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笑声密不透风,思飞无法辩驳,这是一个圈套,她明白了,这所有的人都是方茗甚至罗子安的受惠者,他们不分清红皂白,只是附庸着笑,那笑声里充满了快意的报复。他们很多人是秦思飞的追求者,碰了钉子或以为自己被她戏耍了;她们曾经妒火中烧,这个勾引别人丈夫或者男朋友的女人;他们笑得狰狞而放荡,她们笑得放肆而愚蠢……
蓝羚酒吧。
罗子安走进去,看见秦思飞坐在里面,旁边还有一个人,仔细一看是肖毅。
子安没看见似地走到窗前角落里的老位子上,摆出一幅骄傲的姿态,仿佛赌气似的,他要战胜思飞,让她知道她一惯的伎俩或称一惯的行为对他毫无影响。然而思飞也并没有看他一眼,没发现一样。她习惯地把头发拢到一边,叫了一杯咖啡,肖毅为她加了糖,加了好多块。
“既然你喜欢喝甜的,为什么不喝果汁。”肖毅说。
“我喜欢咖啡的浓烈,正如人的疯狂,但是这种疯狂绝不能伤及到我。”
“所以你就把苦的变成甜的。”
“咖啡是很容易受人摆弄的,而且它从不用任何形式博得人的怜悯。”她心不在焉地说。
“你好像——心情不好。”
“那你还不安慰我?”
“你老是用这种开玩笑的口气对我说话。”肖毅埋怨着,但还是笑着说:“我有一样东西送给你。”他拿出一个精致的小盒,思飞接过来,打开是一条花瓣串联的白金项链,“你知道我不喜欢戴任何饰品的。”思飞懒懒地说。
“从今天起开始改变,一天改一点,你会看到一个不同的自己。”
“我为什么要变成另一个人?”思飞觉得好笑,不再理他。她扭头望向别处,却看见走近来的罗子安。他们相视一笑。子安说:“思飞——”
秦思飞注视着他,觉出一脸的高深莫测——意味深长的两个字久久没有下文。
“我明天要结婚了”他顿了一下说:“我们也是老朋友了,你一定要来参加我的婚礼。”
思飞总觉得他停顿的太长了,却并不觉得吃惊,她说:“当然,子安,到时候我和雨凝一定会去的。”
“雨凝?”他似乎没有想到雨凝,神情忽然变得尴尬起来。
思飞才不管,只是在心里冷笑。
她回到家里,把手提包往床上一扔,顺势躺在床上,她拉过枕头,试图让自己躺的舒服些。
“子安明天就要结婚了。”
“子安——结婚?”雨凝有些诧异。
“是的,新娘子是梅雪。他请我们去。”
沉默了一会儿,雨凝缓缓说道:“你们都知道,我不喜欢热闹。”
“雨凝——”她很需要苏雨凝陪在身边——在那样的场合,但她没有说出口。
“我无法忍受那种喧嚣,而且还有我的母亲——”
“那我就跟他说,我没有告诉你——他会相信的。”思飞故作轻松地说。
一排排各式各样的衣服挂在衣橱里,思飞翻拣着,她试了一件黑色的配有面纱的套裙,又放下,“我不能穿黑色的,今天是他的婚礼,尽管和葬礼差不多。”她像是对坐在旁边的雨凝说话,又像是自言自语;她又拿起蓝底白云花的长裙,就是子安第一次送给她的那件,“这件挺漂亮的,可惜我不能穿,他会认为我在刺激他想起以前的事情。”
“这件也不行——”一件粉色丝褂在手中滑落;
“白色的也不行,我不想跟新娘子穿一个颜色。”
“那就穿灰色的吧,显得成熟一些。”雨凝终于Сhā嘴说。
秦思飞到的时候,客人来的差不多了,罗子安过来打招呼。
“子安,祝贺你。”她笑着把礼品盒递给罗。
“谢谢”子安看着她,目光里有一种说不清的东西,她轻描淡写地抚了抚头发说:“我先进去了。”
子安打开礼品盒,一个很平常的情侣钟,他仔细看了看,真的,很平常。
“秦小姐,你也来了,自从那次在舞台上分手,我就再也没见过你了。”
“是啊,是啊,像秦小姐这么有魅力的女人整天关在家里实在太可惜了。”
“我们还以为秦小姐结婚了呢!”
看见方茗走近来,人们纷纷散到两边去。
“你和梅雪都曾是我的得力助手,梅雪现在有了归宿,你呢?什么时候请我喝喜酒?”方茗微仰了头,笑眯眯地望着思飞说。
“秦小姐怎么敢呢?”梅雪轻盈地走下来,一袭雪白的婚妙引人注目。
“啊——新娘子来了。”众人欢呼。
“梅雪?”秦思飞明知道今天的新娘子是梅雪,但在她出现的一刹那还是有些动容。五味杂陈要压在心,面上稍稍露出一点惊讶。
这惊讶被梅雪一点点接下,化成得意,却又仿佛对思飞视若无睹,眼光漫不经心地扫下来说:“秦小姐是我们大家的朋友,若要结婚不是置大家于不顾吗?”这句话里的讽刺意味非常之深,让罗子安想起她曾经说过的话:秦思飞有很多爱情,而我只有这么一段。这让子安感到懊恼,甚至嫉恨,对思飞。
思飞终于把笑绽到脸上去,歪头望着梅雪,“是啊,没有人会顾及到梅小姐,所以你要结婚了,尽管你要嫁的人也没有顾及到你!”
“子安没有顾及到我,难道顾及到了你?”
众人轰然大笑。
他们的笑声密不透风,思飞无法辩驳,这是一个圈套,她明白了,这所有的人都是方茗甚至罗子安的受惠者,他们不分清红皂白,只是附庸着笑,那笑声里充满了快意的报复。他们很多人是秦思飞的追求者,碰了钉子或以为自己被她戏耍了;她们曾经妒火中烧,这个勾引别人丈夫或者男友的女人;他们笑得狰狞而放荡,她们笑得放肆而愚蠢……
方茗退出人群,罗子安引她坐了正座,她得意而又不失高贵地看着面前这场好戏。
思飞无语,他们会用笑声压倒她所有的语言。远远的,她看见了罗子安,他独坐在屋角啜着白兰地,似乎对人群不感兴趣,却又不肯打破这场闹剧。
秦思飞从来没有感到过这样的孤立无援,她恨罗子安,恨得咬牙切齿,炫晕的感觉像空气一样包绕过来,她几乎要逃离了。忽然一阵琴声传来,越来越近,清幽淡雅,像夏日里的薄荷香,立刻驱除了她的头晕。琴声如高山流水,顺流而下,水花四溅,时而分流,时而合拢,淹没了笑声,人们顺着琴声望去,对面小亭子里一浅色薄纱女子抚动古琴,轻飘飘的薄纱裙在盈满音乐的空气中飞扬,她的长发和发间的丝带也在飞扬,衬的整个人好像都在飞。他们停止了笑声,琴声也嘎然而止,却又余音袅袅。苏雨凝站起来,飘向大厅,她的脚步轻盈如仙子,平静且从容,连女人们都为之惊叹了。
众人像中了魔法一样,看着雨凝徐徐走进来,方茗是在座中唯一清醒的人,她看了看痴呆呆的宋威,讥讽地笑了笑,不屑地说:“她的确美若天仙。”
“总不及夫人当年。”宋威的眼睛并没有离开雨凝,却不忘记奉承一句。
“不要把我和她扯在一起。”
“是,夫人,瞧她弱不禁风的样子怎及的上夫人的雷厉风行、威严高贵呢?”
“宋威!”方茗制止他口号似的奉承。
“好,好,到此为止。”他带着玩笑口气说了一句,然而眼睛却没有离开苏雨凝。
“雨凝。”思飞快步跑过去,她感到力量又回到她身上来,“雨凝,你真的是梨花仙子吗?”
“思飞,”苏雨凝握了一下思飞的手,又转过身对着罗子安说:“祝贺你,子安。”
“雨凝,你来了。”罗子安似乎有点手足无措,她的样子看起来很平静,他却从她的平静里硬扯出嘲讽意味。
梅雪不由地仔细看了看苏雨凝,心里也很震惊,不禁缩了缩肩。在这样的人面前,再美,也会自惭形秽,不只是因为她的美,更因了那种冰清玉洁的气质。梅雪靠着罗子安,像抓住救命稻草,逐渐恢复了镇静。她微微笑着,和罗子安开始挨个儿敬酒,子安不时向苏雨凝这边瞧过来,秦思飞微微泛红的脸上一层愠怒,她再也不看他和梅雪和所有的人,只是低低地冲着雨凝说着什么。
“人类是这样的愚蠢又狡诈,互相利用,趋炎附势,自己不长脑子……罗子安也不过如此,我看错了他,梅雪、方茗打着高贵典雅的幌子欺行霸世,蝇营苟苟,这些人,这所有的人无聊透了……”
“你不是早就看透了吗?”雨凝微笑着,纵容她的发泄。
“连自己想怎么活都不行,还要看她们的脸色,不闷死也得累死。”
“雨凝,思飞,我敬你们一杯。”罗子安端过酒杯,晶莹剔透的高脚杯。雨凝抿了一小口,罗子安一饮而进,他看见思飞没有举杯,只是定定地看着他的手,不禁问道:“你在看什么?”
“你手中的杯子。”思飞像个调皮的孩子,却煞有介事地严肃着。
“我的杯子怎么了?”他晃了晃杯子。
“你手中的杯子很漂亮,晶莹,精致,但你不要得意,那是易碎的,它会扎破你的手。”
人们以为她疯了,然而就在思飞说完的一刹那,罗子安手中的杯子真的碎了,玻璃从他手中滑落,划破他的手指,鲜红的血一滴一滴淌下来。人们惊呆了,这群世俗的人感到了空气中阴森的雾气。
“她是魔女。”
“不错,我早就看出来了,她会巫术。”
他们的目光充满敬畏和惊异。
“他仍旧爱她,纵容她的任性,她的疯狂。”梅雪冷冷地看着这一切,她知道杯子破碎的原因。她又一次失败了,因失败而冷笑。
秦思飞狂笑着朝外走,苏雨凝也随她走出去。
清明的月亮静静地挂在天空,圆而大,洒下凉凉的水一样的月光,把河滩照的白亮亮的,河里的水也翻着鳞一样的波光,苏、秦走在河滩上,深一脚浅一脚的。
“今晚,月色真好。”思飞说。
“是啊,今晚的月亮就像你,清新,明朗。”雨凝说。
“也像你,洁白,冷艳。”
她们同时笑了。
斑驳的云块高远、神秘,思飞仰头望向天空:“如果世界上只剩下你和我,我们独享这片月光,那该多好。”
“你是耐不住寂寞的。”苏雨凝仍旧平视着前方。
黑夜仿佛一片静止的海洋,绵延的树木飘在海面上。
“我累了,我已经厌倦了这个世界,也许这个世界也早已厌倦了我吧。” 思飞把手撑在一棵树上,逐渐地下移,直摸到紧挨这棵树的另一棵树,一棵横卧的老柳树。她倚在上面,感觉很舒服。
“不管世界怎么对你,只要你不厌倦自己就够了——尽管你闹的够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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