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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书包网 > 一碗村 > 第 一 章(17)

第 一 章(17)

天终于亮了,一直到前半响,我还是没有醒来。爷爷说:“不能等了,不能等了,快送娃到医院吧。”父亲和母亲这才抱起我,问队里要了一头毛驴拉着小胶车,先赶到公社医院,医生想尽办法也没见效。天黑的时候,我被送进了县城医院,大夫又是给我打针,又是用各种手段来激活我。我还是昏睡不醒,呼吸和脉搏都很沉缓。医院里的老大夫们集中在一起,共同探讨我这个怪病例,吵吵了半天也没结果。

有一个老大夫私下对母亲说:“现在国家都不让讲迷信了,可这娃的身体说实话一点毛病也找不出来。你们不行回去找个人给看看,或者把娃抱在当时的现场,在同样的情形中,看能不能唤醒过来。”这也是山穷水尽后的唯一办法了。

就这样,千里之外的大舅被一纸电报叫了过来,同时跟上来的,还有回了老家半年多的­奶­­奶­。

大舅早年家贫,跟了师傅学会了一套吃饭的手艺,既会中医治病,又能推演命理,­阴­阳埋人。由于天赋高,常给人看病看风水,对一些疑难杂症也创造过几次奇迹,一度成了老家一带有名的­阴­阳大师。后来革命了,他加入了组织,当过大队的支书,因为向上反映一些农村的实际问题,也因为阶级斗争中,人与人之间的一些矛盾,他的那套吃饭的手艺,便成了牛鬼蛇神的代表,人被抓到大牢里,差一点就被政治给枪毙了。在狱中,大舅自己也恨哪,为了根绝由嘴惹祸的毛病,他用碎块玻璃把舌头割掉了一块,当时血流不止,人昏迷不醒。监狱把人送回家里,算是对大舅这种自绝行为的肯定,其实更多是逃避治疗的麻烦。大舅在家疗养了一年多,人瘦得皮包骨头,队里的劳动活是没法­干­了,只能去放羊。

大舅来了后,给我把了脉,又扎了针均不起作用,最后只能迷信地对待了。大舅写了黄裱纸装在我的衣服口袋里,又烧了一些纸灰,拌在水里,撬开我的嘴往肚里灌。到天黑人静时,还不见我有啥反应,就让父亲背着我,走在前面一声声叫着:“玉明,回来啦!”母亲在后面用凄切的声音应答说:“回来喽,回来啦。”

母亲和父亲村里村外都走过了,也叫过了。我想,当时自己和大姐姐嗅了灵芝,睡得正自香甜,耳朵先听见了隐隐约约的叫声,并没有醒了心智,直到最后母亲更近地叫我,才唤醒了我忘我的灵魂之魄。也是大姐姐的那一推,让我回归到真实的世界,回归到了自己的­肉­皮馕里。

我死而复生,在这个过程中,村里有太多的人见证了我的经历。我的鬼娃绰号也就不径而走,一段时间,我的名字几乎都很少有人叫了。我自己由最初的不能接受,到后来的不以为然,无所谓地去面对。慢慢村里的孩子失去对我经历的好奇感,也就失去了与我心存介蒂的距离。晴梅又来找我玩了,赵五子和高远方两人都问过我梦游的经历,我撒谎说什么也不记得。但我与长发姐姐的交往,一切都是那么真实,那么美好,没有一点令人怀疑的假象掺和其中。

我这么想的时候,知道自己确实经历了不是一般的遭遇。如果说那一切都是梦,那这个梦就太逼真太令人魂牵梦萦了。如果说一切都不真实,那我何以会昏睡七天七夜而不醒,醒了后会是那么的滞重和虚弱呢?

这一经历,让我学会了回忆和沉思,经常在夜半醒来,想着长发姐姐会如过去那样突然出现吗?因为我有太多的问题要问她。好几次月圆之夜,我站在院子里等着大姐姐的光临,可她始终没有出现。在白天,我多次去那口废井边转悠,塌陷的土坑被风沙填埋的更浅了,里边根本不可能有水。我凭着记忆,找到了大姐姐的“家”。在一处已经没了坟丘,与周边没有多少区别的荒草地上,发现两块烂砖对压在一起。我当时心里一动,拿开上面的一块,发现了那两张已经影像模糊不清的照片,和两绺质地依然柔韧的头发。我呆住了,相信一切确实是真的,而一切又全是假的。

我坐在那里一个人哭了好久,为相遇而早已经死了的大姐姐而哭,更为自己长长回味,感到美好无比的经历,居然会是如此荒诞的一幕而悲恸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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