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云抬起含着泪的眼，满心的委屈无处诉，只问：“你既然知道我不是念云，那你为何还执意要娶我！”

只是她话不曾出口，眼泪却先掉下来了，明明受苦受难的人是她才对。李淳就这样看着她的眼睛，她的眼泪就像不是她自己的一样，迅速地涌出，跌落，滑过面庞，正落在衣裳上那只翩然的凤凰上，像是凤凰在哭泣。还好，没有那令人憎恶的红鼻头和龇牙咧嘴的嚎哭。

那一瞬间念云觉得其实他也是一样的可怜人。她其实也很想问一句，你为什么不是李谊。

“你不是念云，你为什么不是她！”他低吼一声，眼里的愤怒已经全数化作了悲伤。

“我是郭家的女儿，我是你广陵郡王十六抬的大轿娶回来的女人，你满意了么！”念云被他捏疼，心里的委屈忽然全数地涌上来nAd2(对，就是他，姊姊已经替他去死了，可是他还不满足，他还亲手毁了她的一辈子，这个禽兽！

他的手忽然停在空中，眼里闪过一丝怨愤与不甘，眸中深邃的墨黑似要将她吞噬。他忽然把手飞快地伸过来，三个手指捏住她的下巴，把脸凑到她的面前，用一种低沉的，近乎嘶吼的声音：“你是谁，你到底是谁！”

“我是郭念云。”

李淳还是怔怔地看着她，眼神近乎茫然，忽然出其不意地问：“你是谁？”

她知道嫁人意味着什么，教习姑姑已经教过她，可是心底有一种抗拒，她想，如果此刻站在面前的人是谊，她心里大概会舒坦得多。他伸出手，似乎想要去抚摸她的脸，于是她下意识地向后躲了躲。

初次见到他时，他也穿着红衣，也是这样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只是隔着水潭，没有这样近。

她不知道该如何反应，于是就这样继续沉默地端坐着，坐了很久，久到她几乎睡着。终于，他拿秤杆挑开了她的盖头。于是她惊醒，这样茫然地看着他。光线并不明亮，但因着脸一直被遮住，此时她倒看得很清晰。他就站在面前，一身绛红­色­的官袍，怔怔地看着她出神。

不知过了多久，她听得见另一个人的呼吸声，还有扑鼻的酒气，在离她只有一米多的面前。她知道是李淳，她的夫君，不知道外面的宾客给他灌了多少酒。

她不知道东宫熏的是什么香，味道很细腻，也没有烟味，想是极好的，但味道陌生到让她惶然。她沉默地坐着，像一尊石雕，仿佛那是她一个人的天荒地老。

最后宾客散尽，新­妇­被大红的喜帕遮住了脸，静静地坐在贴满喜字的屋里。隔着模糊的红，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一种全然的陌生。呼吸里的每一口空气都是陌生的气息，混杂着淡淡的香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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