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咔吧”一声，铁皮箱子上的锁被爱妮莎灵巧地打开了，围观的男人们紧张地屏住了呼吸。

他们已经被带到了三楼的第二间屋子。整间房都空落落的没什么家具，只有靠墙放着几只两公尺长的超大铁皮箱。虽然拉着窗帘，高瓦数的强光顶灯还是把每个人的脸都照得十分清晰。

爱妮莎带着沉思的表情抚摸了一下箱盖，仿佛还没有下定决心是否应该向他们公开箱子里的秘密。她的雪白纤指和那炫丽晶莹的指甲给在场每个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年轻的女指挥终于掀起了铁皮箱的盖子，男人们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箱子里。

“我的天！”王庆嗓音嘶哑地叹了口气，任军和萨千钧脸上也都露出难以掩饰的惊讶。

里面竟是满满一箱的枪支弹药！

陆平冷静地估算了一下，光枪就有长长短短二三十支：放在最上面的是国产92式手枪和95式冲锋枪，下面还有其他类型的枪支，大多数是外国货，既有新近研发的尖端产品，也有经久不衰的世界名枪，箱子最下面则铺着密密层层的弹夹。……

从外观绝对想象不出，这只不起眼的铁皮箱居然会是个品种齐全的小型武器库。

王庆抓起一把手枪，连连咋舌：“我靠！这些都他娘的是真家伙吗？”

爱妮莎冷峻地点点头：“目前暂时是这些，将来有需要可以继续补充。”她转向任军，指了指王庆和萨千钧说：“今天下午你给他们俩一些­射­击的基础训练。”

“这么多枪,用哪一支呢？”任军皱着眉头说，脸上的惊讶已消失殆尽。

爱妮莎有意无意地瞥了眼陆平，然后答道：“先教手枪，型号由你定。我不指望你能把他们训练成神枪手，只需要学会最基本的填弹、瞄准和­射­击就可以。”她沉吟了一下，继续说道：“另外，你自己也抓紧机会练习一下，毕竟有好几年摸枪了。”

任军没有答话，拾起一支老国产95式自动步枪轻轻摩挲着，良久才点了点头。

“看起来没我什么事，需要我跟着一起去吗？”陆平问。

“当然！”爱妮莎斩钉截铁地说。“你也必须证明一下自己实力。”

也许因为选定的靶场就在荒郊里，这一回爱妮莎没有要求部下们戴上眼罩。他们乘坐的是一辆陆平从没见过的红­色­长安面包，他猜爱妮莎今早就是用这辆车接了另外三个人。车子­性­能还不错，在山路上长途爬坡并不显得吃力。

20分钟后，面包车停在一座起伏丘陵上。男人们先后跳下车，开始动手整理­射­击器具。

陆平注意到他们正处于起伏地形的阳线顶点，不会成为被观望的对象，而正面一片长满苜蓿草的开阔地正可以作靶场使用。另外，草地尽头那些繁茂的落羽杉和水松则成了一道天然屏障，足可以掩人视听。爱妮莎找到这么个地方一定也煞费了苦心。

爱妮莎正指挥着王庆和萨千钧安放枪靶。矮子一边搬运一边嘴里还骂骂咧咧的。任军则蹲在地上逐件检视着武器，他们带的武器数量还不到铁皮箱里的一半。

两座枪靶上挂的是比赛专用靶纸，上面画有10个等距的同心圆，外6圈靶环为白­色­，里4圈为黑­色­，正中央是白心圆。枪靶被并列放置在约30米开外，手枪的有效­射­程一般是50米，所以30米对初学者来说是比较合理的距离。

虽然时值夏末，下午两三点的阳光依然炙人肌肤。陆平点了支烟，斜靠在长安面包背­阴­的车身上，饶有兴趣地观察着训练的全过程。

爱妮莎穿着弹­性­良好的运动短装正在场地中不畏酷热地走动，紧身衣把她高耸的胸部勒得线条分明，伴随每个动作充满活力地波动起伏，两条雪白耀眼的大腿在艳阳下闪动着健康的光泽。她颀长脖子里还挂了架德国蔡司望远镜，可能是用来观察枪靶的。

任军慢悠悠挑了两支92式手枪分别交给王庆和萨千钧，耐心比划着向他们讲解手枪的构造。

这两个学员都不太容易调教。萨千钧低头摆弄着手中的武器，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王庆则一脸不耐烦地嚷嚷说：“别唠叨了，苦瓜脸！手枪我熟，玩过又不是一回两回了！”

任军没有生气，他又花了半小时一板一眼地指导他们填弹、持枪、瞄准、­射­击。两个桀骜不驯的听众终于失去了耐心，都坐在地上打起了哈欠。

任军抹了把汗，总结说：“理论基本就是这些，剩下的全靠练习。你们可以试试持枪瞄靶的感觉。”

王庆咧嘴一笑，扭头问萨千钧：“肌­肉­男，敢不敢跟我比试一下枪法。”

以前从没摸过枪的萨千钧毫不客气地回敬道：“对付你绰绰有余！”

“有种！”王庆亢奋地喊道，“我先来！”他并没有运用任军指点的枪姿规范，而是擅自模仿枪战电影里的男主角，摆了几个有模有样的持枪造型，然后对着靶子一通狂­射­，连续的清脆枪声震得四野阵阵回响。

直到弹夹里的15发子弹全部打光，王庆才张狂地抛下枪哈哈大笑，远处的枪靶上留下了几个清晰的弹孔。

陆平注意到在一旁督导的爱妮莎秀眉微蹙，显然对王庆的放肆深感不满。

“4发命中，11发脱靶，共计21环。”任军凝视着前方轻轻报出了环数。

王庆端详怪物似的瞪着他说：“不可能啊，苦瓜脸！这么远都能看得一清二楚，难道你是千里眼？”

任军苦笑着说：“我是天生的远视眼。”

“有趣！有趣！”王庆嘻嘻笑道：“我越来越觉得你们这帮怪人个个都非常有趣。”

“该我了！”萨千钧跃跃欲试地说。尽管动作有些生疏，他还是顺利打开了枪保险。

任军适时地重复了一遍持枪要领，这一回萨千钧顺从地调整了自己的枪姿。也许是因为经受过特殊训练，初次持枪的萨千钧双手异常稳定。

随着扳机一扣，萨千钧­射­出了第一发子弹，接着是第二发、第三发……每­射­出一枪，他都用七八秒时间重新瞄靶，接着再次发­射­。­射­完第15发后，撞针开始随着扳机扣动发出啪啪的空响。

“弹夹空了！”任军提示说。

萨千钧意犹未尽地放下手枪，扭头用询问的眼神望着教练。

“6发命中，9发脱靶，共计33环。”任军像个报靶机器，报出了萨千钧期待知道的答案。

“不可能！”王庆抓着头发气急败坏地骂道：“他娘的，他明明是个菜鸟，环数怎么可能超过我？”

任军怔了一下，缓缓地评价道：“4号的身体协调­性­极强。如果加强训练，他的­射­击水平完全有可能在短期内突飞猛进。”

萨千钧得意地吹了一声口哨，不再理睬王庆，独自跑到场中央去更换靶纸。

训练又持续了近一个小时。正如任军所预言的，萨千钧经过十来轮­射­击后已经能娴熟使用九二式手枪了。他的进步非常明显，有次居然打出了15发70环。而王庆的­射­击成绩却始终滞留在原地，甚至频频脱靶。

“他娘的，不玩了！”王庆最后懊恼地把枪扔在地上。

“你输在天赋上！”任军实事求是地说，他的脸被烈阳晒得又红又烫。在刚才的训练中，他已经成功地为自己树立了威信。他做的5发示范­射­击发发命中10环，让王庆和萨千钧心服口服。

王庆不敢跟他抢白，于是撇着嘴不服地说：“我就不信他们个个都比我强！”他朝着靠在车上的陆平挑衅地喊道：“酷哥，别光让我们献丑啊！下来玩玩吧！”

陆平置若罔闻继续抽着手里的烟，脚下已经丢了一地烟蒂。

“你不会除了抽烟什么都­干­不了吧？”回面包车里取饮料的萨千钧斜眼看着他不屑地说。他本来就瞧陆平不顺眼，整个下午其他人都在烈阳下挥汗如雨，而这个男人却一直躲在­阴­处纳凉，让他更加不忿。

“对啊！牛的话就和教练比比枪法吧！”王庆也凑过来煽风点火。他对任军的­射­击实力有百分之百的信心。

“有这个必要吗？”陆平似笑非笑地反问。

“有！”爱妮莎不知何时已站到了他的身后。“团队的每个成员都必须接受挑战，没有人可以例外！你起码得向奎恩先生证明他他的巨额酬金付得值得。”

“这么说是强制­性­命令喽？”陆平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没有扭头看她。

“我说过了，你们不是来度假的！”爱妮莎寸步不让。

“好吧，”陆平满不在乎地甩掉了指间烟头，“如果你非要坚持。”

“真的有必要吗？”任军迟疑地望着爱妮莎，显然对比赛提议毫无兴趣。

王庆在他肩上重重拍了一下：“怕什么？像你这样的­射­击高手，饶他左手也不会输！”

“比手枪的话，30米还不够远，不如把枪靶拉到50米外！”萨千钧提议，说完不怀好意地嘿嘿一笑。

爱妮莎果然点了点头说：“不错！对他们两个来说，30米的­射­击距离是分不出胜负的，你们去搬一下靶。”

王庆忙不迭地拖起卷尺问道：“50米吗？”

“50米怕还不够！”爱妮莎沉吟着说。四个男人的目光从不同方向一齐向她投来，她却视而不见，朱­唇­轻启命令道：“把枪靶移到350米远。”

“350米？”王庆失声叫道，脸上的表情像被花盆砸了脑袋。萨千钧显得有些茫然，像是吃不准女指挥是否在拿他们开玩笑。而任军和陆平却不约而同对视了一眼，并没露出丝毫讶异之­色­。

“嗯！就是350米！”爱妮莎斩钉截铁地重复说。

王庆挠着后脑勺，悻悻地说：“我的天！我还他娘的从不知道手枪能打这么远!”

陆平冷冷地截道：“她要我们比的不是手枪，而是狙击步枪。”

爱妮莎默认了。她无声地注视着他，双眸闪烁着岩石般硬冷的光。

陆平在心里叹息了一声，由衷感受到这个女孩的­精­明和刁钻。她选择350米绝非出于偶然。

350米短于绝大多数狙击步枪的有效­射­程，因而在枪支型号选择上有相当大的适应度；350米同时又对­射­击­精­准度提出了绝高的要求，即使是世界­射­击史上那些最著名的神枪手也丝毫不敢小觑这段距离。

爱妮莎要求他们比试狙击步枪的用意也很值得推敲。行动如果需要有人充当狙击手的角­色­，而这个人选目前又落在自己与任军间待定的话，那么这场比试就具有了考察与甄选的双重意义。但是陆平更偏向于相信，爱妮莎针对的目标其实并非自己，而是早已确定的狙击手人选任军。

想到这里，他瞥了任军一眼。任军显得严肃而又冷静，他应该不会想这么多。

爱妮莎用不容抗拒的语气说道：“我带了五种不同型号的步枪，你们可以在其中随便挑支应手的，然后以跪姿各­射­20发。”

任军率先挑了一支95式的突击步枪，这种枪由国内专家设计，97年作为驻港部队的配用武器首次被使用。在5支步枪中，95式步枪在­性­能上相对比较弱，不仅有效­射­程短，而且无托设计也在散热上存在隐患。

但它也有独特的优势，那就是短小轻便。746毫米的枪长和公斤的枪重便于承重较多的跪姿发­射­。虽然不知道任军确切的退伍时间，但陆平猜测他选中这件武器的另一个原因显然是对之熟稔，而这却是影响水平发挥的一个关键因素。

陆平走到那堆武器前，沉默片刻后挑了一支美制的M24狙击步枪。该枪是美国第一种专门研制的狙击步枪，枪管采用不锈钢重型枪管，枪身采用碳纤维与玻璃纤维合成，枪体枪机的紧密结合有效提高了­射­击­精­度。M24的有效­射­程为800米，比95式步枪远了整整一倍，但其枪长枪重均在95式的倍以上，这则是一个难以回避的劣势。

王庆在远处放置好枪靶，双手挥个不停。爱妮莎用蔡司望远镜观察了一下，满意地朝他点点头。她命令萨千钧通过另一只望远镜观测枪靶，然后把环数记录在早已准备好的写字板上。

等王庆跑回众人所在的位置，任军已经填弹完毕，率先做出了­射­击前的预备动作。

爱妮莎所要求的跪姿是步枪­射­击中难度仅次于立姿的­射­击姿势。一般来说，如果狙击手在战斗中失去同伴掩护的情况下与敌人遭遇，又没有随身携带其他自卫火器而不得不以狙击步枪自保，那么他本能选择的姿势应该是跪姿。

这个姿势的优点是不像立姿那么容易暴露目标，同时又随时能够灵活地转为运动状态。它的缺点是稳定­性­差，要求狙击手体格超常，据枪时所需的臂力相当之强。

陆平冷眼旁观着任军的举动，他采取的是军队­射­击训练规定的标准跪姿：右臂夹枪入怀，左臂作为支撑臂收于枪下，脊背弯成弓形，右膝着地，臀部坐于右脚以获得最大稳定­性­。

陆平特别留意了一下任军的左肘位置。狙击手通常对左肘有几种处理方式，而任军采用的是最罕见的肘部悬空式，其目的是将呼吸时胸部起伏所造成的位置偏移减到最小。但狙击手的双臂必须强壮到能令三四公斤的物体在半空中完全静止，否则的话只会弄巧成拙。鉴于它的难度，实战中极少有人会采用。任军选择这个姿势说明他对自己的体力和­射­击能力兼具充分自信。

陆平暗自点头，转而发现爱妮莎也在专注地观察任军，她美艳的脸上正隐隐流露着赞赏和期待。

所有人都停止了走动，静等着任军那支95式步枪­射­出第一发子弹。

此刻的任军眼睛紧贴着枪身上的白光瞄准镜，整个身躯磐石般一动不动，连脸上的每一丝皱纹都凝固了。陆平微微皱了一下眉头，他察觉这支步枪在安装光学瞄准镜后瞄准基线偏高，­射­击者似乎不能舒适地贴腮瞄准。

也许是等得不耐烦，王庆张了张嘴正要说话，恰好被一声脆亮的枪响堵了回去。爱妮莎和萨千钧条件反­射­似的同时端起胸前的望远镜。

枪靶正中的白心圆上赫然多了一个弹孔！

“10环！”萨千钧用­干­涩地声音宣布，手里的计分笔差点掉落在地。他扭过头用难以置信的目光长久注视着这位貌不惊人的教练。

“神人！他娘的真是神人！”王庆呆了一下，随即拍着大腿喊道。“350米居然能打10环，苦瓜脸，我真服了你了！”

爱妮莎缓缓放下蔡司望远镜，如释重负般长出了一口气，然后转过脸用挑衅的目光盯着陆平。作为回应，陆平朝她微微一笑，举起双手无声地鼓了几下掌。

花片刻功夫调整呼吸后，任军的右手食指再次沉稳地扣动了扳机。小小的白心圆上随即留下了第二个弹孔。

又一个10环！场上又跟着一阵­骚­动。接着是第3个10环、第4个10环……等到任军打出第5个10环的时候，人们逐渐从最初的惊讶与亢奋中恢复过来，开始安静地等待着下一个奇迹。

“酷哥！你这回输定了！”王庆对陆平摇头叹息。萨千钧则一边记录分数，一边频频向陆平投来幸灾乐祸的冷笑。

到第8发时，任军却意外地打出了一个8环。这让热心的旁观者们感到出乎意料，他们本来满怀信心地盼着任军打出200环的满分。

任军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没移到半分，只是不易察觉地眨了眨眼。

第9发又是8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