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去的路上，她心里想着，死其实也没那么可怕的，不过，到底是什么感觉呢？死去之后真的会有灵魂吗？会有牛头马面来索命吗？如果有的话，她忽然出其不意地把匕首刺进心口，牛头马面还来不及来捉她吧，那么一定要趁着这个时候逃走，逃出去见一见谊，好歹道个别。

议事厅的两扇厚重的木门缓缓打开，木叶款款走进那个地狱一般凝重的地方，空气都停止了流动。所有人都沉默地，注视着这个本应该躺在灵前的女孩子。她身上圣洁的素衣，长发只松松地将一部分挽起一个简单的髻，其余飘散在脑后肩头，还有恬淡的表情，都使她看起来真的像刚刚从灵堂里爬起来的一样。

仿佛就在那个瞬间，天昏地暗，飞沙走石，狂风卷着落叶，蓄势待发。

她的手藏在袖子里，握紧了刀柄上镶嵌的狼头骨珠。

木叶走到议事厅正中间，恭恭敬敬地向叔伯们和父母一一行礼。她的右手手指轻轻抚过左手腕上的血管，摸着自己的脉搏，感受着它们在指腹上突突跳动。

她眼睛的余光扫过议事厅里每一件摆设，心里暗暗思量该什么时机动手，手是怎样的姿势，才能又快又准，不叫自己痛苦太久，又不给他们施救的余地。

她从来没有如此镇定过，仿佛她此刻考虑的并不是自己的生死，而是一个不相­干­的生命，和厨子在考虑如何以最快的速度杀死一条鱼、一只­鸡­并使它们保持最新鲜的口感没有两样。

她觉得自己几乎能闻到自己血管里流淌的腥甜血液了。它们在奔涌，在沸腾，渴望着从一个硕大的缺口喷涌出来。她仿佛看到自己躺在议事厅的正中央，头发怎样散落在地上，看着所有人忙乱地进进出出，然后把她抬到姊姊旁边去并排躺着。

她忽然想，倒下的时候头上那支玉簪会掉下来吗？那支玉簪是谊私底下给她的，升平府的账册上大约没有记载的。他们会记得把那支玉簪拾起，随她一起埋到土里去吗？

行过礼，她恭谨地站在议事厅的正中央，等候着他们逼迫她嫁给李淳的号令nAd1(

一阵死一般的肃穆。

坐在正中间的郭晞，缓缓地离开坐席，艰难地站起身来。她才注意到他的脸微微侧对着她，她知道他是因为眼睛已经看不见，只能靠声音分辨。

他“看”着她，忽然的，郑重地，双膝一屈，跪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