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善培还是那样面不改色的,努力从闹声中劝说了几句:“大家不要任性!再仔细想想!你们罢了市,于政府有什么害?开了市,也于它没有好大的利!这利害两字,全系于你们的自身,不要弄到鸡没有偷着,倒先蚀了一把米!”
这下,闹声更大了,中间还杂了很多毫不客气的骂声:“周秃子!好杂种!周秃子,总监视户!”假使不是许多人挥手大叫:“秩序!秩序!文明!文明!”大有将周秃子抓下台去,打一个半死的样子。
邓孝可向来自认是人民的总代表,是大众的指挥旗,只要他来说几句,这台戏自会结束的。于是他就挥手而起,大叫了两声:诸君听者!
一般主持的人,先就领头拍起掌来,心下甚愿他的话生了效才好呀!
“……诸君要晓得,人民对于政府,可以利用的武器,只有两种。一种是罢市罢课,一种是不纳租税不当兵。人民要与政府为敌,利用前一种武器,好固然好,既无暴烈的行为,秩序也可安定,即如我们目前所为的便是。不过这么一来,政府逸而我劳,政府顶多是知觉了人民的公意所在,而我们却受了无穷的苦痛!若是利用了第二种武器,那就不同了,便是政府劳而我逸,我们该出的钱不出,该出的人也不出,这于我们有何不得了,而政府却苦痛了!没有钱,没有力,它敢把我们怎样?那时,我们的公意所在,它还敢不奉行吗?如今还不完全是征兵制度,这不出人当兵,虽做不到,但不纳租税,却是可以做到的。昨天上午股东会,不是已经议决了四层办法了?我再向大家报告一番,如其政府不将铁路国有的成命收回,不将借款合同改善,不将这办法先行提交资政院谘议局议决,而仍偏听盛宣怀、端方等一二人的建议,孤行己见,那我们只好:第一,以铁路租股利息,扣抵正粮!第二,从嘉庆匪乱以来所兴的捐输,不再缴纳!第三,通告各县,相约不再买卖田地房屋,以免地方经征!第四,从今年起,无论政府借外债若干,四川决不担负一钱!只要把这四种办法一行,政府还有什么力量来压制我们?”
如此尽情尽理的话,安有不令全场听众大为欢呼拍掌的吗?只管官场中间颇有一些不知内幕的人,甚是惊异邓主事怎么还这样的火上浇油!
但是邓孝可的话才一转,说到“我们既决定利用第二种武器,那吗,我们第一种武器就尽可放下了。”立刻就有许多人纷纷站起来问道:“难道叫我们开市开课吗?我们为啥不可两种并用呢?”
“赞成!赞成!我们全体赞成罢市罢课!不纳粮不当兵!不赞成的是汉奸!”
邓孝可脸都青了,哑着声音喊道:“诸君,诸君,我们切不可这样的自困呀!顶好是即日就开市!”
“赞成邓先生的话!”有少数的人这样叫唤。
“汉奸!汉奸!打死那主张开市开课的!”这声势却笼罩了全场。
官与绅的好梦,经这一击,方打醒了。而主持者登时就感觉到自己恰是站在无底的深渊之前,而这深渊却是自己努力造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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