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深轻轻放开了他紧握的手指,转身走进了屋门。
到这个时候他才知道她被独自一人抛弃在小院里的彷徨,她收过的痛楚全部都遭到了报应,无所遗漏地反噬到了他的身上来。
元织看到卫飞衣失魂落魄地站在自己家门外,却并没有借机奚落他。
"卫大将军,事到如今什么都不重要,我只希望你劝深深回心转意,接受常青给她祛除体内的遗毒。"
卫飞衣淡淡道:"这世上最没有资格劝她的人就是我,如果我一厢情愿地为她好,那么只有一个办法,就是绑着她去治病。"
"你不想为她好吗?"
卫飞衣背对着元织,身形看上去分外寥落:"人们总是想着为别人好,其实不过是从自己的立场出发,为了让自己好过一点,一厢情愿地去勉强别人也没有关系,所以我会在深深面前一错再错,因为从来没有一次,去想一想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会这么做。"
"可是这一次不一样,如果你再纵容她任性下去,那么她……"元织地声音微微颤抖,他知道深深的结果就只有死路一条,"你不想绑住她的话,那我去做这个恶人也没有关系……"
"殿下……你救得了她一次,却救不了她第二次。"
到底是什么让深深放纵自己走向死路?
明明前方有手伸向她,却固执地不肯去抓住,任凭自己深海溺水。
卫飞衣想着很多年前第一次见到深深的情形,春风里花一样的少女,娇纵天真不知世间疾苦,她那么美那么好,宁愿让人为里她而把时光停驻。
他想他知道深深是为了什么,所以就算是伤心欲绝,却也更加无从劝起。
时间过得飞块,转眼之间,和乌兰国的比赛已经逼到了近前。
这天清晨百官上朝,在永和殿前拉开了这场大赛的序幕。
这是一件关系到国计民生的大事,很多老百姓都跑到皇城外面,把偌大的一座城池围得水泄不通。
乌兰国公主素雅先到,驾着马车带人进入了皇城。
人们盯着那驾马车议论纷纷。
"看这些蛮子高眉深目的长相,完全是没开化的样子嘛,居然还想赢过我们大梁城的大师。"
"这就叫班门弄斧,不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重啊。"
一群人哄笑起来。
笑声里却有人轻人说道:"乌兰国的织布技艺非常高超,早在盛唐年间就曾有过传说,王后织出来的花有蝴蝶听驻在上面,做出来的衣服,连月亮也羞于和它比美。"
旁边有人打了他一下说:"你这个家伙,不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的威风嘛。"
"这是事实,我不说它也一样存在。"
哄笑声因为他的话渐渐地低落下去:"那照你看,这场比赛的胜负会怎么样呢?"
那人沉吟了许久说:"难以预料。" 这场难以预料的赛事吸引了太多人的注意力,各国驻扎驿馆的大使,接到消息后纷纷要求前来观战,因为人太多,不得不把座位一直排到了大殿外面去。
正是盛夏时候,日光如火如荼从头顶上笼罩下来,还没有开始的战争已经冒出了硝烟的气味。
先到场的素雅公主站在一个不太显眼的角落里,然而她容貌极美,轮廓深邃,所以即便是一声不出也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而后到来的深织居,代表出场的却是元织。
"咦,你们那位大师临阵退缩,换了一个男人过来吗?"素雅极尽下流地上下打量着元织,眼神中妖波荡漾。
元织却不为所动:"我是深织居的正牌老板,所以由我出场才是正理。
"好吧,不管是你们谁来,如果不把这场比赛放在心上,那结果可会是很严重的呢。"
"同样的话还请公主对自己也说一遍。"
素雅笑了一笑没有再回嘴,心想这位二皇子,可比太子有意思多了。
为了公平起见,比赛的评判并不是皇帝,也不是乌兰国的人,而由各国大使来充当,不得掺杂私心,不得恶意评论。
比赛分为三个阶段,料、织、衣。
料指的自然是布料,织则是织花印染技艺,衣是成衣水平。
这可能是数百年来代表着织染业最高水平的一场比赛,不管胜负输赢孰是孰非,它的意义也足以让史官们在白纸上留下重重的一笔。
鼓声震天响,由皇帝宣布比赛开始。
素雅公主微微一笑:"我是女人,所以由我先来。"
元织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素雅却并没有命令人们狮她的布料上来,而是走到了评判身前,从宽大的衣袖里拿出了一样东西。
那样东西在她修长的手指之间,不过成年人的指甲盖大小,她把它放在了评判的手里。
"我们乌兰国的位置各位可能也知道,它处在接近克拉玛雅火山的一个盆地里,终年被大火织烤,没有春、夏、秋、冬的概念。我们作为织布技艺的传人,希望布料所能达到的最高境界,就是最轻、最薄,最柔软,可以让人们在炎热的天气里也能获得一些清凉。"
她说完这些话,低下头去对那评判说:"请你打开这块布料。"
那个评判微微吃了一惊,没有想到手里的东西,其实竟是一块布料。
他依着素雅的话缓缓放开了它,延展延展一直延展下去,从他手里一直延展到大殿中央,竟然足足有三米多长。
三米多长的料子,竟然团簇成指甲盖大小,它的轻柔程度让所有人轰然议论起来。
"不可思议……"
"太惊人了……"
素雅公主在众人的议论声中,浮现出了得意的神色。
她波光一转,看向元织说道:"不知道皇子殿下,有什么更加惊人的东西能够呈现给我们呢?如果没有把握,还不如直接认输算了,省得拿出来让你父皇的面子不好看。"
元织没有理她,却指着大殿墙下的花瓶说:"请问各位有没有看到这个花瓶?"
评判们面面相,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点了点头说:"看到了,皇子殿下有什么指教吗?"
"我请问大家,这上面的花纹是什么样子的。"
人们更加莫名其妙:"是一对龙凤,龙在上面,凤在下面。"
"对,这正式我国烧制瓷器的技艺,取的是龙凤呈祥的意思。"
素雅忍不住笑起来:"皇子殿下,贵国的瓷器精美是各国都为之羡慕的,不过我们这次比的是织布,跟瓷瓦泥匠可没有什么关系。"
元织却还是没有理会她,只对评判们说道:"现在我请大家闭上眼睛。"
人们完全不明白他到底在搞什么名堂,然而既然他这样要求,也不得不把眼睛闭上了。
过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听过元织的声音说道:"大家可以把眼睛睁开了。"
人们依照他所说的睁开了眼睛,眼前的情形纹丝没变。
元织指着方才他们看到的那对花瓶说:"请问各位,这上面的花纹是什么样子的?"
评判看了元织,又看了看那花瓶:"皇子殿下是在和我们开玩笑吗?这不还是刚才那两只花瓶,龙在上面,凤在下面,取所谓龙凤呈祥的意思?"
他的话刚说完,却发现素雅公主的脸色完全变了。
她本来肤色有些黝黑,阴沉下来的时候,就像被人打了两拳又踩过三脚。
元织却微微笑了,抬起头来向上面的人说:"撤下来吧。"
评判们还弄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却见上面的梁柱爬下了两个人,他们一人手里拿着一样东西,一直拽到评判们的面前。
人们这才看清楚,原来在花瓶和他们的眼睛之间,竟然隔着一块比蝉翼更薄,比水渍更清透的布料,以至于他们根本就没有发现这块布料其实是挡在了他们的眼前。
"这不可能……"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东西?"
"这不是布料,这是妖魔做出来的魔障……"
太过于惊人的技艺几乎让人觉得恐怖,这世上本不该有这样的东西。
元织轻声打断了他们:"这块布料的名字叫做微尘,我佛有禅语说,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织这块布的人正因为殚精竭虑看破了所有的情关,挡在我们眼前纷纷扰扰遮遮掩掩的那些烦恼,才会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有一个人得心达到了这种境界,才可能会有如此高超而不似凡人的技艺。"
人们听得半懂又不太懂,只觉得技艺精到了极处近乎于神迹,让见惯了大世面的人,都不禁肃然起敬。
素雅沉着脸想,中原人所说的心剑合一,难道就是这样的情形吗?
可是一个人到底到了什么情况之下,才能够达到不被凡尘世俗所困扰呢?
沉吟间却有人轻轻拍起了手来,抬起头看却是皇帝一脸开心到了极点的样子:"精彩精彩,我的皇儿果然不是好欺负的。"
"谢父皇夸奖。"元织深深一拜。
本来没有一丝笑意的太子看到这一幕,秀美绝伦的脸容就更加阴沉了。
他借口撒尿,走到后面找到了国舅:"我让你去把那个叫什么深深的女人干掉,你也做不好,现在真让元织那小子赢了的话,你就跟我一起去死吧。"
国舅叹了口气,他也头痛得很:"我想想办法,你别急,让我想想办法。"
太子哼了一声转回了殿中。
国舅知道这场比赛至关重要,确实不能让元织出这个风头,要怎么办才能打杀他们的士气呢?
他围着皇城走了几圈,却猛然看到一个美丽的姑娘正在试衣服穿。
国舅心头一动,他认得这个女人,正是时下里成衣业最著名的展示女郎玲珑,花深深一手捧红了她,很显然在这次比赛当中,也要用她来作为压轴的重戏。
国舅微微一笑,一个主意立刻冒上心头。
他悄悄地走过去,趁人们不注意,猛地掐住了玲珑的脖子。
女人毕竟比不过男人的力气大,玲珑连哼都没哼一声,就翻着白眼晕连过去。
国舅悄无声息地把她拖出了混乱的屋子,找了一间空房把她丢进去,没有了穿衣服的展示女郎,就算再好的衣服也会失色。
国舅捏着下巴笑起来:"花什么……深……还有元织……你们就等着恼羞成怒的皇上把你们包成粽子吧!"
他一边奸笑一边想---奇怪,为什么会想到粽子了呢?难道我想吃粽子了吗?
比赛第一场是由元织所代表的深织居胜出。
比赛是由料,织,衣三部分组成,所以第二场的题目就是织。
深织居,深织居,自古以来有许多以织绣为题材的诗歌,甚至有一个词牌的名字就叫做《九张机》,由此可见这个织字,在布业里所占到的分量到底有多重。
素雅输了第一场,第二场就无论如何也不肯提先出战。
元织也不跟她争这些微枝末节的东西,微一挥手,一名白衣侍人就捧这衣物缓缓走上前来,他跪倒在地上,把衣物铺展在众人面前。
那件衣服没有袖子,也没有前襟,形状十分可疑。
仔仔细细地看过去才知道,那是一件雪白的战袍,一片片血色火焰铺展在雪白的衣料上,似乎要掀起一场血雨腥风。
冷到了极致的白,衬着烈火如歌,只要让人看上一眼,就似要被那强烈的光芒夺去了呼吸。
开始还在呆呆地盯着它地人们,渐渐觉得眩晕恶心,喘不上气来,甚至有几个体质荏弱的人跑到了外面呕吐。
还有一个人的表情应该更加震惊。
元织无意识地向那人看了一眼,这件东西,本来应该是他的。
那是深深一针一线,罄尽了所有的心血,奉献给他的最后的热情,然而他却只是把它收在了衣柜里,直到深深让元织派人把它偷出来,他也没有发觉。
卫飞衣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后来深深终于还是把它绣完了。
她的执著和倔犟实在让所有人为之心惊。
"这是上古绣针之技,看久了会让人产生幻觉。"
"那就赶快收起来吧。"人们纷纷说道。
"等一等。"素雅却挡住了想收起战袍的白衣侍者,手拂在那不露痕迹的针脚上,"很久以前就曾听过这样神奇的技法,据说可以摄人心神,没想到竟然在贵国看到了,不管这次的比赛是输是赢,我素雅也实在不枉到贵国走这一遭。"
元织淡淡道:"谢谢公主夸奖,这本来是失传已久的技法,只是那位姑娘的母亲家代代流传下来,一开始那位姑娘自己也不知道,后来才在书上发现,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上古绣针之技。"
素雅摇着头啧啧感叹。
直到评判们催促,她才他抬起头来说:"与上古绣针之法比起来,我们乌兰国的绣技历史也十分悠久,很多年前就有传说,我国的王后所绣的牡丹,能够招来鲜活的蝴蝶,人们常常说这是吹牛,是假的,现在我就让大家验证一下我们乌兰过的绣艺到底有没有这么神奇。"
她微笑着招了招手,一群人竟然往这堂堂大殿上,抬进来一个水盆。
所有人目瞪口呆,不知道她要搞什么把戏。
低下头看过去,水盆里竟然是数十条鲜活的鲤鱼。
"素雅公主,你想给我们展现一下你的厨艺吗?"
"当然不是,如果把这些鱼吃到肚子里,那下面的戏我就没有办法唱了。"素雅说着让人抬上来一块屏风,密密麻麻地被包裹着,看不出屏风上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人们抬着屏风到了水盆前,把包裹的东西往下一撤,阳光之下只见那屏风被照得晶莹剔透,上面流水潺潺,好像要从布里一直倾泻到盆中。
那盆里的鲤鱼一见水花,竟争先恐后地跳起来,直往那屏风上面撞。
布虽然是软的,拉在屏风里,就会变得有些坚硬,鱼撞在上面顿时头晕目眩,翻着白眼跌回到了盆里。
人们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奇景,一边哈哈大笑这些傻鱼,一面又感叹着屏风上面绣艺逼真到了极点,以至于连鱼自己,都认不出来那并不是自己应该待的地方。
溪水固然绣得逼真,战袍的上古绣针之技也实在令人惊叹,所以这一次连评判们也犯连难,不知道该把胜利的旗帜交到哪一方手里。
背着人商量了许久,终于有人慢慢地转过了身来。
如果这一场判定深织居胜利,那么比赛三局两胜,就可以告一段落了,所以所有的人脸上,都露出了非常紧张的表情。
那个人声音缓缓地说道:"我们经过慎重的商讨,认为深织居所呈现出来的绣品,虽然技艺出神入化,非常令人敬佩,但立意太过于血腥,而乌兰公主的绣品趣味盎然,让人心里十分快乐,一件好的绣品,并不是要震慑什么人,而是应该给人带来温馨和愉悦才对,所以我们判定乌兰国胜了这一场。"
元织一阵怅然,本来他也觉得这件战袍太过于血腥,可是深深一意孤行,认为这是她最好的一件作品,果然高手相交,却还是输在了这些微的细节上面。
"放屁!"忽然有人拍案而起,挥着手说道:"这个女人拿出来的那是绣品吗?那是屏风!是屏风!你们懂不懂什么叫绣艺啊?"
元织一脸黑线:"父皇……"
"绣品是布,要绣在布上面才叫绣花……"
"父皇!"元织高声打断了他,又压低了声音说道:"咱不带玩耍赖的……"
皇帝悻悻地坐下来:"哼……朕就是看他们脑子不清醒,所以心里生气……"
元织急忙躬身行礼:"儿臣下一场一定会赢回来。"
这时候国舅回到了殿中,在太子耳边低语了几句,太子脸上露出了一丝冷笑:"赢回来,我倒看你用什么赢回来!"
第三场比试成衣,这也是所有比赛里面,技术含量最高的一场。
它包括了织,染,绣,剪裁,缝纫,最终成衣,乃至于衣服与人的切合度,就算一件再好的衣服,不适合那个人,它也是一件失败的作品。
深深特意为玲珑设计的依然是红色系衣裙,因为她气质妩媚,皮肤雪白,只有红色才能把她所有的光华衬托出来。
可是召唤她上场的时候,她却发现玲珑不见了。
"有没有看到玲珑?"
"不知道。"人们这才想起来,好像有一阵子没有看到她了。
"好不快找!"
"是!"
这么关键的时候,走秀的主角不见了踪影,实在让人恼火。
深深本来强压着一口血气在这里强撑,已经输掉一场情势并不看好,再加上找不到玲珑的人影,只觉得纷纷扰扰的烦恼全部都冒了上来,血在胸腔里不停地翻滚。
人们在殿前、屋里,甚至连厕所里都翻了个底掉,竟然也没有发现玲珑。
"这可怎么办?"
高手相交,原来些微的细节就会产生天差地别的效果,找不到玲珑,难道这一场竟真的认输了不成?
元织听到消息,也急忙从殿前赶到后台来:"这是怎么回事?"
深深坐下来摇了摇头。
元织想着玲珑那个女人,就知道她不靠谱,果然关键时刻出了这么大的纰漏,他指向周围一间间的小屋:"那些地方找了没有?"
"来不及了殿下。"深深吸了一口气,喉头腥甜,她趁人不注意,把血渍吐在了掌心的娟帕上,"没有人会有耐心等到我们找到了人为止,这是比赛,不是游戏。"
大殿之上一片紧张的气氛,焦灼的等待让人们觉得不安宁。
"怎么还不开始?"
"人都跑到哪里去了?"
素雅在后台已经把衣服换好,等着深织居这边的消息,却左等也不来,右等也不见人影。
殿前等候的侍人冷笑了一声说:"难道贵国看到我高明的绣织工艺,所以心生怯意,干脆逃跑了吗?"
"你说什么胡话?"输了一场皇帝本来心头就不高兴,被人奚落更加气不打一处来,"我们大燕国不管织绣衣瓷金银都是天底下最好的,还会怕了你一个小小的乌兰?"
"皇帝,"那侍者笑了笑提醒他,"既然都是最好的,又怎么会输了一局呢?"
皇帝气得七窍生烟,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大殿上的气氛更加是一触即发,而后台里所有人面面相觑,只觉得一种彻底的含义漫上了心头。
皇帝是个输不起的人,所以这场比赛的结果直接就决定了他们的命运。
不能输,无论如何也不能够这样认输。
元织目光微转,落在了深深的身上,积毒被吐出来了之后,她的容貌已经恢复,她只要等在那里,就算是不说不动不笑不怒,世上也再没有如此佳人。
"深深……"
"啊?"
元织走到她身前:"我知道这样做可能有一些勉强,但事到如今已经没有别的退路,此事不仅仅是你我几个人的命数,更有着国家的尊严、民众的疾苦,所以深深,我代大燕国数百万民众恳求你。"
他一撩衣衫在深深面前单膝跪倒。
深深吓了一跳,急忙闪到了旁,不敢接受他这一拜:"殿下你快起来。"
她并不是不想出来救场,只不过做一个丑陋的女人太久太久,已经忘记了美丽的女孩子,原本是有倾倒乾坤的魅力。
"一切听凭殿下的嘱咐。"
人们捧过那件精心制作的礼服,笼罩在了深深的身上,玲珑比她要高,腰也粗一些,只好抓紧时间做了些微妙的改动。
然而这临时换了主人的衣服,会不会像前朝投降到今朝的臣子一样不服帖呢?
素雅公主也是高手中的高手,这些小动作又怎么能够瞒得过她得眼睛?
可是时间不等人,殿上的评判已经一催再催。
深深横下心来,向元织点了点头。
那一瞬间乐声响起,所有的议论声都被平息,每个人都屏息凝神,等待着奇迹再一次出现在这金碧辉煌的大殿里。
乐声中素雅公主缓缓出现,她穿了一件乌兰国大典时才会穿的礼服,而这样的衣服费尽了心机,一年之中却只有这一次露面的机会,这一次之后,就会被永远压置在箱底,它的一生只为了这一次,所以它的面世是一场绝望而艳极的狂歌,歇斯底里地要把自己最艳丽的影像保留在人们的记忆里。
素雅所穿这件礼服是天空般的蓝色,那种蓝在中原的衣服里是不可能见到的,它蓝得快把人们的眼睛从申通中分离出来,只能目不转睛地盯着它,为了它地鲜亮而存在。
素雅肤色微黑,浓眉重目,所以蓝色地礼服将它细细的腰肢几乎掐断,突兀地衬托出丰满到极点的胸部,衣服又不像中原礼服那样保守,肩胛至胸前的肌肤全部祼露出来。
她一走一动之间都是妖丽,顾盼回眸全令人荡漾,只觉得不要说是输在这样一个女人手下,就算是死在她手里,都实现了一生中所有的梦想。
整间大殿里鸦雀无声,连乐师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下了手中的乐器,所有女人都惊叹着她的大胆无耻和妖媚,而所有男人却陷入了无限的遐想之中。
素雅回过头向皇帝微微一笑,波光流转立刻就把他淹没了。皇帝情不自禁地连声说了几句:"好……好……好……"
听到自己的声音他才发现自己太失态了,急忙闭上嘴,可素雅脸上得意的笑容却更加深邃了。
皇帝懊恼地暗中掐了自己一下。
而这个时候,在没有人注意的角落里,一道鲜血的痕迹露出了征兆,开始只是些微红,仿佛冬日里红梅一点,而后忽然间彩霞满天,那红色就把半边大殿映成了血海。
眼花缭乱之中,人们不禁失声追问:"那是什么?"
红到了极致的红,衬着丽人几乎透明般的皮肤,她肤色之白,又不是普通意义上的雪白,也不是玉色之白,在人间找不到与那肤色相媲美的比喻。红色本是艳极而俗的颜色,穿在她的身上,竟被衬成了超凡脱俗的传奇。
然而她似乎对她的美全不自知,仿佛是被人无意间逼上了舞台,她如水明眸之中又彷徨的意味,举止间翩然如飘,似乎随时都会迎风飞走。
那一点绝丽的红色硬生生地把她留在了人间,让人觉得她本不该在这里,本不该被人来评判,是人们太莽撞,惊动了云中的仙子。
那红色的礼服穿在她身上本来有一些大,然而因为她的飘然,那大似乎就是有意而为之,正事因为它的略有余量,所以才让她更加陷入到了那艳丽当中儿不可拔。
素雅公主,皇帝,还有所有的评判都呆住了。
如果说素雅的美,还是在人们梦想之中的,是人们花了一辈子的时间去追逐的,儿着丽人之美,却是不可亵渎的,本不该在这世上出现,却突兀地被拖进了人间。
每一个看到她的人都会自惭形秽,都会觉得是自己太无耻,才会死死抓住了她欲飞的脚步,不肯让她离开。
皇帝的下巴一直掉到地上,和当初第一次看到深深的时候判若两人。
深深略微低下了头去。
那一道道惊艳的目光固然是对一个女人的最高赞美,可是就在不久以前,那目光里所承满的还都只是厌恶。两相对比实在太过于讽刺。
几乎所有的评判都毫不犹豫地把胜利的天平倾向了深深这一方,这是人与神的对决,素雅固然技艺高明,然而深深却已经达到了其艺如神的境界。
素雅输的心服口服。
然而这并不是一场普通的比赛,关系着整个国家的民生,所以素雅的脸色也不禁微微变了。
皇帝虽然也算是雄才大略的豪杰,唯独在输赢上面非常地放不开,见素雅脸色难看,心里畅快到了极点,哈哈大笑说道:“那么从今天开始,往后一年的时间里,乌兰国都要买进我们大燕的织物了。”
想到乌兰的国王穿着大燕所造出来的礼服出现在民众眼前,不知道要怎么向他的民众交代的时候,皇帝开心得简直眉毛都要从脸上跳出来了。
太子元荷等来等去等到了这一个结果,气急败坏,却又不敢表露在脸上,正想寻着机会溜走的时候,突然有人遥遥晃晃地闯进了大殿里。
这人身后跟了一堆御林军:“站住!”
“大胆,这是什么地方竟容得你乱闯!”
然而这个闯入者却让所有人眼前一亮,她不过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女,风流貌美,样子虽然狼狈了一些,却丝毫也不能掩饰她的绝色容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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