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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手把文书口称敕

两人一时无语,苏元朗袍袖一展,五点火星迸爆而出,其中三点疾飞向皇城,一点径自飘向杨逸霄,这四点被他张口收回。最后一点却慢慢悠悠,飘向西北。

苏元朗沉声道:“跟上。”两人紧跟那点火星。缓步慢行半个时辰后,火星自顾自飘进一间房屋。两人看得分明,正是会试考场,心下大定。杨逸霄忽觉怀中一空,暗叫不妙,右手翻出,将一截皓腕拿了个正着。只觉入手滑腻,微微一怔。抬头看时,却是一个妙龄少女,相貌虽是平平,一双眼睛却似星辰一般明亮,让杨逸霄没来由生出一种熟悉之感。

只一怔间,杨逸霄忽觉腕上微微一痛,随即半身酥麻,顿时大惊失­色­。那少女却已挣开,格格笑着跑开了,手中抓了一把黄符,高声道:“小女子向二位道长借些符纸祛邪,二位道长万勿吝啬!”脚下不停,身形飘忽,竟是从未见过的步法。虽是曲曲折折,其速度之快却连杨逸霄也自叹弗如。

杨逸霄真元流转,瞬间解开僵痹。紧追数步,忽觉有些不对,回头却只见苏元朗定定地盯着那女子背影,喃喃道:“苗家品字步法?不会错,绝计不会错……”接下来便听不甚清,只隐约听到“杨晓丹”、“为夫”云云。

杨逸霄惊忖道:“杨晓丹不是姑姑么?是了,也是师母。但不是十三年前便不知去向了么?莫非……莫非方才那女子竟是师母?但何以如此年轻……”越想脑中越是混乱,只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却又道不分明。只见得腕上一个细细的针孔,微微泛红。

※※※

沈桓钧握着一枝笔,饱蘸浓墨,却怔怔地盯着面前的竹简。

前日侥幸脱离了那龙潭虎­茓­,终究是给他赶上了会试。

只是此刻,他的头脑竟是一片空白,握笔的手微微颤抖,平日倒背如流的什么《论语》、《诗经》,什么《孟子》、《礼记》,竟丝毫也回想不起,更毋论吟诗作对了。惊骇之下,手不禁微微颤抖。

沈桓钧!你如此无用,岂不辜负了村人对你的期望?你不是要当了大官回去造福乡里么?此刻怎地,会试不是你一直渴望的么?不要说乡里,你前日以何种借口回绝苏道长与杨师兄?若是考不取功名,岂不是没的让他们看轻?他心中暗骂。强敛心神,凝视着不知看了多少遍的第一题。

一团火苗飘飘悠悠,自门缝里飘了进来,径直印在了沈桓钧的背心!沈桓钧毫无所觉,只是没来由的­精­神一振,心神一片清明。

当今天下大势,正为分久而合,国泰民安。是谓“夜不闭户,道不拾遗”者也。天降神器于圣上,吾等为其子民,幸何如哉!理当歌功颂德。尔等虽为文士,无保家卫国,驱除胡虏之力,也应作歌以表赤胆,为文而献忠心也。况圣上圣明,承科举之制,降任于天下,尔等闻之必痛哭流涕,感皇恩浩荡,焉得不作一文而赞圣上之无边功德,锦上添花乎?

沈桓钧心中一片迷糊,若非熟读诗书,当真不知“夜不闭户,道不拾遗”褒耶贬耶?此次一路北行,所过之处村镇尽皆破落,开封一类虽然繁华,依旧有一堆灾民缺衣少粮,苛捐杂税层出不穷,哪有半点“国泰民安”之象?倒是数处地界,如虎苛政迫得民不聊生,饿得前胸贴后背以“表赤胆”,恨不得剖开肚腹“献忠心”以充饥,当真是“痛哭流涕”,不可抑止。

思索良久,仍是不得要领,又气又急,只得引用了几条圣贤之言,什么“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云云,不一而足,草草了事。

第二题却是考的治国方略。沈桓钧此时心中大有感触,一见考题,正中下怀。当即奋笔疾书,写道:“余一路北上赶考,满目疮痍,各方百姓对朝廷皆颇有怨辞。常言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若拨官银五千万两,下放各郡各县,以养民生。官养民,民养官,岂非皆大欢喜耶?如此则多则三五载,少则一两载,必得以百倍而还……”

写至此处,才思如泉涌,下面几题势如破竹,一道道迎刃而解。既有“我劝圣上重抖擞,不拘一格封人才”一类直言劝谏的“谏诗”,又有“王侯将相皆如土,渔樵耕读不聊生”一类有所寓意的“喻诗”。

约摸一时辰后,主考官咳嗽一声,道:“时辰已到,各位举子,这便交卷走吧?”这群考生之中指不定谁便是今年状元,他日位居高位,自己现下若是得罪了他,那还了得?况且主考官便相当于这下边所有举子的老师,将来在朝中本就是互相帮衬,是以也不致太过端着主考官的架子。

沈桓钧志得意满,将手中狼毫笔一掷,哈哈大笑,昂首走出。却见街口一青一蓝两个道士,不是苏、杨师徒又是谁?

杨逸霄耳廓一动,转身笑道:“沈师弟,可还考得如意?”沈桓钧喜道:“苏道……师父!师兄!”杨逸霄点头微笑,苏元朗却显得有些失魂落魄。

杨逸霄见苏元朗如此情状,苦笑一声,将手一招,一点火星自沈桓钧背心飘出。杨逸霄双手连连结印,低喝一声,右手一按,那点火星便被压入苏元朗体内。他知道这火星看似平凡渺小,实则至少凝聚了苏元朗五年修为,是以帮他收回。沈桓钧奇道:“这是什么?”杨逸霄笑道:“同气相求。方才就是用这个找到你的。另外还被我加了镇心定神之效。”沈桓钧晕晕乎乎,似懂非懂,最后一句却是再清楚不过,道:“莫非方才试上,我一筹莫展之时……”杨逸霄笑道:“正是。”

沈桓钧如梦初醒,一迭声道谢,当下又兴奋地说了考试的状况。杨逸霄先是漫不经心地听着,听到第二题便大笑出声。笑得沈桓钧莫名其妙,忙问究竟。杨逸霄却只是大笑不止,道:“师父,走吧?沈师弟,你下榻的客栈是没法回了,行李估计也被刘家的人收去。我们就到茅山高师兄那借住几日,静候佳音。”他说到“静候佳音”之时有意加重了语气,心道便就你这般乱在考卷上写些犯忌讳的东西,莫说考中,没给扔进天牢就算祖上积德。沈桓钧却满心欢喜,也未发觉,当下应了一声,紧紧跟上。

的苏元朗浑浑噩噩,完全无意识地任杨逸霄拖着。沈桓钧奇道:“师父他这是怎么了?”杨逸霄苦笑道:“你让我问谁去?”当下说了那名女子之事,以杨逸霄对苏元朗的熟悉以及江湖阅历尚且毫无头绪,沈桓钧自然更加不知所然,只隐隐觉得必然事关苏元朗的一件极大隐秘,唏嘘感叹不已。

又听杨逸霄笑问道:“沈师弟,你如何逃过刘家、大兴善寺双重追捕的?”沈桓钧一脸迷惘,道:“有追捕么?昨夜你走了之后我便直接回城了啊……”

杨逸霄听得大奇,暗道这小子狗屎运如此之好,想来刘家听得被困消息,正好放松搜捕,大兴善寺却该是忙于部署对付上清吧……嘿嘿,师父虽然修为高绝,却淡泊名利,非是派中掌权人物,怎能倾一派之力兴师问罪?但是仅我句曲山一脉,也足够将他们打得神形俱灭啦……

三人各怀心事,谈笑而回。酒店虽不能住,但茅山在长安据点何止百十个,藏起四人自然轻松之至。

转眼已是一月过去,今日正是揭榜之日。

这一月中,沈桓钧终是按捺不住,日日奔去揭榜之地翘首以盼。苏元朗原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奈何刘家实力不知怎地,又追查出他们所在。前数日,武林中人络绎不绝地上门领教,却俱被功力大进的苏元朗打发了。十日之后刘家终于无人敢来,也便得以清静一些时日。

可是越是平静,杨逸霄心中便越是没底。他笃定沈桓钧绝对不可能及第,也不点破,只暗暗期盼早日揭榜。对于苏元朗始终未与他说修为何以进步如此之速,倒也并不焦急。

沈桓钧更是迫不及待。这些时日他受苏元朗指点,以阳天正气符为辅,修为一日千里,隐隐已有进入引气入体境界之象。若是进入了这一境界,便只能循序渐进,阳天正气符只有用作聚集灵气了。

只是袁楚青自那日之后却不知所踪,沈桓钧十分着急,苏杨二人倒毫不介意。

此刻榜单附近人潮汹涌,几个年老的童生压根挤不进去,在外围一脸焦灼。却见一四十来岁的书生哈哈狂笑着被挤了出来,满身都是汗渍污迹,甚至还有数个鞋印,却丝毫不以为忤,反而若无其事地爬起来,大笑道:“中……中啦!终于中啦!”昂首走向长安西坊,想是买醉庆贺去了。

又见数名锦衣公子如玉树临风,立在街头,手下家仆争先恐后地一头扎入人群之中,奋力前挤,引起一阵谩骂。

右首的一个青衣公子大声调笑道:“杨大才子,今次您看不才会是状元、榜眼呀,还是探花?”

那“杨大公子”立于左首,听得此言,微微一笑,也不说话,一举一动竟是霸气隐然,看得杨逸霄暗喝一声彩。其余公子却不就此打住,道:“你爹是兵部尚书,怎地您这杨大才子倒是个书生?也不知踩了哪泡狗屎,居然还任上了礼部尚书?”

杨逸霄小吃一惊,这“杨大公子”竟是前任兵部尚书杨素之子、现任礼部尚书杨玄感!

其他数位公子纷纷起哄道:“那还不简单?兵部尚书之子嘛,自然是长于舞枪弄­棒­,怎会和我等无用书生一般舞文弄墨?至于任职,还不是他爹一句话,你吏部尚书敢不听?瞧我丈八蛇矛将你戳成个对眼穿!”

杨玄感负手而立,也不答话,只目中掠过一丝凌厉杀机,再看却仍是笑吟吟的。

他身侧,一名身着浅褐直裰的白发老者趋上前来道:“楚国公,这些人当中没有一个中第。”

杨玄感微笑开口,杨逸霄瞳孔一缩:那竟是炉鼎境界的修士才能应用的传音入密法!这秘法一旦施展,除了指定对象及高出他至少一个境界的修士,旁人便只能瞧见他嘴­唇­翕动,却听不到丝毫声响。而此刻众公子纷纷望向榜单,谁也没注意他俩。但杨玄感虽然素有礼贤下士、才华绝世之誉,却从未听说他有修过修真功法!

杨逸霄好奇心起,念力鼓荡,悄悄刺探过去。

耳边登时渐渐响起一个细如蚊蚋的声音:“文叔,‘小人狎大人’。这些人是什么货­色­我一开始就知道。我现在不过是千金买马骨,做个姿态而已。”

文叔哼道:“千金买马骨?真正的才子瞧见这些人,只怕鄙夷更多吧?”

杨玄感笑道:“真正的才子自然能看出来。瞧不出来而恃才傲物的所谓才子,我也不需要。此外也有自污之意。杨广那厮虽然……但是­精­明如他,又岂会真正信任于我?”

杨广那厮!杨逸霄身躯大震,一瞬间甚至以为自己听错了,当今礼部尚书,岂会如这般对圣上毫无敬畏之心?

说不定……杨逸霄嘴角一直挂着的微笑一瞬间变得有些森冷。

正待再听,忽见人群中被挤出来一个三十来岁的书生。只见那书生甫出人群,立时一ρi股坐倒在地,哭嚎道:“怎么会没中……怎么会没中!我把娘子都卖给同村范大爷充作路费了……现下一穷二白,我怎么回去……我怎么活……”急怒攻心,竟双眼一翻,就此昏厥。

沈桓钧看得心下大是不忍,摸了摸囊中尚有些铜板,不由大喜。正欲上前,却被杨逸霄一把拽住,急忙挣道:“师兄……我,我帮他一帮……”

杨逸霄丝毫不为所动,反而手上紧了紧,笑道道:“帮?这种猪狗不如的东西,若不是修道之人不得妄杀平民,我早就一剑将他腰斩了!”面上春风和煦,言语间却是萧瑟肃杀。

不待沈桓钧辩解,手一指,道:“他为了自己荣华富贵,连发妻都可舍弃。想来还说过‘发达了便去赎妻回来’一类的保证吧?嘿嘿,他如此自私­阴­狠,好是没考上,若是考上了,怕不嫌他发妻拖了他的后腿,将她杀了灭口,也未可知。”再者,杨逸霄心中暗笑,你也必定考不中,待会就得我帮你了,急什么?

苏元朗道:“逸儿所言甚是。钧儿,此等自私之人,不值一救。”

沈桓钧挣扎道:“可是……可是也不能见死不救啊!”

苏元朗闻言点头,对杨逸霄道:“逸儿,为恶自有日后报,现下便救他一救怎的?你既不愿救,也放手吧。”

杨逸霄道:“也罢,沈师弟,日后你便明白,这种衣冠禽兽实在是不救的好。”手一松,沈桓钧忙向那书生奔去,便在此时,奇变陡生!

只听得希聿聿一声马嘶,一片黑影疾掠而来,沈桓钧直觉不妙,丹田处那团疾厉的真气轰然卷起,橙光暴涨。那黑影身形一缓,竟是一骑轻骑。

那轻骑满面虬髯,双眼上翻,露出一对混浊的眼白,嘴角口涎滴落。沈桓钧双目与他一对,竟是被骇了一大跳,丹田真气倒卷而回。这般运气实为大忌,气血相冲,他喉头腥甜狂涌。尚未来得及再做反应,那虬髯大汉探手一抓,­精­妙无比地扣住了他的琵琶骨。沈桓钧手舞足蹈,丹田真气却再无声息。

琵琶骨正是茅山派弟子未晋入结丹境界之前最大的弱点,一经扣住,丹田真气即断绝与意念呼应,但这是茅山不传之秘,这大汉瞧来不过是一普通兵士,又如何得知?

只听那虬髯大汉高声喝道:“反贼沈桓钧已然落网,禁卫军的兄弟们,对不起了!我胡老三抢得头功啦!”

杨逸霄长啸一声,一团刺目红芒自丹田亮起,赤剑铿然长鸣,眼看便要出手。那“胡老三”见状,情知自己万万不是对手,慌道:“会家子!他­奶­­奶­的,禁卫军弟兄们,这家伙还有同伙!快来抓呀!”同时向杨逸霄喝道:“你……你别过来!”将朴刀架在沈桓钧脖子上,眼白乱翻,想找条开溜的路。

杨逸霄正待出手,苏元朗却叫道:“逸儿,不可伤人。”杨逸霄一听,不禁暗暗叫苦,如此一来连恐吓都用不上了。果见那胡老三胆气大壮,挺了挺胸道:“这是朝廷钦犯,我等禁卫军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放过他,他­奶­­奶­的,你小子吃的是洋葱还是大蒜?好大的口气!”

苏元朗哭笑不得,只听杨逸霄朗声道:“师父,对这等狗仗人势的东西,有什么好慈悲的?恕徒弟忤逆了!”愕然望去,只见他眨了眨眼,已明其意,暗自好笑,道:“也罢,逸儿,你自己权衡吧。”

杨逸霄大声应诺,丹田处亮起一团艳红的真气,汹汹奔涌至右手,破指飞舞,霍然化为爪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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