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平仍在不停地哭喊着,王成拉着她说:“天不早了,回去休息吧,明天再找,天亮了,债主们赌了门,就回不去了。”菊平哭道:“明天,明天在哪里啊。”
回到家后,菊平毫无睡意,她呆坐在了沙发上,说:“王成,还记得咱们的大板车吗?”王成没想到菊平会提此事,说:“当然记得,要是没有大板车,咱也不会住上这么好的楼房啊。”正说着,王成看了看手表,说:“天不早了,我得赶紧出去。”菊平拉了他一把,说:“又去赌场啊。”“他们说了,还给我翻本的机会呢。你耐心等着,我把本翻回来。”王成说着,头也不回地向门口走去。菊平看着王成的背影,哭着自言自语说:“真想好好再看你一眼啊。”
王成走后,菊平独自在家里转着,她先是找出了自己和王成的结婚照,又找出了以前一家三口的合影,擦了又擦,看了又看后放下。然后又到儿子房间,翻了翻儿子的被子,摸了摸儿子的书包,坐在椅子上,看着儿子屋中的一切,眼泪就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很久,她才出来,走到卧室的床边,慢慢地撩开窗帘,看着窗外明亮的世界,许久才放下了窗帘,进入厨房,掀开了方便面箱盖子,里面空空如也,看了看菜篮子,也空空的,动了动暖瓶,也是空空的,她只好喝了口凉水,刚想放下马勺,就听见了门外逼债的敲门声,惊得她把马勺掉在了地上,待轻手轻脚到门边听时,门外已聚集了很多人。有的说:“几天都不见了他们,是不是死在屋里了。”
有的说:“死了倒好,要真是死了,咱也就省得操这份心了。”有的还说:“像这种不要脸的东西,害自己,害别人的,要知趣点,还真不如喝点老鼠药早上西天呢。”菊平默默地取出老鼠药,看了又看,放在心口上,闭上了眼睛,任泪水顺着脸颊往下流着,好一会儿,才喃喃地说:“明天就该交房了,被扫出门后去哪住啊,把人都惹遍了,连个安身之处都没有了,自己酿下的苦酒啊!”
外面的敲门声更大了,还有叫骂声,就像催命鬼在喊叫,菊平的心一阵紧缩,她看了看手中的老鼠药,走进了儿子的卧室,拿起笔写道:“儿啊,妈就要走了,妈最对不起的就是你了,你还小,就失去了母爱,又失去了父爱,失去了家庭的温暖,妈想了很久,妈要是早停止赌博,还能保全家庭,可是儿啊,你哪里知道,一个人一旦沾上了这恶习,就很难改掉了,学会了,就是走上了黄泉路,就把人的灵魂彻底毁了,赌博不知毁了多少家庭,毁了多少生命。你要是看到这封信,一定要劝劝你爸,叫他立即停手。儿啊,我是你们的罪人,你恨妈吧,以后要和你爸好好地生活,妈要走了,来生再见。”
写完信,菊平又看了一遍,然后把它放在了儿子的桌子上,到厨房撕开两包老鼠药,放进了碗里,倒了点水,端着碗,慢慢地进了卧室,关上了门,“咕咚咕咚”地喝了个精光。
她躺在床上,没多会儿,就疼得满头是汗,她两手紧抓床单,在床上翻滚着,挣扎了一会儿,七窍出血,滚到了地上。
王成这天又输了好几万,一直打到半夜。一个赌主说:“算了吧,明天就是交房的日期了,你还是早点回去和老婆在席梦思床上再温暖一夜吧。”然后各自散去,只剩王成在赌桌前傻站着,最后只好默默地离开了赌场。
王成回到家,一进卧室,看到菊平满脸是血躺在地上,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他抱起菊平哭道:“你怎么一个人先走了,是我害了你呀,是我害了咱们全家呀,你为什么不等等我?”他边说边把菊平抱到了床上,流着泪去厨房拿毛巾给菊平擦脸,当看到厨房里的两包老鼠药,他“啊”的一声瘫坐在地上。给菊平擦完脸,王成又哭着说:“你等等我呀,咱们一块走,是赌博毁了我们的幸福,是赌博害得我们家破人亡啊。”他忏悔着自己的错误,轻轻地把菊平放在了床上,又拿了纸笔写道:“儿啊,我对不起你,今天我和你妈都走了,走前也没和你再见上一面,这是我们最大的遗憾,希望你能记住我们赌博的教训,当一个好孩子,别了,我最亲爱的儿子。”写完,他把纸放到了卧室的床头上,自语道:“交房,交房,叫你们要吧,再好的房子老子也不需要了。”说罢,又去厨房把剩余的老鼠药拌了,关好了门,一仰脸喝完。他想和菊平一块儿躺在床上,可疼得他翻滚着,挣扎着,刚想把手伸向菊平,又跌到了地上,挣扎了几下,便不动了。
第二天早上,债主们又早早地围在王成家的门前。这时,过来了几个戴墨镜的大汉,嚷着“闪开,闪开”,债主们一见纷纷让开,那戴墨镜的说:“我们是来讨债的。”说着一抖协议书,“这房子都归我们了,你们还向谁讨债啊。”那些小债主们听了十分惊讶:“什么?这房子都归你们了?”戴墨镜的说:“你们向他两口子讨债,我们收我们的房子,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互不干涉。”又抖了抖协议书,“你们可看清了,他们欠我们赌钱,把房子输给我们了。”小债主们一听,嚷成了一团。那戴墨镜的到门前敲着门,喊着:“王成,开门。”这样喊了好一阵子,不见开门,他们侧耳听了听,房里也没动静。“干脆把门锁砸了。”那戴墨镜的人用自己带的工具几下就把门弄开了,大家一拥而进,见东西就抢,那几个戴墨镜的在王成的卧室门口喊:“王成,你听见了没有,交房了!”卧室里没有动静,一戴墨镜的脚一跺,就把门踹开了,一看两个人一个躺在地上,一个躺在床上,都一动不动,吓得他们都往外跑,嘴里喊道:“死人了,死人了!”客厅里的人一听,都慌了,扔下东西就往外跑,有的被扔在地上的东西绊倒了,后边的人又踩着他们的身子跑了出去,地上被踩着的人哭喊着救命,可在这种情形下,谁还顾得上救谁呢。
王成和菊平的死讯很快传开了,这天,“国干”和妻子巧云也来了,巧云感慨道:“真没想到,他们竟会是这样的结局。”“国干”看了看也说:“我们虽因赌博失掉了前程,被开除了公职,可他们失去了生命,真是太惨了。”王成他们昔日的赌友们也来了,春香、连英、先花、桂英等,她们有的在王成的房里看了看,有的在门外站着。“瓦工”和妻子也来送别,“瓦工”失掉了一只胳膊,走路时断肢空袖子一甩一甩的,他和妻子站在一边,默不作声。昔日在王成家看赌博的女人们,都站在远处看着这曾经热闹的房间。王成的老父母和他的弟弟们流着泪,忙着儿子、儿媳的后事。最可怜的要数王成的儿子了,他穿着脏衣服一个劲地哭。债主们也都到齐了,两个赊给王成儿子方便面的老太太边往外走边小声说着:“大人都死了,小孩还小,叫我们去向谁要钱啊。”其他债主们只是站着不说话,他们知道,随着两个生命的结束,人死账烂,一切都完了。
此时,王成家门里门外到处站满了人,公安人员和居委会的领导好像在说着什么。最后,由家人护着把两具尸体运走了,一切都结束了。今天,那间曾经热闹的屋将从此归于平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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