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的彤史上所记录的，广陵郡王同郡夫人的第一次合卺之夜，正是这次大逆转的开端。这一夜，郡夫人与郡王一起用过丰盛的晚膳后，在那六对大红宫灯的照耀下，早早关了大门。面对十二支红烛，念云拿出了她三个月来整理的资料，某年某月，某人经手的账目都出了什么样的问题，证据在哪一本账本的哪一页上。一条一条罗列下来，又用朱笔在旁侧进行了陈述和总结。

李淳同她吵了一阵后，吵累了，开始一条一条认真地看下去，看得心惊­肉­跳。这个十四岁的女孩子，在贪玩和稚气的掩饰下，竟进行了如此细致周密的调查，所言字字如刀锋，锐利无比。他第一次对这个女孩子有了新的认识。东宫数十年来的积弊，在她的笔下无处遁形。他一直都知道东宫的内府私底下是有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可是他万万没想到，这些勾当已经如此的触目惊心，简直就要马上把东宫拖垮。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现如今，我要怎么办才好？”

“人都说，水至清则无鱼。这些弊病要彻底根除，也不可能。数十年积下的，也必定会牵一发动全身。按我的意思，挑其中根基比较浅的人动动刀子，算是敲山震虎，先叫他们收敛收敛，以后咱们羽翼丰满了，再慢慢对付。”

烛光渐渐地暗下去了，窗外透出一抹暧昧的黑暗。二人直谈到深夜，头挨着头，如果不看纸上的内容，倒真像一对恩爱夫妻。丫鬟们也各自去休息，只有绿萝和茴香两个还守在一边。收起那几张纸，李淳长长地伸个懒腰，笑问：“我的郡夫人，今儿可是你自己投怀送抱，主动要求本郡王留宿的。可要侍寝么？”

念云瞪了他一眼：“你想得美！曲意逢迎男人，我做不到。”一面叫茴香服侍他梳洗，就把自己平常睡的那张雕花大榻让了给李淳睡，叫绿萝又拿了一副铺盖出来，自去外间睡那张原本用来坐的三围屏罗汉床。

一宿无话，次日早上起来，李淳从正屋里出来去上朝，东宫上下都来给郡夫人道喜。她的尴尬总被旁人看作了羞赧，也算是蒙混过去了。

傍晚下朝回来，李淳的脸­色­却十分不好nAd1(徐姨娘可不想触这个霉头，正好听说郡夫人新近得宠，等着看她的笑话。

念云可不是曲意逢迎的人，老远看见李淳黑着脸进来，也不问何事，一碗绿­色­的汤水递上来。李淳一口气喝下，只觉得入口清甜，滋味回甘，皱着眉头问：“这是什么？”

“甘草绿豆汤，清热下火解毒。”

“你……”

“看你面­色­发红，两眼冒火，总得先清清火气才敢同你说话。”

李淳忍不住笑了：“夫人要说什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