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味道还好?”巧克力在他的手中慢慢融化,顺着自身的纹路向下流淌的样子就像绵绵笑意流下他的脸。
“还好!”苏浅笑道。冰淇淋在口中融化,那甜腻的清凉侵到心里去,她的思绪也开始游离:也许这是最后一次吃冰淇淋,也许这是最后一次和他在一起,也许……谁知道呢?世事总是难料,也许明天他们其中有一个人就会死去了……可是活着又怎么样呢——他们之间有着不可逾越的蕃篱,那蕃篱是——
天色已经变成了金黄,“我们走吧。”雨凝站起来说。
罗子安望着她,“一定要走吗?请等我和你同行,”
苏回头朝他笑了笑,气氛一下子轻松了许多。
“我的脚步知道每一条熟悉的路径,
我会一直唱着忘倦的歌,
当浓黑遮断了我们,
你可以不转眼地望着我的眼睛!
我激动的歌声你竟不听,
你的脚步竟不为我的颤抖暂停!
像静穆的微风飘过这黄昏里,
消失了,消失了你骄傲的足音!
啊,你终于如预言中所说的无语而来,
无语而去了吗?年轻的神!”
他见苏一直向前走着,提高了声音喊了一句。“哎!年轻的神?”
“我并不是神!”雨凝停下来说,只是她仍旧没有回头。
绿色的湖水在夜幕的浸润下变成了黑色,水是没有颜色的物质,没有颜色的物质很容易随着其它事物的颜色改变,子安想,就像女人,她的性格随你拿捏。可是苏雨凝的透明色固执地让人无奈,形态如水只是一个假象。
黑色的湖面泛着粼粼的波光,他们静静地走在湖边,只有草丛里蟋蟀的叫声。
蓝羚酒吧里的光线仍旧是那种幽幽的暗调,罗子安坐在经常坐的那个位置。服务生端上两杯白兰地。
“你常来这里?”雨凝的目光掠过他,不经意地望向吧台旁边弹钢琴的女子,一缕长发从前额流下来,盖住了半边脸,然而仍旧能感觉到脸上的胭脂酡红如醉……雨凝想象着自己弹古琴的样子,孑孑然静坐,缓缓兮弹来,若是在这样的灯光下该是多么不合时宜啊……
“我不喝白兰地。”雨凝看了一眼面前的杯子。
“啊——”子安不好意思地问:“你要什么?”
“绿茶!”雨凝有点心不在焉,缓缓说道,“在酒吧里却不喝酒是不是有点不合时宜?”
罗子安低下头笑了一下,“想喝什么是个人的爱好,思飞就喜欢白兰地的。”
“是啊,思飞也常来蓝羚。”雨凝收回目光,淡淡地说。
“思飞就要结婚了。”
“所以——你——”雨凝看了一眼刚送来的绿茶。
“我怎么了?”罗惊醒似的问,语气里充满懊恼。
“你叫了两杯白兰地——”苏轻笑着,似乎多了一丝调侃的味道。
“如果我说我喜欢的是你——”
“是什么叫你说出这样的话——”
“大概是你苏雨凝自己吧。”
雨凝没有迎接他镇静自若却又咄咄逼人的目光,而是很轻巧地转过头,望着吧台弹钢琴的女子。
“我想,我应该离开这里。”她站起身。
罗子安也站起来,跟随她出了酒吧。
“不用送了,我自己上楼就可以。”
“好吧,晚安。”
“晚安。”
小宇进她办公室的时候,她正拿着一大块威化饼吃。思飞看见小宇进来,不好意思地把威化饼塞回盒里,像小学生一样做了个鬼脸,笑笑地拿过文件,小宇觉得她就是个淘气的孩子,这种不好意思像泡沫一样不真实,只要稍微有点脸色,它就会消失殆尽,你无法对她发脾气,发不起来。
“又饿了,一起去吃饭吧。”
思飞面前放了一盘雪峰似的冰淇淋,小宇叫了一盘小点心。他们正吃着,林茂源和梅雪也走进了这家餐厅,林茂源看到了小宇,很夸张地叫着:“方总。”
“林老板——”小宇微笑着说,“一起坐?”
“好,好”他在他们桌旁坐下来。
“方总,近来还好?”梅雪坐在小宇对面。
“还好,你呢?”小宇仍旧温文尔雅地笑着。
“有林老板照顾,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她望了望林茂源,又斜睨思飞,说:“有秦小姐做你的帮手,方氏集团必定也会蒸蒸日上吧。”
思飞一直用小勺挖着她的冰淇淋,已经在“雪峰”的一侧挖出了一个洞,这时候才抬头:“梅小姐只有一点让我佩服,那就是你的推断能力。”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梅雪看都不看她一眼,冷冷地说。
“梅小姐是在说我还是在说你自己?”思飞并不生气。
“一杯可乐,加冰的。”梅雪对服务生说,然后转向小宇:“有些时候真的需要冷静一下,喝可乐要加冰。”
小宇不明白她的意思,却还是点了点头。
“老是被那些大言不惭的话熏染着,会发高烧的。”梅雪拿着冰可乐说。
“真是奇怪了,我不过为了肯定别人的推断能力才见好就收,却惹火上身了,原来有些人的话只是用来让别人反驳的?”思飞仍旧低下头去,懒洋洋地搅拌着自己的那座快被掏空了的“雪峰”。
林茂源要点火也要点方小宇这根火柴,没想到却点到了秦思飞,原来小宇不是火柴,而是一根塑料棒。他自觉无趣,就岔开了话题:“方总最近是不是挺忙的,好久不见你去娱乐城了。”
“是有些忙,初出茅庐还请林总多方关照。”小宇说。
“呵呵——互相关照,互相关照。”林茂源举起酒杯。
梅雪和小宇也跟着举杯,思飞手里还拿着勺子。
“秦小姐?”林茂源向秦思飞递递酒杯。
思飞笑笑端起酒杯,“共勉共进,现在和将来。”这口号让他们都笑起来。
聊了几句,梅雪说有点头晕,他们就起身告辞了。
“冰淇淋真的有那么好吃吗?”小宇看着思飞挖出的洞不禁皱眉。
思飞抬起头,漫不经心地笑笑:“是啊。”
“就算给我一点面子。”
“我没有给吗?”思飞又低下头,漫不经心地用勺子砍着她的雪峰,“这么快就移情别恋了,真有些替你不平。”
“思飞,你——”
“我吃饱了。”思飞拿起餐巾纸认真地擦拭手指。
车上,他们一直沉默着。终于,思飞说:“林茂源一直觊觎方氏在上海的地位,你还没回来的时候他就一步步扩展自己公司的业务,每一步都是抢占方氏的市场,这次梅雪带走了很多客户,连锁反应,一个客户就是一片市场——当然,就凭一个梅雪,还不至于对我们的市场有太大的影响,只是,如果一个人刻意去做某件事的时候就不一样了——如果他们一定要挤兑方氏的话,就会用一些非正当的手段。”
“什么非正当的手段?”小宇忽然问。
“商场如战场,瞬息万变。”
“思飞,你怎么突然变深沉了?”
“只是忽然有些感慨,也许子安说得对,我并不适合混迹商场。”
“如果连你都不适合的话,那还有谁适合?思飞,方氏大半市场可是你一手开拓的,你的聪明、才干是有目共睹的。”
“你并不了解我。”思飞叹了一口气。
“你还没有告诉我,他们会用什么非正当的手段。”
“你没看最近的报纸吗?”
“你是说方氏前身的那些谣言跟林茂源有关?”
“也许有,我到了。”车停在蓝羚公寓,思飞下了车。
她掏出钥匙打开房门,客厅里的灯是关着的,她见雨凝房里的灯还亮着,就走进去。思飞疲倦地坐在雨凝房间里的椅子上。
“这么晚才回来,是不是很辛苦?”雨凝从桌前站起来,去帮她倒了一杯苹果汁。
“方氏集团以前的董事长姓苏。他出了车祸,所以整个产业留给了他的太太和儿子,可是最近有人传言他的儿子并非亲生,而且他是不是真的死于车祸也存异议——”
“思飞?”
“雨凝,我想你比我更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
“我也不知道——也许是因为我的父亲——她恨他。”
“真是莫名其妙。”思飞喝完苹果汁,站起来,进浴室去了。
四点钟,思飞醒来就再也无法入睡了,早醒也是一种失眠,这种情况时断时续,已经好久没有过了,而今她的失眠症又犯了。在床上翻来覆去总也不舒服,她坐起来,把电脑放在腿上,打开自己的博客:
“牛虻说他需要一个活物在身边,不然他会害怕黑暗,黑暗里的空虚。他的身边有一只狗,还有莱妮小姐。莱妮抱怨,‘在他痛得最厉害的时候,他就把我赶出去,他宁愿把那条狗留在屋子里……’”
我的空虚不在黑暗的夜里,却在早晨。像许多年前一样,每天早晨醒来,它就装满了我的房间,我躺着,试图挣扎,却没有一点力量,空虚像魔鬼一样的血盆大口在吞噬我,一点一点地吞噬着我的意念,终于,我变得机械如木偶。
“如果你觉得空虚无聊,不妨养只猫,知道陈升的猫女郎吗?她养了六只猫,因为寂寞——”
一川烟草?好久没见他来过了,没想到今天又有他的留言。
“寂寞?”思飞笑了。
“寂寞和孤独是两个概念。我感到空虚但并不感到无聊——”
她也用了破折号。
晚上,她又刻意去看博客。
没有,没有他的留言,一丝失望隐秘地爬上心头。
“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他是一个充满愁绪的男子,却用外表的幽默风趣掩盖了内心的细腻敏感,思飞思索着,一边去读他的日志。
“我在康桥,一个人,我看到倒悬在水面的金柳,看到招摇在桥底的水草,想象着你在康桥散步的情景是否与我相似——想象着如果,如果你不是一个人在康桥,如果我也不是一个人——想象着,我们正好遇见,会不会像张爱玲一样说一句,‘你也在这里’?如果朋友是一种遇见,那么我们算不算是一种遇见呢?没有人回答我,沉默,唯有沉默——‘夏虫也为我沉默,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日期是两年前的十月,那时候思飞正在康桥。
..,,堂
0 0
一秒记住www点dier22点com,最新小说等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