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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书包网 > 风流的驼哥 > 第11章

第11章

家家户户,分田分地,不禁使我想想了背得滚瓜烂熟的毛主席诗词《清平乐·蒋桂战争》中的两句:“收拾金瓯一片,分田分地真忙。”三十年河东,四十年河西,就那么多土地,分来又分去。世事如棋局局新,天没变地没变,可地上的人却不住地白云苍狗、变幻莫测,不是生老病死,就是换了主人。

李家坪以生产队为单位,重新测量田地,按照人头,将田地分等列级,平均分配到户。我自然也分得了一份,可我肯定是无法下田种地的,只有沾父母的光让他们代劳了,但我也不会白吃白占白花,我有手艺,艺不压身,我就要出师独立了。一旦自立门户,白花花的银子、金闪闪的票子,就会源源不断地流进我的荷包呀、口袋呀。每每想到这里,我就禁不住咧开嘴巴笑。

一天,我心悦诚服地对父亲说:“爹,还是你看得远,我出师后真的不担心没有活­干­失业了。”父亲嘿嘿嘿地笑道:“可不是么,都不兴在生产队记工分了,也不一年结一次账了,你跟人家剃头,就是一手交货一手交钱的买卖了。”我说:“是的,我最担心的就是怕跟师傅划范围,闹得伤和气,现在好了,人家可以自由选择待诏师傅了,凭本事吃饭,人家找我,瞧得起我,就给他剃;不找我,拉倒,我也不勉强。那些顾客,再也不必局限在我们李家坪村了,隔壁的严家嘴村、支家口村、排闸村,只要他们愿意,我都可以跟他们剃了,嘿嘿嘿,我不必担心没有饭吃饿肚子了。有一份手艺,感觉可真好。”

于是,我就一天天眼巴巴地盼望着早日出师,自立门户。

四年光­阴­,说慢真慢,过的时候一寸光­阴­一寸光­阴­地捱,像一条蜗牛似的在地下爬呀爬的,慢吞吞地人都等得快长霉了。要说快呢,也真快,一晃悠就到了头,回头一看呀,怎么喝拜师酒的事儿就像昨天才发生似的呀?是的,一眨眼,我跟师傅,就要喝出师酒了。

出师酒的酒宴还是摆在我家,比四年前的拜师酒还要隆重。这回不仅杀了­鸡­,还秤了­肉­,买了鱼,准备了一瓶包装­精­美的“黄山大曲”高档酒。

上次拜师我敬了师傅一满杯散装白酒,只敬没喝。这回呀,我敬师傅时跟他碰杯,当地一声响,他喝了,我也喝了,都是脖子一仰,一饮而尽,这是我平生第一次喝酒,辣得我喉咙像冒火,但我心里高兴呀,也就不在话下了。后来师傅倒过来敬我,我不敢承当,他说今后我们都是平起平坐的同行了。父亲在一旁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我也赶紧说道:“就是呀,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师傅呀,您老永远都是我的老师傅!”师傅一听这话,更高兴了,说:“就冲你这句话,我也要敬你一杯。”我只好做出一副无法承当的难受样子,其实呀,我心里那个乐呀,要不是憋着,差点都要笑出声了。跟师傅碰得当地又是一声脆响,我又是一饮而尽,师傅自然也是一口­干­清。两杯下肚,脸上开始发烧了,脑袋有点晕乎了,我不敢再喝了,再喝就真的要失态露出我的一副真实嘴脸了。

出师的隆重不仅仅在于酒宴,还在于师傅带来了一个新做的木头箱子,那里头装着一应的理发工具,而且全是崭新的,这是师傅自个儿掏腰包为我购置的。师傅按他的想法搞了一个交接仪式,他双手捧着这个崭新得散发着淡淡的木头香味的剃头箱子,尽量挺直腰板,做出一副严肃样子。我学他的样子,也尽量挺直腰板,可不管怎么挺,都是一个驼背,好在师傅并不计较,我便在想象中挺直了腰身,双手去接那个木箱。

就在这时,配合这一交接仪式的老四李治家在屋外点燃了一挂五百响的鞭炮。“噼哩啪啦”一阵响,突然间我感到自己好伟大,这鞭炮不是为别人炸的,而是为我驼哥李治国炸的啊,专为我一个人的呀,这可真是从未有过的殊荣啊……在一阵陶醉得无以复加的恍惚中,我从师傅手中接过剃头箱子。箱子沉甸甸的,比师傅那个旧箱子还要重,一想到师傅至今拎着的还是一个到处裂缝的破木箱,而他却花钱专门为我做一个新的,所有行头也是新的,我的心里好感动,一感动鼻子就发酸,鼻子一发酸不争气的眼泪就要往外涌……

在闪烁的泪光中,我仰头瞧着师傅,双腿发软,恨不得当场跪下,跟他磕两个响头。可师傅及坐在一旁的父亲母亲都没有要我跪下的意思,我也就硬着腿子,没有多此一举。

鞭炮声引来了一群看热闹的小孩,他们在地上寻找着那些未炸尽的鞭炮,点燃后冷不丁“砰”地一声响,同时扯开嗓门叫:“嗬,驼哥出师啰!”“瞧,正经八百的驼待诏呢。”几个机灵的小家伙还临时嚷出些顺口溜来编排我:“腰勾背驼学理发,遇到高个就抓瞎。”“背驼腰勾学剃头,遇到姑娘就发愁。”“驼子驼来学待诏,遇到和尚就糟糕。”

他们叫得我忸忸怩怩地颇有几分难堪,同时,我又在心底希望他们不住地叫嗓门还大一些,那样的话,他们就成了我不用花钱的义务宣传员,全村人都晓得我驼哥今日出师了,就会有人来找我剃头了,生意会不请自来呢。

出师酒喝后第二天,我就不再像根尾巴那样跟在师傅后头做他的影子当徒弟了。这辈子,我做过两次别人的尾巴与影子,这别人不是别人,一个是我哥哥李老大,另一个就是我师傅熊待诏。我也升级过两次,前一次是哥哥李老大死后我在家中由老二升为实际上的老大;这一次是出师酒一喝,我摇身一变,一夜间由徒弟升格为师傅,尽管我是一个驼师傅,还有人叫我小师傅、矮师傅、­嫩­师傅,但总归是一个师傅了。

我拎着个剃头箱子,独立自主地踏上了新的征程,开始走村串巷地吆喝了。我刚出道,别人不了解,还有人凭主观想象,将我的手艺与不甚雅观的外形挂钩,想当然地认为我的技艺跟人一样歪歪扭扭、疙疙瘩瘩。不是我吹牛,四年来,我已将剃头这门技艺修炼得相当娴熟了,如果不有意藏拙的话,甚至在某些方面超过我师傅熊待诏了。可是,好酒也怕巷子深啊,生意不会主动找上门来,还得我自个儿现身说法,向人们展示真我的风采,亮出一手过硬的本事才行。我要努力争取别人的信任,哪怕就是不收钱也罢,给人家剃几个像模像样的样板头,立几块活生生的广告,树几个响当当的品牌,争取一批信徒,鼓吹鼓吹,往后去,事情就好办,生意就会源源不断地涌上门来。

经过一番长期艰苦卓绝的努力,一年以后,我不仅站稳了脚跟,还打出一片红彤彤的江山--在方圆五里的范围之内,拥有一批忠实的客户。为什么说是客户呢?因为一家中只要有一人承认了我接纳了我,那么这户人家所有男人(女人有时也剪剪头、修修面,这种情况极少,可以忽略不计)的头就全由我承包了。

由于有了一批固定客户,我的收入也较为稳定起来。一般来说,散客是当场收费,而固定客户则半年一收,将剃头对象分为大人与小孩两大类型,以人头多少结账。大多都能及时缴纳,也有家庭实在困难的,只好让他们拖着。而拖着我也不能不给他们剃头,都乡里乡亲的,只要人家瞧得起我,我也不能太势利以钱来衡量一切。有的一拖就是两三年,我也照样笑嘻嘻地跟他们照剃不误。

于是,有一些混混刁钻狡猾,认为我驼哥心善好说话,就恶意拖欠。对此,我是哑巴吃汤元--心中有数,哪些是确实交不出来的,哪些是有意拖欠的,我心知肚明得很。只要是故意跟我过不去的,我也就跟他过不去。我既打不赢人家,又没有后台背景,可我有一颗聪明好用的脑袋瓜子,这就够了。比如说谢拐子有钱喝酒打牌玩女人,却没有钱交我那几个少得可怜的剃头费,怎么办?我催讨两次无效,便在一次理发时只给他剃了一半。这一半怎么个剃法?我跟他剪了左边,留下一个右边,只要人家眼睛朝他一瞟,就会发现他的滑稽,不仅仅是滑稽,简直是难看丑死了!这样一来,事情就倒过来了,不是我找他收费,而是他求我快点跟他把头理顺,不仅补交欠款,还再三再四地保证再不拖欠。像他这样的人,如果因拖欠费用换一个剃头师傅也不行,咱们这行的人都互通声气,晓得他是这样一个欠账鬼,谁也不会理他。而他总不能一辈子不理发吧?除非他改换门庭,由男变女,而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同样的道理,想耍弄我恶意拖欠我的理发费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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