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因为彼此都成长在一个不完整的家庭,韩静竹和萧逸越走越近,后来到了无话不说的地步。萧逸的母亲是一个很小资的女人,她是筒子楼里唯一讲究的人,她从不去公共厕所,找了工匠在自家屋里通了一个厕所;她从不和其他邻居礼尚往来;她每天化着精致的淡妆,却能把筒子楼里的所有已婚的还是未婚的女人都能比了下去。在韩静竹的记忆里,除了自己的儿子萧逸,她很少对别人笑,就连韩静竹每次去她家,也都是逞她不在的时候,虽说韩静竹是个出了名的霸王,淘气包,可是对萧逸的母亲却打心底里畏惧。
萧逸的成绩很好,长相也很乖巧,在学校里很受老师和同学的喜爱,而韩静竹却相反,她淘气,上课讲小话,常常被老师罚站,可她脸上始终洋溢着灿烂的笑容,就连萧逸都不明白为什么被老师罚站还笑得那么开心。
可是8岁以后,韩静竹每天要做的事情不是欺负萧逸,而是放学的时候早早跑到市高中的校门口,偷偷看一个女生,她的名字叫韩静娴,听姥爷说,她是自己的姐姐,亲姐姐。
其实,在很早以前,她便偷偷跟在姥爷身后看到过她,那时候的她刚上高一,穿着碎花裙子,那么漂亮,像个公主。
如今,她已经是高三的学生,个子要比以前高出了许多,但还是那么漂亮,听别人说,她是学校的校花,有很多男生喜欢,可是,她都不喜欢他们。韩静竹心里是开心的,因为她的姐姐是如此的优秀。
她偷偷跟着她回过家,知道她住在一座很漂亮的大别墅里,虽然那时候的她还不知道别墅意味着什么,可那个地方很漂亮,大房子像童话书里的宫殿,让她忘而却步。
韩静娴18岁生日的时候,韩静竹用自己省了半年多的零用钱,给她买了一对漂亮而别致的发夹,她不敢亲手交给她,于是找萧逸帮忙,最初萧逸闹别扭,死活不愿意帮她,她急得想哭,最后狠狠地在他手臂上咬了一个牙印,萧逸这才含泪点头答应。
两个小人第一次翘课,蹲在市高中校门口,那时候正是仲夏,太阳比较毒,两人被晒得满头大汗,终于等到放学铃声响起。
韩静娴出来的时候,身边有一个男生,男生的个子很高,连个子比较高的姐姐都要仰视着他,他的背微驼,两人有说有笑地出来,韩静竹推了一把萧逸,萧逸可怜巴巴地问:“可不可以不去啊?她到底是你什么人啊?”
韩静竹龇牙,萧逸欲哭无泪,乖乖闭了嘴,在众目睽睽之下跑到韩静娴身边,扭扭捏捏说了些什么,然后把准备好的礼物拿给她,小脸通红,韩静竹躲在远处,她心跳得很快,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韩静娴的表情,她最初是惊讶,尔后是意外,最后还是从萧逸手里接过礼物,还笑着摸了摸他的头,然后和那个高个子男生一起离开。
萧逸跑过来说得第一句话就是:“下次就算你咬死我,我也不会再做这种傻事,丢死人了。”
韩静竹充耳不闻,问:“她有说什么吗?”
萧逸摇头,韩静竹有些急了:“她没问是谁送的?”
萧逸有些不耐烦,说:“没有,她什么也没说,她到底是你什么人?”
韩静竹满脸的期待顿时被失望代替,一言不发地转身走了。
第二天,韩静竹又来了,她想亲眼看到姐姐戴上自己送的发夹,可是,她终究还是失望了,韩静娴出来的时候,身边依旧跟着那个高个子男生,她头上什么也没有,她站在远处,看着她和那个高个子男生有说有笑地上了一辆黑车小车。
那一天,韩静竹是一路哭着回家的,姥爷看到她一双红肿的眼睛,比谁都心疼,问是不是被谁欺负了,就连萧逸也跑过来关心她,她却一言不发,晚饭也不吃。
哭完以后,第二天放学照样还是守着老地方。
日子一天天过去,韩静竹不厌其烦地重复着这要的生活,可是直到有一天,她接连守了好几天,都没有再见到韩静娴,她急了,以为韩静娴生病了,最后门卫才告诉她,她毕业了。
毕业了,也就是说,以后她都不会再出现在这所学校了。韩静竹突然觉得好难过好难过,能够见到姐姐是她生活的动力,可现在她再也见不到姐姐了,她觉得天快踏下来了,她开始变得闷闷不乐起来。
她的异常还是引起了班主任小王老师的注意,于是她决定做一次家访。
这天,韩静竹又翘课了,她早早来到市高中校门口,门卫不是第一次见她,但还是不厌其烦地说:“小姑娘,你说的那个女生已经毕业了,她不会再回来了。”
韩静竹却一动不动地站在大门口,这一次,她决定不再躲起来,让姐姐看到自己,让她知道自己是谁。可是等了很久很久,脚都麻木了,也没见到姐姐,这一次,她才真正接受姐姐永远不会回来的现实。
她没有哭,却一脸沉默。
回到家时已经很晚了,肚子咕咕直叫,韩静竹觉得头昏眼花,刚上楼,看到自家门口围了很多人,还是邻居李婶眼尖看到她,叫着:“哎呀,你跑哪里去了?你姥爷四处找你都找疯了,现在人都进医院了。”
韩静竹只觉得脑子里嗡嗡响着,就连李婶都有两个,李婶见她一动不动,以为吓傻了,刚准备上前,不想她怦地一声倒在地上,吓得李婶脸刷地一下白了。
韩静竹醒过来时,一切都变了,姥爷去逝了,医生说是突发脑溢血,来得很快,因为病发的时候家里没人,发现的时候耽搁了时间,刚送到医院时,人已经走了。
脑溢血对韩静竹来讲太陌生了,可是,有一件事她明白,因为她,姥爷再也不会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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