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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话?游廓舞风

“唉——”

若鹤慵懒地叹了口气,从镜子里刚好可以看到那个男人斜倚在朱红­色­栏边喝酒的样子。

她叹息的声音婉转动人,略带哀怨,穿着白­色­的丝绸襦袢上染着红梅,后颈直­祼­露到背,丰腴的肩膀­色­泽圆润光滑,黑发散落其上,映衬得分外醒目,那两条白皙的腿露在翻卷的下摆之外,更增添了风韵。

可是这风情万种的叹息却没能吸引清次的注意,他的目光正落在窗外寂静的街道上,仿佛根本就无心在这里。

若鹤又叹了一声,伸手把鬓发拢到耳边,─夜欢爱之后慵懒无力,只想再投入那男人的怀中温存,但偏偏那个人却毫无反应。

整个那古野城里没有哪个男人不思恋舞风的若鹤太夫,与她共枕过的男人说:“世上没有一个说太夫不好的,只要见到若鹤行走在途中的样子,也会让人丧魂落魄,灭灯之后更是难以形容其迷人之处。”

若鹤身为太夫尽可挑选客人,任何人想做入幕之宾都要先做好被拒绝的准备,但唯有面前这个男人,无论何时到来都能与她共度良宵。

天上下雨的时候,若鹤就卷着衣袖为他撑伞,赤着脚送他到门口。

相会的时候,即使别的游廓有人要来找她过去,她也置之不理,简直就是舍生忘死地在爱着他,每天都盼望着他来。

从六岁入游廓算起,至今已有十三年,若鹤见过的男人实在是数不清,其中有比人物画家所绘的画像还要漂亮的美男子,也有相貌粗犷的豪放男儿,每天写来的信日久天长堆成小山,当作礼物馈赠的华服首饰也是数不胜数,可算是阅人无数了。

每日清晨醒来,枕边的人虽然不断更换,她却都能应付自如,无论多么强悍的男人,最终都会­精­疲力竭,所以若鹤也就从未遇到过现在这样的情形。

清次似乎早就已经醒了,他懒懒地执着酒杯,一言不发地喝着清酒。

若鹤挪动膝盖靠近他,伸手拿起酒瓶为他倒满。

面前的这个年轻男人正半卧在那里,敞开的衣衫中露出古铜­色­的结实胸膛,从左|­乳­到右边的锁骨上有一条淡淡的刀疤。

他用一种悠闲的目光望着若鹤,英俊的脸上写满了迷离的酒意。

若鹤的两腮染上淡淡绯红,仿如桃花瓣一样形状的双眼中露出了难以释怀的表情。

昨天明明缠绵悱恻,尽情欢爱了一整晚,可是看他的样子却好像只是安稳地睡了一觉,什么也没有做过似的。

在那双漆黑的眼睛里只能看到酒意而看不到缠绵的爱意,或者说,他其实并没有尽兴么?

光是想到这一点就已经足够让若鹤感到沮丧,不由自主地又要叹气。

她瞟了清次一眼,忽然故作不高兴地道:

“我说啊,什么时候你能够像净琉璃中的牛若丸大人那样对我说话呢?”

说着,她抬起白­色­的衣袖,微微露出一截指尖举到半空,用一种压低的声音模仿男子唱腔道:“尘世恋恋难舍,今宵惜别情长。”

清次听到这句,立刻笑了起来。

他把若鹤扯到自己怀中,没有握着酒杯的右手托住那­祼­露在衣领外的柔白后颈,让她靠近自己的眼睛。

“我不是一直都是这么对你说话的吗?”

他黑­色­的双眼专注地望着若鹤,一样也压低了声音,皱着双眉用净琉璃艺人一样悲切的声音唱道:“天将晓,钟声断肠,数罢六响剩一响,今生已埋葬。”

若鹤笑着忙用衣袖掩口,推开他的肩膀顺手关上了窗,并把竹帘也放下。

七月的天气闷热,即使放下竹帘也难以隔绝热气。

为了免却流汗的烦恼,把Сhā着荷花、水桔梗、睡莲的桶放在纱帐里,便会觉得凉爽。

房内瞬间暗如夜晚,清晨的微光完全被挡在窗外,若鹤点一盏小小的和纸捻灯放在墙角边。

她伸出双手环住清次的颈项,美丽的脸上露出玩笑般的笑意:“天还没有亮呢。”

“你听过一句话吗?”

清次放下酒杯,笑着说:“明月之夜打灯笼,可真是奢侈的事。”

他轻抚着若鹤的小臂,然后用力把她压倒在凌乱的被褥上,一开始只是挑逗似的轻吻,慢慢地就在那柔滑的颈项以及­祼­露在衣衫外的肩膀上流连忘返。

千年川香炉中烧着沉香木,这是若鹤喜欢的味道,也是独一无二的味道。

她低声轻吟,手指轻巧地穿过清次的黑发又慢慢收紧,骨节微微突起显得纤细白皙。

这个男人带给她与众不同的感觉,或者更确切地说应该是拿他没辙吧。

清次和来舞风的其他男人完全不一样,他总是­精­力充沛但又显得意兴阑珊,明明应是意乱情迷时却又好像并不怎么投入。

若鹤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些什么,是自己无法让他满足,还是这世上的女人都无法让他满足?

纷乱的思绪中,她美丽的胴体颤抖着,感到一阵阵融化般的酥软,昏暗的房间中只能听到彼此的喘息声。

一次比一次更强烈的快意涌来,若鹤觉得自己就像是要被揉碎了一样,那充满了男­性­特有的灼热气息在她耳边萦绕,她的双手更加用力,穿过清次的发间落在他宽阔的背上,双眼的目光中微微带着丝丝浮光,睡衣也被汗水浸湿,好像想要试着挺起腰来,但又把脚趾蜷曲,从喉咙深处传出极其轻微的哭泣声来。

一阵极致的颤栗后,忽然就安静了,若鹤丰腴的胸部上下起伏,清次就枕在她平坦的小腹上,那赤­祼­­祼­的白­色­胴体散发着热意,在微弱的灯火下生动而美丽。

她细白纤巧的手轻轻拂过清次的脸颊,把一缕黑发从他眼前拨开,却忽然听他说道:

“替我梳头吧,我要走了。”

显然因为这句话而怔了半晌,若鹤没有出声,看着房顶过了好一会儿又推说自己软弱无力爬不起来,但最后还是从旁边扯过一件染满了樱花瓣的西阵织和服。

她坐起来,先系好襦袢然后才在外面披上和服,从镜匣中取出一把泥金画的玳瑁梳子。

“今天有什么打算吗?”

“没什么。”

“可别把钱全都花在居酒屋那种地方。”

清次的头发手感很好,满满抓一把放在手心里,就像丝缎一样光滑垂直。

若鹤一边细细地梳通它,一边道:“我一直在想,如果清次把头发剃掉会是什么样子,那一定很好笑吧。”

“是啊,一想到那种中间光溜溜的野郎头就会不寒而栗,所以我才会到现在还游手好闲到处乱逛,因为山贼啊浪人什么的,守不守规矩都没人会在意。”

“但是也不能一直这么下去,总该有点打算吧,难道真的要到处去做流寇?”

“我要是活不下去,就来游廓当保镖。”

若鹤轻笑着:“什么啊,这么一来,源八就没有事情可­干­了。”

她手指灵巧地把清次的头发梳理好,用捻绳扎起来,然后去窗边升起竹帘把拉窗打开。

“天都已经这么亮了啊。”

明晃晃的阳光一下子铺满了室内,立刻让人感到一阵热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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