘的自制力。”
云小陌沉吟许久,后来他说,“其实娘也不是自制力好,她只是太爱爹爹了,不舍得他受一点伤,不舍得做一点于他无益的事,当然,也更加不会去碰别的男人。”
云家有儿初长成(一)
南州城的四月,春雨终究又开始连绵不绝的下来,君香楼的大堂里,不过就小猫三两只,掌柜的拿着苍蝇拍,对那跑堂的小伙计叹道,“你说,最近这生意差成这样,我们该怎么办才好?是不是该出去贴点告示,就说降价?”
那伙计不过十五六岁年纪,穿着一身灰衣,布鞋上沾满了灰尘,慢慢吞吞地擦拭着桌子,“不用。”
“不用?可这一下雨生意就差,总也不是个办法。阿念呐,你娘和你爹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马鸣声,没多久走进来一个小公子,脱了身上蓑衣,顺了顺头发,走上前,“掌柜的,有房吗?”
那小公子不过十三四岁,长得唇红齿白,眉目如画,一双诱人的桃花眼忽闪着,胸前挂着一只小小的金算盘,上面是用象牙雕成的算盘珠子,走起来发出清脆的响声。他身上还挂了一只布袋,里面似乎塞着一团什么东西,掌柜的在他走进来时似乎看到那团东西动了一下,揉了揉眼睛,是看错了吧。
掌柜的觉得很奇怪,这么年幼又漂亮一个小公子,怎么会独自一人出门在外?“阿念,还不快带这位小公子上楼,挑间上房。”
那伙计慢慢吞吞地丢了抹布,走过来提了掌油灯,“走。”
那小公子跟在她身后上了楼,她推开过道最尽头的一间房,“请。”
那小公子饶有兴致地看着她,“你一向动作这么慢吗?”
“是。”
那小公子打量着她,“我叫云小陌。”
“南宫念。”
“南宫念?我问你,这里是不是有一个很有名的酿酒师?叫南宫夜的。”
“有。”
“那你知道她在哪里吗,我想找她。”
“她不在。”
“那你知道上哪里可以找到她吗?”
南宫念看了他一眼,又用她惯常的温吞调子问道,“为什么找她?”
“有事啊。”云小陌仰起了脑袋,“你到底知道吗?”
她摇头,云小陌失望地关上了门,“算了,我自己找。”
第二天一大早,云小陌起来,发现大堂里还是没什么人,甚至连个招呼客人的伙计都没有,他饿着肚子,叫道,“人呢?”
南宫念从院里进来,“你起来了。”
“怎么人都没有?”
“没有客人,她们集体休息。”
“我不是客人?”
“所以我留着了。”她掀开一边厨房的帐帘,“你要吃什么?”
“你还会做饭?”云小陌跟了进去,好奇道。
南宫念点头,生起了炉灶,架上锅子,又问了一遍,“你要吃什么?”
云小陌看着她,“如果你做饭的速度和你说话走路都一样,我看你直接做午饭好了。”
南宫念从地上的篮子里掏出两个鸡蛋,又拿了些昨晚的凉饭,果然是继续慢慢吞吞地打蛋,调开,热锅,炒蛋,等到蛋一面还是糊状的时候,她把饭倒下去,蛋浆液粘在每一颗米粒上,她翻炒了一会,走到一边切了些细碎的葱末,撒进去,最后起锅,盛了两碗,一碗给他,一碗自己拿着。
云小陌拿过筷子,吃了一口,“不错哎,比我想象中好多了,也快多了。”
他坐到大堂里,开始吃饭,南宫念则端着饭碗进了后院。等到云小陌吃完,她也没出来,他好奇地走进去,就见南宫念蹲在地上,洗着一只大缸,旁边还有好几只似乎刚刚洗干净,空饭碗放在一边地上。她的动作还是很慢,擦一下就得半天,看得云小陌感觉肠子都被她拖痒了。
他摇头,“喂,南宫念,我要出去,晚上还住这里,你还在吗?我可不想回来没晚饭吃了。”
南宫念又慢慢吞吞地点了点头,继续擦拭着缸。云小陌站起身,出了君香楼。
身为逆云山庄的少庄主,发扬生意,扩展版图是一件很重要的事,也是云小陌给自己定下的毕生大业。
而他那个无聊的娘亲,居然放着南州城,这座仅次于屏溪和江淮的江南第三大城池不碰,他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反正是她跟人家打赌,又与他无关,所以他一定要好好地来开发南州这块宝地。
路上听说南州城有个出名的酿酒师,一壶酒最贵卖到千两难求,尤其是她在每年三月初四酿的酒,从没人喝到过,单单为了闻酒香,人们就愿意一掷千金。他听得心痒难骚,一定想尝尝那壶酒。
本来他也是打算三月初四前来的,没想到在路上被夙玉宫的人给缠上了,好不容易脱开了身溜了,到南州城却已经是四月了。
云小陌穿着蓑衣,走在濛濛细雨中,路上行人不多,他拍了拍身前的布袋,“小崽,你说娘和爹爹还在十八铺吗?”
“这么久没见,我倒是有些想她们了。”
那只永远不见长大的毛团在袋子里翻了个身,继续睡大觉,云小陌抬眼看那沿街边的店铺,“这里要是天好的时候,一定也很繁华,很热闹。”
没多久,他就走到了淮江边上,因为南州紧邻江淮城,淮江横穿江南数座城池,经过南州的时候,也还是中游,江中好几艘货船快速地驶过,他定睛看去,瞟见江边还停着一艘画舫,甲板上方遮着,淋不到雨,好几个人坐着,似乎在喝酒,他心里暗想,这些人应该是这南州城里的大户,也许会知道那个南宫夜在哪里?
云小陌来到江边,跃上那座画舫,走到前方甲板上,才发现原来这画舫是青楼花魁的,那些女人都是来寻欢作乐的,其中一个年轻的女子见到他,笑道,“小茹,怎么你们楼里还有这么嫩的小倌?不过长得倒是真不错,就是不知道那身蓑衣脱了,身材怎么样?”
她怀里的男子抬眼看去,摇头道,“这可不是我们楼里的,要是,爹爹还不好好藏着,等他成|人。”
云小陌眯起了眼,朝那几个女人甜甜一笑,“几位姐姐,可以打听个事吗?”
“你说。”坐在之前那女人旁边的一个,大概长上几岁,锦衣华服,身上难掩贵气,看着他的眼神耐人寻味,她一开口,旁边几个立马都噤了声。
“你们知道这城里一个叫南宫夜的酿酒师在哪里吗?”
“她不是君香楼的吗?”
“君香楼,可是店里的伙计说她不在。”
那女人喝了口酒,“你找她什么事?”
“自然是想喝她酿的酒。”
“其实,你可以去找她的女儿,她酿酒的功夫,据说不比她娘差。”
“她女儿?”
“君香楼的伙计,叫南宫念。”
云小陌一怔,南宫念,那个慢慢吞吞的家伙居然也会酿酒。他朝那几个女人抱了抱拳,道了声谢就离开了画舫。
“勋王殿下今日怎么话多起来了?”最先开口的年轻女人打趣道,另一个也接口道,“我都不知道,殿下居然喜欢这么嫩的嫩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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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宫念。”云小陌走到后院,她果然还是在擦那几只缸,头也没抬,“什么事?”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就是那个南宫夜的女儿?”
“你没问。”
“那你还说不知道她去哪里了?”
“是不知道。”南宫念一直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突然出现了一种类似于鄙夷的神色,却又不完全是,云小陌一时很奇怪,“你怎么了?”
她放下了手里的东西,端着那盆已经脏了的水去倒掉,“反正,她又不管我死活。”
云小陌奇道,“你说你娘?为什么?”
南宫念回来,拧干了抹布,“她眼里心里,除了我爹,哪里还容得下其他?”她的语速还是很慢,可这句话却像是抱怨,赌气,难得的带了语调。
云小陌张着嘴,激动地看着她,像是遇到了知己,一拍她的肩膀,南宫念不解地看着他,“你又怎么了?”
“我们都是没娘疼,没爹爱的孩子,”他抓过她的手臂,“知己一场,今晚我请你出去吃顿好的。”
南宫念手上袖子还没放下,被他一把直接抓在腕上,本想甩开,然而滑腻腻的触感,让她莫名其妙地任由他抓着,拉出了君香楼。
这个小公子,还真是奇怪,说风就是雨,还一点都不避男女之嫌。
云家有儿初长成(二)
云小陌小脸上带着淡淡红晕,半醉不醒地摇着南宫念的手,“嘿,你会酿酒吗?”
“会。”她抽回手,拿开他手里的酒杯,放进去一杯茶,云小陌突然呜呜地趴在桌子上,“你怎么了?”
“我想爹爹了,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他了。”
“干什么不见他?”
“我在生她们气,不见她们。”他嘟着小嘴,身上的布袋突然动个不停,他把那毛团掏出来,
小崽爬到桌上,“这是爹爹养的,我走的时候顺便带着一起走了。”
“为什么生气?”
云小陌眯着眼,“她们把我的生辰都忘了。”
“这样子你就要离家出走?”南宫念已经喝了至少是他三倍的酒,面色不改,用她那温吞的动作倒着酒,满满一杯,一滴不多,一滴不少。
“她们不疼我。”他趴在自己的胳膊上,南宫念叹气,“如果我说,我从小到大,连生辰是哪天都不知道,你会不会好受点?”
“真的?”
“真的,因为爹没注意,娘不记得,只知道是在七月。”
云小陌嘻嘻一笑,“原来你是在鬼月生的,那干脆就算在七月半好了,鬼节,多好。”
南宫念看了他一眼,“都一样。”
“对了,我还没问你,你会酿酒,会酿你娘在三月初四酿的酒吗?”
“不会。”
“连你都不会?”
“那是给我爹的,她不会教我。”
“一点都不会?”
“不会。”
“那,怎么样才能喝到你娘的那个酒?”
“不可能。”
云小陌挫败地低下头,嘴里不知道在嘀咕着什么,没多久,竟是趴在桌上睡了过去。南宫念继续喝着酒,夜深后,才叹着气,站起身想要背他。
“呲。”小崽挡在云小陌身前,咧着牙,弓着身子,背上毛发竖起。南宫念盯着它,“那你背他,我走了。”
“呲。”
南宫念伸手拎住它的脖子,却被它两颗尖牙咬了一口,手上印着两个小小的口子,“牙还真利。”她掐着它的脖子,把它塞回云小陌的布袋里,然后背起了人。
背上传来他咂嘴的声音,南宫念慢慢吞吞地走在回君香楼的路上,夜已深,偶尔遇上打更的人拎着灯笼经过。
南宫念走过最繁华的那条街道,眯缝着眼,在一家青楼的门口看到一个酒醉的女子,一道银光在眼中闪过,却只是一瞬。
她转过了街角,而那青楼门口,“殿下,一定要记得多来啊。”一个妖艳的男子挥着丝巾,那女子点头,扶着身边已经醉如烂泥的人,眉头蹙起,有丝厌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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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小陌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正午时分,小崽趴在他身上,他坐起,却看到它嘴角的血迹,他托着它的小脑袋,“你咬人了?”
这下完了,几年前他那个迷糊爹爹才发现小崽的牙里带着毒液,还专喜欢吃各类毒药,他那天走得急了,没来得及带解小崽的毒的解药。不知道它咬了谁,会不会出事?
他起身穿好衣服,下了楼,发现大堂里已经有了不少人,掌柜的也回来了,看向外面,原来天已经放晴了。
他走到掌柜的面前,拍了拍桌子,“南宫念呢?”
“出去了。”
“去哪里?”
“菜市,采买去了。”
云小陌出了门,解下马缰绳,“轩宝,我们走。”
那马在马厩了呆了几日,正闷得慌,撒欢地扬起前腿,一溜烟跑到街中,云小陌牵过缰绳,“这边。”
云小陌骑到半路,就见到一群人围在路中,不知道在争辩着什么,好奇之下,就要上前去看,还没动,身后突然传来南宫念的声音,“过来。”
他回过头,她站在路边,左右手里各提着一大只篮子,样子有点滑稽,云小陌忍不住笑开了,“怎么样,要不要载你?”
“别过去。”
“为什么?”可惜南宫念不了解他,这么一说,他会不过去才怪,云小陌跃下马就往人群里挤,他本来就年幼,很快就穿到了最前面,向地上看去。
那是个女人,七孔流血,像是已经死了多时,他一怔,倒不是因为看见死人,而是因为这个女人,正是之前他在画舫上见到的其中一个。
他微微走着神,手腕一紧,被南宫念从人堆里拉了出去,“你在干什么?”
“那里死人了。”
“我知道,出了命案,大清早官府就开始查了。”她回到街边提起那两个大篮子,“你还是离远点。”
“哦,对了,我是来问你的,昨晚小崽咬人了吗?”
南宫念不解地看着他,“就是它啦。”云小陌拍了拍布袋,“它咬人了吗?”
“怎么了?”
“它有毒,要是咬了人我总得负责吧,无缘无故害死人我可不想。”
南宫念提着篮子的右手紧了紧,转过身,向上提了提篮子,还是她那慢慢吞吞的步子,慢慢吞吞地调子,“没有。”
那天晚些时候,南宫念把菜篮子拎回厨房,刚回到自己房里,就见到一个也只有十七八岁的女子,一手转着她桌上的茶杯,看见她,笑道,“你动手了?”
“没有。”
那女子奇道,“不是你?那个韩奎不是死了吗?”
“如果是我,她就不会死。”她坐下,那女子站在一边,“也是,你一向都是只要钱,不要命的。那是什么人干的?”
“勋王。”
“你怎么知道?”
“猜的。”
“那你还准备下手吗?这个韩奎敛了这么多宝贝,放着不拿实在有点对不起自己。”
“你可以走了。”
女子耸了耸肩,对她的不客气习以为常,“对了,下次能不能替我酿坛酒?”接着是她跌出窗外的声响。
而南宫念的房门外,刚刚准备来找她的人摸着布袋,眼角笑意隐现,真是有趣,原来这个南宫念,也不是这么简单呢。
夜深的南州城,靠近城中心的几条街道上灯火辉煌,丝毫没有要歇息的迹象。一条街的转角处,一桩豪华的府邸大门上用红色封条成斜十字封上了门。在那飞檐上,一个快与夜色融为一体的身影半伏着身子,脚下不停,跃过几个院落,终于蹲下身,揭开了片瓦。
她低头看去,那厅内烛火正亮,一个雍容的女子端坐桌前,手里抓着一卷书页,她眯起了眼,那女子手里的书页,正倒抓着。
她盖回瓦片,轻巧地起身,却听到身后传来嚓的一声,屋内的女子站起身,“来了。”
原本空无一人的院落里突然涌进来大批捕快打扮的人,那蒙面女子站在屋顶,却是定定地看着身后那个小小的身影。
面上罩着铁面具,看身形,似乎是个男子,他朝她摊了摊手,发出声音也不是他愿意,第一次干这种事,失手总是难免,能跟踪她这么久没被发现他都觉得自己已经很厉害了。
“殿下。”
“留活口。”
那女子飞身下来,同那些捕快缠斗在一起,那男子却像是看好戏一样在屋顶坐了下来,嘴里还在嘀咕,“怎么打架的时候,动作倒是不慢了?”
那女子站在院中,被人围在中央,突然回头像是叹气道,“你都不下来帮我吗?”
他一怔,就见几个人开始飞身上来拿他,南宫念你这个混蛋,居然拖我下水。他甩手把那几个上了屋顶的捕快扔了下去,跃下地来,南宫念分神看着他,下盘功夫说实话不太牢靠,不过这手里的动作,确实精妙无比,只是他使来似乎力度不够。
“住手。”那屋里出来的女子突然开口,那男子觑着空就往外飞身而起,南宫念跟在他身后离开。那领头的捕快不解地走到那女子身边,“勋王殿下,为什么放她们离开?”
“我想,这两个应该不是韩奎的同伙。”
“何以见得?”
“你认得刚刚那个男子的身法吗?”
“未见过。”
勋王一笑而过,却没再说下去。
南宫念回到君香楼,换了衣服,在房里转了一圈就起身去敲云小陌的房门,“干什么,大晚上的让不让人睡觉了?”
里面的人听来火气很大,像是刚刚被人吵醒,她止了手里动作,“抱歉。”难道她猜错了,不是他?
云小陌打开了房门,南宫念低头看他,身上穿着白色稠衣,头发凌乱,捂着嘴打了个哈欠,“我明天要去找你们那掌柜的,大半夜的扰人清梦。”
“抱歉,这里晚上耗子很多,我就想看看你这里有没有。”她转过了身,“既然没事,你继续睡吧。”
云小陌看着她慢腾腾地走开,右脚受力有些不稳,嘴角勾起,刚刚果然是受伤了吗。
云家有儿初长成(三)
“怎么今天外面这么热闹?”云小陌起来就听到外面传来敲锣打鼓的声音,他走下楼梯,好奇地问那掌柜的。掌柜的手里拨着算盘,“我们南州城第一美人的十五岁生辰,西门家大办流水席,你没见今天我这里都没什么生意了。”
“南宫念呢?”
“她老早就去了,那美人,可是她的表弟。”
云小陌没吭声,看着那掌柜的打着算盘,“我住了这么多天,一晚上你算我多少钱?”
“二钱。”
“一共?”
“当然。”
“掌柜的,做生意不带这样子的。”
“什么?”
“你看,每个人来这里的要求不一样的,有的就只要住一晚,有的还带早中晚三膳,有的就还要找人伺候,你得分得清清楚楚的,光光住宿的是多少钱,用饭的又是多少,要是帮人跑腿又要多少?”他解下胸前的小算盘,噼里啪啦打着算盘,象牙珠子撞得发出清脆的响声。
南宫念进来的时候,就见到他撑着柜台上,和掌柜的絮絮叨叨不知道在争些什么。
“阿念,你怎么回来了?”掌柜的抬头问她。
“拿些东西。”她走上楼梯,云小陌看着她的背影,“她表弟叫什么?”
“西门琳,问这个干什么?”
“流水席就是什么人都可以去吗?”
“庄子前厅里的就要请帖,不过人家在大街上还摆了百十桌,就可以随便坐着了。”
云小陌把算盘挂回脖子里,这个人不是腿伤着吗,怎么还跑来跑去的?不过这次来南州,好玩的事倒是还不少,就是那酒……
他笑着走出君香楼,日光正好,眼前突然一亮,被刺得眯了眯眼。不用问路,就看到很多人都向着同一个方向走去,他拉了拉肩上斜挂着的布袋的带子,“小崽,我们去看看这个美人好不好?”
当然没有人会回答他,他悠哉悠哉地以逛大街的速度向西门府走去。
“姐,我刚刚是不是眼花了,我好像有看到少宫主哎。”
“哪里?”
“又不见了。”
那年纪稍长的女子一个手指戳上那个男子的后脑勺,“那你瞎嚷嚷什么?”
“我们追了他这么久,都没找到,你确定他在南州城?”
“我们是在城郊跟丢的,他不在这里还能在哪里?”
“可是,爹不是说让我们来找宫主的妻主吗?”
“你知不知道宫主的妻主说现在这些事归少庄主,也就是我们的少宫主管吗?”
“那怎么办?”
“继续找呗,还能怎么办?”
两人站在路中间,那男子突然一手拉着那女子,“姐,那边好热闹,我们去看看好不好?”
“我们是来办正事的,不是来玩的。”
“可是反正也不在乎这么一小会,再说人家也肚子饿了。”
“哎,你这个家伙,以后不要跟人说你是我弟弟,真是丢我的脸。”
西门家的前厅如今打通了,流水席在门扉外面,但是坐在流水席上也看得到里面。姐弟俩坐到流水席上,玉诚看着弟弟垂涎欲滴的样子,又一次下定决心,她不认识他,不认识。
西门琳是西门宇和正君乐正颜的儿子,也是西门家最受宠的公子。此时,这位生辰的主角正坐在内堂,旁边是一个比他稍微小上一些的男子,“大哥,你怎么还不出去?今日可是你的生辰。”
西门琅嘴上客气,眼里却很是不服气,他不过是个十五岁的生辰,居然就搞得这么盛大,果然嫡子就是受宠,自己这种庶子就只是家里几个人过一下。
门外进来一个管家,兴冲冲道,“大公子,你猜今日谁来了?”
“谁?”西门琅问道。
“勋王殿下。”
西门琳没什么反应,那管家继续道,“圣上当时排行十二,勋王排行十五,她可是当今圣上同父妃的嫡亲妹妹。”
“好了,我就出去了。二弟,你同我一起出去吧。”
两人出了房,经过下人穿梭的院子,很多人忙忙碌碌地上菜,搬酒。乐正颜正站在一角,对那个扛着一大缸酒的灰衣女子道,“今天,多谢你来帮忙了,这些酒,有钱也买不到这么好的。”
“不用,爹走之前交代过我,自然会尽心帮二伯。”
“你忙完了,就出来一起入席吧。”
“嗯。”她淡淡地应了一声。
南宫念把缸里的酒分到酒壶里,交给那些小侍拿到前厅。她分完一缸,正要去取另一缸,突然站起身,走向不远处,一手拽住一个小侍打扮的男子的后衣领,“你来这里干什么?”
那小侍转过头无辜地看着她,“表小姐,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是西门家的小侍,不该在这里伺候着吗?”
她看着他,“如果你真是这家里的小侍,就不会叫我表小姐。”
“是吗?”
“何况,”她看着他衣摆处鼓鼓的突出来一团,看来他把那只不离身的布袋塞到了衣服里,“你以为你换件衣服,换个发式我就不认得了?”
云小陌笑着举起手里的酒壶,“我走了,送酒去了,还忙着呢。”
南宫念看着他走远,忍不住摇头,又回去分酒,他突然又跑了回来,“干什么?”
云小陌用一种很同情的眼神看着她,“我看你今天似乎腿脚不太好,怎么你这么年轻就有风湿了吗?”
南宫念手里还是倒着酒,盖上壶盖,往他空着的那只手里一塞,“送去。”
云小陌拿着酒壶送到了外面的流水席的一桌上,“少,少……”,身边一个声音传俩,他抓过桌上一杯酒,堵着她的嘴,“少了?那我替你多倒些。”怎么到哪里都甩不掉这两个人?
他凑到玉诚的耳边,“要想拿到钱,就别给我捣乱,我还没玩够呢。”
他收回去几个空盘子,玉诚擦了擦嘴,玉谦一直在埋头苦吃,这会抬起了头,见她一动不动,“姐,你怎么了?”
玉诚叹气,“吃你的吧。”
“嘿,西门大公子出来了哎。”
“我看看,真的有那么好看吗?”
云小陌站在几张桌子当中,一手拿着几碟盆子,一手还举着两支空壶,像是耍杂技一样慢慢向里面走去,走过前厅,一道银光在眼前一闪,他顺着看去,一身蓝色华服,正是那日在画舫答他话的女子,腰际配着一把弯刀,上面镶着不知道什么宝石,现在在日光下泛着银光。
他嘴角含笑,还是举着东西,走过院子,南宫念已经分完了酒,站在那里,袖子撩着,双手抱胸,闲闲地看着他。
云小陌脚下踉跄着,小小的身子突然歪了一下,手里盆盆壶壶飞了出去,朝着南宫念面门上就砸过去。
他弯着腰,脸侧着,身子却被人扶住,那些盆壶摔碎在地上,“一点都不好玩。”
南宫念一手抓着他的胳膊,“那你想玩什么?夜游侠。”
云小陌一脸不解,“什么夜游侠?”
她斜了他一眼,松开了手,“我席上去了。”
那个管家正出来,见到地上的碎盆,脱口骂道,“你这个小兔崽子,搞得这叫什么事?”伸手就来揪他耳朵,云小陌闪身躲到南宫念身后,两手抓着她的胳膊,“老伯,我错了。”
那管家气得一手指着他,“你,你叫我什么,我很老吗?”
“你,你也不年轻了吧?”
“我,我才刚满三十。”
“真的?不可能吧,我爹爹也差不多,可你看上去都能做他的爹了。”
“你,你给我过来。”
“不要啊,老伯,人家又不是故意的。”云小陌扯着南宫念的衣服,躲在她身后,和那管家团团转着,外面跑进来一个小侍,“快点,酒不够了,快上。”
管家一直一边一排满着的酒壶,“还不快去,回头再教训你。”
云小陌对着他的背影吐着舌头,做了个鬼脸,拿过一壶酒跟在南宫念身后朝前厅走去,“哎,南宫念,你坐哪里?”
“干什么?”
“我好在给你倒酒那壶里下点泻药。”
南宫念没理他,走到前厅,乐正颜让人在第三张席上留了个座位,她坐下,云小陌一直跟在她身后,她一坐下就想给她倒酒,她伸手挡住了杯子,云小陌撇着嘴,“你干什么?”
“怕你下药。”
“没啦。”他抽过酒杯,倒了满杯,却站在她身后没走。
“你不是该去给别人倒酒吗?”
“这里人这么多,没事了,不差我一个。”云小陌看着那些来来往往穿梭来往的小侍,手里端着酒壶,就是不想挪步。
南宫念也不理他,夹了几筷子菜,慢慢悠悠喝着酒,干了就往后一递,云小陌立马替她满上。喝了好几杯,首席上不知道在说着什么,勋王坐在朝南首座,眼神瞟了过来。
西门琳站起了身,走到前厅正前方的台阶上,上面摆着两张琴,勋王也站起了身,随后走了上去。
“没了。”云小陌看着她递过来的杯子,扬了扬壶。
“那你不去拿?”
“大家朋友一场,何必呢?我可不想错过好戏。”
“那我自己去拿。”
她站起身,拿过云小陌手里的空壶。她向里走去,留下云小陌一个人心里一杆秤上下摇摆,是留下看这场戏呢,还是跟着她去玩另一场呢?哎,真是难选。
云家有儿初长成(四)
南宫念在台阶口和勋王擦身而过,走偏门进了院子,管家正在指挥着那些小侍,“你怎么又回来了?”
“上茅房。”
她把壶放下,朝里走去,府里的人都忙忙碌碌的,没人注意到她走到后院,跃过了围墙。
韩家的府邸离西门府不远,就在一条街上,南宫念从屋檐上翻下,韩家已经被封,除了几个守卫就没有什么旁的人在。她沿着墙走到偏西的小院,推开虚掩的门,走到书柜前面,掏出怀里的东西。
却是那把弯刀,她将上面镶着的宝石嵌进书柜边上的小孔,那把弯刀扣在了书柜上,她向左一拧。那书柜缓缓移开,露出一条暗道。
“原来是这里啊。”身后传来声音,她回过身,“什么人?”是那晚上的男子,还是覆着铁面。
“这么快就不记得我了,怎么说我们还同甘共苦过呢。”他走近她身边,“你别想赶我走啊,不然我叫了,外面怎么说还有好些个侍卫呢。”
南宫念直接走了进去,他跟在她身边,“其实我实在是想不通,你干这个,怎么都不搭,太不搭。”
南宫念摸着路上的墙壁,没有搭理他,他双手倒背着,“你说你这么磨磨蹭蹭的,就没被人抓过?这不可能吧?”
通道一过,里面就是一个山洞一样的房间,两边堆满了箱子。那男子上前推开,满布着金银。南宫念直接走过那些箱子,走到对面的暗格前,拉出一块大灰布,将那些珠玉佩饰,雕饰放在里面。
“为什么你不拿那些银子?”
“太重。”
“我帮你。”
南宫念手里扬出那把弯刀,“要帮我,在勋王发现前还回去。”
“勋王?也行,”他接过来,“不过我要那个。”
南宫念顺着他的手指看去,是一尊糖白玉的憨态可掬的财神雕像。
“知道了。”
那男子出了韩家,摘下铁面,除了外面的黑衣,很快地运起轻功回了西门府的后院。
云小陌的武功其实很杂,一点是慕飞教的,一点是莫凡教的,一点是水孝教的。水孝死活想要收他做徒弟,又被云子轩踩在脚底下后才放了他离开。
云子轩自己教的倒也不是很多,包括那个他内力不够,使不大出的翻云覆雨手,不过她还教过他一手功夫,却是云小陌最常用的。
他回到前厅,一手端着菜盘,上完菜往回走,右手在衣袖里,三指扣起,上面夹着一块薄薄的碎石片,用力一弹,就见他的袖子微微摇晃。
勋王的琴音突然停下,就听到峥地一声,却是琴弦断裂。西门琳也停下来动作,底下有人大叫,“来人,换琴,快。”
几个小侍匆匆往里赶,台阶处有些混乱,云小陌掏出了小崽,把弯刀塞到它嘴里,“快去,争点气。”
他悄悄把小崽放到地上,它挥开四只小短腿,飞快地跑到勋王的琴座下面,从椅子上爬了上去。眼看着小崽嘴里的弯刀就能搭回她的腰间。那位勋王殿下却突然站起了身,小崽嘴里啪嗒一下,弯刀落地。
勋王低头看来,西门琳坐在旁边,见着小崽,“好可爱。”勋王伸手就要来抓,小短腿再次飞快地往回跑,云小陌蹲下身,一把接过它,不等那两位反应过来,已经飞身跃过围墙,没了踪影。
他回到君香楼,没见着南宫念,直接回了自己房间,把小崽放在桌上,“你说,你怎么就这么没用?”
他向后往床上一躺,脑袋却被什么东西硌得疼,他一把掀开被子,就见到那尊糖玉财神雕像滚了出来。
这个南宫念,还挺够意思的。他拿过那尊雕像,等等,她就直接放这里了,她知道是他?云小陌手里拿着那尊雕像,不住摇头,真是枉费他每次还特地压低了声音讲话。
“就这些?”
“怎么?”
“没什么,似乎有些少,我以为还能多些。”她把那个袋子重新包起,“好了,我会去销赃。这次,你那一半要留多少?”
“不用。”
“一分不用?”
“嗯,你散出去就行了。”
“南宫念,我真不知道你到底是真的视钱财如粪土呢,还是想帮那些穷人想疯了,每次都让我全散出去。”
“我用不着。”
“至少,可以留下备份聘礼嘛。”女子微微凑上来,“你说怎么样?”
“不用。”
门外传来敲门声,“南宫念。”
女子扯出一个暧昧的笑容,拿着包袱从窗口翻了出去。却砸在一个男子身上,“哎呀。”玉谦摸着自己的脑袋,“你干什么?不走大门,偷偷摸摸地翻窗户。”
“你又做什么,在这里后院,躲人家窗户后面,还不是心里有鬼?”
“我这是,是找人。”
底下还在吵着,南宫念关上窗,打开了房门,云小陌站在门口,歪着头,“南宫念。”
“怎么?”
下面的吵声传来,他飞快地跑进来推开窗户,玉谦抬起了头,惊喜地唤道,“少宫主,你真的在这里。”
“少宫主?”南宫念在他身后慢慢走近,云小陌关上了窗,靠在窗檐上,身子微微有些后仰,“我还没问你呢,你怎么知道是我?”
“少宫主?”南宫念还是揪着那个称呼不放,“什么少宫主?”
“哎呀,我娘开了家铺子,叫迎客宫,所以大家就好玩,叫我少宫主了。”
她渐渐靠近,云小陌的身子越靠越后,贴在了窗的木格上,他觉得自己的心跳突然有些快,脸有些烧,这是怎么了?
“南宫念,你走开,靠这么近干什么?”他一把将她推开。
南宫念慢吞吞地退到桌边坐下,“你担心什么,就你这种小嫩芽,我才没兴趣。”
“你,你……”他气得牙痒痒,“对啊,你喜欢你那个美人表弟嘛,可惜人家有勋王殿下,怎么会看得上你?”
她敛着眼帘,“我喜欢他?”
“不是吗?人家生辰,酿了那么多酒送去,还替人家干活,可惜人家见都没见你。”他走到她旁边,语气是自己都没察觉的酸。
外面传来玉谦的声音,“少宫主,少宫主。”他走过去一把拉开窗户,“你吵什么吵?”他翻身下去,没见到南宫念勾起的浅浅笑容,一直维持了许久,许久。
“少宫主。”玉谦跟在他身后,“姐她说你在这里,我开始还不信。”
“她人呢?”
“没来,少宫主,你……”
云小陌转过身,看着这个大了他好几岁的男子,“你们一路从江淮跟着我把南陵兜了个圈,就不嫌累?”
“没要到,爹他不让我们回去。”
“多少?”
“五万两。”
“怎么会要这么多?”
玉谦斜了眉毛,“我也不想的,可是现在夙玉宫人越收越多,所以就这样了。”
“都是些吃白食的。”他怒道,“你去和你爹说,那些人都给我,我来找活给她们干。”
“这行吗?”
“有什么不行的?我付她们工钱的,又不是压榨她们。”
“可是……”
“行了行了,你上江淮去找我娘吧,南州城里又没有山庄的钱庄,哪里提得出钱给你。”
“那我去了,她会给我吗?”
“不给你就找我爹,你还不知道吗?”
“哦,那我找姐姐一起去了。”
云小陌一个人走着,心里却在盘算,如果真的想吞下这南州城的生意,倒确实需要不少人手,就是不知道那些人顶不顶事了。
他走到街边的一个小摊前,“小公子,来,你看看这些首饰,虽然不敢说有多好,但是都是我家男人自己亲手做的,绝对每样只有这么一种。”那摊主殷勤地招呼。
他拿过一支木簪,在手里转着圈,眼神微微向右瞟着,这些人,从刚刚一个路口就开始跟着他,到底是什么人?
“老板,我要这个。”他递上那支木簪,“多少钱。”
“这个,二十文就行。”
云小陌从腰际掏出一小锭银子,那摊主为难道,“小公子,这个,我只怕找不出来。”
他摇头,“不用找,你再给我样东西就好。”
“什么?”
他从那摊位的一角拉起一条珠链,“可以吗?”
“当然,当然。”
云小陌收起了东西,继续向前走着,他快那些人也快,他慢她们也慢。就在街转角,他突然加快了步子,飞速地转过。
那批人见状也立刻赶过去,却在刚转过去的时候全都一脚踩上圆圆润润的珠子,一个个滑倒在地。等到站起身的时候,哪里还有他的踪影。
云小陌拿着那支簪子挠着头,笑着向君香楼的方向走回去。一批蓝衣人掩在不远处跟着他,武功比之前那批要高上许多,所以他根本没有发现。
云家有儿初长成(五)
“阿念,你几天前酿的酒,是用来卖的吧?”掌柜的威胁地站在她面前,大有她说不是就掐死她的意思。
“不是。”她抖开洗干净的抹布,一块块晾上,“你要的话,我可以酿别的,但是那坛不行。”
“为什么?你也想和你娘一样藏私?”
“那是给人酿的,何况,这么短时间怎么能开坛。”
“给谁?”
南宫念没回答她,拿起空木盆走过她身边,“你有空管我的闲事,怎么不去看看外面?”
“不去。”
“东西被砸坏也没事?”
“我现在算是想通了,东西被砸坏可以找人赔,把自己赔进去就不合算了。”
南宫念把木盆靠在墙角,放下撩起的袖子,刚放完右手,就听到外面传来熟悉的声音,“咦,怎么这么热闹,我刚回来就有全武行啊?”
“阿念……”掌柜的转过头,“咦,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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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小陌坐在柜台上,双腿够不着地,前后摇晃着,手里还抓着那支木簪,见到南宫念出来,笑道,“你们这里一直这么热闹嘛?”
南宫念朝店堂里看去,就见一个女人已经抓起了长凳,向地上一个砸去,她一把扯过那张长凳,放回地上。
地上的那个明显是喝醉了,嘴里还在那里喃喃不停地哀泣,“为什么,你说为什么他就是不要我?”
南宫念一把提起她就往外扔,站着的那个拍了拍手,“白痴,打死她活该。”
云小陌跳下来走到南宫念身边,问那个女人,“她怎么了?”
“西门家大公子定了亲,今天这城里发疯病的女人可不只她一个。”
云小陌转过头去看南宫念,“你表弟要嫁人了?”
“不知道。”她把桌椅都放回原处,云小陌跟在她身后,“你怎么一点反应没有?”
“我该有什么反应?”
“你不是应该很难过吗?”
南宫念转过身低头看着他,“我为什么要难过?”
“你不是喜欢他吗?他要嫁别人你总该会难过的。”
南宫念微微俯下身,他又开始呼吸不畅,“你干什么?”
她伸手拿下他头顶的树叶,站直了身子,“你上哪里去了?沾了这东西。”
“你还没回答我。”
南宫念叹气,“我不喜欢他。”
“真的?”他狐疑道。“那你,喜欢什么人?”
“我喜欢的人,”南宫念的眼神里带着淡淡柔软的水光,“我在等他长大。”
也许相遇的时节并不合适,但是我会等待,总有一天,你会褪去稚嫩的羽翼,只是那时的你,该是何种风姿,又还会不会愿意被我纳入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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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小陌脑中乱乱地回到自己房内,想着南宫念的话,推开房门,“谁?”他厉声喝道,追到窗口,就见到几个蓝色的身影刚刚落地,他回身扫过,自己的东西都被翻过,乱糟糟一团,他大怒,翻身出了窗就追了过去。
那些人的身手都在他之上,他紧追不舍,一直出了城,到了城郊的矮树林里,那群人停了下来,他喘着气,一手撑在树上,弯着腰,“贼,偷我东西。”
“我们只是来找回本就不属于你的东西。”
“什么叫……哎,你们别走。”他伸着一只手,终于还是没有力气再追过去,瘫在地上,重重地喘着粗气。
不属于他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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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江十八铺,还是一如既往的繁华,淮江内,来来往往的画舫穿梭其间,偶尔丝竹声响起,柔软清雅,魅人心骨。一艘小巧却精致的正停在江边,雕花栏木上刻着一片片姿态各异的枫叶。甲板上放着一张软榻,上面正躺着一个白衣女子,俊逸的五官并没有被岁月磨去,只是多了一丝成熟的韵味,带着耀人风情。
软榻边上,男子正晃着她的手臂,“轩,去了,人家想陌儿了。”看上去也不过二十多岁,不过却是瘦了下来。
“枫儿,”女子抚额叹道,“我说过,我不去南州城的。”
兰枫坐到她身上,“你又不是没去过,破一次例和破两次有什么区别,有一有二才有三嘛,去了。”
云子轩拦住他的腰,“你也不安慰一下我刚刚破财的脆弱心灵。”
兰枫嗤她,“就那些,你会放眼里,”他伸手覆上她的双手,“去了,轩。”
“不行,我不能……”
“那我自己去。”
“你认得路?”
“我找人带我去。”
“谁?”
他嘻嘻一笑,“皇甫婕啊?”
“你敢。”她手下一紧,兰枫掰着她的手,“陪我去了。”
“好。”
他就知道,会有用的。自从几年前,在南陵江淮遇上那位她们一直以为已经在虞山遇难的皇甫少主后,云子轩就发现她的小东西学坏了,知道故意刺激她了。
虽然皇甫婕已经没了那个心思,但是占有欲极强的云大庄主怎么会允许有一点点沙子的存在?
可惜她并不知道,兰枫会这么做的原因还得从云小陌身上找起。
“爹爹,你知不知道,人家说成亲后最容易出问题的年份都是七的倍数,七年,十四年……你和娘刚好是十四年哎。”云小陌曾经这么和兰枫说。
兰枫不以为然,“那又怎么样?”
“所以说你要注意啊,你看娘,三十多岁的人了,还跟个二十多岁一样,她上次带我出去,我见到还有很年轻的公子看着她脸红哎。”
“然后呢?”
“你得让她知道,其实你也是很抢手的,这样她才会一直死盯着你嘛。”
结果那日兰枫发现云子轩和皇甫婕极其不对盘,尤其是他只要和皇甫婕说上一句话,她就像是喝了一缸陈年醋。
其实兰枫倒不是担心云子轩会变心,他只是单纯地喜欢她吃醋的样子。而且,这种威胁,通常都是非常有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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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小陌回到君香楼,一件件翻着自己的东西,却是一件没少。他捧着脑袋愣是没想出来他有什么东西不是自己的。
他下楼去用晚膳,南宫念替他上菜,他突然啊了一声,她不解地看着他,“你怎么了?”
“我知道了,是那个嘛。”
他扔下筷子跑回了房里,从衣服堆里挖出那尊财神雕像,这应该就是那群人找的东西了。他敲着那尊玉雕像,发出空空的声音,糖白玉色泽深沉,他竟然没有发现原来是空心的。
难道里面装着什么东西?
门外传来敲门声,“进来。”
南宫念端着一只托盘,上面放着一碗饭和几碟小菜,“你没吃晚饭。”
“南宫念,那个韩奎,是什么人?”
她皱起眉,“你问这个干什么?”
“说啊。”
“不知道,大概奸商一个。”
云小陌突然小小地心虚了一下,他貌似也是吧。
南宫念走近他身边,“怎么了?”
他用力把那尊雕像砸下去,南宫念拧眉,那雕像碎裂,掉出来一串钥匙,滚落到她脚边。
南宫念捡起来,“这是什么?”
“不知道,有人跟踪我,就为了找它。”
“有人跟踪你。”她眉头越拧越深,当初火慎定下这家的时候只说她敛了许多不义之财,两人合作这么久,也没出过什么问题,她也没有去细究,现在看来,难道说这个韩奎并不是这么简单?
“是啊。”他想了想补充道,“还不止一批,不过一批很逊,一批很厉害。”
南宫念站起身,“快点用晚饭吧,一会我来收。”
第二天云小陌起来的时候,推开房门,就见到一个灰影似乎刚刚离开,他奇怪地跟了过去。
南宫念打着哈欠,走到大堂,掌柜的埋头记着帐,“阿念,刚有人说看到你一晚上都守在客人房门口,你想干什么,趁夜打劫?我们这里可不是黑店。”
“好饿,早饭呢?”
“你先去把后院的碟子给我洗了,出来就有早饭了。”
南宫念走进去洗碟子,云小陌站在柜台前面,看着她的背影,奇怪了,他被人跟踪,她守着他干什么?他和她很亲吗?
不过,他摸着自己的肚子,确实是饿了,他坐到一张桌子前,突然觉得胃口很好。
南宫念坐在矮凳上,盆里放慢了大小各异的碟子,她慢吞吞地洗着,擦干。
“哎,你饿了吗?”一只热乎乎香喷喷的肉馒头突然凑到她嘴边,“想吃吗?我特地拿来给你的。”
南宫念抬眼看了他一眼,张嘴就要就着他的手咬上去,馒头突然收回去,云小陌一大口咬了下去,舌头伸出来舔着嘴唇,“汤汁好多,好香啊。”
南宫念斜了他一眼,外面突然传来掌柜的声音,“阿念,有人找。”
云家有儿初长成(六)
南宫念擦了擦手,起身走出去,入眼的女子让她微微蹙起了眉,锦衣华服,金冠束发,“你就是南宫念?”
云小陌跟在她身后,嘴里还咬着馒头,见着那女子,立马扭头就走。
“公子,见面了也不打个招呼吗?”
他转过身,一脸不解地看着南宫念,“她是谁?我认识吗?”
“你认不认识,我怎么会知道?”
“我认识你吗?”
那女子微微一笑,也不再说什么,只是看着南宫念,“西门公子说你是这城里最好的酿酒师,所以我特地来请你酿我们喜宴上的酒。”她手一拍,身后进来几个健壮的女子,手里抬着好两个箱子,打开,满满的白银。
掌柜的两眼放光,眼睛里都泛着银光,南宫念和云小陌对视了一眼,回过头,合上那两个箱子,“我自然会尽力。”
“那就好。”女子点了点头,“我如今暂住在西门府,有什么事可以来找我。”她带着那几个女子离开,“对了,小公子,我叫风少澶,或者你可以叫我勋王殿下。”
她刚走开,掌柜的指挥着人抬箱子进去,南宫念走到放着早膳的桌边坐下,正是云小陌之前坐的那张,云小陌坐到她旁边,“我忘了告诉你,之前我把弯刀放回去的时候,被她发现了。”
南宫念抬了抬眼,却没说什么,直接拿过碗,勺子舀着粥送进自己嘴里。
“她既然把那暗室里的银子送来,是不是故意来警告你的,她已经知道是你干的了?”他摇着头,“也不是,她干什么不直接抓你?”
“还有那串钥匙,你说到底是开什么锁的?我已经看过了,一共是七把,一把特别大的,还有六把小一点的。”
南宫念放下粥碗,“我出去趟。”
云小陌看着她的背影,才想到自己的早饭还没吃完,回头一看,那个家伙,刚刚吃的,竟是他刚吃了一半的碗。
“轩,这是去南州城的路吗?”
“当然。”
兰枫狐疑地看着她,“为什么我觉得这么奇怪?”
“你又不认识路。”
“可这也不像啊。”他站在船头,“不是说南州在淮江的中游一段,这里湖水越来越宽,怎么倒像是越来越往上游在走?”他走回她身边,“你不是故意往别的地方在走吧?”
云子轩一手掀开门帘,“我哪里敢,”她打了个哈欠,“走了,回去睡个午觉。”
“我不要。”
云子轩一手还是维持着掀门帘的动作,却侧身站着,定定地看着他。
“你怎么了?”
“你竟然都不觉得累?看来,是我不够努力了。”她拦腰抱着他就往里拖,兰枫拍着她的手,“大白天的,我是在说认真的,到底什么时候能到?”
“明天应该可以了,如果没有意外的话。”
“会有什么意外?”
像是在回答他的话,突然一阵重重地撞击声传来,云子轩放开了他,走到甲板上,“怎么了?”
“前面有两艘船撞了,有人落水。”侍从打扮的女子,“要救吗?”
兰枫走到她身边,“哎,轩,你看,那边有个人。”
“你下去捞上来吧。”
“是,庄主。”
“韩奎?怎么了?”女子扭过头不敢看她,“有什么问题吗?”
“火慎。”南宫念眯起眼,“你瞒了我什么事?”
“我能瞒你什么?”她心虚地坐下,南宫念抓过她的手腕,“你是在找什么吗?”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要找的东西原本在韩家,所以故意利用我取了出来,却发现没有你要的东西,现在就派人跟踪他。”
火慎站了起来,“你胡说什么,我什么时候派人跟踪他了?”
她松开了手,又恢复了以往的温吞,“所以说,前面的,你承认了。”
“我,”她颓废地坐下,“你也知道我之前欠了一ρi股的赌债,好不容易有这个机会,我怎么能错过。”
“到底是什么事?”
“有人出天价找我去取韩家暗室的宝贝,可是我交了货她们又不认账,说是没有她们要的东西。”
“是什么人?”
“我不知道,我只认识那个和我接头的人,他也是替人办事的。”
“带我去见。”
“你确定要见那人?”
“怎么了?”
“没,没什么,我明天就去找他,带他来君香楼找你,成吧?”
南宫念点头,“好。”
“她死了吗?”
“也许。”
兰枫蹲下身,戳了戳那女人的脸,云子轩把他拉了起来,在她胸口按了几下,那女人吐了好些水出来,咳嗽着睁开眼。
“你,你们是什么人?”
“救你的人啊。”兰枫看着她,脸被水泡的泛白。她看着不远处,“我们的船,沉了?”
“好像是。”
她苦笑了一下,“果然,她们还是不肯放过我们。”
兰枫看着云子轩,后者耸肩,他问道,“你在说什么?你有仇家吗?”
“没,没什么,”那女人强撑着站起来,“谢过两位救命之恩,还没请教高姓大名。”
“我叫兰枫。”
那女人张大了嘴,一手指着云子轩,“那,那你,就是云,云……”
“云子轩。”兰枫很好心地替她补充,好奇道,“你认识我们吗?”
“不,不认识。”
云子轩和兰枫对视了一眼,鬼才信她。
“你要上哪里去吗?”
“我要去南州城。”
“真巧,正好顺路。”兰枫倚在云子轩身上,“我们载你一程好了。”
“南宫念。”火慎站在君香楼的大堂里,嗓门大亮,其实她不用拉高嗓门,这大堂里的人如今都注目着她。因为她的身后,跟着一个年轻男子,一身殷红色的衣裳,头上Сhā着一朵艳艳的红色绢花,笑得风情万种。
“哎呀,这不是软玉阁的小绾吗?怎么跑这里来了?”
南宫念走下楼,就闻到大堂里充斥着一股浓烈的脂粉香气,她皱起眉,火慎大声道,“南宫念,你要的人我给你找来了。”
掌柜的张大了嘴,朝一边的小二道,“我真看不出来,阿念居然是这种人啊,招妓招到我们店里来了。”
“上来。”
南宫念走上楼,火慎和那男子跟在后面,进了她房里。
“你想问什么就自己问他吧。”火慎在一边坐下,那男子也坐在桌前,手里拿着一块绢帕,“小姐,找我什么事?”媚眼一挑,秋波横送。
“我想问公子,想要韩家暗室之物的人。”
“哎,什么公子不公子的,贱命一条,叫我小绾就可以了。”
“是什么人?”
“就是一个恩客了,我也是拿人钱,替人办事,又怎么好去探听客人的隐私。”
南宫念拧着眉,“大概什么样子?”
小绾转着眼,火慎翻了个白眼,扔了一张银票过来,他眉开眼笑,“这个嘛,大概就三四十岁的样子,长得还算俊……哎呀。”他突然大叫了一声。
“怎么了?”
他转过身,看着火慎,“我居然一直没注意到,其实你长得和她挺像的。”
“你胡扯淡什么?”
“真的真的,我也是刚刚才意识到。”
“她还去你那吗?”南宫念问道。
“来啊,其实她的相好是我们楼里的花魁啦。”
“花魁?”
“是啊,说到我们这个花魁皎然,都要三十多的人了,还是风采不减当年,找他的人是只多不减,比他小的女人也都喜欢来找他,说他有什么我们没有的成熟韵味。”他很是不屑,以色侍人的,总是年轻的占优,偏偏这个男人,年纪这么大,还这么吃香。
“她什么时候会去?”
“不一定,隔三岔五的晚上就会过来。”
“好,谢了。”
南宫念起身送他出去,火慎和他一起离开,她站在楼梯口,身后传来讥诮的声音,“原来,你喜欢这种又妖又媚,还年纪比你大的男人啊。”
云家有儿初长成(七)
云小陌靠在楼梯上,南宫念回过身,“你怎么下来了?”
“我要出去,自然就下来了。”
“你要去哪里?我陪你去。”
云小陌伸出手指把她同自己隔开,“都是胭脂味,离我远点。”
“有吗?”南宫念低敛了眉,云小陌已经动身走向外面,“怎么没有?”
南宫念闻了闻自己的袖子,还是之前在后院沾到的泥土气息,眉角隐现点点笑意,喃喃低语,“胭脂味?”
云小陌一个人走在大街上,小崽趴在他肩上,懒洋洋的晃着大尾巴,这一晃就晃到了黄昏,
“咦,那不是南宫念今天见的那个男人。”他自言自语,偷偷跟在那个男人身后,一直跟到了软玉阁门口,就见到南宫念和火慎和站门的小倌在那里说着什么。他掩在墙角,心里只觉得闷闷地,像是被人打了一拳,却又哭不出来,难受得厉害。
“你高兴上哪里就上哪里,我也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他转过身不去看她,径自离开。
一个人转过了几条街,天色渐晚,他偏头看到一家小酒铺,烛火昏黄,举步走进去,挑了角落里坐下,“小公子,打点什么?”
“你有什么?”
“桃花醉怎么样?”
“桃花醉?那不是君香楼的招牌酒?”
“不瞒小公子说,我们是学来的,保证没多少差别,要尝尝吗?”
“也好。”
一杯接着一杯,喝了一壶,觉得很是不过瘾,云小陌的酒量虽然不好,至少也有上一些,总算不像他爹,滴酒不沾。
“小二,还有更烈点的酒吗?”
“烈?小公子你孤身在外,还是不要喝烈酒的好。”
“没关系,你给我拿来就好。”
“那烧刀子怎么样?”
“再好不过。”
又一壶下去,他脸色开始发红,眉眼模糊,半趴在桌上,嘴里喃喃低语,“你是个混蛋。”
“爹爹,我好想你。”
“还有娘,虽然你很可恶。”
“南宫念,最讨厌你。”
他的下巴搁在桌上,双手摊开,眼睛眯缝着,见到一双布鞋慢慢走近,停在他面前。他抬起眼,依稀见到一个人影,他挥了挥手,“讨厌,别来烦人家,不想看到你。”
来人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云小陌迷迷糊糊的,也感到那道灼灼的目光,“不许看我,不许。”
青丝微散,额前碎发滑落,如玉肌肤泛着润泽的红晕,一双桃花眼带着迷离的银光闪烁,细致的秀眉微蹙,鼻尖上竟然挂上了一滴水珠。
“为什么要哭?”温软的声音响起,带着凉意的手抚上他发热的脸颊,云小陌发出舒服的咕哝声,枕在那双手上,闭上了双眼。
另一只手伸出擦去他眼角的泪滴,“为什么,讨厌我?”
没有人回答她,“可我却是,那么喜欢你。”
--
“今晚还去吗?”火慎坐在她面前,“你怎么一整天都心不在焉的,不就是昨晚没见到吗?有必要这样子吗?”
“去。”
南宫念站在窗口,灰衣上沾湿了一片。
“哎,你怎么搞得这么湿透透的?”
“早上被人泼了洗脸水。”
火慎笑道,“你干了什么?人家要这么对你?”
南宫念没回答她,转过身,“我该去酿酒了,你傍晚再来找我。”
“酿酒?哦,对了,西门家大公子的喜宴,能不能带我一起去?”
南宫念已经走出了房门,看了眼楼尽头紧闭的房门,叹了口气,下了楼梯。
那扇房门打开,云小陌摸着肩上的毛团,“你说,她到底去那里做什么的?”
“你前天说明天就到,昨天说明天就到,那么今天我们到底在哪里?”
云子轩叹气,“河道改造,我也不想的,只能绕路了。”
“那我们还要多久?”
“明天。”
“还明天?你都说了多少个明天了。”
兰枫气鼓鼓地转过身不理她,云子轩斜眼瞟到甲板上的女子,“寒小姐,站在那里做什么?”
“我姓宁,我叫宁寒。”
“我知道,那不是寒小姐吗?”
宁寒扭过脸不再说话,举步走到了船尾,兰枫奇怪地回过头问云子轩,“你干嘛非得叫她寒小姐?”
“那她就是寒小姐嘛。”那个寒字重重拖长,云子轩笑盈盈地抱着他,“我突然发现一件很好玩的事,你知不知道?”
“什么?”
她真要说话,身后传来侍从的声音,“庄主。”
“怎么了?”
“有传书。”
“念吧。”
“是锦州城的当铺,说收到一件非常奇怪地东西,想要庄主前往过目。”
“奇怪?”
“是,据说是一个渔民在江里捞起来,前去当的。”
云子轩看着兰枫,后者扁扁唇,“你肯定想说,耽误不了几天的,反正那么近。”
“耽误不了几天的,反正那么近。”
“你,就不会改改?”
“你把我想说的一字不落都说了,那我能怎么办?”
“去也行,答应我件事。”
“什么?”
“今年冬天,我要去聚阳城泡温泉。”
云子轩笑着叫舵手转向,“求之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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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两位小姐,不好意思,皎然已经有客人了,不如叫别的小倌怎么样?”
“他有客人?”南宫念看了火慎一眼,后者只得继续扔银子,“我们坐大堂就好,来壶酒。”
“我们就等她出来?”
“嗯。”
酒喝了好几壶,轰走了几个想粘上来的小倌,那楼梯上终于下来了一个女人,皎然在后面送她。
“你回去吧。”她转过身走下来,这下,连南宫念觉得不可思议,她和火慎,长得太像。就是她自己和她娘,也没有这么像。
火慎盯着那个女人,眼神呆滞,那女人走下楼梯,眼角瞟到这两个神色不正常的少女,一眼看到火慎,竟是狂喜般地走上前,“小,小姑娘,介不介意我问一下,你叫什么?”
“火,火慎。”
“慎儿,真的是你,慎儿。”
“你,你谁啊你?”
那女人叹气,“你爹爹没有和你说过吗?你娘是谁?”
“我娘,我爹说我娘是火神娘娘,所以叫我火慎。”
“你娘不是火神娘娘,我就是你娘,我叫火承。”
火慎不是别人,就是火承和冉家五公子生下的女儿,那个据说拥有最纯的新罗血脉的女子。当年云子轩留了火承一条命,她的女儿被自己的手下送去了她父亲身边,等到她回冉家去找的时候,才发现那位五公子未婚先孕的事情终于败露,再也遮掩不住。
冉家五公子远走他乡,来到了江南之地,住了下来,独自养大了女儿,几年前终于因为操劳过度也过世了。而火慎,当时为了凑她爹的医药费前去赌钱,欠了巨额的赌债,后来结识了南宫念,于是开始了一个动手,一个销赃的侠盗生涯。
她还是不敢相信,自己有个娘亲的事实,南宫念坐在一边没有说话,“慎儿,跟娘回去,好不好?”
火慎回过头看南宫念,后者一手举着酒杯,那些酒倒是一点都没浪费,“母女团聚,没什么不好。”
她最终还是跟着火承走了,南宫念走出软玉阁,没走几步,一边走出来一个人,双手抱拳在胸口,斜靠在墙上,“你倒是很逍遥嘛。”
“大晚上的,你怎么又出来了?”南宫念拧起眉。
“就许你出来玩,我就不能吗?”
“我有事。”
“我也有事啊。”他挑起秀致的眉毛,看了眼软玉阁的招牌,“来这里有什么意思,要去自然就该去最好的。我请你去熏楼,怎么样?”
南宫念看着他,“你请我?”
“是啊。”他斜着眼,“怎么,不肯赏脸啊?”
南宫念突然生出一种错觉,好像面前是个纨绔少女,正在极力劝说自己成为她的狐朋狗友,一起去鬼混。
他今日怎么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虽然稚气不减,却带着懒散风情,加上抹不去的烂漫,她勾起唇角,“当然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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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云山庄最多的东西是什么,银子,那么少庄主最不缺的是什么,银子。
全南州最好的青楼,最好的包厢,南宫念坐在一边,云小陌站在窗前,正好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那楼梯正上方台阁上醉酒起舞的花魁。
腰肢娉婷,软弱无骨,就着那楼梯栏杆做着勾人的动作,云小陌撇了撇唇回头道,“你不来看吗?”
南宫念坐在软榻上,双手十指对起,眼神一直没有离开过他身上,等他长大了,她要怎样才可以藏住这绝世的风华,为什么她突然觉得无比地没有安全感。
云小陌察觉到她直勾勾的视线,“你看什么呢?过来啊。”
南宫念收回视线,闲适无比的用银叉叉起面前果盘里削好的水果,掩盖着刚刚的失常,“好看吗?”
“我不觉得啊,不过你们不是最喜欢了吗?”
“为什么你每次都喜欢替我决定,我喜欢什么?”
“不是吗?”云小陌狐疑地看着她。
南宫念站起身,手里端着那只果盘,走到他身边,看着窗外。
“怎么样?”他又问道,刚开口,一股香甜的味道传来,嘴里被塞进了一块香瓜。
“你,干什么?”他嚼完,吞下肚,脸上带着可疑的红晕。
“喂你啊。”
“南宫念。”云小陌怒道,“你离我远点。”
她站在原地不动,叉了一块又送进自己嘴里,看着那舞得正欢的男子,“很晚了,你该回去睡了。”
“你还没说,你觉得怎么样啊?”
她走回之前的软榻坐下,“你不是一直在说我喜欢这个,喜欢那个的,不如你替我说好了。”
云小陌突然发现这个南宫念身上,像是筑上了一道铜墙铁壁,任他如何,都攻不破。或者说,像是团棉花,打上去,只会自己弹出来。
云家有儿初长成(八)
“你该回去睡了。”南宫念终于再次站到他身后,云小陌翻了个白眼看着她,“我又不困。”
“很晚了。”
他还要说什么,楼下那男子正好一舞结束,云小陌靠着窗栏,“嘿,今晚还有好戏哎。”
南宫念没说话,就见他推开窗,她不及阻拦,他已经扬声道,“五千两。”
南宫念皱眉,那倌爹看上来一眼,随即乐呵呵道,“五千两,那个包厢的客人出五千两啊,还有更高的吗?没有的话,我们……”
“六千两。”一道有些低沉的声音在大堂内传来,云小陌继续拉长了声音,“那就六千零一两咯。”
那女人一愣,大概没想到他会这么加价。“六千五。”
“六千五百,”他顿了顿,“零一。”
那女人站起身,怒道,“你一个男人乱叫什么价,拍到了你能睡吗?七千。”
“我不能睡,我给别人睡,你管得着吗你?我就要叫,七千唔,唔唔……”南宫念关上了窗,也不去管外面是什么状况,云小陌嘴巴被她捂住,两只大眼睁圆了瞪着她。
“什么叫给别人睡,你要给谁?”她松开了手,问道。
“给你啊,怎么样,都朋友吧?”他斜了她一眼,南宫念眯起了眼,“给我?”
“不然呢,这里还有别的女人吗?”他白了她一眼,坐到之前她坐的软榻上。南宫念站在他身前,半晌,突然笑道,“既然这样,那我就多谢了,不如你就去拍下来吧,我在这里等着你带人上来。”
云小陌抬眼看她,“你……”他别开脸,“早被人拍走了,结束了。”
南宫念推开窗户,底下的声音传来,“还有其他的,不只一个。”
“你,你真的要?”
“不是你要给我的吗?”她闲闲地问道。
云小陌站起了身,“你们都是这样的人,都一样,你也一样,我讨厌你。”桃花眼里竟是微微泛红,沾湿了羽睫。南宫念走近他身前,“怎么叫一样?”
“负心薄幸,寡情薄意,见一个爱一个。”他别着脸不看她,嘴里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着。南宫念已经站到了他面前,叹气道,“说要的也是你,不开心的也是你,那你倒是希望我有什么反应?”
云小陌闷声不语,他希望她什么反应,自然是希望她像一开始那样毫不理睬,对底下那些男子一点兴趣也没有的样子。不过,才不会告诉她。
“好了,回去了。”
“不要。”云小陌赌气道,“你不是要吗?我还要给你去拍下来呢。”
“我要什么要,我谁都不要,回去睡了,太晚了。”那句话,说的已经近乎在哄他,云小陌看了她一眼,嘟喃道,“你刚刚还说要人陪你睡觉。”
天地良心,她什么时候说过这句话了?南宫念看着他气呼呼的样子,心里泛过一种奇异的满足感,声音不自觉地放柔了,“小陌。”
“干什么?”云小陌还在生着气,没注意到她换了称呼,也换了语气。
“为什么生气?”
“不舒服。”他斜眼看着她,微微抬高了下颌,南宫念摇着头,明明是对她动了心了,偏偏还死鸭子嘴硬。
“既然不舒服,便回去吧。”
“你不要了?”
“我气你的。”
云小陌愣了一下,“南宫念你真的是个混蛋。”他又坐了下来,“不回去了,小爷我花了这么多钱包了这个包厢,今晚就呆这里了。”
可惜没多久,他终究开始犯困了,小鸡啄米一样点着头,眼神迷离,南宫念走到他身前把他背了起来。
“回去睡,好不好?”
“唔。”他趴在她肩上,隐隐约约觉得这种感觉很熟悉。
“那我当你答应了。”
夜风吹来,云小陌睁了睁眼,身下是她不算宽阔,却暖暖的背,他闭上眼,脑袋搁在她肩上,
“南宫念。”他声音含糊。
“嗯?”
“其实你挺好的。”
她嘴角轻勾,没有说话。
“我突然想把你打晕了。”他含含糊糊地说完这句话,就闷声不再说话,眼睛闭着,呼吸沉沉,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睡了过去。
南宫念就算是想破脑袋,也没明白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害她一晚上失眠,不知道自己又哪里害小祖宗他不高兴了。
其实如果她知道这句话真正的意思,估计也会一晚上睡不着,当然会是乐得睡不着。
第二天一大早,一个年轻的华服女子来找南宫念,她看了来人一眼,“你看上去过得不错。”
火慎面有难色,似乎欲言又止,她奇道,“怎么了?”
她还想说什么,突然外面传来云小陌的大吼声,传得整层楼都听得到,“又来偷我东西。给我站住。”
南宫念面色一变,飞身从窗口追了出去。火慎也紧紧跟在她身后,奈何南宫念速度太快,等她赶到那片林子里的时候,她已经和一批蓝衣人打了起来。
“住手。”她吼道,云小陌站在一边,见那些蓝衣人动作不停,眼睛一转,袭近她身边,一手掐着她的脖子,对那些蓝衣人吼道,“不停我就掐死她。”
火慎也不闪躲,由着他掐着,那些人果然停了下来,其中一个叫了声“小主人。”
南宫念停在一边微微喘气,果然是昨晚上那人。
她才歇了没几口气,抬眼见到差点让她心跳出喉咙口的一幕,“小心。”那蓝衣人以飞驰的速度跃到两人身边,云小陌根本没来得及反应,火慎已经被她掠走,肩上被一掌击出,并未用全力,但他还是跌了出去。
那几个靠近她的蓝衣人又开始对她动手,她脱不开身,心里挂念着云小陌,身形破绽顿出,被人在前胸击了一掌,踉跄落地。
之前那个蓝衣人在火慎的后颈把她打晕,交给另一个人,“带回去。”话语未完,又开始加入对付南宫念的人群。
南宫念已经是出于完全的败势,嘴角开始吐血,云小陌起了身,“不许过来。”她分神对他吼道,语调,竟是前所未有的快。
他看着她又被人打中,一种难耐的痛楚蔓延开来,那掌,如同是打在自己身上。
南宫念半跪下地,那些蓝衣人大概看她已经无力反抗,回身就想来对付云小陌。她双手按在地上,跃起身,用尽力气朝那些人挥出最后的连环几掌,打飞掉几个人。意识开始模糊,她感觉到自己的身子像是断了线的风筝,在飞速地落地。
云小陌眼泪不住留着,自己都没有察觉,他发足想去接她,只是速度实在太慢,还没走几步,一道白影在身畔飞掠而过,一把接住南宫念的身子。
南宫念费力地睁开眼,见到一双熟悉的放大版的桃花眼,她一手托着她,一手飞快地挥出,那手法,正是那晚见到云小陌用的那种,只是威力大了何止百十倍。
她放心地合上眼,他没事了,没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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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爹。”云小陌跌跌撞撞地扑到后面走过来的男子怀里,眼泪全擦在他身上。
兰枫拍着他的背,“没事了,没事了,你娘在呢。”
说话间,云子轩跃出了那个圈子,把南宫念带过来放在两人身前的地上,看了眼泪流满面的云小陌,“死不了。”
她回身重新和那些蓝衣人缠斗在一起。
打了半晌,倒了大半,那之前打头的蓝衣人怒道,“围住她。今天解决不了你,我就不信火。”
“那干脆跟我姓好了。”云子轩的调笑声响起,看来她打得好不惬意,“来,名字报来听听,我看看惯了云姓能听吗?”
那蓝衣人大怒,不再说话,埋头苦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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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宫念,南宫念,你醒醒,你别吓我。”云小陌晃着她的肩膀,兰枫拉着他,“别晃,别晃,我看看。”
他拉过她的手腕,扣指上去,云小陌脸上泪迹未干,“她怎么了?”
“受内伤了呗,还能怎么样,一会让你娘疗个伤就没事了。不过……”
“不过什么?”
“陌儿,她被小崽咬过吗?”
“好像没有啊,怎么了?”
“她身体里明明有小崽的毒素,不过却没有毒发,那些毒好好地呆在她身体里,竟然像是融进了她体内一样。”兰枫惊奇地看着她摇头,“太奇怪了。”
云小陌现在哪里管得上这些事,只是看着云子轩,希望她快点解决了那批人,来救她。
兰枫看着他的样子,扁了扁嘴,看吧,这都是她惹出来的事,当时谁要她救活了火承,结果差点把他未来儿媳妇的命给搭进去了。
云家有儿初长成(九)
云子轩显然没有意识到她儿子的心情,悠哉得很,兰枫突然站起身大声对她喊道,“轩,再给你三十招,不然我走了。”
不知道是不是这句话的效果,还是那群蓝衣人确实已经撑不住了,云子轩招法渐快,一个个都被甩飞在地。
“回去跟火承那个家伙说,欠我的银子还没还清,少折腾折腾。”她一脚踩在那个打头的身上,挥了挥鞋上的灰,“还有,”她回身一指云小陌,“那是我儿子,以后见着就给我跪下叫小祖宗,不然就绕道。”
那蓝衣人咳一声吐了一大口血,“你,你究竟是谁?”
“我是谁?”她哼了一声,“你家主子自然知道。”
一脚把她从后背踢起,那蓝衣人站稳了身子,也不管那些手下,一个人捂着胸口跌跌撞撞跑开,云子轩转回身也不理她,走到几人身边,还没走近,就被云小陌扯着抱住,“娘,快救她,快。”
她低头看他,“救她?她是谁?”
“南宫念。”他回头看着她苍白带血的脸,泫然欲泣。
云子轩看了她一眼,南宫?难怪这么眼熟,难道是她的女儿?她上前把南宫念抱起,“找个安静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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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枫和云小陌站在房门外面,“陌儿啊,你凑着你也看不到。”兰枫抓过小崽,后者许久没见他,趴上他肩头,摇晃着白乎乎的大尾巴。
“爹爹,我好难受。”他转过贴在门上的身子,看着兰枫,把脸埋进他怀里,发出呜呜的哭声,“我好难受。”
“为什么?”
“她受伤了,呜呜,都是我害的。”
兰枫拍了拍他的小脑袋,“心疼了?”
“爹爹,”他抬起满是泪痕的小脸,“我是不是喜欢她?”
“这个问你自己,我这么会知道。”
“可是我不知道啊,你当初怎么知道你喜欢娘呢?”
“喜欢就是喜欢了,哪有为什么,再说你娘,”兰枫摇了摇头,“那个时候最混蛋了,就知道耍我。”
“又说我坏话呢?”门咿呀一声打开,云小陌抓着她,“她怎么样了?”
“没死,自己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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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晚上,南宫念都没有醒,可怜云子轩,抵不住父子俩的联手攻势,只得留下来照顾她。
云小陌和兰枫一起睡在床上,小崽趴在床脚,“爹爹,好久没和你一起睡了。”
“谁要你离家出走的?”
“我才没有,我只是出来拓展生意的。”
“跟你娘一样,钱精一个。”兰枫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云小陌蹭了蹭腿,“爹爹,我还是想知道,我到底喜欢她吗?”
“要我看,不喜欢……”
云小陌睁圆了眼。
“才怪。”
“可是,我怕,我怎么知道她是不是喜欢我,能不能只要我一个?”
兰枫挠了挠头,“这个,你去问她不就行了?”
“问了就怎么样,她答应了就能做到吗?爹爹啊,”云小陌向前拱了拱,“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好命的。”
“你会的。”
“为什么?”云小陌很奇怪他老爹的信誓旦旦是哪里来的。
“因为你是我和你娘的儿子啊。”
云小陌愣了一下,随即笑道,“对啊,我还是逆云山庄的少庄主,夙玉宫的少宫主呢,要是她不答应,我就打晕了她,绑了回去。”
“不过呢。”兰枫微微抬起眼,“你可以试试她嘛。”
“试什么?”
“你看她昨天的样子,现在肯定是喜欢你的,你就让他等你,等个两三年的,看她是不是一直不变心。”
“两三年?”
“正好等你成|人,是不是?”
云小陌不安道,“那她变心了呢?”
“那就不要了。”
到头来,云小陌确实是被他说得有些心动。
三年,三年,她真的可以等他三年吗?三年后,他就成|人了,她也会长大很多吧?三年后,他就可以和她双宿双栖吗?三年后,他还会是他,她又还会是她吗?
云子轩推开了窗户,“既然来了,就进来吧。”
一道人影飞身而入,“我就知道是你。”
火承看了眼床上昏迷的女子,云子轩顺着她的视线,“你该庆幸今天救了她的是我。”
“怎么?”
“要是她老娘在,估计你和你所有手下都别想还有命在。”
“她是?”
“她的娘亲,可是当年天煞排行第二的杀手,说是第一也不为过。”
“你也打不过吗?”火承有些故意地问道。
“没分出来过,不过要人命的功夫,我自问绝不是她的对手。”她不怀好意地看着她,“你想试试?”
“不用了。我没打算伤她,也不知道那是你家小公子。”
“你又在折腾什么?”她拧起眉,“你不会还想着那个位置?”
火承没好气道,“现在那个有你撑着,我敢吗?”
“那你想干什么?”
“我们族里的圣物,我只是想寻回来而已。
“圣物?”
“嗯,六色麒麟。”
“那韩家呢,又是什么事?”
“你不是什么都知道吗?火承挑衅地看着她。
云子轩一手挠头,“我记得有个人还欠了我三万万两白银,每年三分息,到今天连十分之一都没还清,你说怎么办?”
火承白了她一眼,“勋王下的手,又不是我。”
云子轩微微转过头看着南宫念,云小陌刚刚给她的钥匙还在怀里,还有那另一批跟踪他的人,想必是那勋王的手下。
“你要这个?”她扬起那串钥匙。没想到火承大叹气,“晚了。韩家当初让人分别带着那六个匣子先逃了出去,现在下落不明。哪里还找得齐?”
“你不想跟我说实话也没事,反正……”
火承腾地站起身,“我哪里没跟你说实话?六色麒麟是我们族里的圣物,不过一直在韩家手里,韩家的先祖本来就是新罗的血脉,决裂后偷了六色麒麟出来,隐居在此。我好不容易才查探到,偏偏那个什么王的,不知道干什么也要来掺和一脚。”
“好吧,我相信你。”她收回钥匙,“那你现在准备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回去赚钱还你的债,总行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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