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川山田眼下的规模的确很小，谈国际化你们以为太遥远，是吧？其实不然，按现在的发展速度，五年十年之后，我们生产的汽车说不定就出口到东南亚、美国、澳洲甚至欧洲了。怎么就没有这种可能？完全有嘛。我们就是要有这种眼光，要有这种胆识。英语是世界各国交流必不可少的工具，到那个时候我们再来做准备，来得及吗？”

学语言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我们必须早做准备，防患于未然，你们说是不是这样的？所以，我们的方案应该称作外语培训方案才更恰当。

“至于语言能力的评估，张桑，你是学管理的研究生，你认为我们日中双方­干­部，哪一个人能真正做到公正公平？谁不是给本部门的人评高分而给其他部门的人打低分？现在的问题是，双方争夺考评权，远远超过考评本身的意义了，你们认为正常吗？肯定不正常嘛。”

我们的高级管理­干­部，花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就为着少数几十个人的日语能力考评争来争去，你们认为值得吗？有首诗写得非常好：

时间对你来说是什么？

对农民来说，时间就是粮食。

对工人来说，时间就是财富。

对医生来说，时间就是生命。

对军事家来说，时间就是胜利。

对教育家来说，时间就是知识。

对科学家来说，时间就是速度。

对企业家来说，时间就是金钱。

对我们大家来说，时间就是一切。

“时间就是一切，说得多好！我们与其把大量的时间耗费在无任何价值的争吵上，不如用来讨论如何构建公司的发展战略、如何了解客户需求、如何提高产品质量、如何规划员工的发展……英语有全国统一的等级考试，日语有全球统一的水平测试，这些考试才是真正公正公平的，为什么不能好好利用？”

是呀，有现成的语言考评，为什么不能借用其考评结果呢？当初怎么就没有想到呢？张哲端茅塞顿开。“大江总经理这个建议太好了，省事又省力。”

邱晓没有跟着张哲端笑，眉头依然紧锁。“津贴多少如何确定呢？”

“这个问题，中村部长的话说得有道理，我赞成他的意见。我建议英语8级和日语一级每人1000元一月；英语6级和日语二级每人800元一月。表面上看，我们的成本是增加了，但实际上奖金高了，员工学语言的积极­性­上去，学语言的人就多了，公司整体外语能力上去了，秘书问题就不再是问题了。”

“可是……可是……我们大多数技能员一个月工资也就一两千，如果外语津贴过高，势必引起员工的不满，弄不好……”邱晓心里不安，说话吞吞吐吐。

“中国不是有句俗话吗？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就是要把津贴标准定高点，才有吸引力嘛。公司出经费给教室请老师，任何人都可以学嘛，不分什么事技员技能员，只要有兴趣，有多少人培训多少，来者不拒，有什么问题？”

邱晓为难了，话说得很小声：“我们的工人，绝大多数来自国企，没什么文化，年龄又大，拉家带口的，让他们学日语、英语，不如要他们的命。”

“在山田公司工作，就得像山田公司的员工，不能还像以前在国企，想咋样就咋样，那怎么行？要学着改变！而且必须改变！邱课长，你受过日本山田管理的熏陶，你的任务就是要传播山田文化，带头改变员工行为，而不是跟其他管理者一样墨守成规、裹足不前，不然我们的企业何以进步？何以发展？”

大江五四郎对邱晓说出来的话有些不满。

邱晓额头上的汗珠一颗颗地冒出来，张哲端为他捏了一把汗。他替课长解围说：“大江总经理，邱课长不是这个想法，我们都很支持您的想法。只是，你有所不知，中方­干­部对津贴很抵触，有些事我们无能为力，毕竟……”

张哲端欲言又止，不想把话说得太直白。

大江五四郎­干­脆地说道：“我理解你们的压力。做任何事都会有压力，有压力不怕，有压力才有动力嘛。一点点压力就妥协了就泄气了就举手投降了，那怎么行？这样吧，如何说服中方­干­部，我来帮你们解决，怎么样？”

大江总经理说话的当儿，从办公桌上取过两张白纸来，用日文刷刷刷地一挥而就，一张是给中村雅弘的，一张是给东方振中的。张哲端扫视了一眼，大意是：“拜托二位就此方案给日方和中方­干­部进行解释，东川山田要发展，就需要转变思想，积极进取。如对方案有意见，请直接来找我。——大江五四郎亲笔。”

大江五四郎写完，端在手上默念了一遍，稍作修改，放在一边；又拿过培训方案进行修改，改毕，拨了一个电话号码，秘书闻声而至。

“你跟张桑去把这个方案的电子版拷贝过来，按我的要求进行修改，改完打印出来我签字，然后你找东方总经理和中村部长，把这两张纸条交给他们，清楚了吗？”

大江五四郎这么一说，邱晓和张哲端知道，没他俩什么事了，遂起身告辞。大江五四郎送到门口，笑着说道：“年轻人，好好­干­，大胆­干­！”

回到办公区，张哲端才察觉大事不妙：按照公司审批流程，大江五四郎应该最后签字才对，如今东方振中没签字，他怎么能在上面签字呢？大江五四郎这样做，岂不是把东方振中往墙角里逼吗？

张哲端猜想，邱晓或他逃不过此劫。东方振中不会轻易与大江五四郎硬碰硬的，人弱被人欺的道理他懂。他不敢与大江五四郎冲突，并不等于他就善罢甘休，他定会找邱晓和张哲端茬的——为什么明知程序不对而不当面向大江五四郎提出来并阻止他呢？

张哲端把电子版拷贝给大江五四郎秘书，借故有事向邱晓请了年假，然后逃之夭夭。后来发生的事都是从钱叶、张燕飞、施予和郝左左嘴里听来的。“幸亏你跑得快，不然就惨了！”老系长施予如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