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有什么不行的?”张哲端恼火,这个丫头片子,这点小事都搞不定?
没等钱叶反应,张燕飞站起身,右手一挥,招呼道:“走啰——”
仿佛项目负责人是她而不是钱叶似的。
办公室立即安静下来。张哲端坐下来,抹了一把汗,想起曾太乙的暗示,侧过头问施予:“施老师,您说会不会出问题?”上班伊始,人事培训系从张哲端到几个年轻姑娘,咋咋呼呼地叫来嚷去,施予一直没作声。
“你是说外语津贴?我觉得挺好呀,怎么啦?”施予的脸平静如止水。
“大江总经理定的津贴不是很高吗?我担心工人接受不了。”张哲端满脸忐忑。
“实话说吧,要是刚合资的那几年,我告诉你,肯定要出事!哪年加薪没有三五辆车不被刮伤的?但那时候工人工资普遍低呀,员工有情绪可以理解。现在不同了,去年实行新的人事制度,许多工人的工资都上去了,按理说是不应该闹的,不过也不好说,毕竟我们的员工素质就这个样子,大锅饭惯了,差距拉太大,兴许就有那么些人不满。你也别想太多,想也没用,车到山前必有路!”
施予话虽如此说,张哲端心里还是七上八下的。
“哎呀,终于完了。”
14:30,送走最后一个报名者,张哲端心中溢满了久违的成就感,没料到会有这么多人来报名。或许多数人是冲着1000元的津贴来的,这也没什么不好——只要有人肯来学习,愿意为津贴而努力,培训方案就是成功的。
张哲端和钱叶最后离开。还没到楼道口,就见陆陆续续有公司领导往总装工序外的停车场赶,安全环保课李三七带着林忆君,接着是中村部长和四大工序课长,紧跟着是东方振中、大江五四郎、川岛晴也……个个步履匆匆、脸色沉重。
一定是出事了!张哲端对钱叶说:“你先回办公室,我过去看看。”
“该不会又有人在试车道上飙车出了事吧?”近段时间发生了两起员工飙车事故。工人将成品车开进停车场的途中突发奇想,拐上试车道加速飙车,路面打滑,刹车不及时,结果两次都把保险杠撞坏了。
“谁知道呢。”张哲端接过话来。
“这种人,应该逮一个杀一个,否则收不了场了。”钱叶狠狠地说。
“说起来轻巧,鬼知道又是谁谁谁的舅子老表呢。”张哲端对公司内部复杂的人际关系深恶痛绝,但又无可奈何,“唉,最后还不是不了了之。”
张燕飞慌慌张张跑下楼来,见了张哲端和钱叶,喊道:“不好了,不好了,快去看看,快去看看,说是有十多辆越野车被刮伤了。”
十多辆,我的天!
刮车在东川山田不是什么稀奇事。每年都会发生几起。考评等级打低啦,工资加少啦,奖金没别人发得多啦,挨上司的批啦,或者在家跟老婆打了架啦……心里有气无处宣泄,经过停车场,将裤兜里藏着的单面刀片掏出来,握在手里,只露刀尖,顺着车体轻轻一拉,“呲——”,从车头到车尾就是一条长长的刮痕。刮车事件,通常是查而无果。一是因为时间通常在午休期间,来来往往的人多,不易查出罪魁祸首;二是公司内部员工关系复杂,安全环保课通常查着查着就查不下去了。
以往刮伤车辆,不过一两辆,最多的一次也没超过四辆。哪个家伙如此缺德,如此胆大妄为,居然一刮就是十多辆,真该千刀万剐!
张哲端猛然意识到刮车说不定与外语津贴有关,鸡皮疙瘩顿起,我的天!
总共十三辆新车被刮伤!
受伤的车一字纵列排开,足足有一百米。车身前后左右站满围观的员工,叽叽喳喳、交头接耳、义愤填膺。刮痕很深很连贯,突兀地冲击着围观者的视觉神经。显然,刮车的人是铆足了劲,一气呵成的。
油漆涂料里的白色钢胎都露出来了。
刮痕像一条起起伏伏的波纹,在米色、军绿色和银灰色中翻滚,激起一浪一浪的愤怒与惋惜;又像一条曲曲弯弯的丝带,在人群视野里飘飞,牵出一串串伤心与不安;还像一曲流着泪的五线谱,在众人心中悠长而悲伤地低吟。
张哲端忐忑不安地站在人群中,如芒刺在身。
空气沉闷得令人难受。
“这哪是人干的?分明就是畜生嘛,畜生!”
人群中响起大江总经理的声音,他正对东方总经理咆哮:“东方先生,这就是你们派过来的员工?这等素质的人,能造出你们中国人自己品牌的汽车?愚昧!无耻!自私!恶劣!可恨!本月奖金停发!
从明天起,全公司停产,集体反省,查找凶手,哪天查出来,哪天恢复生产,因此造成的损失,全部由中方承担!”
张哲端脸上火辣辣的。大江五四郎的话如同一记重重的耳光,不只打在东方振中的脸上,也打在在场的每一个中国人脸上,痛在每一个中国人的心里。
大江五四郎气冲冲地甩手而去,跟在后面的是一群青风黑脸的日方干部。
一秒记住www点dier22点com,最新小说等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