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海之中央,船只围绕成圈。到如今我也不知我将面临的是什么,仿佛至今的十六年岁月都是杜撰。而人们推推攘攘将我放在了命运的路口。我在命运的路口看着他们解开布袋子,露出女人的头。她仍旧闭着眼。
人们看着我,仿佛示意要我将她推下去。
我便依着杜撰里虚妄的一切前行,我看着她,伸手抚摸她的头发。她睁开眼朝我温柔一笑。我俯下身去,像是往常那般贴近她的气息,在伸手的那一刻,我听见她对我说 “青扬儿,她的名字叫清远,是我最思念的人。”
我的手仍然在茫然间使力,仿佛内心与现实已经分裂成两个世界。
“她叫清远,与你的名字只差一字是不是。你很像她。看见你我便知道我永远都忘不了她。”她最终闭上眼,仰起面孔,“我不能选择杜撰,因为杜撰会永远地失去她。”
她坠入水中的最后一句话,我至今仍然记得。
“但青扬儿,你能明白你选择的是杜撰还是现实了吗?”
我不明白。
可她仍然落下了水。仿佛一只盛满回忆的口袋,被自身沉重的重量所附,往大海最黑暗的地方落下。那缕遗落在外的长发宛如水蛇,在大海之中扭动着下沉,再也不见。至这一刻,我看见她的脸这样轻易地消失在海面,心里仍旧有着不真切的期盼。
不过是梦罢了。
不过是梦罢了。
一切都会变成杜撰。只要我想,只要我坚信他们不存在,那么他们就不会存在。死亡那样遥远,我即使在次日醒来也不会看见我们这种人内心所不能接受的现实。因而躲避在海岸边,借由可以吞没一切的大海来隐藏这个世界的真相。
可我终究没有醒来。也再不会醒来。人们将我的一生预算好,如同预算了镇上所有人的一生。我们将对友情生疏,对爱情幻想,可一切都会被“海潮祭”所剥夺,然而没有人知道我对女人的感情源自那样机缘巧合的时刻。在我邻近爱情的时刻,在我盘算着我能否爱上一个人的时刻,女人的目光给了我勇气。
这样细微的爱恋,令我这样相信她。
以至于在那日我看见她空无一人的房间之后,去了平日里我们散步的树林。在她时常攀爬的那棵树上,我看见了她遗留给我的那只墨绿色的背包,以及那封信。她简短的只字片语。她还尚未来得及向我袒露的秘密。她的母亲死于爱恋,而她杀了那爱恋为母亲报仇。而后她选择了与母亲相同的方式自杀,从悬崖上跳下,坠入海中。
可她活了下来。
倘若她死去,也许一切才会圆满。然而她却活了下来。在她活下来之后她才终于明了,她一直忘记了她杀死的那个男子其实是她父亲,而她的母亲,或者跟她一样还活着。这便是她欲忘而不能忘的真相。——在她死而复生之后才发现,她过去坚持的一切不过是自己的揣测,她手刃了她的仇人,亦是她唯一的亲人。
虫工木桥◇◇欢◇迎访◇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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