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十一日清晨，高烧来势凶猛地侵袭了他的身体。他躺在榻上双目紧闭，额头上全是豆大的汗滴。

侍从忙乱了许久才将温度稍微控制住。到了中午他醒过来，安静地看着我，说：“帮我作幅画吧。他们都说你的画很美。帮我作幅画，带给我夫人。”

七月十二日，温度好像控制住了。那一天他­精­神很好，甚至非要坐在甲板上让我画他。经众人的再三劝阻，他才勉强同意留在舱内。尽管如此，我还是把他的背景换成了江水和蓝天。

那并不是我的佳作，甚至可以说是我所画的画中最潦草的一幅。因我知道时间无多，每一笔每一划都似与死神抢时间般的仓促。我在心中深深地懊悔，这么些年来，为什么不趁时间充裕的时候为他好好画一幅画，为何从未想到过这一点？

七月十三日，他身体情况急转直下，陷入了断断续续的昏迷中，而体温也在火与冰之间挣扎。他昏迷了一天，直到晚上才悠悠转醒。醒来后他的第一句话是：“我要见兴霸。”

甘宁与他单独谈了很久，然后他叫我进去。

我进去的时候他已经相当虚弱，每一个字都仿佛要用了全身力气才能说出。我不由劝他先休息下。

然而他拒绝了，他当然拒绝了，他说：“我怕这时不说，以后就没机会说了。”

我告诉自己不要哭，指甲掐进­肉­里疼得钻心。

他说：“你不要恨孙权。”

我惊讶地看着他，而他轻轻地说：“他这样对我，是对的。倘若他做不到这一点，他不够资格做一个君王。”

我点点头。

他又说：“虽然很勉强，但请答应我，一直留在他身边，帮助他。”

我说我答应你。

他停下来，开始不停地喘气。我上前扶住他，喂他喝水。

末了，我又忍不住问：“有没有什么话要托我转达主公或是子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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