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招啊,别,别灌我了,坐你们郭——总大腿上喝一个……”说话的这位大腹便便,满面红光,舌头也明显不如开席时顺溜了。
“您又开我玩笑,”他身旁的美女娇躯微颤着,笑得不依不饶,“再说了,我们要坐大腿也是回去坐不是?这大庭广众的,不让人家笑话嘛!”
用略带点颜色的调料活络气氛促进感情,一桌子人听到这心领神会,都嘿嘿嘿地笑起来,宴席到这里算是演绎出一个小高*潮。
餐桌边,被众人彻底忽视的青花小瓦煲中,一块还冒着热气的黑椒小牛仔骨被两根长筷十分稳健地夹起,慢慢被放在离主宾座位最远的菜口席位,镶着金边的净白磁盘里。
“那我先干为敬了,侯哥……”
这滴滴娇娇的一声叫唤,配合着无比喜感的称呼,效果是真销魂。刚含进嘴里的一块牛肉差点梗在嗓子眼里,顾盼连忙伸手捂住嘴轻咳数声,还是不行,无奈端起茶杯灌了两口水。
好在席中夹着烟的忙着喷云吐雾,端着酒的忙着联络感情,没人理会她。
咽下口中的肉碎,顾盼冲旁边喝得五迷三道忽然转头朝她笑的哥们扯起嘴角。没一会儿,对方又被她寡淡的招呼方式搞得兴趣缺缺,抄起身边的啤酒瓶子打圈去了。
闲极无聊,她在意识里模仿刚才李分析师那句呼唤的语气腔调,尽管只是动了动舌尖,想象了一下面部有可能出现的表情,并没有发出声音,脊背上还是瞬间爬满了瘆人的凉意。
她暗暗搓了搓胳膊上激起的细小疙瘩,代入感真是件可怕的东西。
“哎呀,我的眼睛……”
她正小心翼翼地摘隐形眼镜,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嗓子喊得一哆嗦,手指尖差点捅到眼睛里去。转头一看,李分析师一张俏脸喝得跟染了霞光似的,正在那对着镜子补自己花掉的眼妆。
顾盼把两枚镜片都摘出来放进迷你眼镜盒,把便利装的药水倒进去保养;丢掉擦眼睛的纸巾,东西收拾好,一股脑地撂进大包,又冲掉手上残留的药水。等她这一切都做完,李招弟还在那里一边左描右抹,一边挫败地叹气:“为什么怎么看都看不清楚?”
她无言以对。猛一看半张脸都是眼球,找起来有这么费劲么?
相比之下,镜中的自己瞧上去就顺眼多了,顾盼站在一旁暗自闷骚。
这几年流行冰冰式的又深又浓又大的眼妆,女孩务必把自己的黑眼圈整得跟灶王爷一样,再配合鸡毛毯子般的能忽忽乱扇的眼睫毛,那才够潮够索够劲爆。
潮女们都恨不得24小时戴上面具生活,连出门倒垃圾都不忘了化上无懈可击的妆,对于那些敢于素面朝天以真脸孔示人的,但凡长得跟恐龙不沾边,那就算清秀佳人了。
真是感谢这股潮流,自己这幅长相,搁从前那就是标准大众脸,在法治时空上露脸可能都不用打马赛克,可放到现在,怎麽着也是个中等程度的佳人啊!
伴美洗漱——这是她在郭副总的暗示下,从侯总手里抢来的差事,总得有道具才好回包厢去交差。再说,谁要去当二手烟囱,还不是能拖一刻是一刻。
等啊等啊,李招弟终于扔了刷子,谁知还没等她松口气,对方又从化妆包里摸出个小粉扑,一点一点往脸上涂腻子粉,顾盼终于有点不耐烦了,“李招弟,我出去等你。”
“在外面别叫我这个名字!”某女在后面扭着腰跺脚嗔她。
这个饭店的盥洗区域走到底转弯,都会有个小露台。
推门出去的时候,顾盼深深喘了几口气。夏末的空气里残留的热意未去,可还是比烟味酒味汗味夹杂的味道舒适许多,闻多了酒气造成的头晕也稍事缓解。
她遗传了顾爸的酒精过敏体质。半杯啤酒下去,就会遍身红疹几天不消。其实也没有什么大碍,就是变成哥斯拉不太能见人而已。
今天郭副总还挺照顾她,同意她喝酸奶,哈!
天色已经黑下来,小露台上周圈摆着几颗大盆摘,影影绰绰的,顾盼也看不大清楚,只是摸索着想要靠近栏杆透透气。
冷不防,脚底忽然踩上了个圆滚滚的硬东西,顾盼心中一惊,被诳得差点跌倒,“啊——”这声惊呼只叫出一半,伴随着刺耳的“刺啦……”一声,她的ρi股结结实实地坐在了地上。
脚下的高跟鞋终于难以支撑失去平衡的身体,货真价实的大理石地面啊!鼻头一酸,这一墩,把顾盼的眼泪直接墩出来了。
和地板接触的地方,有隐隐约约的凉意传来。祸不单行,裤子似乎……扯烂了。
顾盼羞愤交加,转着圈在地上一顿胡摸,终于摸着了肇事的物事,不由小声咒骂:“靠之!是哪个没素质的,把啤酒瓶子撂这儿了?”
幸好没有人看到,要不苦心经营多年的形象全毁了。她扶着地面慢慢挪到露台边上,再小心地扶着盆栽站起来。
“要保密啊,盆栽兄。”
顾盼半眯着眼,努力看清了眼前的恩公,小手轻轻地在粗壮的树茎上摸过,“唔,原来是棵发财树,久仰久仰。”
耳畔似乎有窸窸窣窣的小碎响,她抬头,一股清凉晚风拂过脸颊。
多虑了。
顾大姑娘压制着呲牙咧嘴的欲望,一瘸一拐地回到盥洗室查探伤情和险情;回复静谧的案发现场角落里,忽然响起了一声笑,那笑声低沉且压抑,并且越来越难以遏制,像是声音的主人正在痛苦地和即将爆发的情绪作斗争。
“哈哈哈……”
最终,悠长笑声长时间响彻小露台,理智再一次被情感揍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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