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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书包网 > 风流的驼哥 > 第16章

第16章

“徒弟……儿……儿,真的是……是你吗?”他断断续续地说着,我终于明白了,师傅担心自己置身幻觉之中,他使劲抓着的不仅仅是我的手腕,还有人间、生命与真实。

“是我呀师傅,我是李治国,驼哥,驼子,是你的徒弟儿,你这辈子唯一带出来的徒弟儿呀!”我使出全身力气大声嚷叫。

“好,是你就好……好啊……徒弟……儿呀,老子差点……见……见阎王……见不到你……你啦,你来了就好,老子……老子……有话跟你……交……交待呀……”

“你说,师傅你尽管说,有什么事交待我办的,徒弟儿就是……”我一边说,一边斟酌着使用顶尖级的词语,慷慨激昂地向师傅表态,“我就是赴汤蹈火、倾家荡产,就是抛头颅、洒热血,也在所不辞!”

师傅盯着我眼睛紧紧地望了一会,缓过一口气,才继续往下说,那断续的声音也变得流畅多了:“徒弟儿,我就要……走了,俺不怕死,是人都要死,谁也逃不过这一关口的,只是……只是放心不下你翠花妹。过去,她是你师妹,我走了,她一个姑娘家……我放心不下呀……”

我听着,不由得望了一眼坐在旁边的熊翠花,然后紧张地等待着师傅的下文,是的,非常非常地紧张,往下他会说些什么呢?该不会……咳,看我胡思乱想些什么呀,说句内心话,我跟师妹,实在是太纯洁太纯洁了,我在心头想过别的女人,想过好多好多个,我想象着跟她们在一起如何如何,可师妹熊翠花,半点都没想过,我敢赌咒,如果我说假话了就不是人!可是,师傅会说些什么话来呢?他该不会……该不会把她托付给我吧?要是那样,可怎么办呀?我执行也不是,不执行也不是!唉,驼哥呀驼呀,你说不想歪心事,这样推测不就是在打师妹的主意,想她的歪心事吗?不会的,师傅就是再怎样的不放心,也不会像刘备对诸葛亮那样托孤的,是我想歪了,该死,该死,应该掌嘴,真的该掌嘴!要不是师傅、师妹都在身旁,我就会真的伸出右手,在自己的脸上来个左右开弓的。

“徒弟儿呀,”师傅终于往下说了,谜底就要揭开了,我感到既紧张又轻松,“往后去,你就把翠花当成你的­干­妹……不,应该是亲……亲妹妹一样看待……好不好?不,不仅仅是亲妹妹,你是他的兄长,常言道得好,长兄如……如父,我不……不在了,你就是她父亲般的兄长,她的事就是你的事,你要照看好……好她,一直到她嫁人为止……我死了,她就没有亲人了,往后你就是……是她的亲人,她出嫁了,回娘家的话就去你那儿,你就是她……她娘家的亲人呵……”

我听着,更为刚才一闪而过的歪心羞愧万分,也为师傅对我的这般信赖深深地感动了,我双手紧紧地抓住师傅青筋突暴的右手,肯定地说道:“师傅,你放心吧,我一定要照看好翠花妹,哪怕就是去要饭,我也会让她过上好日子的!”我说着,不仅肩头有了一副沉重的担子与责任,同时也产生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幸福与自豪。

“徒弟儿……有你……你这句话,我……也就走得放心了……”师傅说着,攥着我的右手顿时松开,变得疲软无力,他是在拼尽全身力气向我托付后事啊!

这时,师傅呼吸平稳地躺着,脸上露出婴儿般的安详与恬静,于是,我回头对翠花说道:“翠花妹,这些天你辛苦了,去躺一躺吧,有我照看着呢。”

翠花摇摇头道:“我不累,也睡不着,我人都麻木了,没知觉了,不晓得吃喝,也没有瞌睡了。”

我说:“你不能这样呢,刚才师傅说的你都听见了,我要好好地照看你,你得听我的话才是呀。啊?翠花妹,你就去躺一下吧!瞧,你爹都入睡了,这下子肯定没得事了。”

“你不晓得俺爹的病,”翠花毫无表情地说道,“说来就来了,你莫看这时候平平静静的,眨眼间就会呼呼呼地喘起来呢。爹明白,我心里也明白,就这两天的事了,要是正睡着呢,俺爹突然就去了,那我就会后悔一辈子的。”

我说一有什么风吹草动的不对劲,我就马上去叫她,绝对不会让她误事的,可她坚决地摇摇头,硬是坐在床边不肯动窝。翠花的脾气可真犟,钢强得跟男孩差不多,我小时候照顾她时领教过,十多年后我又一次深刻体会,唉,原来人的­性­格脾气真是生就了的东西,一辈子很难改变呢。所谓江山难改,本­性­难移,我以前只听人家这么议论这么谈说,通过熊翠花,我算是深有感触了。

师傅是在黎明时分断的气。这是一个光明与黑暗进行殊死搏斗的转折交替时刻,师傅在这搏斗的拉锯战中败下阵来,没能见到光明,就沉入了漫漫无尽的长夜。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他一手抓着我,一手攥着翠花,那比拉风箱更为厉害的冬夜长风般的怒号呼啸着,席卷着,师傅一口痰回不过来,就这样被自个喘息的风声席卷而去……

弓弦嘣地一声骤然断裂,果断而决绝,没有半点拖泥带水,师傅挣扎着的生命嘎然而止,整个世界似乎也随着他的逝去而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四周静得一片空白,听不到一丝音响,我仿佛置身在一片什么也没有的虚无世界,全身不由得毛骨悚然。想抓住点什么,一使劲,却是师傅那体温渐退但仍紧紧握着的枯手。尽管是一只死人的枯手,但我终于感到了一股从未有过的实在。与此同时,我什么也没响地抓紧了坐在一旁的翠花左手。三个人,六只手,活人与死人,长辈与晚生,男人与女人,就那么在师傅的床头纠结着握在了一起,形成一种从未有过的奇观。

这时,一声公­鸡­的啼鸣从遥远的天边隐隐传来,世界开始慢慢复活了。“喔喔喔--”师傅家笼里的公­鸡­也应和着奋力拍扇翅膀,唤来了|­乳­白­色­的新生黎明。

随着公­鸡­的长啼报晓,跟我一样一直呆愣着的师妹翠花突然尖着嗓子大声哭了起来。

凄厉的哭声撕破了黎明的最后沉寂,整个山村似乎全被惊醒了,乡亲们从这拖长的凄惨哭声已然知道熊待诏终于留在了昨晚的黑夜,村里少了一条生命,多了一个游荡的幽灵,还将多出一座高高的坟茔。于是,他们全都起床了,前来师傅家吊唁。

翠花只是一个劲地哭,她一时间怎么也不能从失去父亲的悲痛中挣脱而出,于是,我便以半个主人的身份接待这些前来吊唁的人们。这些人大多是师傅的主顾,有少人刚刚来到人世,就是师傅剃的胎头,脸上全都流露着毫不掩饰的真诚哀痛。

不须吩咐,乡亲们开始主动地帮着做这做那,为师傅的葬礼,为一个人的远去默默地尽心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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