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只是知道船在那天会到京城,但是并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时候,那个时候的船运业还没有精确到几点钟的地步,不过我们全家都很激动,老早就出发了。可是等我们和大伯他们到了什刹海码头的时候,才发现原来齐伯伯他们比我们还着急,已经早早在那里等着了。
回想以前哥哥刚进同文馆的时候,阿玛还嘱咐他不能学那些洋夷的东西,在听说哥哥认真的学英文的时候,阿玛还差点儿把哥哥打死,可是现在哥哥这么风光,不仅被朝廷赐了六品的顶戴,还跟着赫德到欧洲去了一圈,回来的时候还有这么多人来接,和以前那个时候真是不可同日而语阿!我脑袋里面只有一个词——世事难料啊!
在我念小学的时候,哪里会料到看起来很贵很先进很复杂的电脑在10年后会那么普及,进入普通的家庭中?在我刚进本科的时候,哪里会料到外地进京的女生本科文凭在北京根本找不到工作?在我和律所的主任一起去南方办案的时候,哪里会料到自己会莫名其妙的穿越?
直到现在,我来清朝已经有四年了,还时常觉得自己像是做了一场梦一样,虽然也渐渐融入了这个时代,但是还是没有办法像这个时代的人一样。
这个时代的人绝对想不到大清国以后会亡,肯定想不到中国会变成军阀割据的一盘散沙,也肯定想不到我们会被日本人欺负得那么惨,也肯定想不到最后是中国□统一了中国。
在哥哥、德林哥、齐如山这些热血青年的眼中,未来的中国有无限的可能,他们可以有理想,他们可以有热血,他们可以为了自己的目标奋斗,他们是幸福的。是的,我深刻的觉得有时候不知道是一种莫大的幸福。
我由于知道的多,所以总有一种深刻的危机感,在刚到这里的那一年差点就神经衰弱了,后来慢慢的调节过来了以后才好一些,但还是留下了很多的后遗症。我不喜欢买大件的东西,房间里没有什么值钱的摆设,只喜欢真金白银,还不喜欢把它们弄成首饰,因为我知道逃难的时候金银首饰反而不好换钱,我就喜欢收集金锭和银锭。我不喜欢玉,尤其是贵的玉,因为那样的东西在逃难的时候没什么用,换不了几个钱,还是金银比较实在。我不喜欢把钱换成字画、古董之类的东西,都说盛事古董乱世金,我一直在为即将到来的乱世做准备。
所以在大家眼里,我是一个很奇怪的姑娘,平常小姑娘喜欢的东西我都不怎么喜欢,就喜欢打拳,喜欢收集金银。
我不像他们一样有理想,我不像他们一样愿意为了一个目标而奋斗,因为我知道结果是失败的,所以不愿意为此付出。我的血是冷的,我无法改变我自己,我时常会觉得清醒的我是多么的痛苦。在我看到别人开心的享受现在的时候,我既羡慕又嫉妒,因为我知道即将要来的结果,所以我没有办法像他们那样的快乐。
我有的时候很同情那些历史上有名的文人,比如屈原,“世人皆醉我独醒”,那是一种怎样的孤独啊!不经历过的人是永远不可能明白的。
也许是我隐藏得比较好,我的这些负面情绪家人很难察觉到,在他们的眼里我是一个活泼的小姑娘,还是一个围棋方面的天才,才年仅七岁就已经很厉害了,能和阿玛这样棋力一般的中年人互有胜负了。也许有的时候奇怪了点儿,但是不管怎么说都和绝望这个词沾不上边。
我认识的所有人中只有哥哥的西文总教习丁韪良察觉到了我的这些负面情绪,也许宗教是一种最接近人灵魂的东西,又宗教信仰的人总是很敏感吧。当那一天丁韪良和我说:“亲爱的黛西(黛西是我的英文名),为什么我觉得你总是带着一些淡淡的绝望呢?有什么问题是你不能解决的呢?”
当时我震惊了,就好像一个自己极力隐藏的秘密突然曝光了一样,觉得无处可藏。然后丁韪良就趁机向我兜售他的教义,希望我可以和他有一样的信仰,在宗教中找到心灵的平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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